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苑没作声,映向窗外的眸子有水光在晃动。
简董又说:“予深病了,你…应该能看出他为什么不去医院,不是故意跟你怄气,他是想用病毒麻醉自己,至少那个时间段思维是滞缓的。”
这次,韩苑有了回应,她沙哑着问:“现在呢?”
“什么?”
“心里还有程清苑吗?”
简董沉默一瞬,“这一点,我不如关径山。”
……
程以棠接到于特助电话时正在书房润色计划书,那边只起了个开头,握鼠标的手却不觉一抖。
这通电话彻底掀开了她这段时间所有安宁的假象,强忍的坚强瞬间瓦解,颤着唇,“严重吗?”
于特助尽量往狠地说:“医生说这种情况再不及时治疗…”
程以棠不想听到后半句,她厌极了医院,两次带走了妈妈,忍着往外跑的冲动,“你应该去找他母亲,而不是我。”
于特助:“是夫人的意思。”
程以棠眸中一滞,能让他母亲妥协到这个地步意味着他真的病得很重。
明明…明明前几天才只是小感冒。
于特助透过雪夜扫了眼灯火明亮的堂屋,“程小姐,我在苑居。”
程以棠没有丝毫犹豫,“我马上出来。”
关径山跟着起身,从女儿的语气大概判断出怎么一回事,“简予深怎么了?”
程以棠的鼻子发酸,“他病了。”
关径山十分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用这招逼韩苑妥协,捞起外套披在女儿身上,“爸爸送你过去。”
“不用,于特助已经到了。”
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了,路上的积雪被路政扫得很干净。
程以棠降下车窗,任由冷风拂在脸上。
只几秒,窗户被司机关上,是于特助授意。
可别千万让小主感冒了。
程以棠自上车一直沉默,这会儿似乎憋着一口气,以至于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为什么不劝着点?你就不会在他水杯里偷偷放点药吗?非要等到把肺烧坏才知道喊医生???”
来自老板娘的地狱三连问。
于特助就挺委屈,怎么没劝,关键是他的话没分量啊。
必须给自己诉冤,“简总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医生还守在门外。
一个小时前,于特助告诉她:简总会治疗的,我去请人。
一向不八卦的她忍不住多问了句:是谁啊?
他这么回答:祖宗。
嗯?简家老祖宗?
管用不?
操心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她撩眼望去,入眼是一张绝艳的小脸,五官极为优越,大概是担心病人,神情里全是慌张,就连脚步看起来都是虚浮的。
难道这位就是于特助嘴里的祖宗?
于特助朝医生点头,“可以给简总扎针了。”
程以棠跟着医生进了房间,入目是张倦漠的脸庞,他双眼紧阖,赤目灯下,一张脸苍白得让人心疼。
唤来于特助,“帮我把他扶到床上。”
尾音还未落地,靠在椅上的男人倏然睁开眼,一瞬的诧异被惊喜取代,继而是道不尽的柔情。
第122章 所以,你愿意包养我吗
程以棠心口酸酸胀胀,伸手去拉他,将将挨到肌肤,烫得她眼皮一跳,火噌得一下上来了,“简予深,你是要烧死自己吗!赶紧给我去床上躺着去!”
被凶的男人一点都没恼,反而好脾气认错。
站身后医生先一秒还持有怀疑态度,这下彻底信了,果然是祖宗。
接下来的治疗不仅配合还听劝,医生再一次见识到祖宗的魅力,也暗暗地松了口气,真不是开玩笑,再拖几天,进ICU都有可能。
简予深精神明显不济,即便如此,掌心依旧牢牢扣住她的手腕,“糖糖,别走...”
嗓子模糊到只有一个音调。
“不走,”程以棠侧躺他旁边,“陪着你,睡吧。”
药物作用下,简予深闭上眼。
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她的手,哪怕睡着。
晚上11点,韩苑过来了,医生自是不知其中的纠葛,领着她去主卧。
在门口,韩苑止住了脚步,望着依偎的两人内心复杂到不能言语。
她说再多,不如那姑娘一眼。
程以棠没睡着,听到动静转过脑袋,以为是医生量体温,结果一扭头与他母亲撞上视线。
她很清楚,她与他母亲之间有着很深的芥蒂,但这个节骨眼上,她不会妥协。
压低声音:“如果您现在要我离开,抱歉,我做不到,也不可能,等他好了我自然——”
“不用,”韩苑截了她的话,“你想来就来。”
不甘又怎么样?
这次是生病,那下次呢。
后半生只有这个儿子了,万一…万一后果她不敢想,赌不起。
程以棠还没分辨不出什么意思,医生的声音传来,让她过去摁住棉签。
手还被他攥在掌心里,她轻轻地动了动,没挣脱出,正要使点力气,床上的人悠悠转醒,“不是不走吗?”
嗓子依旧很哑。
“不走,你先松开,我去那头给你把棉签摁住。”
简予深果断抽回胳膊。
“诶,”医生轻呼,”还在冒血!”
简予深根本听不见除了糖糖之外的人说话,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生怕一晃神,人就不见了。
程以棠横过他的身子,接走医生递来的棉签,“把手伸出来。”
老婆的话自然要听。
简予深一老一实照做。
站一边的医生:“……”
好像没她什么事了,离开前同祖宗交待一句,“我明天下午再过来,记得让病人按时吃药。”
潜在语:明天您还得在,不然这针没法打。
程以棠只当一般医嘱,点了点头,“辛苦了。”
韩苑还在门口,程以棠看出她有话同简予深说,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去拿点粥给你喝。”
简予深没松,生怕这一松又不见了。
程以棠知道这男人在担心什么,向他保证。
简予深迟疑了几秒才慢慢松开。
韩苑依旧没踏入,与儿子隔空对望,默了片刻,平声开口:“结婚不用通知我,你舅舅和外祖父会出席,以后有了孩子,逢年过节看我就行,平时的话…别来打扰我清修。”
简予深蓦地一怔,眼底的错愕一览无遗,不知是因为母亲的妥协,还是抓住其中的关键词。
“您…您要出家?”
韩苑纠正他的措辞,“是清修,我已经决定了,无需多劝。”
“走了。”
“妈!”
简予深掀开被子下床,身子还有些虚,说话的声线略薄,“还是不能放下吗?”
韩苑见儿子起身,主动走近,示意他坐下,“把病养起来,以后再怄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折腾。”
她跟老简之间是孽缘,但这个儿子是善果,只是……罢了,就这样吧。
世上不是所有事都随愿。
简予深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嗓音少见沉涩,“一定要这么做?”
韩苑唇边轻扬,她宽慰儿子,“是我想清净,顺便请佛祖点化,如果你婚礼那天我出现了,代表着我已经放下。”
“你也不用自责,想去庙里半年前就已经决定,不然也不会让你舅舅单独给我劈出一处院子。”
拍了拍儿子t的肩膀,“你比你爸强,也不会成为他那样的男人,我算是明白程清苑当年为什么选关径山了。”
简予深很清楚母亲做的决定很难改变,在他和糖糖这件事上,她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
咽了咽喉咙,“妈,谢谢。”
楼下,程以棠已将粥盛出,有点烫,便用瓷勺搅着米粒,一点一点吹散热气。
楼梯口有脚步声,她下意识撩起眼皮,对上来人目光还算淡定,从容起身,静静等待长者开口。
韩苑没说其他的,只道了三个字,“辛苦了。”
程以棠还是拿不准,就着当前这句话给出回应,“没事。”
简予深跟着一块下楼,目送母亲离开,程以棠担心他着凉,随手捞了件外套披在他肩上,旋即,与他一同将视线投向庭院。
这会儿又下起雪,混着寒风的碎雪慢悠悠在落那道消瘦的肩上,很快,融于夜色里。
汽车启动,喷出的尾气在路灯下有了轮廓,片刻功夫,消失在视野里。
简予深感觉有什么东西扯着自己,他撇头,“嗯?”
程以棠:“你是在西图澜娅餐厅吃,还是拿到楼上?”
简予深牵着她往西图澜娅餐厅走,步伐不如以前轻快,“陪我吃点。”
程以棠温吞地点了点头,“好。”
晚饭已经吃了,她一点不饿,他一碗见底,她还剩半碗。
程以棠一同放下筷子,“我明天再来,你好好休息。”
简予深:“不留下来陪我?”
程以棠摇头,“不合适。”
至于什么不合适,不言而喻了。
简予深捞过她的手,指尖插进她的指缝间,一个一个扣住,十指交叠,摆明着不想放人。
“别走好不好?”
程以棠被他炙热的眼神烫了下,到底还是没心软,望着他的眼,认真道:“简予深,我们分手了。”
男人接话极快,“所以,你愿意包养我吗?”
“......”
她就当他脑子烧糊涂了。
“不愿意。”
简予深的心往下沉了又沉,微一使力,将她圈在怀里,低柔的嗓音缓缓倾出,“糖糖,我很便宜的。”
程以棠听见了心底有什么在撬动,催促着她点头,她按捺住,落下眼睫没吱声。
简予深不想她避而不答,挠了挠她细腰,痒意顺着神经钻到大脑,程以棠扭着身子,“痒。”
把脑袋埋在肩窝,软声咕哝,“简予深,你别这样,你妈妈…”
“母亲让步了,”简予深揽过话,“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没处理好,我甚至自私地想着能瞒多久是多久,抱歉——”
咳咳咳—
程以棠忙伸手拍着他后背,“别说了。”
简予深喝了半杯水压了压,待不适感消失续上那段话,“糖糖,我不求你这么快原谅,能不能给我次机会重新回到你身边?随便什么身份都行。”
这么卑微…是她认识的那个简予深吗?
程以棠鼻尖发酸,“你先回房休息。”
戳着他胸口,“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打算让自己病下去?就这么糟蹋自己?”
一想到他先前那般模样心里涩得慌,“简予深,我不想跟你说话。”
负气地背过身。
第123章 求包养
简予深掌着她肩膀使她转过身,低声认错,“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程以棠红着眼瞪他,“你还敢有下次?”
这会儿的简予深求生欲极强,“不敢。”
将她揽入怀里,上次抱她还是那晚,只隔了几天,却像过了很久。
“晚上陪我好不好?”
程以棠扫了窗外,雪似乎又变大了,勉勉强强地嗯了声。
简予深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即便这里不是海棠湾,照样有她的衣服,以及她平时用的护肤品。
女人在这方面一向多疑。
他主动交待,“我名下住宅都有你的东西。”
程以棠:“……”
倒也不必。
楼下摆钟敲了声,凌晨了。
程以棠在衣柜里翻出一床被子,在他开口前堵住他的得寸进尺,“我睡沙发,你要是有意见要么忍,要么让我回家。”
简予深:“……”
幽幽声又传来,“不许半夜把我抱到床上。”
简予深:“……”
被预判了。
程以棠困了,可能是因为他在,亦或者韩女士的不再阻拦,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夜深,万籁俱寂。
简予深确认小女人睡熟后这才挪步沙发旁,室内温度达到20度,她竟还将自己包成粽子。
很显然,防他呢。
哑声失笑。
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床上。
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是有记忆的,程以棠一旦闻到他的气息,便不自觉往他怀里钻。
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呓语。
夜晚寂静,她的声音清晰而入。
“简予深,我好想你…”
……
程以棠是在细细的啄吻中醒来,她慢慢睁眼,当看到一张俊脸就这样毫无防备闯入视线时,瞬间清醒。
她拥着被子坐起,“简予深,你无耻!”
药物,加上身边有她,简予深的精神好了不是一星半点,整个人可以说神清气爽。
胳膊一伸,将她拽了怀里,在略一微施力让她坐到身上,面不改色道:“是你自己爬上来的。”
程以棠居高临下地觑着他,“你说鬼话前能不能打打草稿?”
女上男下的姿势让她忍不住想起那晚在浴室的荒唐,挪了挪屁股,几次尝试都没挣脱开。
“还蹭?”
男人发哑的嗓音像在提醒什么。
她没动了,俯下身,跟着落下的还有不听话的发丝,在他颈窝剐蹭,似乎更难耐了。
简予深迷恋地吻着她,“糖糖,我爱你。”
怀里的人反应剧烈一怔。
程以棠不知道怎么回应突如其来的表白,无所适从趴在他胸上,任由长发盖住侧脸。
简予深捋开挡住她眼前的发丝,无遮无拦地看着她。
程以棠瞧得清楚,此刻,男人如墨的眼眸里全是缱绻温柔。
心跳不由加快。
哪知道他的下一句直接让她心脏失了序。
他说:“程以棠,我爱你。”
顿时,心口像被人强行塞了包跳跳糖,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她紧紧地抿着唇,生怕一个不注意,心脏从喉间蹦出。
简予深遂又补充,“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哪?”
第一次…
程以棠的思绪一下子带到多年前。
其实,在去简氏求他之前她与他有短暂的接触,陆家哥哥的会所里。
那天她闲来无事便进去玩玩。
刚走进就被沙发上一男人给勾住视线,熨帖得一丝不苟的西裤包裹着长腿肆意伸展,他一手随意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支着脑袋,像是在假寐,同包厢里其他处比起来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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