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借助舆论之势扳倒迟佥还不够,我需要让迟尉和迟佥彻底离心。”
她看向皇甫诚,“这是计划的最后一步,我答应爸爸,这件事完后,我留在挪威读书,陪在您身边。”
“好,这件事非常简单,交给我。”
皇甫诚听了她最后一段话,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脸色缓和。
沈妤声淡淡笑,但眼中苍凉难掩。
对话结束,皇甫诚和凯克离开医院。
那晚,沈妤声失眠了。
皇甫诚把梵茜留下照顾她。
她躺在病床上,强制自己闭上眼睛。梵茜躺在病房里另一张陪护床上,她知道沈妤声没有睡着,两人心中各怀心事,她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稳,手放在衣服口袋那儿,里面放着一张折叠的纸,她的手无意识的在那抚摸着,犹豫不决。
中途护士来查了一次床,帮沈妤声把针拔掉了。
一直蹉跎到窗外晨光熹微之时,沈妤声才有了困意,但还没等大脑进入深度睡眠模式时,手机的震动让她在瞬间又被惊醒,她去摸手机,梵茜也非常警觉的醒来了,把她够不到的手机递到她手里。
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她皱起眉头。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接听键。
女生的哭声扑面而来。
她提气,声音孱弱,“时卿?”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陆时卿的声音断断续续,她抽噎着,“声声姐,我哥他,他手里拿了枪,他要射击迟佥,你要救他,只有你可以劝动他,他只可能听你的!”
嘭。
手机跌落到床下。
沈妤声呼吸沉重,她挣扎着起身,去捡掉在地板上的手机,梵茜快一步扶住她,才让她没有栽倒在地上。
她再一次拿到手机,脑海中全部都是为什么这三个字。
明明已经快要结束了,所有事情都要结束了,陆时霖为什么要冲出来,做这样一件自毁前程的事情。
“把手机给他。”
她说。
陆时卿还在哭,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迟尉的怒吼也传入她耳中。
“我拦不住他,我拦不住他。”
陆时卿无助的哭声让她胸口闷的厉害。
“那开免提,把声音开到最大。”
她抬高了音量。
手机中突然有了重声,于是她知道陆时卿已经把免提打开了。
“陆时霖。”
她艰难的喘着气。
叫他的名字。
“陆时霖,你不要冲动。”
陆时霖一直不回她的话,但现场渐渐静下来,迟佥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哥真的要打死我吗?”
她能猜到,两人现在在僵持着,对峙着。
“我的枪法如何,你应该在十八岁的射击场就见识过。”
陆时霖声音冷,犹如深冬。
“陆时霖,你不可以那样做!”
她厉声警告他。
“哥要为沈棠晚报仇?”
迟佥戏谑道。
“她的死难道是我一个人导致的吗?她不应该是对你彻底失望了才选择自杀的吗?那晚她去找你了吧?这么大的雨,她淋了多久,又等了多久,你忙着哄江芝意,连她的电话都没接到吧。”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陆时霖。
“迟佥,我有罪,我接受惩罚。但在我被惩罚之前,你今天必须死在我手里。”
陆时霖声音沉下来。
所有人都听到扣动扳机的声音,所有人的心都浮起来。
迟佥却无所谓的笑笑,“陆时霖,你可真是高尚呢。”
话落,沈妤声尖利的喊声透过去,“迟佥你闭嘴!”
她用了所有力气,声嘶力竭喊出来,然后捂住胸口趴在床上。
长发垂落,散开,她狼狈的像一个疯子。
“声声,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在雪山木屋的那些日子,你装出来的爱简直漏洞百出,但我还是觉得幸福。”
“陆时霖,够了!”
她紧紧攥着手机,放在嘴边,心悸,连呼吸都觉得冷。
一场暴雨的前奏,随着枪声响起,尖叫、哭声、呵斥,紧随其后,然后她的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梵茜按床头铃的声音,叫她名字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半月后。
沈妤声身体恢复,回到国内办理转学手续,皇甫诚已经为她在挪威找好了学校,不读表演专业了,而是改成了戏剧影视导演方向。
《囚风》将由她做导演,王夷盛担任总编剧,在澳城开拍。
从此,十八线小明星沈妤声将销声匿迹在娱乐圈中,而新生代青年导演皇甫一茉,在电影界展露头角。
再见到温千铃,是在片场,她比之前看上去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也是经受过一番折磨的。
邬寺誉对沈妤声不提前知会一声就弃演电影这件事很不满,但他也没放弃他心中那些心思,在片场也是三番五次向她示好,她原本没有气力再去应付他,但他每天早上让助理送来的早餐和每晚的约饭都让她特别烦躁。
在她裹着薄毯坐在监控摄像机前和王夷盛讨论下场戏的布景的时候,邬寺誉刚下戏,又来给她送下午茶。
温千铃就在不远处瞪着她。
虽然她已经特别明白的给温千铃说过,她对邬寺誉一点感情也没有,但一个养尊处优惯的千金小姐,估计人生遇到最大的坎就是追不到的这个男人。
她叹口气,把王夷盛给打发走了,决定和邬寺誉好好谈谈。
“邬老师,您对我是单纯的前辈对后辈的关心吗?”
邬寺誉喝一口咖啡,淡淡笑,“你知道的,不是。”
“虽然这样说很唐突,但妤声,我很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喜欢我的性格还是脸?如果您真的喜欢我,那么应该知道我讨厌牛奶,之前在综艺上您却还是给我的床头放了杯牛奶,如果您真的喜欢我,那么不会允许其他人会伤害到我,之前在机场,您的粉丝把我围住对我恶语相向,您却只是风轻云淡的揭过去这件事。”
“总的来说,邬老师只是看中了我这张和我母亲十分像的脸,您在用我来弥补您的遗憾。”
沈妤声看着他,条理清晰的说完这些话,邬寺誉沉稳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情绪变化,他怔了几秒,然后问,“你母亲是?”
“沈应青。”
她回答。
邬寺誉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温千铃跑过来,她刚接完电话,手里拿着还未熄屏的手机。
她看着沈妤声,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颤声道,“迟佥,醒了。”
沈妤声手抖了一下,滚烫的咖啡洒出来,烫红了她手背上一小片皮肤。
第113章 尾声
咖啡是邬寺誉的助理小泉去买的,刚刚制作出来没多久,还特别烫,她皮肤又白,被烫这么一下,红的吓人。
温千铃给路过的场务要了瓶矿泉水,动作有些粗暴的拉过她手,边嫌弃的看她边拧开瓶盖往她伤处冲,热辣辣的,被凉水一激,有些刺痛。
她出院后听陆时卿说过,陆时霖那一枪打在迟佥偏离心脏几厘米的地方,才让迟佥没有丧命,只要迟佥能醒,他就有机会减刑。
陆时霖被新西兰警方逮捕的消息已经在网络上传的沸沸扬扬,他被转回国内那天机场被媒体记者和粉丝围的水泄不通,面对记者的提问和粉丝的怨愤,他始终一言不发,眼神平视前方,腰背仍旧挺拔笔直 。
沈妤声有看那天的现场视频,有人完整录制了全过程,从陆时霖出现在镜头的那一秒到他进入车内,总共十五分钟,视频结尾,人群中一面写着应援语的特别大的应援旗被一个愤怒的粉丝掰断旗杆,旗落下,娱乐圈属于陆时霖的时代,也彻底画上句号,宣告结束。
她曾幻想过他的无数种结局,他应当痛苦,应当爱而不得,应当受沈棠晚受过的所有罪。
可如今这一种,不在她设想之内。
迟佥虽然被抢救过来,但一直昏迷,温千铃说,他的祖父连奕骞已经放话了,如果他醒不来,就让陆时霖将牢底坐穿。
迟尉商人本性暴露,趋利避害,他完全不再插手这件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陆时卿压的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提出自愿留在医院照顾迟佥,直到他醒。沈妤声知道,陆时卿在替他哥赎罪,她守着迟佥,等于守着一个能给她哥减刑的机会。
现在迟佥醒了,案子将重新审理,因为陆时霖一直不说出开枪动机,而连奕骞又一口咬定他是故意伤人,所以不能减刑。但沈妤声没想到,江芝意会站出来,以陆时霖前未婚妻自居,在法庭上揭露了曾经被迟佥性侵的事。
虽然陆时霖始终没承认自己开枪是为了替江芝意报仇,但江芝意这个证人让连奕骞态度软了不少,他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外孙刚出医院又吃官司,于是将之前故意伤人的说辞改成了过失伤人。
最终,陆时霖被判了六年。
沈妤声去看过他一次。
那时《囚风》刚刚结束拍摄,她从澳城飞回京市,和舒粤吃了一顿饭。
她在约好的餐厅等,舒粤坐在她对面的同时,一个男人坐在了舒粤旁边。她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神色微微诧异,然后浅声笑道,“周医生,好久不见。”
舒粤竟然真的把周俞年搞到手了。
她看舒粤,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饭吃到一半,舒粤去卫生间。
周俞年放下手中筷子,于是她也放下,两人对视,她知道他有话对她说。
“时卿告诉了我关于你姐姐的事。”
她淡淡看着他,等待后文。
“我不是想劝你什么,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那晚陆时霖不是单独在江芝意家,我也在,他没接到你姐姐的电话也不是他故意不接的,而是那晚江芝意闹的特别厉害,他手机放客厅,谁都没注意。”
“还有,你一声不吭消失的那段日子,他没有一天好过,他托我给他拿了不少安眠药。”
周俞年叹口气,“好了,我说完了,最后站在他兄弟的角度,我还是想拜托你,去见他一面。”
沈妤声没说话,默默喝着车厘子气泡水,舒粤这时候回来,看出气氛不对,干笑了两声,“我可说他好几次不想让他跟着来了,他非要来,妤声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你那副重色亲友的样子我早习惯了。”
她白她一眼,继续用勺子戳冰淇凌吃,舒粤到她那边抱了她一下,“沈大导演我还指着以后抱你大腿呢,你可不能生我气呀!”
吃完饭,周俞年提出要送她,她摆摆手说开车了,让两人先走。
入夏了,空气里氤氲着热气,她打了辆出租车,一小时后,车子停在京市监狱的门口,沥青道路在阳光下散发汽油的味道,监狱建在郊区,周围全是杂草,顺着道路向前看,可以看见朦胧的水汽。
她今天穿一条黑色的收腰裙子,妆容精致,被狱警打量着,在她说完要探视的对象时,狱警的眼神变得很鄙夷,“他粉丝?”
然后不等她解释,那个中年狱警又说,“你们这些小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怎么喜欢一个劳改犯?”
她再三解释她不是粉丝,对方终于半信半疑的带她去了探视室,然后叹一口说,“等着。”
很狭小的空间,简陋的座椅,她面前是一面玻璃墙,等待的时间不长不短,她用拇指掐着虎口处,像是第一次去参加《吻刀》面试的那天。
陆时霖坐在她对面时,她几乎没认出来他,他黑了,也瘦了,寸头,眼底一片乌青。
他们沉默的对视。
良久,他先开口,“我从你要接我去挪威那天就知道你在骗我了,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寒暄,没有开口,他直接切入了一个话题,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因为那天,你脖子上是空的,你没戴茉韵。”
她不知道回什么,于是两人之间又是沉默。
陆时霖低低笑了笑,“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后悔吗?”
沈妤声看着他。
“后悔。”
他侧了侧头,遮住眼底一丝冷意。
“后悔那一枪手抖了,没击中他的心脏。”
“陆时霖,”她语气沉下来,“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
他笑的很苦。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对不对?”
她没回,狱警提示说时间到了,要将陆时霖带回去,她抢先一步起身,然后出了探视室,没有回头。
就像她对往事招手,同样没有回头。
她坐在飞往挪威的飞机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飞机上升时心脏突然加重的跳动。
舷窗外是明媚的天色,云层重叠,她昏昏欲睡,眼前又浮现出大片的金黄色花海,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在风吹来的地方,牵住她的手。
然后场景突然变换,花海变成了城堡舞会,那是她十三岁生日时皇甫诚为她筹备的生日宴,她那时玩心特别重,只想快点弹完钢琴曲溜出去玩。
她知道城堡哪个地方能逃出去还不被发现,那就是佣人的工作间,里面有一个通往外面的小门。
当她提着礼服裙裙摆小跑到那儿时,看到一个高瘦的男生身影,他整个人隐在黑暗里,看不清长相。
她想到自己脸上恼人的黑色羽毛面具,心生一计,她勾住那人的手指,特别冰冷的触感,她微微一怔,然后将那个面具摘下来放到他手里。
“你想不想跳舞?”
“别告诉任何人,我叫Jasmine,现在,我要逃出这里。”
好奇怪,她想,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场景,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梦境里呢?
*
一年前。
沈妤声再次昏迷后,梵茜将一个信封交给了皇甫诚,她垂头站在他身边,两人都站在医院走廊尽头,夕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在大理石地板上,“皇甫先生,这是我在雪山木屋里找到的,还没有拿给小姐看。”
淡蓝色的信封,上面没有一点花纹,只有用钢笔写下的三个字,一个名字——陆时霖。
皇甫诚将信封打开,首先掉出来的是一只银色的素戒,上面镶嵌着几颗漂亮的小钻石,内圈刻着一串字母。
他将戒指握在手心,然后打开了折叠的信纸。
夕阳光线洒在米白色信纸上,他沉默的看着,看完了整封信,然后将信纸重新叠好放进信封,连带着那只戒指。
“收起来吧,不要给一茉看见。”
梵茜点点头,接过信封。
“好的先生。”
她知道皇甫诚不想再让一茉和那个男人之间有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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