池夫人痛苦过,反抗过,挣扎过,嘲讽过。
最后,父母的离世,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清晰地记得那个早上,病入膏肓的父亲颤颤巍巍地握住了池老爷的手:“霜林啊,我就把我唯一的女儿,彻底交给你了……”
池老爷答允了她的父亲。
后来,在父亲的葬礼上,池老爷最后一次义正严词地和她谈及池焰的事。
“池焰,我一定是要带回家的,如果你不同意,我会和你离婚,家产,我们一人一半,也不算亏待你。”
“只是我答应过你爸爸,不会抛弃你……小淑,这么多年了,我就这一个要求,你就当为了我。”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还是输给了自己选择的爱情。
但所有的委屈,在每天看着池老爷对池焰的各种宠溺、包容、温柔的时候,慢慢爆发。
一向寡淡的池老爷,竟然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是不是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他也如这般眼神里皆是爱意?
她越来越内耗,情绪逐渐陷入了一个死角,开始病态地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比那个女人的儿子强,她总认为,只要池景行足够优秀,池老爷就一定会更加喜欢他,更加在意自己。
可她忘了,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池老爷对池焰的爱,来源于对池焰母亲的爱。
她不肯承认,当初自己背叛全世界都要嫁的男人,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池夫人缓缓闭上眼睛,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最后,她深深地看了池景行一眼,站起身来,离开了病房。
陈明恩站在外面,池夫人目视前方,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开口。
“照顾好景行,公司的事……别这么拼命了,身体要紧。”
陈明恩一怔,还是回答了“好”。
陈明恩转头看着池夫人离开的背影。
即便她的背脊挺得很直,走起路来依然是那么高傲干练,但陈明恩就是莫名觉得,那个一生要强的女人,此刻忽然变得苍老了许多。
-
池景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陈明恩第一时间走上来:“池少,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一些了吗?”
池景行没有回答,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祝小姐昨天把您送过来的时候情况紧急,只剩下这个病房了,有些小,池少将就一下。”
池景行掀起眼皮,淡淡地看着他。
“祝鸢呢?”
陈明恩愣了愣,道:“昨天晚上夫人过来了一趟,所以祝小姐先走了,现在可能在上班。”
池景行皱了皱眉?
没过一会儿,他冷笑了一下。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多少年都没感冒过的身子竟然发烧了,而他的母亲竟然还会来医院看他?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祝鸢走进来。
“池少,你醒了啊,”她将手中的银色保温桶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我熬了一些汤,你睡了一天,应该有些饿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保温桶。
没有得到池景行的回应,她回过头看向他。
却对上了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神,沉沉地看着她。
第125章 :介意
池景行的眼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半晌,池景行幽幽地看着她。
“祝小姐无故旷工,是不是应该扣绩效?”
祝鸢:“……”
陈明恩有些没忍住,小声地笑出声来。
池景行的眼神淡淡地扫过去,陈明恩悻悻然闭了嘴,转移了话题。
“池少,您先吃饭,我去外面等您。”
陈明恩出去以后,病房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静谧,祝鸢站在池景行的病床旁边,饭盒里的香味幽幽地传了出来,两个人都彼此沉默着。
池景行见她迟迟不动,皱了皱眉。
“你不是给我送汤么?”
祝鸢“哦”了一声,有些无语地把汤倒了一碗出来,递给他。
“小心些烫。”
池景行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唇。
这抹淡笑落在了祝鸢的眼里,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只好慌不择路地转移视线,一言不发。
吃完饭,祝鸢收拾好饭盒,忽然看见了沙发上的手套。
“啊,”她小声惊呼了一声,“原来掉在这里了。”
她拿起手套放进包里,再抬起眼时,又对上了池景行那双沉沉的眼神。
忽然,病房门打开。
是陈明恩,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在见到祝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怔了怔,随即恢复正常。
“祝小姐,这是池少的私人医生赵医生,过来给池少看一下。”
祝鸢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去,随后退出了病房。
还没来得及关门的时候,祝鸢听见了赵医生的声音。
“这应该是你这段时间来第二次发病了,有些不乐观……”
祝鸢怔了怔。
她想起那天晚上,池景行在她面前第一次失去神智的时候,第二天起床,她就听见了这道声音。
看来那天说话的人就是这个赵医生。
祝鸢呼出一口气。
她昨晚没有猜错,池景行就是发病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刚好发烧,人没有力气,恐怕祝鸢又要经历一场不眠夜了……
-
病房内,池景行的面色有些沉,因为生病而失去血色的脸显得更冷冽了几分。
赵医生说道:“从苏梨回国开始到现在,你已经发了两次病了,我认为你有必要再做一次彻底的精神检查。”
提到苏梨的名字,池景行皱了皱眉。
“和她没关系。”
赵医生显然不相信。
“是么,那为什么苏梨才回来……”
“苏梨流过产的事,你知道吗?”
池景行忽然打断了赵医生的话。
赵医生愣了愣,眼神有些闪躲。
池景行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什么回事,忽然冷笑了一声。
“所以这件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赵医生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说了……”赵医生看了他一眼,“也不一定就是你的,你发病的时候神志不清,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就连苏梨自己也不想提这个事,你又何必再放在心上。”
池景行掀起眼皮。
“你见过苏梨了?”
听到池景行的问话,赵医生有些无语。
池景行总能捕捉到一些细微末节,或许对于他来说,关于苏梨的一切都格外敏感吧。
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苏梨说,只要在你的心里,她一直是第一位,她不在乎你和谁在一起。”
池景行的眼神陡然变得很犀利。
他掀起眼皮,冷冷地看向赵医生。
“那也麻烦你转告她,”池景行淡淡地说道,“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孩子上,我的事情,不劳费心。”
祝鸢回到病房时,池景行的脸色阴霾得不像话。
“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再睡会儿吧,我先回去上班了。”
池景行没有说话,祝鸢也打算离开,他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眸看过去,看见他面色阴沉,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沉沉地问:
“祝鸢,除了贺屿,你还谈过几次恋爱?”
第126章 :表白
祝鸢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没有了,只有贺屿。”
池景行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没和霍与川谈过?”
祝鸢皱眉:“他一直都是我的朋友,我和他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忽然,池景行沉沉开口。
“要不要和我试一下?”
祝鸢怔了怔:“试什么?”
她回过头去,撞上池景行那双幽幽的眼眸,像是一艘没有航向的帆船撞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没等她辨别方向,便已经沉溺其中。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有某种情绪在闪动。
池景行说:“我没有和人表白过,只是问问祝小姐的意见,你有拒绝的权利。”
祝鸢坐在床畔,似乎是第一次,很认真地直视着池景行的眼睛。
“没有谁会称呼自己的女朋友为小姐的,”祝鸢说,“池景行,我很麻烦的。”
池景行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
“有多麻烦?”
祝鸢想了想,问出了那个之前一直有些逃避的问题。
“为什么?是因为苏梨吗?”
池景行忽然就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我说过了,我是我,她是她,我做什么事情,和她没关系。”
祝鸢没有说话。
就在池景行以为她还要继续问什么问题的时候,祝鸢却站起身来了。
“好,你说没关系,那我相信你,每个人都有过去,你不曾在意过我的过去,所以我也不会苛刻你,只是有一件事情,”祝鸢顿了顿,说,“从前我没有名分去管你和她之间的事,但现在有了,我希望你不要经常和她见面。”
池景行慢慢笑了。
他觉得有点意思,伸手揽过祝鸢的腰,伸手抚上她。
“好。”
-
霍与川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就目睹了祝鸢躺在池景行身上的这一幕。
他步子一顿,目光微沉。
祝鸢意识到有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
她还以为是陈明恩有什么事情要找池景行,结果起身一看,竟然是霍与川。
“与川?”祝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池景行,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霍与川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池景行,落在祝鸢身上。
“刚才听见有护士说你在这里,我以为是你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不好意思,打扰了。”霍与川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
霍与川看向身后的池景行。
“不好意思池少,打扰了。”
“不算打扰,”池景行笑了笑,“霍医生一向对祝鸢很关心。”
……
走出病房后,祝鸢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倒是霍与川先开口道歉了。
“不好意思,我是应该先敲门的。”
霍与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很温柔。
祝鸢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你的手好些了吗?我前天来看你,护士说你休假了。”
霍与川顿了顿,说:“我回了一趟老家。”
半晌,霍与川问她:“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开心吗?和池景行在一起,真的不会委屈吗?”
祝鸢愣了一下。
霍与川又说:“前几天,我在医院看见池景行和苏梨待在一起,祝鸢,我不是想要在背后对别人的事情指指点点,我只是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
祝鸢抿了抿唇。
最后她说:“我知道,我相信他,他既然说了,就不会骗我的。”
第127章 :愿意
祝鸢很认真地和霍与川说:“我挺喜欢池景行的,真的,我能看明白自己的心。与川,人只活一次,我失败过一次,总不能那么倒霉,又失败一次吧?”
霍与川想说的话都淹在了喉间。
他知道,自己再多的建议和考虑,都比不过祝鸢的心甘情愿。
“好,只要你高兴,”霍与川说,“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知道了吗?”
祝鸢笑了笑:“当然,只要你不嫌烦。”
……
池景行的房间门再次被打开,他皱着眉抬起眼,明显有些不太爽。
祝鸢送霍与川出门有一段时间了,他看了一眼腕表,正欲开口说话,却听见了另一道声音。
“阿景,你哪里不舒服?”
池景行的动作顿在空中。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来,眉眼淡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梨走到他的身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手提包放在一旁,伸出手去探了探池景行的额头。
“老赵和我说你发烧了,我来看看你,”苏梨的眉眼间划过一丝心疼,“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我说过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梨的话被池景行的动作打断。
他推开她放在他额间的手。
“苏梨,不要放在心上的人是你,”他沉声说,“人吃五谷杂粮,我不是例外,生个病而已,费不着还要你过来一趟。”
苏梨沉默了一下,声音显得有些受伤。
“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对我这么冷淡的。”
池景行抬起眼,还想要说什么,苏梨的一滴泪就这样滑落了下来。
池景行的内心滞了滞。
他觉得有些烦躁,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沉下了声音。
“你又哭什么?”
苏梨闭了闭眼睛。
“我昨晚没睡好,一直做噩梦,梦见回到了从前的医院,梦见医生说我的孩子有病,阿景,我真的很担心,我真的很担心我的孩子……”她哭着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不好?我现在只有你了……”
她的哭声让池景行的眼神暗了暗,他沉默地看着她,而苏梨却哭着冲进了他的怀里。
池景行的手放在距离苏梨的手臂一厘米的位置。
可他顿了顿,终究没有推开她。
苏梨在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阿景,我好害怕……”
-
祝鸢一推开病房门,看见的便是苏梨在池景行怀里的画面。
男人的表情讳莫如深,目光微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苏梨的哭声断断续续,细细的,也软软的。
池景行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便轻轻推开了苏梨。
苏梨抹干眼泪,回过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祝鸢。
两个女人对视的一瞬间,气氛似乎默了默。
苏梨似乎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随后回过头,声音轻轻地和池景行说:“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祝鸢还是站在原地,眼神静静地看着池景行。
池景行上前一步,苏梨却扯住了他的衣袖。
“阿景,我一会儿还要去做一个检查,我害怕,你陪陪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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