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从未听过哪家仙府有这样近乎邪道的法术。
虽然心有疑惑,但现在不是个适合挑明的时机,况且他刚刚救下了众人,想必也不会太快翻脸。
萧煜站起身,抱拳躬身向他道谢。
“适才多谢薛公子出手相助,大恩难言谢。”
薛寒迟慢悠悠地松开了指间缠绕的蛟丝绳,并没有看他。
“不必,与其在这里谢我,不如去谢谢她吧。”
他站在树下,洒下的月辉似薄纱朦胧。
“多亏了她的喜欢。”
听着薛寒迟意味深长的话语,顶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江楚月感觉有被冒犯到。
萧煜转头看着眼前这位刚入门不久的小师妹,心中有些复杂。
他和这些新弟子并不熟,也不知道他们的过去,所以对于她和薛寒迟之间的事也不便多问。
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不要开口。
看着江楚月衣裳上的血污,他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递给她,还略带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方才多亏师妹了。”
嘱托好这边的事情后,萧煜便转身去查看其他弟子的伤势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楚月还沉浸在放才的惊慌里,有点没反应过来。
刚才真的是太惊险了,但凡再晚一点,她真的要将命送出去了。
那样,任务也就彻底失败了……
“原来真的在走神。”
被风带起的雪点悄然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让本就不暖和的体温更低了些。
江楚月呼吸一滞,转头看着身侧的薛寒迟。
没想到,在她走神的这会功夫里,周遭竟然走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月光暗淡,将他的脸色衬得晦暗不明。
指间的红绳缠缠绕绕,薛寒迟却并不急着将其收起来,反而状似无意的挑动着,就像在拨弄他人生命一般。
“现在没有旁人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看着噬魂妖扭曲到无法辨认的躯体,江楚月心中警铃大作,顿感不妙。
“说、说什么?”
薛寒迟蓦地笑了一声,清浅的笑声回荡在夜色里,听得江楚月背后有点发毛。
“阁下骗了我,可我却帮了你一个忙,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江楚月脖子僵住,心想还是没能躲掉。
在书中,原身和薛寒迟连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那句遗言在薛寒迟耳朵里就是纯纯无稽之谈。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情况太过紧急,她也不想这么做!可恶!
但事已至此……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可以证明。”
薛寒迟挑绳的手指顿了顿,面容依旧沉静,只有翘起的尾音透出点不一样的情绪。
“哦?你想用什么来证明?”
“我的命。”
江楚月思索片刻,盯着他的眼眸,忐忑开口。
“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为你去死。”
普通的理由根本糊弄不了他,事情发展到现在,要想让他放过自己,只有这样做。
对于薛寒迟而言,在此之前两人只是素昧谋面的陌生人,但也正因为此,这句话才会如平地惊雷一般,发挥出它最好的效果。
就算他不信自己,也绝不会对这样一个有吸引力的承诺无动于衷。
凭借多年阅文经验,江楚月知道,面对一个疯批,就是要不按常理出牌才能存活下来。
薛寒迟闻言,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弯腰笑出了声,指间蛟丝绳滑落在掌心,愈发纠缠不清。
语调都因兴奋而颤抖。
“你是说,你愿意为我去死?”
江楚月听着他的笑,手都在抖,却仍然强撑着心神,凝神注视他。
这个时候,气场不能输。
他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转过身,紧紧盯着江楚月。
“你不仅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还是第一个愿意为我去死的人。”
江楚月拿不准他现在的心思,试探性的开口道,“所以,你现在相信我的心意了吗?”
薛寒迟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么喜欢我,都愿意为我去死了,我又怎么会不信呢?”
他不再说些什么,低头将手中的蛟丝绳缓缓卸了下来。
看着他的动作,江楚月劫后余生般呼出了一口气。
病娇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虽然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好歹是把眼前这关过了。
至于以后的事,她再见招拆招吧。
「叮――」
危机解除后,系统终于不装死,上线了。
「恭喜宿主暂时解除危机,故事进入正轨,时间进度正式开启。」
「首先,请宿主保证主角顺利抵达渝州城,届时将发布支线任务以及阶段性奖励。」
江楚月还在打颤的双腿差点就要跪下来了。
什么?有没有搞错?!
她刚刚差点挥剑自尽,原来都不算在进度里吗?
「宿主不要气馁,系统与你同在。」
它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江楚月就想骂它。
刚才她命悬一线,差点魂归西天的时候,系统竟然没有任何提示!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等她完成任务回去后,一定要投诉它!
……
冬夜的寒风吹在人脸上呼啦啦的疼,就在江楚月准备找个位置避风的时候,忽然被叫住了。
“突然发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耳边的声音像是从河水中捞出来的清脆冰凌,江楚月一回头便撞上了那张沉水映月般的脸。
薛寒迟去而复返,又过来了。
她顿了片刻后回答他,“我叫江楚月。”
“江楚月?”
薛寒迟压低眼睑,琢磨了片刻,然后朝她摊开一只手。
“能告诉我怎么写吗?”
他的手掌骨节分明,手腕白皙,和他的脸一样好看。
江楚月伸出手,食指在他掌心的纹路上游走,一顿一笔。
“原来是这三个字啊。”
感受着掌心奇异的触感,薛寒迟双眸沉沉,若有所思地低喃着,将她的名字在唇齿间反复研磨。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略带不解地问了出来。
“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为何会喜欢我?”
倒不是说他多想确认她的心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冷月被乌云遮住大半,暗淡的光辉透过交错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楚月揉了揉被冻麻的胳膊,犹疑地眨了眨眼。
“理由……”
果然,这可真是个古今情人都绕不开的话题。
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还能将对方的优点夸一夸,可江楚月不是真喜欢他,而且知道寻常的招数对他不管用,便只有状似无意地掠过这个问题。
“喜欢这种事,哪有什么理由。”
“是吗。”
忽然起了冷风,薛寒迟肩头的墨发被暗处涌来的寒风缠起,随着发带一起绞在风中,肆意翻飞。
他仰头望着漆黑纠缠的夜色,任由如水月华倾泄在脸上,划过瘦削的下颔,流过脖颈隐在层层叠叠的衣褶里。
薛寒迟轻声笑了下,转头朝着黑夜中的暗影走了过去。
她说的对,在这个世上,并非什么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不过,他不在意。
耳边嘲哳的风声盖过了一切杂音,吹过铺天盖地的O@野草,飘向一望无际的暗夜。
他已经记不清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汹涌的杀意了。
这冗长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第3章 无砚山(三)
坐在窗边,薛寒迟正撑着下颔,望着窗外往来的车马行人出神。
太阳刚挂上枝头,这间坐落在无砚山脚下的客栈大堂内已经是人流如沸。
冬日的暖阳透过纸窗,在他绛紫色的腰封上烙下片片花影,朦胧晨光下,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江楚月从卧房出来,准备去喝杯早茶,没想到刚下楼就直接和这幅场景撞了个满怀。
几乎是当机立断,她立刻扭头转身,想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赶紧离开。
却没想到还是被叫住了。
“怎么就走了,不来和我说句话吗?”
薛寒迟静静地坐在窗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厅堂里的人被他的声音吸引,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下被这么多人盯着,江楚月耳朵有点红,抬手用干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咳……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不情不愿地在他对面坐下,江楚月扭头看着窗外的人流,尽力避免和他视线的交汇。
“昨日都不见你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不愿见我呢。”
直接被戳破心中想法,江楚月嘴角的笑容都抽搐了几下。
“怎么会……你别多想。”
前天晚上下山的时候,江楚月加快脚力走在了他前面,恍惚间听到背后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虽然没回头,但她知道那是谁。
回想起病娇反复念自己名字的场景,她昨上揣摩了一夜,突然就悟了。
就像狐狸出手前会反复确认自己的猎物,这和他念叨自己名字的模样一般无二。
想通之后,更不愿意面对他了。
江楚月给自己斟了杯茶就兀自喝了起来,想用低低的声音掩饰这一丝尴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自然是不会忘的。”
薛寒迟摇了摇头,沉水般的面容上难得显出几分鲜活。
“其实你忘了也没关系。”
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缠绕的蛟丝绳,低垂的眼眸里闪着点点光亮。
“我会自己动手取回来的。”
“那还是不劳烦你动手了……诶!萧师兄来了!”
看到萧煜走过来,江楚月忙不迭站起来招手,差点就感动得眼含热泪了。
萧煜真是及时雨啊。
“师兄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被她的兴奋感染,萧煜冷肃的面容都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已经好多了,江师妹看着心情不错,薛公子也在。”
江楚月麻溜地给他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
“都好都好,萧师兄有什么吩咐吗?”
“我是来告知你的,昨夜有些弟子伤口恶化,今早我接到师尊玉简传信,要我们傍晚便启程回苍南山。”
想到前日之事,萧煜眉眼一凝,声音都沉肃了几分。
“前日之事太过蹊跷,缠住我们的妖魔虽灵力不强,可他却貌似对我的法术十分熟悉,总能找到攻破的关窍,而且他见我第一眼便能喊出我的姓名,此事恐怕不是普通的妖魔侵扰那么简单。”
他望向江楚月,“总之,我们先回苍南山,待与师尊商议后再细细去查。”
看到江楚月点头后,萧煜微微颔首,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薛寒迟叫住。
“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薛寒迟挺直腰板坐在窗边,澄澈通透的眼眸在日光下流波婉转。
“若是遇上危险,我也可以帮你们分担一些。”
萧煜迟疑了一会。
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人不是一个全然的好人,术法诡异,身份疑点重重……
但经过山妖一劫,他们受损不小,许多弟子重伤未愈,若是再遇见灵力强大的邪祟妖魔,恐怕许多人不能平安到达渝州城。
经过一番挣扎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烦请薛公子收拾行李,傍晚与我们一同出发。”
萧煜会以自身犯险,但不会拿这些弟子的性命冒险,既然薛寒迟昨晚为了江楚月出手救了他们一次,便不会坐视不管。
听着薛寒迟那些虚伪的话语,江楚月很想大声告诉萧煜,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危险好吧。
但其实她也并不指望薛寒迟会在这里就和他们分道扬镳,毕竟作为本文的关键男配,接下来的剧情里可少不了他。
有他帮忙,他们或许能更顺利地抵达渝州城。
*
太阳西斜,天边的火烧云镶着一层金边,红得热烈,映在眼里像一团火。
众人将收拾好的行李紧赶慢赶地搬上马车,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启程了。
这些马车没有车夫,全靠灵力驱使,开阔的官道上遥遥可见一列车队徐徐前行。
狭小的车厢内,三人都默不作声,气氛一时间有些胶着。
江楚月昨夜没睡好,此刻没精打采,无聊地掀起窗帘,望着外面渐沉的夜色打发时间。
薛寒迟则将腕间的蛟丝绳取下,缠在指尖随意翻弄着。
夹在两人中间,萧煜倒也不觉尴尬,反而看着薛寒迟手中的蛟丝绳,思索一番后谨慎开口。
“我听闻薛公子是徽州人,怎么会跑到这千里之外的渝州呢?”
薛寒迟手上动作一顿,但并没有抬头看他。
“我来这里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薛寒迟的面容隐在阴影中模糊不清,语调很平,听不出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约听到了一些消息,便寻来了渝州。”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在渝州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想来应该是不在了。”
“这样啊。”
他不愿透露所寻之物,萧煜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了。
“那薛公子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原先是准备朝东去的,不过……”
薛寒迟望向他身侧盯着景色出神的人,突然笑起来。
“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与江楚月待在一起会有趣些。”
萧煜以为是他二人在对什么密语,有些撞破小情侣的尴尬,便抬手假装咳嗽了两声,自觉闭嘴了。
本来还在美美欣赏夜色的江楚月突然被提及,脖子一僵,看景色的兴致都少了几分。
心下一梗,有点想骂他。
行至中途,前面马车传来音讯说有人伤势加重,萧煜便独自下车向前方去了。
他一离去,只剩下两个人的车厢更加静默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窗外只有几点寒星,旷野上的寒风掀起窗帘,撩着江楚月垂在肩头的发丝。
就在江楚月回忆原文剧情的时候,原本徐徐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马车前行的惯性让她身子止不住向前仰去,额头不偏不倚地在身侧的车壁上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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