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旦成了,当朝的状元郎就是大舅哥,一朝飞黄腾达不是梦。
叶氏哭笑不得,甚至开玩笑询问翩翩,要不要见一见?
翩翩咬唇跺脚,撒娇道:“娘!”
如此种种,母女俩已极少出门。
何况西北本就不同于京都、江南,没有那么多的诗社、茶会、舞乐等,能逛的地方实在有限,因此她们多待在宅子里或种花、或做柿饼、或采摘菊花晒干做成菊花枕……享受自在的生活,日子静逸又美好。
晚上,翩翩会和叶氏谈天说地,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楚菡儿。
她告诉叶氏,楚菡儿是整个京都贵女的典范,不仅美丽有才华,为人也是玲珑通达,阿兄能和楚姐姐成一对,乃是天赐的姻缘……云云。
她也会聊在国公府里的生活,聊裴筠、聊太夫人,聊笙姐儿……也提过自己救府中大夫人的事。
当然,她也向叶氏透露过自己从花楼逃跑的经历,但她隐瞒了身子中媚毒一事,她仰头看着叶氏:“娘,你不知道,那三年支撑我活下来的唯一念头,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和你和阿兄重逢。而且,您对我说过,任何时候自己的命最重要,后来,我进入国公府,打听到宫里近几年来都没有新人入宫,我当时绝望得很,以为您真的已经……后来在玉清宫的长明灯前,看到您为父亲供奉的牌位,我才知道……您还活着……原来,当初在西北食肆遇见的马车里的女子,真的是您……娘亲,那个时候其实我们就重逢了。”
叶氏讶然,然后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只觉鼻端酸涩:“翩翩,你受苦了。”
翩翩躺在母亲馨香的怀抱里,只觉满足无比:“幸好,我等到了你和阿兄。”
母女俩会说很多贴心话,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翩翩在叶氏面前没有提过一次裴湛,叶氏也没有主动询问过。
很快,叶氏又忙了起来。
八月的时候,叶氏请了媒人,拿着燕鸿的庚帖登了江南楚老太傅的门,行了采纳之礼,合了八字,亦通了婚书,就此婚期定在来年的春天,三月十五。
如今已是十月,时间并不充裕,叶氏打算过完年便启程回京都为燕鸿娶媳。
这期间,她开始为儿子儿妇准备一应嫁娶之物。
她打算亲手为这一对未来的新人准备各色新婚衣物、中堂喜帐、鸳鸯枕、盖头屏风、桌围椅套等喜庆之物。
陈嬷嬷和翠玉也一起加入进来了。
翩翩琢磨了许久,也打算给未来的嫂嫂楚菡儿做一条百褶裙和云领子。
那云领子的颜色淡雅,上面绘着鸳鸯戏荷的图案,领子由多层大大小小的圆形树叶搭配而成,层层叠叠很有层次感,左右又用纯金纯银线连接,圆形叶子由脖颈向外延伸,像是起伏的云朵。
翩翩想,成亲那日,大红的喜衣和盖头配上色彩素雅的云领,定有烘云托月之感。
如今她已归家,时间大把大把的有,她还做了虎虎生威的虎头鞋、望子成龙的枕头、胖娃坐莲的肚兜……
正在“瓜瓞绵绵”喜帐上绣荔枝、石榴等图案的叶氏,这些天也一直在细细瞧着自己的女儿,女儿做的这些绣品,花样之新奇精美,样式之大胆出挑,绣工之精致细密,令她也叹为观止。
没想到,当年那个连荷花都绣不好的少女,如今不仅能画花样子,还能单独做出如此出色的绣品来。
翩翩瞧见母亲吃惊的样子,“噗嗤”一声笑道:“我是您的女儿,想来骨子里也得了几分您的真传,从前是我不愿意做……”
叶氏只觉得,女儿在家的这些日子,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多,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娇蛮的少女了。
她已是浅笑淡淡、气质若月华般美好的女子,像一株坚强的花树,有了属于她自己的风姿。
叶氏为女儿的这种改变既心酸又欣慰,她忽然对女儿有了无比的信心,这一株坚强的花树,今后定能从容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第209章 期盼
时间过得真快,已进入了腊月,西北的冬日十分寒冷,寒风凛冽,屋檐下结了许多冰棱子。
屋里烧了地龙,暖和极了。
翠玉端来火盆,一家人围在一起烤栗子,橘猫福宝也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火盆里时不时响起“噼啪”声,原来是烤熟的栗子裂了口子。
翠玉手执着火钳将裂口的栗子夹出来,待凉了手一粒粒剥出,放在面前晶莹的碗中。
黄澄澄软糯糯的栗子清香可口,翩翩却有些心不在焉。
自打进入了十二月,她就时不时站在门口处眺望。
刚开始还好,如今已是腊月中旬,她愈加心不在焉起来。
叶氏将女儿的举动皆看在眼里。
这日,天空又洋洋洒洒地下起了一场大雪,早晨起床,t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翩翩昨日睡得晚,早上依旧沉浸在美梦中。
叶氏把早餐热了好几遍,见这丫头还不起床,便走入房间准备挠她的胳肢窝。
少女睡梦中被扰,仿若从前睡得熟透时,被恶劣的男人恶作剧般捏她的鼻子,用唇堵住她的呼吸,也会挠她的胳肢窝,待她绷不住醒来,那人又会携着她卷入衾底,行一场云雨之欢。
她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微微躲着,口中发出了娇哝之声:“别闹了……裴湛……”
叶氏的手一顿。
翩翩也似反应了过来,迅速睁开了眼,扭头一看,猛地坐了起来,满脸惊慌失措,脸上一阵红一阵紫。
叶氏坐在床沿,静静瞧她。
翩翩嗫嚅,心跳不止:“娘……我……”
叶氏轻轻一笑,“想他了?”
翩翩不停地摇头,又点了点头,似感觉到不对,马上停止了动作。
母女二人从未讨论过裴湛。
叶氏心知肚明,女儿在花楼里待过,她又和裴湛在路上相处了几个月,若说二人之间是清白的,她绝对不信。
见女儿惶恐的模样,叶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柔声道:“翩翩,娘能看得出来,你喜欢裴湛。”
她把女儿额边的发别至耳后:“你想过和他的将来吗?”
翩翩看向母亲,动了动嘴唇:“我……娘,我只知道我喜欢他,还没有想太远……”
叶氏笑道:“没关系的,不用想太远,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很多事娘亲也想开了,人生如寂,多忧何为?翩翩,你只需记住,你是有退路的,无论你……和他成不成,娘,还有你阿兄,都会站在你的身后,你做什么,娘亲都会支持你……”
翩翩眼眶都红了,扑进叶氏的怀抱。
叶氏的话无疑像一剂强心针,给了她许多的安全感和底气,之前浮在心头的若有似无的茫然思绪也渐渐消散无踪了。
她满心期盼着裴湛的归来。
转眼到了二四小年这天,上邽的家家户户都热闹了起来。
街头巷尾都是卖年货的,嬷嬷一大早起来就扫窗囱,贴门神;翠玉和翩翩在剪窗花,做红结;叶氏则在门窗上插上辟邪的枝条;凝雪凝烟则上街买来了许多猪羊肉……
宅子这样装扮一番,喜庆感扑面而来。
夜幕降临,不多久,家家户户燃起了袅袅炊烟,大家聚在一起吃肉喝酒谈天逗趣……
翩翩今日和家人也畅饮了几杯,她走至门外,望向远方。
凝雪和凝烟在院子里玩残雪,见她出来,凝烟笑着看她:“姑娘,西北边境一到寒冬就易闹粮灾,玄影走之前还向奴婢透露过,此番去边境不仅要指导军务,还要为明年开春的开荒屯田做准备,事情千头万绪。待公子将一切忙妥当,他人也就回了。”
翩翩一怔,朝着凝烟一笑:“嗯,我知道。”
又过了几日,腊月二十八。
翩翩从走家串户的货郎手中买了鞭炮、香烛、烧纸等物,还有写春联的红梅纸。
陈嬷嬷正发面做馍,她笑着对翩翩说道:“嬷嬷做你爱吃的炉灶吊饼。”
翩翩嫣然一笑,她回到正屋里,铺开今日买来的红梅纸,用镇尺红木压好边角,挽起衣袖,提笔蘸墨,开始写楹联。
往日,家中的楹联均由爹爹和阿兄完成,今年,就让她来写吧。
她能写一手好字,尤擅小楷,字体柔美细腻。
此刻,她略微沉凝,字体间带了点行书的笔调,整幅对联便显得飘逸,有了流动感。
从大门到小门,从对联到横批,家中要贴楹联的地方很多,翩翩写累了,转了转腕子,一个人跑到院子里松泛松泛筋骨。
檐下挂着一盏风灯,在夜色下显得幽冷迷离。
廊下、秋千架上、枣树下都拢着硬邦邦的残雪,空气冷冽,翩翩蹲下来,在秋千架上握了一把残雪在手中。
西北的冬日,温度实在太低了,那残雪冻的她几乎握不住,她将雪球往地上一扔,雪球四散溅开,又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捂了捂脸,感觉整个人都起了激灵。
她朝着双手呵了呵气,正要回屋子,忽然听见院子外头传来马儿的咴咴声,她竖起耳朵,又听见皮靴踏雪而来的声音……
她心跳忽然加快,转身朝着前门而去,猛地拉开门。
风灯被猛然扑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借着灯光打量,门口确实立着一男子,他披着云鹤纹和金色织线镶边的鹤氅,右手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正要以手叩门,就见门被人从里边拉开了。
四目相对,裴湛一愣,还未反应过来,翩翩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翩翩到院子里玩雪乃临时起意,本就是为了清醒清醒头脑,因此未披外衣。
裴湛用厚厚的鹤氅裹住她,声音带着丝赶路的沉哑:“怎的穿这样薄?”
翩翩抬起亮晶晶的眼儿,里面全是欣喜:“你总算回来了,路上累不累?”
裴湛借着风灯打量她,嘴角一直笑着:“还好,就是路不太好走,随军已在驿站歇脚了。”
这时,叶氏等人也听见了声响,忙掀开厚厚的毡帘迎了出来。
翩翩忙从裴湛的怀里钻出。
凝雪走来,牵着马儿往马厩而去。
自然又是一番招呼,嬷嬷忙去煮茶了,给裴湛驱寒用。
叶氏将裴湛迎进屋里,屋里灯火通明,裴湛又看向翩翩,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翩翩被他盯得莫名其妙,看了看叶氏,叶氏正好去找茶叶了,翩翩低声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裴湛一本正经道:“胖了!”
可不是,眼前的人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之前略显尖俏的下巴此时都圆润了不少,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他在边关待了近四个月,夜里时常被有她的绮梦所逼醒,若不是忌惮着在她家,他指定把她拉到客栈好好温存一番,再用手好好丈量下,其他的饱满处也是不是“胖”了……
翩翩:……
“你娘在家养小猪呢。”裴湛又笑。
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哪个妙龄女子乐意被人说“胖”的。
翩翩跳起来,上前就想揪他,偏他身上硬邦邦的,透过衣裳都感觉到那股勃发的力量,哪哪都下不了手,她气呼呼道:“你黑了,皮肤还糙了!“
何止,他下巴处还长了胡渣,添了一种萧然落拓之感。
裴湛不以为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边关风沙大,再说呢,我又不是白面小生,你不喜欢我这种?“
翩翩:……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陈嬷嬷便端着茶出来了,叶氏也笑着招呼他:“世子喝口热茶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这骑马过来,别受了风寒,暖暖身子。”
裴湛含笑:“多谢夫人,夫人不必忙乎了,我既然答应翩翩来过年,也就不客气了,夫人也别客气。“
叶氏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点头道:“如此最好不过了,那世子自便,别拘着。”
说完,看了眼翩翩,抬脚给裴湛收拾房间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俩人。
第210章 轻视
裴湛喝了几口茶,来到那张铺满红梅纸的桌案前,细看翩翩写的楹联。
他扬了扬眉:“我发现了你一个优点,你的字写得挺好看,京城闺秀少有人能比得上。”
翩翩觉得这话……不怎么好听。
“什么意思?敢情你一直看低我呢。”
裴湛瞧她:“怎么会?”
他看低任何人也不会看低她,把他折腾得茶饭不思的只有眼前人。
见她蹙着眉,裴湛笑道:“我发现了你很多优点。”
翩翩斜眼看他,总觉得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但她依旧道:“洗耳恭听。”
“善良。”
“爱哭。”
“假模假样。”
“口是心非。”
每说一样,翩翩眉心就跳一下。
她左右看了看,见母亲嬷嬷俱不在,一把拉下裴湛的头,对着他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裴湛吃痛,闷哼一声道:“还有,牙尖嘴利。”
翩翩这才抿嘴乐了。
吃过茶后,裴湛走至桌案前,笑道:“剩下的我来帮你写吧。”
只见他执笔蘸墨,在肘关节的摆动下,笔尖在红梅宣纸上“驰骋”,很快,一副楹联便写好了。
称得上一气呵成,一挥而就。
他写的是行书,笔酣墨饱,气韵生动,笔笔不俗,透着一股洒脱与豪放。
直至他将桌上的空白红宣纸都渲染上了笔墨,翩翩眉开眼笑起来:“明日就可以挂起来了。”
第二日,裴湛和翩翩二人在院子里贴红红的对联,其他人也都在忙乎着,根本就没人打扰这二人。
翩翩又翻出来一块五颜六色的罗绢,用剪子剪成条状的春幡,悬挂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沙枣树下,又让裴湛踮脚挂在屋檐下,这些都是她小时候常爱做的事。
岁除日那天,按照当地的习俗,一家人又去了燕鸣成的墓前默默祝祷了一番,摆了瓜果,烧了纸钱,撒了清酒。
叶氏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低声t道:“鸣成,过两日我就要去京都了,鸿儿要成亲了,你一定很高兴吧。你别为我们担忧,女儿儿子,还有我,我们都好。鸣成,其实,你一直都在保护着我们,你等我,我还会回来陪你……”
夜晚的年夜饭丰富美味,气氛也祥和安宁。
翩翩显见有了心事。
饭后,叶氏找她,漫不经心道:“翩翩,娘打算过两日就启程回京都,操持完鸿儿的亲事,娘亲还要去趟江南吴虞,带你外祖父外祖母的骨灰回乡,你和娘一同去吧。”
翩翩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在叶氏找她前,裴湛也告知她,明日他便要离开,从上邽取道去另一关口巡视,之后再进入西南境地。毕竟,他此次领了西南西北两个区域的巡视之责,怎么也要走完一圈。
裴湛看着她的眼睛:“翩翩,和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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