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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夜寒嫌走问心道麻烦，因此上山后就再没下过山。他左右看看，觉得眼前景象格外新奇。
“这里可真是热闹非凡。”他说。
“不。”谢夜寒身边的李染华反驳道，“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要冷清多了。”
在外门的时候，李染华曾受小糖之托，送对方的好友阿雅下山，因此早就来过这座城镇。
在她的眼里，周围的商贩虽然没有减少，但来往的人群明显不如从前，整座城镇变得安静了不少。
“可能有事情正在发生。”她说。
或许正应了李染华的话，余音刚落，一队士兵骑着马从远处匆匆而来，穿过繁华热闹的坊市，在众人面前扬长而去。
百姓目送着骑兵们远去的身影，纷纷开始惊疑地交头接耳，议论的内容恰巧落到了李染华和谢夜寒的耳朵里。
“这是今天的第几回了？……真没想到城池之外竟然有这么多的流民。”
“我听说，北方的敌军已经连连攻占了好几座城池，流民们南下躲难倒也不稀奇。”
“是这么说没错。”一个老人叹了口气，佝偻着背往远处走了，“城外的流民实在是太多了，这才第几天，官府就已经连连派了这么兵卒，看来是撑不久咯。”
可见，城中人早已习惯此情此景，互相略略说了几句便分开了。李染华听他们这么一说，眉头不由得皱起几分。
看来灵山脚下也不太平。
修士不能插手凡间事务，既然如此，还不如远离这是非之地，另去一个平静的地方寻找线索。
想到此处，李染华转身回头，想与谢夜寒商量片刻。
未曾想，她一扭头，便见到谢夜寒蹲在一个小女孩的身边，给后者递了一包糖果。
小女孩发现李染华不善的视线，没有伸手接过糖果，反而扁了扁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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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凡间
谢夜寒见小女孩这个反应，白了身后的李染华一眼。
他说：“我好不容易才止住她的哭，你一来就前功尽弃了。”
李染华走到他的面前，低头看向小女孩。只见她虽衣着朴素，但打扮齐整，不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问谢夜寒道：“你想干什么？”
对方直起身，将小女孩不要的糖果塞到李染华手里。
“刚刚一群骑兵飞奔而过，让这个小姑娘和家人分开了。”谢夜寒说，“我要将她送回去。”
李染华见他带着小女孩往官府的方向走，跟在两人身后提醒道：
“修士不能在凡间多管闲事。”
闻言，谢夜寒以为她想抛下女孩不管，冷笑一声。“用不着你泼我冷水。”
无奈，李染华只能叹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知道身为修士不能对小女孩伸以援手，但谢夜寒却没有照做。
这大概是一种明知故犯吧。李染华想。
三人走在坊市中，自以为毫不起眼——然而落在其他百姓眼里，抛开中间的小女孩不计，李染华和谢夜寒身上带着别样的闲逸气质，一眼便知不是常人。
这点特别之处，无可避免地为他们带来了麻烦。
前往官府的半路上，一群闲汉突然从转角处出现，冷不丁挡在李染华三人面前。
为首的在肩上架了根木棒，随意敲了敲，大声威胁道：
“识相的话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赶紧交出来，省得浪费时间！”
面对对方的挑衅，李染华不发一言，顺手把腰间还带着剑鞘的铁剑取下，握在手里。
“让开。”她说。
见李染华不怕他们，闲汉们愈发愤怒，也手握武器，将三人围作一团。
李染华面容一沉，朝身后的谢夜寒喊道：“……你先将女孩带走，这里由我来……”
“交给你了，女侠。”
谢夜寒身法灵活，在人群中踩了几步便绕到了众人背后，带着小女孩轻松往远处而去。
“记得手下留情，不要露出马脚，暴露弟子身份哦。”
说着，他黑色的衣角在转弯处一闪，晃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留下李染华一个人待在原地。
李染华：“……”她就知道谢夜寒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闲汉见谢夜寒走得爽快，明显也被他的举动所惊异。他有几分犹豫，忐忑地问向带头的另一人道：
“老大，咱们还打吗？”
对方也是沉默片刻，才咬牙道：“打！”
那个看似棘手的男人已经走了，剩下这个女的想必也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话音一落，闲汉们举起手中家伙，大喝着朝李染华冲来。
李染华无奈，拿起未出鞘的铁剑挡下攻势，将面前的几个闲汉连连击退。
她深吸一口气，甚至都没有动用任何剑气和灵气，仅凭铁剑自身的重量和剑势横扫而过，就狠狠拍晕了好几人，令他们成排躺在地上。
眼见手下们一个个□□脆利落地收拾，为首的闲汉哪里见过这番场面，只手脚发软，“扑通”一声就地坐倒。
铁剑带着迅疾狠厉的剑风，直直朝闲汉挥来；呼啸尖利的风声在耳边响起，眼见剑鞘就要袭来，却在触及脖颈的一秒前停住了。
李染华的剑，只再动轻轻一下，便可夺对方性命。
“还打不打？”她问闲汉道。
闲汉被这一番大起大落折腾得够呛。得了李染华这句话，他才反应过来，连连跪地求饶：
“女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明白就好。”李染华见他悔改，收起铁剑，抬步离开了这处隐蔽的转角。
“下次可不要再以貌取人了。”
走到大街上，李染华左右望望，发现自己才被闲汉们短短耽搁了一阵，居然已经找不到谢夜寒和小女孩的人影了。她随意抓了个过路人，问清楚官府的位置之后，方得以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阵，她复又被过路的兵卒们拦下，要求给他们看看证明的文书。
“最近城外聚集了大量流民，有的甚至还偷偷溜进城里，闹得大人们十分头疼。”
“姑娘你看起来并不像是城中人。” 其中一个兵卒态度和蔼，对李染华解释道，“若你能证明自己的来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李染华闻言，往袖子里找了找，掏出一张仙剑宗的文书，递给兵卒们看。
他们看清楚薄纸上的“仙剑宗”三字后，大惊失色，连连道了几句“仙子多有得罪”，急急表示李染华可以通行。
李染华目送兵卒们离开，掂了掂手中的两张文书，略有所思，重新将它们放回袖子之中。
在进城的时候，谢夜寒把他的文书和李染华的一并放到了一起。若是谢夜寒被路上的兵卒盘问却拿不出文书的话，只怕要出事。
这般想着，李染华又走了一段，终于来到官府门前。她左右望望，看见方才被谢夜寒带着的小女孩正孤零零地一人在门边待着，心中不由得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李染华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问她道：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被她一问，回过神来：“大姐姐，是你。”
她有点不安，踌躇着说道：“刚刚，官府里的大人跟我说，带我来的哥哥没有文书，怀疑是流民入城，准备要被送到城外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染华叹了口气。
小女孩说到这里，怯怯地瞥了她一眼。
“大人还说，他已经派人去通知里长，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回家了。”小女孩说，“可是，大姐姐……那个哥哥他会不会有危险呀？”
“放心吧。”李染华安抚她，“他脑子很聪明，够他活下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文官打扮的人从官府里出现，恰好路过李染华和小女孩身边。他看见小女孩仍在门边，皱了皱眉：
“城中今晚有宵禁，再不回去可就要赶不上了。”
他顿了顿，才注意到小女孩的身边多了一个红衣女子，“你又是何人？”
李染华二话不说，先将仙剑宗的文书递到对方面前。“刚刚你们带走的那个人，他去了哪里？”
待看清楚文书内容，文官急忙谢罪，心中暗骂自己有眼无珠，恭敬道：
“回仙子的话，”他说，“小人想，方才那人只怕被送到城中的牢狱中了。”
说罢，文官擦了擦汗。虽说修士法术通天，无所不能，但也喜怒无常，希望眼前的红衣女修不要提出过分的要求才好……
李染华将文书收起，瞥了一眼眼前文官为难的神色，不语。
“我就随便问问。”
反正已经打听清楚了地方，她自己去就行，不必凭身份麻烦眼前这个凡人。
文官心惊胆战，见李染华没别的话可说，连忙谎称有事，脚底抹油跑了。
小女孩旁听了整个对话，望着以往神气的官大人也在李染华的话下落荒而逃，不由得双眼一亮。
“大姐姐，你是仙子吗？”她问。
李染华不想暴露身份，便只能马上否认。“他乱说的，我不是仙子。”
“哦。”闻言，小女孩有点失望，但很快又憧憬起来。“我只在故事里听到过仙子，还没亲眼见过仙子呢。”
李染华对小女孩的话毫不感到意外。即便外出历练的修士们如何小心，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凡间众口相传的故事，这不足为奇。
“大姐姐，你听说过第一个‘人’升仙的故事吗？”
“传说，那个时候天地间一片混沌，生灵们都找不到飞升的方法。凡间有各种各样的器，某天，一个年轻人从众多的器中挑出了一把剑，毅然走上了修道之路。”
“这个年轻人特别有天分，没多久，他的修为就引起了天道的警觉。为了打破天道对不能成仙的束缚，他去到一个叫无尽崖的地方，将天道降下的天雷引到了那里。经过艰苦的抵抗，年轻人终于扛过了九道天雷，成功飞升。”
小女孩生怕李染华不知道，继续笑眯眯地往下说道：
“有了年轻人升仙的例子，大家都开始纷纷模仿他的所为，希望能跟他一样飞升。”
因此，无尽崖便成了天雷接引的不二之地，天下修士亦莫不推崇剑道，久而久之，还衍生出了剑灵的存在。
“我想想……再之后就是神龙妄渊拱卫天道，被染华剑剑主徐子秀所杀的故事了。”小女孩想了想，朝李染华问道：
“大姐姐，你知道这段故事吗？”
李染华轻声答：“我当然知道。”
小女孩不知身边站着的就是口中故事的主角，只当李染华确实清楚，便自顾自地继续讲道：
“可惜，徐子秀没能成功飞升。不然的话，供奉在我们家中的，就不是之前提到的年轻人弈和仙君，而是他了。”
闻言，李染华心中一动。
她望向小女孩，朝她确认道：“你刚刚说的是‘供奉’？”
小女孩依然一派天真模样。
“对呀。”她说，“我说的就是‘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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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成仙
“染华，飞升之道，其实有三种。”
窗外，残阳如血。徐子秀背对着泛着血色的窗户，将手边的东西一样样收进木筐之中。
“其一，为武道。武力卓绝者，不惧仙途险阻，凭能力硬抗过天雷之劫，便得问仙门。”
“其二，为气运。得天独厚者，境界突破易如反掌，旁人所谓天堑不如脚下一步之遥，谈笑间亦能悟得仙意。”
接着，徐子秀顿了顿，方才继续往下说道：
“其三，则为功德。受人拥戴者，民意集于一身，化作对抗天意的利刃，亦能变成登天路上的厚盾，护于己身。”
听到这里，坐在他身边的染华剑剑灵晃了晃双腿，问：“第一种方法无所凭依，最为危险，为何天下人都选了它？”
徐子秀笑笑，将沉甸甸的木筐往肩上一背。
“气运众人生来即有，至于多少，要看机缘；功德不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从古至今得其者寥寥。”
他说：“唯有武道，不靠外物，但凭己身。实力孰高孰低，只在于修行多少，无关身前之事。”
“天下修士本就与天道相争，谁会甘心任由仙机由外界决定？——还不如艰苦修行，至少把飞升的仙缘握在自己手里。”
说罢，徐子秀走到门边，推开大门，沿着崎岖的山路一步步朝无尽崖上走去。
“我宁愿靠自己。”
“我要去无尽崖诛杀妄渊，也是同样的道理。”
“染华，你务必要记得——气运和功德皆不可强求，若有谁执着于其中一道，此世必不得飞升。”
——传说，昔年飞升的弈和仙君，由始至终只走武道，没有靠其他两种方法成仙。
如今，李染华竟然从小女孩的口中得知，弈和仙君早已走进寻常百姓家中，深得众人信仰，飞升后依然得香火供奉。
乍然一听，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然而一旦深思，李染华的便本能地察觉到违和——
同小糖身上的“它”如出一辙。
“大姐姐，你还好吗？”
小女孩的声音陡然在李染华耳边响起。
思绪被打断，李染华回过神来：“没事。”
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地道：“我家里人来接我了。”
李染华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站着几个大人，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方向。她心中稍定，将之前小女孩不愿意从谢夜寒手上接过的糖果拿出来，放到对方的手里。
“去吧。”李染华对她说道，“以后记得要听话，不要再跟丢家人了。”
小女孩点点头，转身朝大人们的方向走去。
目送小女孩回到家人身边，李染华转身沿城外处走，逐渐远离了喧嚣的人群。
没过一阵，城门的钟楼上传来洪亮悠长的钟声，提醒百姓们宵禁时间已到，催促他们赶紧回家。
李染华逆着人流，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中，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等到月色渐起，路上只剩巡街的兵卒后，她便使了法术，隐身在夜色之中，踩着屋檐往刚刚文官提到的牢狱飞去。
眼见一座灰色的建筑逐渐浮现，李染华止住身势，轻轻落在附近。
身上的隐身法术还没完全消失，她便大大方方地站定在这栋建筑周围看。即便眼前的这座牢狱并不大，四周却依然有兵卒巡逻，守卫可称得上一句严密。
李染华无所忌惮，抬脚便往牢狱里走。
她绕过大门，踩着最后一丝月光，进到昏暗无光的建筑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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