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陈静好十分意外:“你竟然知道?”
“以前对这树了解过一点。”谢言昭道。
打结树又叫结香、梦树、梦冬,是一种瑞香科植物,枝条柔韧性很好,可以缠绕打结,名字也由此而来。谢言昭在城市绿化带里见过,觉得它的香气很独特,就做了一些简单的了解。
“我们村子以前田坝上长了好多这种树,老一辈叫它们打结树,村名也是这么来的。”陈静好说完,补充一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她毕竟也刚来不久。
陈静好这会儿带谢言昭去的那片山头就种满了打结树,跟刚刚长满竹林的绿莹莹的山不同,这边全是光秃秃的枯树枝,显出一股凋零颓败感。
这是因为打结树是先开花后结叶,现在还没到开花的时节。
“按照往年的情况,下个月就能开花了。你们来得不巧,不然能看到满山黄灿灿的梦花。特别美,也特别香,几百米内都能闻到味道。”陈静好说。
“这也是规模性的种植吗?”谢言昭问。
“嗯,梦花晒干后能卖钱,它可以入药,也可以泡茶,有活血消肿的作用。对了,听说你昨天摔伤了腿,我家里还有一点晒干的花,等会儿我去给你拿,你可以每天泡一杯来喝。”
谢言昭:“那你拿给我了,你自己不就没有了?”
陈静好:“你愁什么,新一年的花又要开了。”
谢言昭仰头看了一会儿山坡,后静静道:“那多谢你。”
“谢什么,对比你为我们村做出的贡献,这能算个啥。”
打结村基础设施薄弱,所以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依旧是农作物。陈静好在村子里的作为不止是竹林和打结树,她还带头让大家种植辣椒和八角,并且建立了电商网点,教大家网上售卖。
她的这些措施让打结村的年收入在这几年里翻了三倍。如今村民都能吃饱饭,小孩子也都上得起学,每个人都坚信,未来会越来越好。
“你看,我们这里是不是跟之前很不一样了?”陈静好笑着问。
“嗯,现在山是山,水是水。”谢言昭道。
消除了贫困带来的阴霾,山水就只是单纯的山水了,而不是加一个形容词的穷山恶水。
陈静好带着谢言昭在村子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户农家门口。“我今天上午还要开个会,让我女儿带你去镇子上买东西吧。”
“你都有女儿了?”谢言昭诧异。
她看着年纪不大,怎么都有女儿了,而且听这样子,女儿年纪也不小,不然怎么能带她上街?
陈静好解释:“是干女儿。”
三年前她到贫困家庭入户走访,发现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小女孩和她奶奶在家。一打听,听说父母离婚了,现在两人都在城里打工,每年给她寄回来五百块钱。
这老弱妇孺的,都没法出去挣钱,仅靠那五百块和一小片农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陈静好瞧着可怜,就经常资助她们。巧合的是,小女孩也姓陈,后来她索性认陈静好做了干妈,说自己老了会赡养她。
陈静好说到以前的事,忍不住笑:“屁大点的人,还说要赡养别人。我可不要她养,我就希望她长大后能考出去,别再回来了。”
打结村的房子多是红砖灰瓦,院子四面敞开。大家在院子里种点蔬菜,或者用竹篱笆圈个地方养养小鸡小鸭。
这户农家的院子里也种了点菜,另养了两只鸡。
陈静好冲堂屋喊了一声“小月!”,那个名叫“小月”的女生立马跑了出来。
梳着两条油亮的高麻花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玫红色棉服和藏青色棉裤。小麦色皮肤,眼睛又圆又亮。个子约莫比谢言昭矮一个头,不胖不瘦。
“干妈。”她冲出门,声音甜甜地喊了一声。待看到旁边的谢言昭,蓦地呆住。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昭昭。”陈静好先介绍起谢言昭,然后手掌朝向小女孩,“这是小月,我干女儿。”
“昭昭?”小月陡然睁大了眼睛,面色惊讶:“是‘昭昭桥’的昭昭?”
“是啊,今天你见到真人了。”陈静好停好车,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得叫姐姐哦。”
“姐姐好!”小月立即冲谢言昭喊了一声,声音又脆又甜。
“你好……嗯……其实也可以叫阿姨。”谢言昭说。
她跟陈静好同辈,这是她干女儿,那自己应该算阿姨。
“没关系,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可以喊姐姐。”陈静好笑说。
“是啊!”小月喃喃道:“姐姐真漂亮,比挂历上的明星还漂亮。”
“小月,有客人来吗?”
小月自见了谢言昭,两只眼睛就一直黏在她脸上。连屋里奶奶跟她说话,她都没听到。
陈静好瞧她这犯花痴的样,“噗嗤”笑了出来,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自行进屋了。
她跟陈奶奶说明了一下情况,陈奶奶是很朴素的庄稼人,知道了谢言昭是那座桥的捐赠者,立即要请她进屋坐。
“不坐了,陈奶奶。昭昭要上街买东西,我让小月送她去。”
陈静好将堂屋里的一辆小型电瓶车推了出来,然后将小月拉到旁边说了会儿话。
陈奶奶跟出来,嘱咐她孙女:“你开慢点,别颠着人家。”
“知道了。”小月应道。
谢言昭听着她们的对话,迟疑道:“让小月开电动车载我吗?”
“嗯,她水平很好的。”陈静好宽慰她:“放心,一定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我都开大半年了,姐姐不用担心。而且这车子矮,你脚一撑就能站起来。”小月从陈静好手里接过车把手,自己跨坐到前面,拧开钥匙,“姐姐,你过来坐。”
谢言昭半信半疑地坐上了后座。
车子启动缓慢,没有昨天的冲劲,行驶的速度也不快,确实很稳的样子。
陈奶奶在后面喊:“小月,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小月拔高嗓子回了一声。
小月带着谢言昭离开后,陈静好跟陈奶奶说了两句话,便也离开了。
*
太阳逐渐升起,晨间的雾散了,露出大片山野,周围的声音也随之嘈杂起来。
“姐姐,我以为你是我爸妈那种年纪呢,你真的跟我想得完全不一样。”小月边开着电瓶车边跟谢言昭说话:“姐姐是明星吗?”
“我不是。”谢言昭道。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小月追问。她觉得,谢言昭能给他们村子捐那么多钱建桥,一定有一份很厉害的工作。
“我拉小提琴的。”谢言昭回。
“哇!是音乐家!”小月眼睛嘴巴同时张大。
马斯洛需求理论将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生理、安全、社交需要、尊重、自我实现。
对于刚刚脱贫或正在努力脱贫的人,目前他们的需求还停在最基本的生理上。艺术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听上去确实比较遥远。
谢言昭同她道:“如果你感兴趣,改天我可以拉几曲给你听。”
“好啊好啊!谢谢姐姐!”
过了会儿,小月再次情不自禁地感叹:“姐姐真厉害!”
“你也很厉害啊。”谢言昭接道:“你这么小就会骑电动车载人了,我这么大还不会骑呢。”
“这很简单的,一学就会,你们是没学过,所以觉得难。我们这边交通工具就那几样,你要是不会就只能用脚走。而且我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四了。”
“那你现在上初中了?”
“嗯,初一。因为学校在镇子上,骑车费时间,所以干妈提前给我买了一辆电动车。我知道这很贵,等我工作了,我一定回来报答她。”
“你要回来吗?”
“我会回来!”小月说得坚定。“我知道干妈不想我回来,可人应该学会报恩。干妈不是我们本地的,都在为我们家乡做贡献,我就更加不能忘本了。我这也叫做,从社会中来,回社会中去吧。”
谢言昭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思想比一些大人还要成熟。忍不住想,她的童年会是什么样。
“你爸爸妈妈呢?”谢言昭顿了顿,“方便问吗?”
“方便。他们呀,离婚了,现在都住在城里。奶奶不告诉我,其实我知道,他们都各自有新家庭了,也有了小孩。”
谢言昭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他们刚走的时候,我天天躲被子里哭。现在有了干妈,又有奶奶陪在身边,就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我干妈告诉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行。”
“我会对自己负责的,也会努力回报那些对我好的人。”
小月的声音听起来绵细脆净,带着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独有的稚气,但是听起来却格外坚毅。
谢言昭忍不住感叹:“你干妈将你教得很好,你现在很优秀。”
出身在贫苦的家庭,没怎么感受过父母的爱,但是一点都不自卑,反而勇敢坚韧,对于人生目标清晰明确。陈静好一定是花了很多精力在她身上。
小月骄傲地扬起脑袋,“嗯,我干妈真的很好!姐姐你也很好,能对素未谋面的我们施以爱心。”
*
陈静好事先告诉了小月,谢言昭要买的东西,所以她将电动车直接开到了街上的内衣店门口。
“姐姐,你先在这家店看,如果不喜欢,那边还有一家,我再带你去。”
小月停好车,领着谢言昭进了内衣店。
说是内衣店,也不只是卖内衣,里面还卖秋衣秋裤跟睡衣。
谢言昭先简单扫视一圈,见内衣款式都很老气,海绵厚不说,V度还开得很深,颜色有红的、黑的、豹纹的,看得谢言昭眼前一黑又一黑。
店老板上下打量一眼谢言昭,赶忙将手里的瓜子揣进兜里,换上市侩的笑容招呼她。
“美女你想要什么款式的,我这里都有。要是这些不喜欢,你往上面找找。”
谢言昭听了她的话,这才发现墙上也挂了一堆……睡衣?
是带海绵胸垫的蕾丝半透明吊带睡衣,谢言昭汗颜,这既不能睡觉穿,也不能穿了见人,她买了干啥?
最后她去另一家,挑了一款看起来稍微“普通”一点的浅黄色的纯棉文胸。陈静好提前把钱给了小月,所以是小月付的账,她让老板给她开了发票。
以为会有袋子包装,实际上是有袋子——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我带书包了,你放我包里。”小月很有先见之明,提前带了书包过来。
买好内衣,刚好到了饭点。
“姐姐,我请你吃饭吧。我听干妈说了你们拍综艺的事,好像要干活才能吃饭。我偷偷在外面请你吃,我们不说,没人知道。”小月笑容狡黠。
“不用,我有搭档,他还是挺能干活的,饿不到我。再说了,你奶奶还在家里呢。”谢言昭委婉拒绝。
吃饭的钱可不能报销,对她们而言,在外面吃一顿算奢侈消费,谢言昭不想她花钱。
“没关系,我奶奶可以自己做饭,你别看她六十多了,人很强健的。”
“那你不回去,你奶奶不知道呀,她等你怎么办?”
“她知道的。哎呀,其实不是我要请你,是我干妈想请你啦。她今天是实在没空,不然就是她陪你过来了。”
出发前,陈静好将小月拉到旁边说话,就是说的这件事。
“她一直想感谢你,你就让她请你吃个饭嘛,刚好我也能蹭一顿。”小月拖着谢言昭的手轻轻晃着撒娇。
“那……好吧。”谢言昭抿唇笑。
见她答应了,小月高兴地去推车,“太好了!走!我们下馆子去!”
镇上的餐馆多半是“苍蝇小馆”,半爿门面,空间窄小。碰到饭点,形形色色的人在街上觅食。说话声、锅铲声、热油滋啦声充斥着这方天地。
小月牵着谢言昭穿梭其中,带她感受这个偏远小县城最真实的生活烟火气。
谢言昭让小月推荐饭馆,小月便带着她去了一家卖麻辣烫的小店。人特别多,桌子都摆到了外面。
谢言昭一直觉得麻辣烫算小吃,不算正餐,所以她很少吃。她想,既然小月喜欢,就随她了。
虽然店里拥挤,但收拾得很干净。菜都洗好了摆在菜柜里,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他们选好菜,拿上牌号,就坐到外面等。
期间听到有人在街上叫卖糖葫芦,小月跑去买了两串。自己一串,谢言昭一串。
谢言昭笑:“都是小孩吃的东西。”
小月咬下一颗裹着糖的山楂,跟着笑:“大人也能吃的!你快尝尝,很好吃的!”
小月握着谢言昭的手,将糖葫芦递到她唇边,谢言昭咬了一小口,舌尖先接触到的是脆甜的糖衣,再就是里面酸甜的果肉,两种味道融和得很好。
“我要跟你借点钱,我想买一串带回去。”谢言昭道。
她想给唐苏带一串回去。
小月麻利地掏钱,“好呀!那我也买一串带回去。”
带给她干妈,因为奶奶牙口不好,不能吃甜,所以吃不了这个。
*
唐苏不知道谢言昭在外面吃过饭,中午一直在院子里等她。
这会儿其他嘉宾已经吃完饭,去田里“上工”了。
得知谢言昭是在外面吃完饭回来的,唐苏生气了。因为她没有跟自己提前讲,害自己白等了她这么长时间。
随后谢言昭将糖葫芦拿出来,“给你带的。”
唐苏面上一喜,高兴地接过来,但忽然想到什么,斜觑她:“就只给我一个人带了吗?”
别是那两个都有份。
谢言昭无奈:“就给你一个人带了。”
唐苏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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