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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骨温柔——野原青木【完结】

时间:2024-05-29 14:39:36  作者:野原青木【完结】
  母慈子孝的温馨气氛让所有在场的人的心都柔软起来。
  白庭安是易冬在白家的名字。
  旁边的凌兰惊慌失措,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的男人,求他怜悯,求他仁慈,不要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对她和孩子的人生进行处刑,不要对家世清白的易家处刑……
  不过,她知道,她已经阻拦不了他了……
  “借着这个珍贵的机会,我要将藏在我心间二十年的话告诉所有人,这是个本来应该埋在岁月里的秘密,但是家慈已进入古稀之年,做子女的,实在不忍心再继续欺骗下去,其实……”
  凌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旁边这个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眼神逐渐绝望。
  “其实,安安这孩子,是我的亲生骨肉。”
  来宾们显然是未曾料到今日白家还有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放出来,一片哗然。
  心澄却无暇顾及旁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她的目光只紧紧锁在茫然无措的易冬身上。
  仿佛过了一秒,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心澄似乎听到了易冬一声绝望而痛苦的嘶吼。
  那声音像是被人射中心脏的小兽,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一刻全部的力量。
  而奇怪的是现场的其他人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若那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她的心为什么刚才跟着那么痛?
  “安安,是爸爸对不起你,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回到白家十年,我也曾想好好的和你亲近好好的补偿你,奈何你总把我当成继父,不肯对我敞开心扉,总是对我敬而远之,这二十年来,爸爸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这一刻,就是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白家的孩子。”
  说道动情处白程鹏老泪纵横,全场的来宾无不动容。
  心澄冷冷地看着他伪善地表演慈父之情的样子,恶心到想吐。
  底下白家的人全都流下了感动的眼泪,就连平日里最疼易冬的姑姑白晓鸥也不例外。
  心澄看不清躲在阴影里白家长子白庭飞眼睛里的神情,他的父亲在这样高朋满座的重要场合宣布当年给他的母亲戴了顶绿帽子,作为儿子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易冬傻傻地站在舞台上,看着所有人感动落泪,激动的鼓掌欢呼。
  呆呆地被白家老太太箍在怀里,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心澄的情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她使劲的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在桌子底下紧紧抓住林昭苏的手,祈求他能给自己一点力量。
  舞台上终于结束了这无耻的闹剧,心澄看着易冬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险些跌倒。
  “小冬!”心澄惊呼道。
  “昭,你去车库开车,美珠跟我来。”
  心澄简单交代,便拉着美珠离席,奔到了舞台边的易冬身边。
  她们看着他红着眼眶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瞪着他的父母,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如何将他带离这烈火炼狱。
  坐在主宾席的莫凡本来正玩味地看着这出父子相认的好戏,唇角是一抹嘲讽笑,目光却冷到了极致。
  他想起了父亲的那个私生女,尽管他从没有见过她,可是她的名字每一笔每一划都似乎割在他的心上。
  他姓莫,而她跟着他姓扬。
  就在他恍惚的功夫,身着蓝裙的心澄就这样无声地出现在了折子戏中。
  她给他的仍旧是一个婉约如诗的侧影,只是此刻她的脸上都是痛苦和焦急,一行清泪簌簌地落在唇边,浅浅的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向下滑去。
  他自然是知道白家这个不成器的二公子是个风流成性的草包,他自然也是知道她和他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但是什么超出了他的掌控,这二人之间真的只是纯粹的友情吗?
  心澄拉住易冬的手,可是他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个笑话。
  美珠从小与父母离散寄人篱下受尽委屈,易冬的父亲和表哥相继离世,整个青春期他都在为不幸的家族流泪。
  而她呢,父母双亡,外公外婆老去,若不是姨妈和姨夫怜惜,如今的她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们三个到底谁才是这美丽世界的孤儿?
  一直以言情书网出身为荣的易冬现在却被告知他的身世是如此的脏脏和耻辱,白程鹏真的不怕这样的打击会毁了他所谓的亲生骨肉吗?
  “橙子,快点追上小冬!”
  心澄还未反应过来,美珠急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而前方易冬已经挣脱了她的手疾走至电梯口。
  她们俩来不及多想,跟着他飞奔起来。
  身后温馨浪漫的音乐突然响起,空气里都是庆祝的喜悦。
  白程鹏的声音依旧是宾主尽欢的寒暄,白庭飞带着几人悄悄地避开众人的视线跟了出去。
  美珠和心澄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上车!”
  心澄和美珠刚一出电梯口,就看见莫凡已经坐在了他车里的驾驶位上。
  这个人是属追踪犬的吗?速度怎么会比林昭苏还快?
  “橙子,先上车吧,别真出什么事。”美珠不再犹豫,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心澄!”
  心澄转过头,刚好看到林昭苏正在莫凡车子后面叫她。
  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开始极其的踏实和有安全感。
  “美珠,你坐莫先生的车前面先开,去易冬奶奶家,我坐在后面的车。”
  心澄帮美珠把车门关上,大踏步向后走去。
  莫凡在后视镜里看到她步履轻盈地跳上了后面那辆白色的宝马,抿紧了唇,然后将档位调到D,呼啸而去。
  “我记错了车位,多找了一会。”
  林昭苏还不甚清楚心澄为什么听到易冬的身世被公布于世会这么惊慌失措。
  不过不论发生什么,他都希望他可以陪在她身边。
  “跟着我手机导航走。”
  心澄从副驾驶位倾身过去,然后默默系好安全带。
  林昭苏也不多言,专注地开车,只是一只手紧紧的覆着她的手。
  她的手细腻而冰冷,她的身体在温暖的车内仍然颤抖不止,他的心同样的节奏跟着颤抖。
  车轮呼啸,一路冲破风雪,穿越大半个城,从南向北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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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心澄的推测没有错。易冬的车果然停在奶奶家楼下。
  谢天谢地,他还平安。
  他甚至还甩掉了白家追踪的尾巴,因为她没有看到白庭飞的身影。
  莫凡的车也停在楼下,他正靠在车边抽烟。
  “橙子,现在怎么办,要上去看看吗?我们这一大群人会不会把老太太吓着?”美珠焦急地说。
  “你别下来,天儿太冷了,我先上去看看什么情况,有事儿我打你电话,昭你也在车里等,我想此刻易冬他不想看到太多人。”
  “好。”
  “莫凡,今晚谢谢你,你有事就先去忙,不必陪在这里,我和易冬改天再向你致谢。”
  心澄一面用最快的语速交代着所有人,一面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漆黑的楼梯间。
  她和易冬一起致谢?
  莫凡不自觉嘲讽一笑,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呵,是啊,她有她的家人,朋友,爱人,而他呢,不过是外人罢了。
  “来一根吗?”莫凡将烟递给了林昭苏。
  “谢谢,不会。”
  林昭苏轻皱眉头,他还不能完全理智的面对他,虽说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对错。
  “放松点,以后我们相处得时间还长着呢。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莫凡挑眉轻笑,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
  “那是你的权利。”
  “不到最后,还说不准谁是最后的赢家。”莫凡看着心澄消失的地方吐出了第二个烟圈。
  林昭苏转眸看了他一眼,他要是他,绝不说这第二句话。
  他返回车内,连接了手机蓝牙,Jason Wade 的《You belong to me》响了起来,然后他选择了单曲循环。
  这是一座上世纪80年代修建的老旧楼房,易冬的奶奶几十年生活的地方。
  楼梯扶手斑驳破旧,肮脏发黄的墙面上贴满了小广告,像是一种另类的年轮。
  易冬的妈妈不止一次地想接老人到更好的社区居住,可是老太太在这住习惯了,左邻右舍都是老街坊,有人说话儿有事彼此能照应,说什么都不肯挪动,最后也只好随她去。
  心澄对这里很是熟悉,易冬的奶奶欧阳瑾和她的外公外婆是几十年的老友,这里就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就算是命赴黄泉喝了孟婆汤,她也能凭着微末的直觉寻回来。
  老人们都睡得早,楼道里异常的安静,只有心澄上楼的高跟鞋跟声。
  声控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熄灭,亮起,又熄灭,终于到了五楼的奶奶家。
  心澄刚要敲门,却发现易冬把头埋在膝盖里,正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黑暗中的他瘦削而脆弱,他身上高定的奢华礼服和这破旧逼仄的楼梯间格格不入。
  像是枯草丛生中伸展出来的美丽的花儿,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顽强的生命力,而是更具有视觉冲击的破败和凄凉。
  心澄也不知道他在这坐了多久,这单薄的衣服怎么能抵御这寒冷,这个傻子,是要把自己冻死在这吗?
  “小冬。”
  心澄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抚慰一只流浪的小狗。
  易冬没有抬头看她,不过他耸动的肩膀告诉她,他在无声地哭泣。
  平凡人的悲伤真的没有电影里演的那样一定要撕心裂肺地哭喊,自虐似的徒手砸玻璃,不要命了似的淋大雨。
  有时候就是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自己哭一场,默默舔舐伤口,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去活着。
  “你是不是想吃奶奶做得长寿面了?这么晚了你还不进去,一会老太太都睡着了。”
  心澄的语气尽量的轻松。
  “橙子,我再没脸见奶奶了。”
  易冬抬起头来,眼睛通红,声音瓮声瓮气。
  “别呀,我还等着你分钱陪奶奶打麻将呢,你可不能断我财路。”
  “你说那两个人干的是人事儿吗?明天一大早,全城的报纸就会雪花一样飞进千家万户,头版头条印的必然都是我笑着认祖归宗的画面,她们这是想干嘛?易家是没什么人了,我奶奶快八十岁了,他们就那么等不及吗?”
  易冬的眼泪决堤一样的流着,声音哽咽。
  “小冬,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从始至终,易家的人都是真心爱你的,不是因为你血管里流的谁的血,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心澄在车上想了一路,她对易冬的感情,和他姓易还是姓白没关系,跟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还是普通人家的男孩没关系。
  他只是他,任何人都无可取代的他。
  她相信欧阳奶奶也不会因此就不疼爱他了的。
  话虽如此,每个人心里的刺还是要自己亲自去拔,人只能自我救赎,她不确定易冬是否可以做到。
  “我就是一个笑话,就是易家族谱上的永远抹不去的污点。我给你算算,我是我爸妈的婚生子,我出生的时候正是他们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时候,那个时候大飞的妈妈还在病榻缠绵,他也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你说我这混账爸妈他妈的还能算是人吗?还有最起码的做人底线吗?”
  “小冬……”心澄不知道怎么安慰,眼泪跟着流。
  “我现在不敢看反光的东西,因为我怕看见我自己这张让人恶心的脸,你看看我的样子,是不是越看越像那两个混账?”
  “要是在以前,我就是个上了街人人喊打的野种。现在呢,就因为白程鹏是个成功人士,他的话变成了金科玉律,黑的可以洗白,白的可以镀金,满堂宾客跟着他动情流泪,歌颂他们情比金坚的爱情!”
  “这是个什么世界?橙子你告诉我,这是个什么世界?”
  易冬负气一样抹着不断流下来的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净。
  “我刚才在车上特想我爸,虽然他走的时候我还小,可是他对我的好,我全记得。他工作忙,却一直尽量抽时间陪我,带我去爬山,陪我踢球,带我去剧院看他们剧组排练。”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每次生病都是他背着我去医院……我爸对我,配得上书里写父亲的所有美好词句……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后来竟然得了精神分裂症,最好的年华就离开了人世……”
  易冬哭到说不出话来,许久许久。
  心澄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她不知道她能为他做点什么,可以让他不要这么难过。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说,是不是他发现了我的身世受不了刺激才发病的?不然怎么好好的那么乐观开朗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
  易冬像个被宣判有罪的凡人,在自责中自我厌弃。
  “我跟你说你不能无端的猜测,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不是你的错,那时候你还小,说起来你也是个受害者啊!”
  “我不是受害者,我是罪魁祸首。橙子我现在不敢去死,因为我没办法面对我爸,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活着,因为我更面对不来疼了我二十年的奶奶。”
  “你来这儿,不就是要面对的吗?”
  心澄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为他在这种时刻还想着老人而感到心疼。
  “我……我不敢敲门……但是明天一大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全城,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易冬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小冬,别怕,我陪你面对,别怕。”心澄抱住了他,用她的外套尽量地裹住他。
  这是她们长大后第一次拥抱,与情爱无关,易冬如受伤的小兽一般的脆弱激起了她内心极大地保护欲。
  易冬垂着眸子,眼泪簌簌地下落。
  他的眼睛生得太好看,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这让本来应该很狼狈的画面变得极其悲情和唯美。
  心澄记得上一次她看男人流泪这么心疼,还是看电视剧里的李钟硕。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他的每一滴泪就是一把刀,刺伤的却是别人的心。
  易冬在心澄的拥抱似乎中找到了心安之处。
  从小到大,她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所有的欢喜和忧愁都有她分享和分担,她就是他的一只翅膀,如果没了她,他一定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他想起父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院子里的小混混经常找借口来欺负他。
  他们都说,他们家是被诅咒了的,他们不是打他,而是帮他打走附在他身上的魔鬼。
  他发育得晚,身材像纤细的豆芽,又男生女相,那些进入青春期荷尔蒙无处发泄的坏孩子便卯了劲儿地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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