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走几步,李染华就察觉到了异常。
外表看起来严密的守卫居然一个都没在牢狱里出现,就连大门也没有其他人看守。
有点不对劲。
李染华连连走过几个隔间,发现其中连一个犯人都无。牢狱里格外安静,她侧耳细听,居然一丝轻微的声响都没有听见。
……除了牢狱深处传来的几道呼噜声。
李染华沿着声音找到来源,发现三四个犯人和狱吏正关在同一个隔间里呼呼大睡;隔间的门被一道大锁紧紧地锁着,好像生怕他们跑了一般。
“咔嚓”。
突然,李染华从这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听到了一声异响。
“咔嚓”。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似乎是从附近的地下传上来的。
李染华找了一圈,才发现在牢狱的隐蔽角落处还藏着一个水缸。她上前移开水缸,露出了下面垫着的一道木板;厚厚的木板正被底下的什么轻轻刮擦着,不断发出“咔嚓”的轻响。
李染华深吸一口气,决定看看这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屏息片刻,她将腰间的铁剑拔出半寸,一下子掀开了木板——
瞬间,木板下出现一个人影,伸着一双如利爪的双手,狠狠地朝李染华的方向袭来。
李染华反应比对方反应更快。她右手挽了一个剑花,反手将刃背抵住对方双手,将其狠狠地压在地板上。
她定睛去看,发现对方一副普通百姓打扮,脸上面容惊恐,双目无光,在李染华的剑下徒劳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嘶嘶”的惨叫声。
这幅模样,让李染华想起仙剑宗被“它”蛊惑心智,失去思考能力的弟子们。
有道行的修士们尚不能逃过“它”的魔掌,一介凡人被侵蚀至此,更不可能从中恢复。李染华处事果断,剑身一转,剑刃划过对方脖颈,顷刻间便了断一条性命。
她一甩长剑,将其上的血光甩掉几分,扭头看向身后成排的隔间。
“……谢夜寒?”
无人应答,空荡荡的牢狱里依然只有那几人的呼噜声。
李染华不死心,低头盯着水缸移开后的空隙看了许久,看清楚那处只能藏下一人后,无奈收回了视线。
白跑一趟。
她顺手将锁着狱吏和犯人们隔间的大锁削断,才抬脚往牢狱外走去。
不过,李染华脚步才动,却瞥见映照在地上的月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在牢狱的地板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一个人影正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李染华。
这令她瞬间警惕起来。
“是你。”李染华又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铁剑。
来人面容虽逆着月光,李染华却仅从熟悉的轮廓便认出了对方。
“小糖。”
小糖从阴影之中走出来。“早知道你们要来,就该先把那个剩下的东西解决了才是。”
“这下可好,被你们抓到我的把柄了。”小糖语调轻松,似乎根本不在乎这等小事。
“原来是你将那个凡人变成那幅惨样的。”
李染华不语,直接拔出铁剑,上前几步与其交手。然而小糖身影灵活,几下便躲闪得远远的,让她招式落了空。
“修士不该将主意打到凡人身上。你残害无辜百姓,到底是为了什么?”李染华怒喝道。
闻言,小糖笑容消失,冷冷道:
“当然是为了飞升成仙啊。”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霎时间在半空中消失不见,只剩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可惜,再努力也不过是徒劳。这几日灵山脚下自有一场大戏,耐心等待好戏开幕吧。”
李染华使出法术,同样跟随小糖升到半空,却发现早就失了对方踪迹,再寻不到半分。
无可奈何,她只能唤出纸鹤,乘坐其上,边猜测小糖可能去往的方向,边缓缓飞去,希望能找到些许线索。
夜色渐沉,不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引起了李染华的注意。在偌大的城镇之中,那处遥遥传出丝竹奏乐的声音,在安静的灵山脚下不断回荡。
李染华收起了纸鹤,重新落到地面之上。
这时,一个人影急匆匆从她面前跑过,差点跟李染华撞了个满怀。
“哎呀!”对方眼见就要摔倒了。
李染华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拉住了。
“谢……谢谢你。”差点撞上李染华的是个年轻姑娘,她喘了几口气,道了一声对不起,“宵禁开始了,我可得赶紧回家才行,……咦?”
见年轻姑娘使劲盯着自己的脸看,李染华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怎么了?”
不会又是“它”出现了吧?
然而,眼前的姑娘神智清醒,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异常。她问李染华道:“前辈可是仙剑宗弟子?”
“我是。”李染华回答说。
“那……”年轻姑娘又踌躇着说,“前辈,原谅我冒昧猜测一番……你可是姓李,名染华?”
李染华见对方唤得出自己的名字,想了许久,也没能回忆起自己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位年轻的姑娘来。
年轻姑娘见她没有马上否认,激动起来,道:
“李染华前辈,还记得吗?当初我在仙剑宗中患病,是你将身体虚弱的我带下灵山,我才捡回一条命的。”
有了这番详细的描述,李染华才一下子猜出了她的来历。
记忆中,的确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选择离开仙剑宗,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了。
“你是阿雅。”
阿雅见李染华终于想起,松了一口气。“对,我是阿雅。”
山上一日,山下十年。两年过去,阿雅长大了不少,李染华没能一眼认出倒也正常。
说着,阿雅便劝道:“前辈,现在城镇已经宵禁,被兵卒抓到可是件麻烦事,还是哪里都不要去的为好。”
闻言,李染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灯火通明,不解地问阿雅道:
“既然全城宵禁了,为什么那里还亮着灯?”
阿雅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里可是花楼……是官老爷们寻欢作乐的地方,跟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可不一样。”
“别看了,前辈。”阿雅又说道,“趁现在巡街的兵卒还少,还是跟我一起回家吧。”
李染华眯着眼睛,从花楼浓重的脂粉味中,分辨出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来。
“阿雅,等等。”
“你有没有办法进花楼?”她问。
听罢,阿雅一愣。“前辈,你要去做什么?”
李染华有点心不在焉。
“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正在里面浪费时间,”她说,“我要去将他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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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追寻
阿雅乍一听李染华的话,心下不解,歪了歪脑袋。
她拿不定主意,便踌躇着又问了一遍:“前辈……”
“你真的要进花楼之中吗?”
“是。”李染华答道。阿雅闻言,便不再迟疑,从随身的锦囊中抽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丝绸,带着李染华往后院的方向走。
揣着这块珍贵的丝绸,阿雅心里有点忐忑。她家原来便行商,四海为家做着卖布的生意。
然而,她本人却从未向花楼的姑娘们推销过布料……不知道这件丝绸到底够不够地上姑娘们的眼睛,敲开花楼的门。
李染华华跟在阿雅身后,望着她手中的丝绸许久,才出声问道:
“你一直都随身带着布料吗?”
“对。”阿雅早就对这种问题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地答道,“出行奔走在外,总要给客人们看看布匹样式;我不想来回取布麻烦,干脆就直接将它带在身上了。”
说话间,两人绕过一条阴暗的小巷,终于走到花楼后门处。阿雅上前,叫醒了点头打瞌睡的伙计,直接便对他说:
“是妈妈叫我们两个来的。”
偷懒的伙计一下子被惊醒,揉了揉发昏的眼睛。“你们怎么回事?”
阿雅见多识广,谎话自然编得滴水不露:“听说京中有大人要入城,姑娘们正为了没有合适的布做衣裳闹心。我家布庄最近新得了一匹布料,恰好被妈妈知道了,就把我们叫来看看。”
伙计不信,说着要去找妈妈问个清楚,却被眼疾手快的李染华一下子拦住了动作。
阿雅见状,抓紧时间补充道:
“妈妈可是着急的很呢——街上现在到处都是巡街的官兵,要是耽搁了送布的时间,你可有得受的。”
“好吧。”伙计心中权衡许久,心想这两个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敢在花楼里捣乱的样子,干脆也不为难她们。
“你们进去吧,事情办完了就赶紧走。”
终于,在阿雅的一番说服守门伙计之下,她和李染华二人终于顺利进入了花楼之中。
甫一进门,花楼中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重脂粉味,得李染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前辈,你还好吧?”阿雅连忙关心道。
李染华揉了揉鼻子,“没事。”
这股脂粉味中还掺杂着另一股鬼鬼祟祟的味道,令人心生厌恶。
阿雅还想着演戏演全套,拉着李染华便往二楼的方向走。李染华反手将她一拽,往一楼大厅的另一边走去。
“走这里。”她对阿雅说。
那股鬼鬼祟祟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两人绕到楼梯底下,左右望望,乍眼一看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个角落十分隐蔽,来往的伙计和侍女不会仔细看这里。
李染华站定,静静分辨了片刻,从面前的墙壁中听出了风声,便伸手摸索,很快找到了墙上的机关。
她轻轻按下手中的暗锁,墙壁随之微微陷下几分,露出了一条细缝。阿雅上前用手将其拉开,两人就这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墙后。
墙壁一合,楼梯底下复又恢复了平静。在外面路过的人看来,只怕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何事。
李染华透过细细的墙缝,确定外面没有人发觉此处不妥后,才松口气,移开了视线。
“我的天哪……”
身后的阿雅不知道在房间里看见了什么,连忙上前来摇晃李染华的胳膊:
“前辈,你快看!”
李染华扭头,便自然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墙后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四周点着蜡烛,显得并不昏暗。房间正中摆着一张长长的供桌,其上摆着一堆鲜花供果,还有一个浅口的白碗。
显然,能够令阿雅如此吃惊的,并不是供桌上摆放的东西。
房间里供奉着一座残缺的雕像,与巨大的供桌相比,可真是小得可怜。
雕像是一个不完整的人像,与传言中飞升的仙君十分相像。仙君站在一个莲花底座上,少了右半截部分,只剩下一只左手抚在腰间完整的灵剑上,面露半脸笑意。
此处藏在花楼之中的供堂,居然这般郑重其事地供奉一座残缺的雕像,实在处处透露着诡异。
李染华想,阿雅或许是害怕这座诡异的雕像,所以刚刚才惊呼一声。
想到此处,李染华便打算回头去安慰她几句,好让她不要为此感到害怕。没想到,李染华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出口,就听见一旁的阿雅复又补充道:
“前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雕像!”
李染华:“……”
阿雅比李染华想得要大胆许多,她围着雕像走了两圈,一眼就认出了雕像的来历。
她说:“前辈,这是弈和仙君。”
灵山脚下家家供奉弈和仙君。据说他是天地间迄今为止唯一飞升的修士,传言有通天之能。
李染华知道弈和仙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这还是她从之前迷路的小女孩的嘴中听来的。
她走到供桌面前,拿起桌子中间摆放着的浅浅白碗。
白碗中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有一股浓厚的铁腥味。手腕微动,红色的液体随之慢慢地在碗边描上浅浅的一圈,看起来已经快要凝固成块状了。
李染华放下白碗。
这是鲜血。半凝固的人血。
想来已经在供桌上放了许久了。
这栋花楼里的人,以鲜血供奉着这座弈和仙君像,从“它”那里换来了某些东西。
传言,城中的达官贵人常常在花楼里寻欢作乐,甚至连最近从京城中来的大人也不例外。
那么……花楼众人向“它”所求的,会是“财富”,或是“贵人”吗?
“总之,这座雕像肯定不是好东西。”李染华最后下结论道。
她走到供桌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它拿在手里。
就在弈和仙君像离开莲花底座的一瞬间,房间中竟刮过了一阵阴风,引得四角的烛光纷纷跳动,无故添上一股阴森之感。
李染华根本没将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她大喝一声“散”,将手中的雕像狠狠砸向供桌的桌角。
“哐当”一声,原本就残缺的雕像被砸得支离破碎,散成大大小小的碎片飞向各个角落。在雕像彻底碎开之时,扰动烛光作祟的阴风骤然消失,跳动的火焰复又恢复了安静。
见李染华这番举动,阿雅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放松,而是紧张起来:弈和仙君的故事,上至修士下至凡人无一不晓,砸碎他的神像会不会太过不敬?
李染华瞥了一眼心烦意乱的阿雅,提醒她道:“别乱想了,既然弈和仙君能飞升,他的度量也不至于这么小。”
“还是快找找有什么线索吧。”
阿雅闻言,立马反应过来。她抛掉内心杂念,在地上到处寻找了好一阵,才从供桌背后有了发现:
“前辈,你来看看这个!”
阿雅手里握着一枚碎片,看起来和雕像本身的碎片并不一样;应该是藏在雕像之中的东西。
李染华将它从阿雅的手里接过。碎片摸起来像是一把剑的部分,又藏得隐蔽,肯定不同寻常。
李染华伸手将碎片轻轻擦了擦,露出了上面刻得潦草的几行小字:
“我不是遇岚。”
“我也不是弈和。”
“我是……天道。……天道在我身上。”
阿雅把脑袋凑过来,勉强看清楚碎片上的字后,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染华沉思许久,才出声回答她道:“遇岚剑是弈和仙君的灵剑。”
“据说,当年弈和仙君得问大道,遇岚剑中的剑灵也一起飞升,只留下一把残剑在世间。”她说,“这应该就是那把残剑的碎片了。”
一旁的阿雅听罢,依然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李染华轻抚手中碎片,心中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简直想嘲笑先前瞎忙活的自己一顿。
供奉的神像上,处处显不出对弈和仙君的敬重。先不说仙君少了半边身子,甚至连面孔都是模糊不清的,凡人注重表面礼节,不会让这样不敬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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