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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染华又抬头望了一眼这棵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大树，转身就走。
通往仙门方法无数，大道殊途，她亦有自己的“道”。
至少，这枚挂在枝条上的果实，没能动摇李染华的坚持。
她沿着来时的路下山，步伐坚定，竟然也没有其他的灵上前阻止李染华离开。
走到一半，眼前突然一片晕眩，几道白光闪过。顷刻之间，李染华猛然从后山之中消失，回到一处有几分眼熟的灵舍之中，正木木地站在屋中发呆。
她定了定神，打量四周，发现这居然是自己进入内门之后，在长生谷中短暂生活过的地方。
李染华上下摸摸身体，确认自己完好无损后，提步走向门口处，推开门走了出去。
眼前的长生谷，一派春意盎然，成片的花海在前方随风飘荡，时而中间有鸟雀起落。
李染华揉了揉自己眼睛，确认究竟有无看错；可惜挪开双手，周围依然是花海一片。
先不论她是如何回来的；李染华记得，仙剑宗现在应当还在内斗之中，不该是这样平静祥和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风吹过花田，草木低俯，从中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
李染华走到黑色身影面前，将他从鲜花之下拖了出来，拍了拍对方身上的泥土，道：“喂。”
“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夜寒被李染华一拍，勉强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
“你别拍我，”他说，“再让我睡一会儿。”
李染华见谢夜寒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内心气不过，再度将其摇醒。
“小糖呢？张熙进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夜寒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地坐起，一字一句地看着李染华道：“你在张熙进面前，现出剑形，然后碎了。”
“接着，我将你修好了；但宗主遥云铎却在此时被小糖联合其他两峰长老杀死了。”
“清涟长老，也就是我师父随后也醒了过来。”谢夜寒道，“她带着剩下的悬刃峰弟子反击，将造反的人处理得一干二净，仙剑宗也恢复了平静。”
“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吗？”他没好气地说。
“有。”李染华暗道，在自己跑去了后山的短短时间里，仙剑宗内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明明我刚刚还在后山走动的，是怎么回到长生谷来的？”
谢夜寒叹了口气。“方才不是说了吗，是我将你修好的。”
“偌大的仙剑宗除了我，其他弟子只知道练剑，却不知道如何修剑。”他说，“想要修好你可不容易，我找了许久，只在长生谷中找到需要的材料，干脆就把你的剑身也留在这里了。”
“没想到在剑身修复之前，你的灵体居然有自由在宗内到处乱跑，甚至还晃到了后山里。”
传说后山直通剑冢之内，唯有剑灵加护才能进入。李染华能进入其中，倒也不算稀奇。
李染华见谢夜寒说得头头是道，决定继续向他打听清楚。她向谢夜寒说出在后山的所见所闻，道：
“你知道众灵之树吗？”
闻言，谢夜寒皱起了眉头，“当然知道。”
“你不会是对那棵树结的果子有了想法吧？”他鄙视地望了一眼李染华，道，“那群灵已经够可怜的了，别去算计人家。”
听谢夜寒这么说，李染华不由得惊讶了几分。
“你不想飞升成仙吗？”她问。
谢夜寒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道：
“成仙不过是比别人活得久一点而已，对我又没有其他好处。他们玩得开心就好。”
这时，谢夜寒侧耳听了听谷内的动静，复又重新在草地上躺下，连连挥手赶走李染华，说：
“正好有人来找你，你去忙吧，别来打扰我休息。”
听罢，李染华心中诧异，她在宗门内没有特别相熟的人，应该没谁会特地来长生谷找自己。
她站起身来看，果然如谢夜寒所说，祁十正站在远处的花海对面，朝李染华招了招手：
“李师妹！”
见李染华终于发现自己，祁十才大胆地冲上前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李染华：“？？？”虽然她的确认识祁十，但也彼此没熟到这一步吧……
祁十跑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脚下。他“啪叽”一声，一脚踩到了正躺在地上的谢夜寒脸上。
“啊，师叔你怎么也在。”
谢夜寒被祁十的一脚踩得忍无可忍，起身捏紧拳头威胁他道：“眼睛不要可以捐了。”
祁十被他恐吓一番，倒也不害怕，反而挺起了胸膛：
“来呀，”他说，“我又不怕你！”
谢夜寒果真不客气，正想一拳头砸上祁十脑袋上，好让他清醒过来。
眼见两人间即将爆发一场大战，李染华连忙架住谢夜寒的动作：“住手！”
她挡在祁十面前，看着他的双目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感动，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道：
“祁十，你……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言一出，祁十的感动顿时化作悲伤的泪水，不停喷涌而出。他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李师妹，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够这么说我！”
见状，李染华皱起了眉头。“果然有问题。”
她转身朝身后的谢夜寒问道，“你觉得呢？”
“没有问题。”谢夜寒答道，“祁十不一直是这个傻样？”
“你看起来也怎么不聪明。”李染华被他的反应所气，于是直接回呛道。
一旁的祁十还在呜呜大哭，见两人都不搭理他，愈发大声喊道：“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去找宗主评理！”
“等等！”从他的话中，李染华明显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方才谢夜寒才跟自己说，仙剑宗宗主遥云铎已陨落，这才几个时辰不到，宗门的新宗主这么快就选好了？
李染华瞥了一眼身旁的谢夜寒，心中隐隐生了几分怀疑。
祁十不知李染华心中所想，以为李染华被方才的一番话吓怕了，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
“没事的，我去朱岚宗主面前分说清楚，她定会明辨是非，不会错判半分。”他说，“如果李师妹不信，我们这就前往听风堂，听听宗主怎么说吧。”
说罢，祁十便使出身法，纵身直往听风堂而去，消失在长生谷中了。
谢夜寒站在李染华身侧，被她一直盯看许久，后背早已冷汗直冒。祁十一走，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臂，说：”看你这个表情，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谢夜寒恨不得动手把眼前的李染华摇醒。“既然你自己都说祁十奇怪，为何宁愿浪费时间听他胡说八道，都不愿意相信我这个救你一命的恩人？”
为了令破碎的染华剑恢复如初，他这大半天时间都待在长生谷中，根本没有空闲外出打听宗门内消息，不知道宗主换了人也很正常。
“不。”李染华摇了摇头，回答他说，“我相信你。”
“就是因为相信你，我才觉得奇怪。”
接着，她不由分说，一把抓过谢夜寒，跟上祁十的脚步，齐齐往听风堂的方向飞去。
“孰真孰假，一去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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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论理
悬刃峰。
听风堂中。
李染华拖着谢夜寒，跌跌撞撞地跟在祁十身后进入堂内。
高堂之上，一身青衣的朱岚正站在高处，低头阅读着手中的书册。张熙进站在她的身侧，恭恭敬敬地敛袖静立，不敢出声打扰。
祁十一进门，立马扯着袖子大喊，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宗主，师父！”
张熙进见祁十冒然出现，吵到朱岚看书，心中恨铁不成钢，怒喝道：“逆徒，实在有愧我平日教导！”
朱岚放下手中书卷，看着李染华和谢夜寒紧跟着出现，笑了笑。
“你们两人平日就少来听风堂，如今竟一起出现，实在难得。”
她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宗主，李师妹说我脑子有问题，她实在是太过分了！”祁十抢在谢夜寒和李染华开口前，委屈道。
李染华清楚现在的祁十不正常，直接略过他的话，朝朱岚发问：
“你解决掉其他两峰的人之后，这么快便当上宗主了吗？”
闻言，朱岚面露不解，似乎不明白李染华在说什么。
“仙剑宗立宗这么久，向来只有悬刃峰一峰，”她疑惑地说，“我年幼即入悬刃峰，对修道颇有心得。自前宗主遥云铎渡劫失败后，便自然被选为新任宗主。”
李染华脸色一沉。
这和自己的记忆并不一样。
在她的记忆里，仙剑宗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其余两峰围攻悬刃峰弟子，宗主遥云铎在混战中被杀。
若不是众人努力，只怕后来悬刃峰连反杀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处，李染华愈加烦闷。
“难道，连仙剑宗的内乱你也不记得了吗？”
朱岚身着青衣，遥遥立于高堂之上，衣衫无尘，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她笑道：“我仙剑宗堂堂剑修大宗，如何会有生乱此等荒唐之事？——宗门绵延千年，自有一番名门气派，当为天下修士榜样。”
看来朱岚的确是忘记了，李染华想。
此时，不远处的张熙进也插了一嘴：
“师父有此番远见，不愧为我宗宗主，应为天命所归。”他得意道，“我身为其亲传弟子，实在余有荣焉。”
对亲传弟子身份求而不得的张熙进，看起来终于如愿以偿。
祁十在一旁笑嘻嘻地说：“我赞成！”
尚算靠谱的管事弟子祁十，居然变得异常开朗和活泼。
李染华后退几步，意识到此时此刻，她身边的一切与记忆中的完全相异；尽管看起来如何相同，但免不了几分违和。
她连忙扭头，转眼看向身边的谢夜寒，惊异地问道：
“……你是不是也有问题？”
“怎么可能。”
谢夜寒抱着手臂，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揉揉眼睛。
“别忘了，你醒来之后，还是我告诉你剑碎后发生的事情的。”
闻言，李染华松了一口气。至少除了自己，这里还有一个人勉强算得上正常。
谢夜寒看了一眼听风堂内的其他三人，凑到李染华耳边，低声地说：
“我觉得，他们现在变成现在这样，归根到底还是‘它’搞的鬼。”
闻言，李染华皱起了眉头，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之前，“它”就躲在祁十身体里，狠狠给了谢夜寒一剑，差点连外门都攻占下来。
由此，可见“它”和悬刃峰以外的其他两峰站在同一边。
或许，悬刃峰胜出也不过纯属侥幸。如果在这次内乱中败的是悬刃峰的话，坐在宗主之位上的可就不会是朱岚，而是方禹行或林澄予了……
“说不定，其他两峰正是为了宗主之位，才选择与‘它’勾结的呢。”跟李染华一样，谢夜寒随意猜测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李染华望着对面的朱岚三人。他们依然沉浸在“它”营造出的错觉之中，身处仙剑宗内门，丝毫不知早已陷入惊变之中。
“我要下山。”李染华突然道。
听罢，谢夜寒一惊，“你是在说笑吗？”
李染华没搭理他。“问题不出在仙剑宗。”
“如今先只有下山，找出根源所在，才能将一切恢复如初。”她说。
比如……去找小糖，去找藏在对方身体里的那个“它”。
“喂！”谢夜寒见李染华说罢便走，即刻转身去追。两人身后的祁十见状，也想跟上，却被张熙进一把抓住，恋恋不舍地被留在了听风堂内。
谢夜寒追着李染华的背影出门，却见到对方早就乘上纸鹤，悠悠地往外门去了。他心里着急，连忙踩了两张疾行符，险险扒上了纸鹤的尾巴，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他叹了口气，在李染华的对面坐下，无奈地道：“你还真是说走就走啊。”
面前的红衣女修看见他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几分高兴，反而皱起了眉头：
“你是想跟我一起下山，还是打算来劝我回去？”她说，“如果是后者，还是请你赶紧离开吧。”
“我当然不会劝你回去。”谢夜寒立刻回答道，“我不过是因为和遥云铎做了约定，才在仙剑宗待了这么久的。如今他人都没了，我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
“既然如此，还不如跟你一起下山算了。”说罢，他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在纸鹤身上躺下。
李染华见谢夜寒不拦自己，便沉默不语，默许了让他一起同行。
纸鹤飞了一阵，灵山脚下的城镇遥遥可见。见状，谢夜寒直起身来，问李染华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李染华被他的这一句话问住了。以往出门在外，自有徐子秀打点好一切，并不需要她格外操心。
于是，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谢夜寒被李染华这句实诚的话一噎，无奈叹气。
他懒得多说，从锦囊中抽出两张纸塞到李染华手里。
“修士界不能干预凡间事务，外出行事要小心谨慎。”谢夜寒说，“这是仙剑宗弟子的文书，算是给了弟子们在凡间一个走动的身份吧。”
“这两份文书我们一个一张，记得要小心保护好它，不然拿不出来可就麻烦大了。”
李染华将手里的薄纸拿起，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想着这东西竟然如此重要，还是各自保管为好。
她刚想把其中一张递还给谢夜寒，却被对方挡下了：
“文书由你来保管，”他说，“你总不会连两张纸都看不好吧？”
好吧。听谢夜寒这么说，李染华小心地把文书藏在袖子里，重新端正坐好。
两人说话间，纸鹤缓缓停下，落在地上。山下的城镇明显与山上的寂静不同，多了几分烟火气，眼前到处是来往走动的人群，沿途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谓繁华至极。
谢夜寒见一旁的李染华收起了纸鹤，便同山下守道的弟子打了一声招呼，两人直往城镇的中心去了。随着他们逐渐远离灵山，四周的热闹喧嚣更是丝毫不少。
仙剑宗的文书固然麻烦，可也是天下宗门的无奈之举。初入修仙一门，大多是年纪尚小的弟子，容易被凡间的花花事物迷眼，失了问道的坚定。即便他们忍不住偷偷溜下山，一纸文书便能送其回宗门，不至于半途而废。
因此，这也是仙剑宗弟子为何上山必走问心道的原因。若在凡间历练后无法找回道心，闯不过危机重重的问心道，宗门宁愿舍弃一个心志不坚的弟子，也不能令宗内人心浮动，败坏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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