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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杀阵
无尽崖。
一个悬刃峰弟子挥剑，挡开昔日同伴挥来的剑刃，将对方狠狠掼在地上。
“别打了！”她吼道，“虽说咱们不同峰，但毕竟是一个宗门的，何必闹个你死我活呢？“
另一个弟子替她挡开背后刺来的剑尖，“没用的。”
“他们都已经失去神智，听不懂人话了。”
“还是先打倒再说吧。”
果然，面前的聚灵峰弟子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反应，只会爬着去捡起地上的灵剑，麻木地握着它冲上前来。
如果李染华在此，势必会觉得当下一幕与在外门之时十分相像。
“咚”的一声，悬刃峰弟子挥剑，又将一名敌人击倒在地上。
时间渐渐流逝。鏖战许久，在场众人逐渐失去抵抗的力气；眼见面前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敌人依然铺天盖地袭来，握着剑不停向自己发起攻击，一股绝望的氛围渐渐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突然间，一道红色身影乍然出现在视野之中，点亮了灰蒙蒙的天空。她持剑斩击，动作行云流水，几个纵身就越过重重人群，来到悬刃峰弟子面前。
甫一出现，身着红衣的弟子便出口问道：
“你们之中，可有人会使用灵阵？”
见有人来援，瞬间鼓舞了弟子间低沉的士气。有人忙不迭地举手道：
“我不会布阵，但只是驱动灵阵的话，绝对没有问题！”
“好。”李染华抬眸，扫视一眼，带头站在人群面前，“去灵阵那。它能带我们回仙剑宗。”
说罢，她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将灵气附在手中的铁剑之上，释出剑气，为身后的弟子们开路。
剑刃飞舞，无数剑气随灵气而出，擦过迎面来人的衣角，逐个把人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染华在前抵挡的大部分的攻势，悬刃峰弟子们得以紧跟其身后拱卫，众人很快到了灵阵附近。
随着战况逐渐占优，流落在无尽崖各处的其他悬刃峰弟子也纷纷赶来集合。李染华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甚至到了灵阵将要启动之时，李染华身边居然聚集了将近数十个弟子。
“方才的响箭声异常，说明宗门内必有异变。”李染华想到此处，内心不由得添上几分焦急。
灵阵启动，眼前景象瞬间切换。李染华没耐心多等半分，刚刚站稳，便伸出半只脚踏上了仙剑宗。
从无尽崖到仙剑宗，虽相隔千里之远，如今前者的天空却也变得阴暗昏沉。李染华在原地左右张望，见不远处的地上居然有一滩血迹蔓延，甚至还躺着两个人影。
她心中一紧，连忙赶去，发现睡在地上两人是谢夜寒和祁十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祁十还好，只在左肩上有一个巨大的创口，而这区区皮外伤早就被凝固的鲜血止住了。一旁的谢夜寒明显伤得更重，他不仅全身布满伤口，体内还充斥着大量的剑气；稍有动弹，他的全身经脉便会被汹涌的切割成碎片，成为废人一个。
李染华不敢乱动谢夜寒，她想了想，嘱咐一旁的弟子道：
“你们守在灵阵旁边，里面出来的若是意识清醒的弟子，尽管放他过来。”
李染华说：“但从中出来的是失去神智的弟子的话，不用手下留情，只杀死即可。”
“是。”弟子们领命而去。
安排弟子们看好灵阵，李染华才转过身来，蹲在谢夜寒身边。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昏迷的谢夜寒。
“还活着吗……？”
衣襟一被指尖触碰，谢夜寒瞬间睁开双眼。昏睡了好一阵，他尚未清醒，而是迷迷糊糊地朝李染华道：
“哦，你回来了啊。”
李染华瞪了他一眼。
“剑气入体可不寻常。你到底在搞什么？”
人类与能以剑气修行的剑灵不同，是绝对不能让剑气进入经脉的。否则，轻则丹田被伤，终身不能修炼，重则被剑气从内至外切割，顷刻间被撕成碎片。
更甚者，人类拿体内的剑气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它随时间逐渐消逝。在身体里的剑气完全消失之前，谢夜寒就如同一枚火焰丹一般，一碰就爆。
想到这里，李染华收回了手，疑惑地看向了谢夜寒。
若剑气只是有一点也就罢了，他又不练剑，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剑气？
看着李染华双眼中露出的疑惑，谢夜寒咳嗽几声：
“我跟‘它’交手了。”
闻言，李染华面容一肃。
看来，“小糖”所说的并没有错。世间不止一个“它”。
自己在无尽崖中遇见了小糖的时候，谢夜寒在仙剑宗里遇到了另一个“它”。
李染华沉默了片刻，才向谢夜寒发问。
“那么……交战的结果如何？”
谢夜寒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被弟子们扶起来的祁十。“惨胜。”
他简单地同李染华交待清楚一切，又提了几句自己的猜测——“它”趁虚而入，会操纵人的心智，能以完全不同的外貌行动；更会潜伏在熟人的身上，冷不丁捅谁一刀。
“总之，我不是‘它’的对手。”谢夜寒大大方方地道。
李染华侧着耳朵，一字不落听得认真，暗地里分析击败“它”的可能性。
然而，在她沉思的间隙，谢夜寒却突然话题一转，让李染华猝不及防：
“……虽然我打不过，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打败‘它’的。”他对李染华说道，“张熙进刚刚给我传消息，说他正带着师父和其他悬刃峰弟子，被其他两峰困在内门了。”
“女侠，请你务必前往外门与内门的交界处，扫清张熙进一伙前进的敌人，让他能够顺利来外门与我们集合。”
如此，悬刃峰主力会合，才能在外门以合击之势，反向绞杀其余两峰弟子。
谢夜寒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因为这可恨的剑气，他也不愿意麻烦李染华出手。然而现在无论是自己还是祁十都倒下了，外门中辈分最高、权力最大的便是她。
即便李染华是剑灵，这个棘手的任务依然由她来做最名正言顺。
李染华盯着面前谢夜寒的脸，看着他的表情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逐渐变成“求求你了再没有人更合适”，自觉出了一口恶气。
她欣赏够了，方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仙剑宗如今这么混乱，我自要出一份力。”
“我可以去两门交界之处，帮张熙进过来。”
既然答应了谢夜寒，李染华也不必再客气。她伸手拿过对方腰间的锦囊，从中翻出厚厚的一沓飞行符，对谢夜寒说：
“这个借我一用。”
“你确定只拿这么一点吗？”谢夜寒看着她手中的东西，“还是将整个锦囊都拿走吧。”
那些可都是自己练习剩下的废符，恐怕在战斗中起不了什么作用。
李染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对面人数占优，再多法宝都没用。”
话已至此，她也不朝谢夜寒多作解释。李染华将飞行符拿在手里，叫上一部分守着灵阵的弟子，轻飘飘地来到了内外门交界处。
先前，谢夜寒就叫过一批弟子来这里守住外门。他们在这里筑起了一道防线，硬生生拦下了来自内门的攻势。
但以少胜多，终归十分吃力；若是李染华一众始终不来，势必也坚持不了多久。
李染华来到交界处时，己方疲惫已到了极点。她一落地，很快就有弟子迎上前来：“李师叔。”
她不答，反而先问道：
“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张熙进？”
“有。”弟子为难道，“长老们正在距离这里不到两百米的一座小山上，被其他两峰的人困住了，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染华点了点头，“让他想办法把距离缩减到一百米。剩下的我来解决。”
她环视一圈身边弟子们疲惫的脸庞，将手中的飞行符分发给众人，仔细嘱咐道：
“一人两张。”
“我们速战速决。待会张熙进他们开始进攻的时候，我们也同时开始反击；双方各前进一百米，在路程的中点相遇，再一同退回外门。”
她说：“为防止误伤，前方的弟子在我们进攻的一瞬要全部撤回。都明白了吗？”
人群中，一个弟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在即将说出口前将其咽了回去。
李染华明白他想说什么。
前方的弟子撤回，意味着交界处再无防守，一旦李染华与张熙进会合失败，悬刃峰将连在外门的容身之地都失去。
但如果能够成功，这将是消耗最小、最能保存实力的策略。
弟子们逐个贴好飞行符，便自然而然地聚集在李染华的身边，等待她发出进攻的指令。
或许心知大战将至，李染华总是从空中闻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就像那时在无尽崖处诛杀妄渊的时候，灵气与剑气纠缠相杀，绞出破天的血色，染红天幕的味道一般。
不久，内门处传来一阵喊杀声——是张熙进听从了李染华的安排，从另一边突围，直往外门的方向而来！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前方守住外门的弟子纷纷开始往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李染华带着弟子们迅速升到半空，随后俯身而下，扎进了防线的缺口处：
“生死关头，不必惦记同门之情。尽可用剑气砍杀，以速制胜！”
她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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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机
李染华手持铁剑，借脚下的飞行符往下俯冲，带着速度的剑刃附着惊人的剑气，狠狠地刺向不停涌入的敌人。
她说到做到，没有再用灵气裹在剑气外头削弱杀气，而是纯粹靠着天生的狠厉搏杀，一招一式干脆凌厉，在对方身上削出一个个伤口，令其再也不能握起剑柄。
如凭空而来的利箭一般，李染华以自己为最锋利的箭尖，粗暴地在人群中撕开一道伤口，随手将扑面而来的敌人重创，再将奄奄一息的他们甩给身后的弟子。有她站在最前方，疲惫的悬刃峰弟子要承受的压力消减了大半，只凭惯性补上几剑即可。
然而，无论剑艺如何高超，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总是免不了吃力。李染华不停重复挥剑，击杀着一个个上前的对手，剑气和灵气大量消耗，意志力将要逼近极限——
她却意外感到一股淋漓畅快。
没有灵剑的李染华，即便有了灵气，身上无处不在的剑气依然令她与常人不同，无法真正以“人”的姿态修行道法。
因此，在三个月里，李染华一直在寻找抑制剑气的方法。
最终，她也的确找到了藏起剑气的技巧：用灵气包围在剑气之外，既能以无形之剑杀敌，也能掩饰自己是剑灵的身份。
如此，李染华看起来就真的普通的剑修无异了。她凭灵气驱行道法，以手中灵器制敌，想来不久便得境界突破，前途无量。
只不过，这三个多月来的努力，似乎都在交界处面对敌人的此时显得徒劳无用。
弥天的杀意，染血的灵剑，溅飞的鲜血，脚下累累的尸骨，才最与诛过神龙的染华剑剑灵相贴合。
无论如何掩饰，她的内在还是那个在无尽崖上、威势足以睥睨天下的剑灵。
拔剑，挥下，斩杀，重复，再度重复，剑尖挑出绚烂的血花，逐渐唤醒李染华内在的血性。此时此刻，面对排山倒海的敌人，她才后知后觉——似人似剑，殊途同归。
她要以剑问道！
李染华牵头，她所带领的队伍推进速度极快。区区百米很快便走到尽头，剩下的就是等待张熙进前来接应，汇合起来共同反击。
微微地，李染华自耳边的刀剑相击声重分辨出了来人的呼喝声。张熙进一伙似乎也到达了极限，怒喝着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冲来。
“再坚持一阵。”李染华对自己说，握剑的双手开始颤抖。
“还有一会儿，张熙进他们就能过来了。”
作为战阵中承受压力最大的一人，经历长时间的战斗，李染华几乎将所有的剑气和灵气消耗光了。她咬牙憋着最后一口气，希望能撑到张熙进突破围攻的时候。
挥剑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双腿也开始颤抖发麻，李染华扬手将最后一个敌人斩杀在面前时，眼前终于出现了背上背着朱岚的张熙进。
“是张师叔和长老！”
见状，李染华终于松了一口气。瞬间松懈的身体失了最后的支撑，片刻间变得虚脱无力。
化作人形的染华剑耗尽全部剑气和灵气，重新变回一把裹在红布之中的利剑，“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碎了。
稍前些时候。
仙剑宗内门。
“……或许，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天道’。”
小糖抛下一句惊天动地的话语之后，便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了；张熙进内心震惊，匆匆跟在她身后跑到门外：
“站住！”
他出了门口，却意外地发现外面除了小糖一人以外，还站着仗剑峰长老方禹行、聚灵峰长老林澄予二人。
顿时，张熙进又惊又怒。
“两位长老光临悬刃峰，所为何事？”
林澄予捋了捋头发，缓缓道：“当然是来找你们麻烦了。”
“不过，我们的目的可不是你们悬刃峰。”一旁的方禹行补充道，“朱岚和宗主关系亲近，现如今她昏迷不醒，也算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接下来要对付的宗主遥云铎，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将自己献祭给‘天道’，换来与遥云铎相抗衡的力量。”
说罢，方禹行和林澄予将手中灵剑拔出，往小臂上轻轻划出一道伤口。
一直沉默站立在侧的小糖见状，微微一笑：“很好。”
浅浅的伤口瞬间痊愈，随之而来的是数倍的力量暴涨。方禹行和林澄予两人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小糖走过他们身边，纵身飞到半空之中，方禹行和林澄予立马像提线木偶一般跟在她的身后。
见此一幕，张熙进头皮发麻。
小糖拍了拍身后两人的头，笑着道：
“放心吧。”
“我会帮你们的。”
话音一落，眼前三人瞬间消失。
“等等……！”
张熙进快走几步，想要追上他们，去最终慢慢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他心里清楚，那等境界的战斗绝非自己能够干预，甚至连朱岚也不够资格；贸然追去，恐怕也只是搭上了两条无辜的人命。
张熙进深感于自己的弱小和无力。
这时，一个年轻的弟子匆匆上山，跑到他的面前，焦急地道：“张师叔，悬刃峰被其余两峰的弟子们包围了，弟子们正在山下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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