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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来扬州已经一年多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好孩子，一个人在这儿，也没照管过。从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你在这里，那往后便常过来，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或是同我说，或是来寻你伯母都好。”
而后又问:“你父亲现在是在姑苏老家还是？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林侨微微低了低头，道: “我们前两年就去金陵了，我父亲，他，他现在过得还，还好。”
“去金陵了……我倒不知，那时我应该刚从金陵离任，却是刚好错过了。”
林如海拔完着手中的棋子，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考校了他几句学问，瞧着倒是比宝玉学得更扎实些，只是有些知识，却不如他理解得更深刻，但已然是十分出色了。
他见着林侨如此，便更欢喜了些，笑说道:“澈兄有此子，该当无憾了。”
随后又和孔侑，一面将残棋下完，一面又和他们闲聊了两句，话未说完，便听得丫鬟来报:“老爷，太太说饭已好了，就摆在前厅，请您带着客人去用饭。”
“嗯。”林如海低声应下，把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盒里，笑道:“走罢，今日内子让厨房准备了不少拿手菜，还有些姑苏菜，一起尝尝罢。”
他们来到前厅，果见着菜已摆齐，一应丫鬟站在四周，引着他们入了座，又上了茶，道:“这是大姑娘亲自看着人烹的茶，说要请老爷和贵客品尝。”
众人瞧着林如海笑着拿起杯子，便也品了起来，又听孔侑道:“似是用露水烹的，且不是陈年积的，还有股子荷花的清香，丝毫不见涩滞之感，果然好茶，侄儿虽未见过先生之女，但凭此茶也可知不凡。”
林如海听着他的话，笑得见牙不见眼，却只说道:“小女爱好于此，闲时略有研习，听说今日一早就去家里的小花园收了露水，说要烹茶与我喝。”其中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又品了一口茶，恋恋不舍地放下杯子，拿起竹筷，笑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吃菜、吃菜。”
孔信亦略品了一品，又悄悄撞了下甄璟的胳膊，道:“你今日是不是帮着林大姑娘去收露水去了。”
“嗯。”他微不可擦地点了点头，又悄声道:“别说话了，用膳罢。”
寂然饭毕，几人又说了会子话，便也各自告辞。
孔侑本想让弟弟随着自己回府，但孔信想着宝玉今日所言要他帮忙之语，便也有些好奇，便也告辞了兄长，同甄璟、林侨二人一同回了书院。
他向来好奇心颇重，又不是能耐得住的性子，忍了这一路，待进了学舍，便忙坐到椅子上，又让他们二人亦坐到身边，问道:“你今日所言究竟是何事？”
宝玉嘱咐承安去泡了壶茶，而后才坐到椅子上，笑道:“我看你倒比我还急些。”
“我这是乐于助人，快说、快说。”
甄璟略一沉吟，将秦臻名姓和寄居林家之事隐去，删删减减地说了，又道:“我和……一位朋友都觉得可以给他找些事情做，不用依附于朋友家中，可能会好些。”
他看了看他们，又接着道:“只是，她还是一名未出嫁的女子，要自己谋生恐怕也有些艰难，也不知让她做些什么好。况且，若是做生意、开铺子，她却并无本钱，也少不得要依靠他人，只怕她也不愿。”
林侨听他说完，道:“你和林姑娘果然想得十分周到。”
“噗，咳咳咳。”宝玉不妨，将刚喝下口的茶喷了出来，忙拿出帕子擦，又掩着嘴道:“抱歉。”
“不是，你怎么知道……”
孔信也拿出帕子，有些嫌弃地擦着身上被溅到的茶水，又说道:“我说甄兄，我平日瞧着你挺机灵的，没想到也有这么呆的时候。”
宝玉咳得有些涨红了脸，一面擦着自己，一面说:“我那么明显啊。”
这么问着，他又见着面前的人摊了摊双手:“你今日刚见了林姑娘，回来就着急让我们帮忙，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若是猜不到，我们也太蠢了些，是罢，林兄。”
“嗯。”
宝玉无奈，只好道:“不管是因为谁，这个人总还是要帮一帮的，她今日这般，也与我家有关……我是不好坐视不理的。”
“帮是肯定要帮的，不过她能做些什么倒是不好办。”孔信说着，又问道:“你就没想过给她找个婆家。”
“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别人的婚姻之事，这哪里是我能管的。”顿了顿，甄璟又接着道:“况且，她也不想嫁…嫁人。”
“啊？”
“怎么，你也同世人一般认为女子只有嫁人，依靠别人生活吗？”宝玉听他疑问，看向他问道。
闻得宝玉此言，林侨也不由看向他，似也在等着他回答。
“我说，你们两个不要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但这样说着，面前的两人却也没移开目光，他只好坐直可身子，又转了转手中的折扇，说道:“我也就是有些吃惊而已。而且……”
“她总要成婚的嘛，既然早晚都要成婚，为何不就趁现在解决，岂不一石二鸟？”
“你，算了……我还是和林兄商量罢。”
“嗯。”
听得林侨应这一声，孔信不由得由气反笑，道:“林兄，你应什么呢？我也没说不想办法，这不是就一个提议吗？你们不喜欢，我再想就是。”
其实听到宝玉的话，他便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林依依，又说道:“其实，世上还有许多这样的女子，想要自由却无处寻，也没有办法独立谋生，若是能有一个组织，像帮助那些孤儿一样帮助这些女子就好了。”
甄璟听着，眼前不由一亮，说道:“你是说我们办一个类似育婴堂一样的地方？”
“正是。”
宝玉摸了摸下巴，笑道:“是个好主意，而且成年女子还可以自己做活，我们其实只需要提供给他们一些资源罢了，若是能成，此处便由秦姐姐管理，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原来那人姓秦，难怪我此前去林府时，总能听到下人念叨秦姑娘，我还当秦姑娘是谁，没想到竟是璟兄你的表姐。”
“我……算了，知道就知道了吧。”
孔信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是太谨慎了些，我以前还当你只是对林姑娘如此……罢了。”
“说什么呢，林家姑娘是我妹妹。”
“那也不是亲……”话未说完，他就得了宝玉一记眼刀，便忙止住了话头，转而说道:“还是说说秦姑娘罢。关于她的事儿，虽然我们有此想法，但要做起来还是很难。”
“确实，现今世道艰难，于女子尤是如此，若让人信任我们，将他们聚在一处亦是难事。”
甄璟亦赞同林侨此言，略想了想，道:“这事还是得请一女子出面，还得是有些名望的女子才行，咱们几个人定是不能让人信服的。而且我还得说与林妹妹听才是，她头脑灵光，说不得能有法子。”
“是，你的林妹妹最聪慧了。”
“自然。”宝玉不由地翘起嘴角应和，忽悠拧着眉看向孔信，惹得他连忙住嘴，又坐到了林侨身边去，躲到他身后。
当然，宝玉亦没有真地同他计较，只是又惦记着，明日再去林府一趟，同黛玉讲明此事。
第二日，他特意挑了黛玉休息的时间过去，但却也正赶上林家用午膳。林如海自是不在家中，只有贾敏带着儿女待在家中，见了他。
看见他匆匆过来，贾敏不免有些好笑，说道:“昨日听说你们一同回学院去了，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想和林妹妹说说。”
“哦？”贾敏顿了顿，瞧了瞧他们两个，又说道:“你们兄妹的感情倒是愈发好了。”
宝玉有些讪笑，摸了摸头，道:“是真的有事情。”
“知道了，刚见你来，我就已经让人去把玉儿叫来了。”
贾敏话音刚落，便见得黛玉已然进来了，只不过还有秦臻以及跟着的小尾巴安儿。
她刚进门，便瞧见了宝玉，但只瞥了一眼，仍先和秦臻一起向贾敏请了安，又挨着她撒娇道:“妈和璟哥哥说我什么呢。”
贾敏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你当我能说你什么，只是说你们兄妹最近愈发好了。”
黛玉抬起头，看向宝玉，笑着说:“璟哥哥今日是来寻我的吗。”
“正是。”宝玉将眼神往秦臻身上看了看，接着道:“有事要和妹妹商量呢。”
黛玉瞧着他的样子，自然晓得了她的想法，只是未及她说话，便听下人说午膳已经摆好了。
贾敏自然也瞧见了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在心中叹了叹气，却有些发愁，但仍说道:“先用膳罢，璟儿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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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喜忧
这餐午饭用得并不久，黛玉又想着事情，便只是草草地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碗筷，但毕竟有家教礼数在，并不好提前离席，便也只好坐在一旁陪着，又去喂了几次安儿。
宝玉坐在她对面，自然也瞧见了，但也不好学着她的做法，只好低头安静吃饭，却也只是咽了几口，忽又抬头道:“妹妹应该再多进些东西才好，若不多吃一点，怎么能把身体养好？”毕竟自己那灵水虽好，但日常饮食也不该太少了才是。
“正是如此。”贾敏也符合着，又让丫鬟递了碗老鸭汤与她。
黛玉看了看贾敏，又看了看面前的碗，不由抬眼瞪了甄璟一眼。其实她平日用得并不少的，只是今日想着事情，才没有再多吃些，偏他还要来说自己。
但即便如此，也仍然乖乖喝了这汤，待汤饮尽，贾敏等人也用好了。便放下碗筷，笑说道:“行了，我知道你们今日有事，这便去罢，只不可耽误你秦姐姐下午的课。”
“妈，放心罢。”说完，她又看向秦臻，示以一笑，方对甄宝玉又说道:“我们走罢。”
黛玉说着便把他引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就在园子东边的暖阁处，离贾敏的主院并不远，窗外便可见一处小花园，屋内有左右两间，东边有许多书柜，并两张书桌，各配了一把抚椅，右面却是一张躺椅并临窗的软塌，另有一张桌上，上面放着些点心、水果等物，可见也是用心布置过的。
甄璟跟着她进去，挨着窗边，坐在榻上，看着丫鬟上了茶水、点心，便默默退了出去，只不过门仍开着。宝玉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呷了口茶，道：“妹妹这倒是一处好地方。”
“我布置了几日呢。”黛玉回着，又继续道：“哥哥今日来寻我，可是因着秦姐姐的事？”
“嗯，昨晚回去和朋友聊了两句，有了个想法，但也还没仔细计划过，我想，先来问问妹妹的意思，或许想得比我们还周全些。”
黛玉闻言，抬头撇了他一眼，问：“是什么主意？”
“我想，若是让秦家表姐自己独立做事，说不得也不过就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她也未必喜欢，且到底也还是要依附于妹妹家，与现在并无甚么区别。”
黛玉点了点头，看向他，示意他将话说完。
“其实如今这世间，如秦家表姐般的女子实是不少，甚至有些还不如她，所以，若是我们能做些什么事情，帮到这些女子，让秦表姐作个管事之人，想必她应是乐意的。”
这话说完，甄璟果然瞧着小姑娘眼前一亮，但却又见着她拧眉道：“只是这事儿到底要如何成行，确实个问题。若是要做起来，我们总是该有个地方，安置人，又不能只是养着他们，这样也就没有意义了，还得让他们有谋生的能力才行。”
“确实如此，而且我们想着，若想将他们聚集在一处，总还是有人能作保才好，不然凭我们几个人，怕是不会有人愿意相信。”宝玉又看着她，继续道：“其实有个人，我倒是觉得很是合适。”
“你是说，我母亲？“
宝玉点了点头，继续道：“林大人在扬州也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了，也算是政通人和，百姓也很敬重林大人夫妇。只不过……”
“只不过这事到底还是会违背世俗的想法，若是让母亲出头，为女子寻得独自谋生的机会，怕是会……”
“我知道伯母可能不会介意，但若是因为我们的想法，让她遭受非议，总还是过意不去的。”
黛玉低声应下，又道：“璟哥哥的意思我知道了，这事我也得再想想，若是有什么消息，我再写信说与你听。”
这事却是急不得的，便也只好搁置下来，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子话，宝玉亦该回去书院了，黛玉送着他出了自己院门，去和贾敏请安告辞，只是却正碰到一个疾步来报信的丫鬟，因为走得急，也未曾仔细看路，险些就要撞向黛玉，幸而他手脚快些，轻轻拉拽着将黛玉护在了一侧。
那丫鬟见此，也慌得止住了脚步，忙行了一礼，低头道：“刚走得急，没见着大姑娘，还请姑娘饶了我这次。”
黛玉刚稳住了心神，却见着这丫头虽低着头，但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问道：“慌什么？”
这人忙又抬头，想着强隐笑意，但却仍能看到她上扬的嘴角，回道：“回姑娘的话，外面回来人说，咱们老爷被任为巡盐御史了，好像兼任了个什么兰、什么大夫。”
“兰台寺大夫。”宝玉听着这丫鬟说不全名字，倒让黛玉一脸迷惑，便补充着说道。
“对，就是这个名儿。”这丫鬟笑着应下，又行了一礼，道：“好姑娘，今儿是咱们老爷的好日子，姑娘就宽谅我这一回罢，我先去给太太报个喜。”
“去罢。”黛玉应了下来，又转身向宝玉道：“咱们也去看看，到底也细问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按理说官员任职，三年一述职、一变动，爹爹来这扬州还未满三年，这个时候有变动，虽说是喜事，但也不知是个什么缘由。”
宝玉点头应下，陪着她往前走，心中却亦算着时间，只暗道怕是要变天了，而后又不由有些发愁，不知这东宫出了问题，于林侨的姐姐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却说二人忙着走到贾敏的院子，瞧着她也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面上亦忧亦喜，想要多问些什么，那丫鬟又不大知情，便也只好给了赏钱便让人下去了。
见着这样的情形，宝玉也不好就此离开，便也坐在这里等着消息。幸而，林如海许是也怕家里不知缘由，摸不清状况，反倒会有不安，便将府衙之事略加梳理、交代一番，就回家来了。
“老爷，今儿这是？”贾敏见着林如海进门，连忙迎了上去，轻拉着他的手道。
林如海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又见着宝玉两人亦陪坐在此处，受了他们的礼，便向前坐在了左面的椅子上，命丫鬟退出去，远远站着，方轻声道：“七王爷上位了，改国号为乾明，这几日怕是会有多处官员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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