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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点了点头，却也没什么兴致，只随意点了一出，便也就罢了，心中却只等着后面的那出大戏。
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将文字台词搬上舞台后，甚至更感人了些，黛玉冷眼瞧着，贾母和王夫人等人，都红了眼眶，更有甚者，还颇流了些泪。
待戏罢，贾母便道：“让那位演冯氏的人上来。”
“是。”
“给给位夫人、小姐请安。”那人还未曾来得及卸妆，便忙上前来请安磕头。
“不必如此，站起来回话就好，鸳鸯去扶一扶。”贾母瞧着她站了起来，又道：“你这出戏演的极好，想来必也是有过儿女的人，方能将这感情演得这般好。”
“回老夫人话，小人确有一女儿，如今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我前些日子拿到这戏本时，便觉动容，演这处戏时，更是想着，若是我的女儿，就此走失，我怕也是会疯，只怕恨不得要将那拐子活剥才好。”
“哎。”贾母叹了叹气，道：“爱子之心，乃是人之常情。”
“听说这是你们的新戏？可知是谁写的本子，这般大才，合该让我们见见才是。”与贾母关注着这位老旦不同，贾宝玉却更想知道这出戏的出处。
“这……”那人有些犹豫，道：“是谁写的却是不知，只是这戏本子，倒是前些日子，有位老妪，来寻得我们戏班子，说自己女儿走失了，她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却又不知是在谁的府上，便求人写了这处戏，让我们在外面表演之时，若是有人问起，便多说说，或许便能寻得自己女儿了。”
“竟是真有其事？”
“确实。今日那老妪也在我们台下，公子若是想见，倒是可让她来见，或许倒是能晓得戏本是谁所写。”
“那便让她上来罢，咱们府里这么多人，听她说说自己女儿是何模样，说不得也能帮上忙。”还未及贾宝玉回话，贾母便先应了下来。
“那也是她的福分了。”
封氏自听说那老旦被叫去回话，心中便已在期待着了，听人来唤，更是心里更是止不住的紧张起来，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却仍是有些哆嗦着上去。
她本是计划好，不要过于明显，定要先请过安后，再说自己女儿长相如何，而后再由黛玉他们帮腔，来引出香菱。
只是她不过刚走上前去，便一眼瞧见了，站在薛姨妈身后的香菱，那眉眼本就与甄士隐十分相像，更不用说，那几乎是唯一的眉间朱砂痣。
只看见了香菱一眼的她，便已止不住眼泪，但仍强忍着情绪，给贾母请了安，却又未等她问话，便先说道：“老夫人，我已看到我那失散多年的女儿了。”
“在我们这儿？”
封氏点了点头，便指着香菱道：“她，我女儿的眉眼，我永远也忘不了。”
香菱瞧见封氏过来，便也是在忍着泪水，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早已知晓此事的，幸而刚刚那出戏演罢，众人几乎都有些红了双眼，她便也不如何突出，但如今瞧见自己母亲，就在不过几米远之外，又指着自己，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成串似的便流了下来。
薛家母女见得此状，虽有些动容，但却仍定了定神，问道：“你如何证明香菱便是你的女儿？”
“我夫家姓甄，女儿原名甄英莲，原是金陵人士，这位姑娘，想必也是从那边来的罢，且她除了眉心那点痣外，左臂上方，亦有一处胎记，这是万万做不得假的，我亦不敢胡说。”
“香菱，可是如此？”
此时的她，早已泣不成声，只沉沉点了点头，便要往前去，连着几步，跪在了封氏身旁。
贾母却瞧着他们母女这般，也是痛撒了几滴泪，道：“姨太太，按理说，这本是薛家的事，也不该我多说什么，但终究，人已到了，我瞧着香菱的模样，想必也是和她母亲团聚的。”
香菱闻言，也忙磕起头来，她心眼又实，只不过几下，便磕出了血。
黛玉姐弟对视一眼，便觉得时机已到，便也说道：“姨妈看在香菱伺候您这么多时日，一向尽心的份儿上，便给了她个恩典罢。”
林俊闻言，也道：“其实她在薛家本也无足轻重，若是为着她这事儿牵扯出别的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俊哥儿，这话是何意？”
“前些日子，我父亲写信回来时，提到太子殿下上书惩治江南人口拐卖一事，已抓紧去了不少人，很难说会再牵连出什么事来……”
薛姨妈闻言，本还是有些犹豫，还是宝钗狠了狠心，笑道：“妈，俊哥儿这话有理，如今哥哥本就不在家，等回来时，也不见得能想起来，不若就放香菱一个恩典罢。”
别人不知当时薛蟠之事，薛宝钗又有何不清楚，她如今准备选秀，原就担心被家世牵连，更不能再出现什么别的变故了。于选秀比起来，让香菱回家，又算什么事情呢。
黛玉姐弟见他们松口，心下便也放松了许多，尤其是黛玉，在这里闷了许久，早就想出去瞧瞧，现下她瞧着封氏母女事情已定，便也只嘱咐了林俊一句，就悄悄离开了。
只她不过刚到了旁边的一处小院子，还未及待上多会儿时辰，便听得有人唤她：“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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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微动
黛玉闻言回头, 却见着是甄璟笑着走了过来。
“璟哥哥，你怎得在这里？”
“同他们在前面喝酒，闷得很, 便出来逛逛。”他走到黛玉跟前, 本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 但想起前几日的那个梦，脸瞬间便红了一些, 呆愣着放下手，又嘱咐道：“前面就是他们吃酒的地方了, 妹妹不可再往前走了。”
“我晓得的, 就是瞧这院子安静, 所以才过来看看，也是才进来不久，没想到就碰上了璟哥哥。”
甄璟点了点头, 转过头去, 又道：“妹妹今日这身打扮很好。”
黛玉皱眉, 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 并未多做什么打扮，不过比平日里多戴了件首饰罢了, 疑道：“这身有什么特别的吗？”
若说黛玉今日有何特别的打扮, 倒也是没有的，只是她如今长大了, 身段也愈好了些, 哪怕只随意装扮着, 也不湮姿色。
“咳……”甄璟这样想着, 又觉实是不妥, 便只假作咳嗽, 又清了清嗓子，并未答话，转而说道：“妹妹的戏本写的极好，或许，可以让更多人瞧见。”
“我也有想过，其实，这个戏班如果演得好，本就会让更多人主动来买戏本，而且，也可以在书铺放上一些，当做传阅、售卖都好。”这样说着，黛玉又有些抿着嘴，说道：“只是，我如今却无法管理此事，无论是在荣国府，还是待年后回到自家都有些不便。俊儿，毕竟年纪还小，也还没经过这些事，我也不放心让他做。”
“我可以帮妹妹料理的，怎得林妹妹便忘了我吗？”
“嗯？”黛玉其实并非未曾想到他，只是担心他事忙，并不好管，且他如今独自一人在京城，处境也并不算好。
“你找我什么事？我不能出来许久的，一会儿鸳鸯姐姐若是有事儿寻我，便不好了。”
甄璟闻言，看了黛玉一眼，便也顾不得许多，拽着她的衣袖，便躲到了一个灌木丛后面。
“你这该死的，我们本没什么，你这样，若是让人瞧见了，我成了什么了？”黛玉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拉着到了这里，说完这话，本想起身出去，却又被甄璟拉了回来，再一抬头，却见已有人站在了那院子里。
如此便更不好此时就站出去，她也只好同甄璟躲在后面，隐约瞧着，却是一男一女两人，再一细看，那女子，不是别人，却是紫鹃。
“我，许久没见你了。”那男子低着头，不近不远地站着说话。
“我又何尝不是，你心里想的，我都晓得。”
紫鹃说着，向前走了一步，柔声劝道：“但是咱们在府里，是何处境，你难道不知。或许你还比我强些，虽是极远的亲戚了，但好歹也是姓贾的。你如今又在这府里领着差事，即便不像他们一般有许多油水可拿，但也算有稳定的收入。我现在却还是只有好好伺候老太太，将来好求个恩典，放我出府，倒也算自在，到时，若是你还……我们也算有个前程。”
“我知道，你别这样说，我一定为着我们两个未来的日子努力的。”这样说着，他又从衣服里，掏出了枚簪子递过去，道：“这是前几日我在外面铺子里看到的，送你。”
他见着紫鹃并不伸手去接，便将它塞到了她手里，又顺势拉了拉她的手，道：“你收着罢。”
紫鹃无法，只好将那簪子收到手里，又说道：“下次不许了。”
“都听你的。”
黛玉并未想到会看到这番景象，虽然这一世她同紫鹃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这是个极好的姑娘，也不知为何她瞧着便安心。谁曾想，今日竟能碰到她与人私会，即便两人并无出格之举，但不知为何，她瞧着竟也有些红了脸。
“林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甄璟一时不察，说出了声，好在声音不大，外面之人并未听到他所言之语为何，只是到底还是惊动了人，他掩住口，却还是听外面的男子问道：“谁在那里？”
“我。”甄璟看了看旁边的黛玉，深吸了口气，直起了身子，看着前面将紫鹃藏在身后的男子，又道：“无意冒犯，只是不想扰了两位，今日之事，我会当做没看见。”
那男子并不了解甄璟，听着他的话，也明显有些不信，只迟疑地看着他。
“我保证。若是我想做什么，大可以现在就喊人来了。而且，”甄璟叹了叹气，道：“我也不是这府里的人，没必要为难你们不是吗？”
甄璟就这样瞧着他们，也能看到紫鹃在她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袖，又轻声说了些什么，方听那男子，拱手道：“多谢。”而后便拽着紫鹃走了出去。
甄璟远远地瞧着他们走远了，方才又走回去，对黛玉道：“林妹妹，起来罢，没人了。”
“此事便是怨你，瞧瞧成什么样子了。”黛玉一面起身，一面又将身上沾染地落叶摘了摘。
“是是是，都怨我。”
黛玉哼了一声，又道：“紫鹃是个好姑娘，那个男子，你帮忙查一查，若是个好的也倒罢了，若是不好……”
“林妹妹放心，我回去便查。”
“我也回去了，你，往后不可再像今日这般鲁莽了。”
甄璟闻言，笑道：“都听妹妹的。”
“都听妹妹的……”黛玉回去后，坐在看台上，这五个字，仍在黛玉耳边回绕许久，越想越觉得怪异，这好似有点熟悉，像什么呢，黛玉回想着，忽又看到已回到贾母身边伺候的紫鹃，方才想到，刚刚听得那人对紫鹃说的“都听你的。”
黛玉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又念叨了一句：“这该死的。”
“姐姐在说什么？”
“没什么。”黛玉拿起帕子，在扇了扇风，惹得林俊看着更诡异了，只疑道：“这么凉的天，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我，穿多了，有些热。”
“不应该啊。”林俊又瞧了瞧黛玉，疑惑着。
“琏二嫂子和宝玉呢？”她不想再同林俊纠缠此事，看了看周围，瞧着没见到这两人，便问着。
“听说贾蓉媳妇生病了，他们去瞧瞧。”
黛玉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又缓了缓神，便也正色看起了戏。
只是待回到自己院子内，歪回榻上，手中虽然拿着书再瞧，但心思却总是有些不安，这些日子，甄璟对她的照顾，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雪雁，你觉得甄家二爷……如何？”
“姑娘怎得想起问这个了？”雪雁拿着手中的绣活过来，疑道。
“你只说便是。”
“甄家二爷模样好，学识好，人品亦好，而且对姑娘也好。”
“谁问你这个了？”听着雪雁就这样直白地说道了自己身上，黛玉觉得脸有些发烫，又有些着恼，却又问道：“那你说，他，他如何对我好了？”
“难道姑娘觉不出来？他对姑娘百依百顺的模样，我冷眼瞧着，便是嫡亲的兄长，也不过如此了，怕是还做不倒甄公子这般呢。”
“你也觉得，他是像兄长对妹妹般一样待我罢？”黛玉起身，忙又追问着答案。
“姑娘这般问我，倒是为难了我了，我并无兄长，也无别的家人，倒也不好分辨。只是这些年，姑娘与他不都是作兄妹相处的吗？”
黛玉闻言失笑，只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下去吧，让我独自待会儿。”
好在，她也不过寻思了这么一两日，便也搁下不提了。但不过几日后，林俊才刚散学回来，便跑来见她，又让人抬了个小箱子进来。
“俊儿，你这是做什么？”
林俊命人将那箱子放下，便坐在桌边，喝起了茶，又道：“甄大哥说近来刚得了两匹苏绣，他放在家中也无用，便让我给姐姐拿来，裁两身衣裳穿。”
“咱们素日的衣服还少吗？哪里用得着他巴巴地儿送过来，你也是，如何就收了？”黛玉命人打开那箱子瞧了瞧，里面放着足足三、四匹布的料子，都是上好的苏绣，颜色也是她这般大的姑娘穿的鲜艳颜色。
“姐姐这话可奇怪了，往日里甄大哥送些过来，比这名贵的也不是没有，也没见你这般说过。姐姐身上不是还日日带着甄大哥送的那个玉葫芦？我瞧着也是上好的和田玉罢。”
“偏你啰嗦。”黛玉斜了林俊一眼，又嘱咐雪雁道：“这么多布料，我们很用不完，只裁些给我作衣服的留下，再从咱们的库房里捡些好看的料子，一起拿出来，送给家里的姑娘们，让他们挑自己喜欢的用。”
“是。”
“哦，对了，阿姐，今日甄大哥还同我说，近郊有一处寺庙，环境很好，也很灵验，想约我们同去。”
“你想去？”黛玉问着。
“我可以去啊，我也许久没到外面玩过了，听说那里风景极美呢，正可以去看看。”
黛玉笑着瞧了下他的头，说道：“礼佛之地，怎可用‘玩’之一字。”
“我言行无状，但是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定不会和我一般计较的。”
“浑说什么呢。”
林俊呵呵笑着，又猴在她身上，问道：“所以，阿姐你去不去啊？”
“你们定好哪日去，我们去同外祖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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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雪中红梅
“那红螺寺得有多远, 你们若是想当日来回，可不是要早早出门，如今天儿这么冷, 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贾母听闻黛玉姐弟要独自带人去红螺寺, 心中自是不愿的, 只怕要冻坏了他们。
“外祖母，我们穿着厚厚的衣裳, 又带着暖炉，还有雪雁他们跟着, 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贾母有些皱着眉, 但还是轻声道：“偏去不可？”
“我听闻红螺寺十分灵验, 父母今年要独自在扬州过年，我心中惦念着，也想着去为父母祈福。且, 听闻红螺寺中的红梅开的十分好, 自然也想去看看, 外祖母便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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