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听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
天,这家伙真敢,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污蔑镇国公贪贿啊,她下意识看看左右,希望镇国公没派暗卫“照料”不肖子孙。
截下话,子璎道:“往后我们夫妻要麻烦各位伯娘嫂子们照顾了。”
“应该的。”妇人们的注意力终于回到子璎身上。
俊逸倜傥的小哥儿VS臃肿肥胖的丑媳妇,啧啧啧,真可惜,不过也好,听说高门大户的老爷公子都是三妻四妾,想想自家闺女对比眼前胖子璎,忍不住弯了眉。
一路上说笑,下车时,慕容羲已然成为众婆娘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叮嘱过集合时间后,她问明当铺方向,不等还在废话连篇的慕容羲,迳自离去,他瞄见子璎背影,匆忙道别追上前。
陈家嫂子轻叹,满目惋惜。“真是棵好白菜被野猪拱了。”
“野猪”头也不回,“白菜”追踪速度颇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当铺,掌柜把首饰一个个拿起来看。
慕容羲似笑非笑,“啧啧,这种嫁妆也只有秋大人置办得出来,依稀记得慕容家送的聘礼颇丰富,秋家这是卖女儿?幸好,若以斤两秤算,娶你算是亏得不多。”
嘴真臭,一开口就让人想呼巴掌,难怪到处惹祸,根本就是天生欠揍。
掌柜修养佳,假装没听见。“姑娘想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慕容羲抢话,说完转头对子璎说:“等我赚钱,给你买好的。”
值得期待的话瞬间浇灭她的火气,毕竟是男主,日后要飞黄腾达的。
“死当的话簪子十两,镯子……总共七十八两,姑娘觉得如何?”
“行。”慕容羲不耐烦在几两小钱上头计较。
子璎满脸无奈。这家伙还不懂金钱有多不忠,它们一出门就会想方设法跳进别人口袋啊!
掌柜热爱这等不罗唆的好顾客,痛快地给了银票和散银。
子璎刚收起银子,心底盘算着要置办些什么?棉被枕头、锅碗瓢盆,笔墨纸砚、蜡烛木炭、药材药炉……还得再买点米粮肉蔬,如果看到小鸡也买几只,攒了蛋,多少能改变伙食。
跟在她身后,慕容羲东张西望,镇子颇大,纵纵横横好几条大街,商铺里买气不差,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街道旁有许多百姓拿着自家生产的东西在叫卖,热闹极了,就在这时一声暴吼突然传来——
“你不把银子还给我,我就跟你拼了。”
子璎差点被铺子里丢出来的算盘给砸中,幸好慕容羲手脚俐落,抓起路边算命先生的砚台使劲一抛,与算盘对撞,双双落地。
劣质砚台对上沉重算盘,算盘裂开、珠子满地滚动,意外地,砚台毫发无伤。强啦,这砚台牌子可以大量生产,不用来写字,还可以当暗器。
子璎拍拍惊惶的小心脏,只见慕容羲捡起砚台,微笑地对算命先生生道歉,神色镇定,彷佛啥事都没发生。
他是身怀武艺,隐藏版的绝世高人?哇,再给他加五分。
“你想讹谁啊,就凭你这副穷酸相,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三十两。”掌柜一脸轻蔑。好事的慕容羲拉起子璎钻进人群,探听几句,得知了始末。
男人家里种姜,挑两大萝筐进京卖,一天卖不完,就在客栈住一晚,没想隔天做完生意回来,竟发现枕头底下的钱不翼而飞,他认定客栈的伙计手脚不干净偷走他的钱,客栈掌柜当然打死不认,现在两方争执不下。
男人面红耳赤,气得头顶冒烟,看起来不像说谎,但掌柜据理力争,说的话有条有理,也不像小偷。
子璎天性怕麻烦,对这种事自然是能避就避,正准备拉走慕容羲时,他拨开人群往前大步一跨,走进客栈。
“我来帮你们把钱找出来吧。”
玉树临风,俊美无俦,宛若天仙的男人翩然降临,女人见之睫毛弯弯眼睛眨眨,心脏荡秋千脸像红苹果,男人自惭形秽恨不得重新投胎做人。
目光聚集,像是头上摆了盏聚光灯,倏地,众星拱月、举世焦点的酸爽感在他心中出现,慕容羲热爱这种感觉。
男人像是找到救命浮板般。“如果公子能帮我找到钱,我给十两报酬。”
如此斩钉截铁的口气、坚实的态度,足以证明他没说谎,他确实丢掉三十两,不过……
“说话算话?”慕容羲微微一笑。
瞬间春色满园、千娇百媚,高品质的颜值具备高品质的说服力,若不是确知他的底,子璎真的相信他是名侦探柯南。
“说话算话。”男人用力回答。
“请问,你用什么包钱的,什么颜色?”
“蓝色的布。”
“多大?这么大吗?”他从伙计身上抽出挂在肩膀上的抹布。
“还要再大一点。”
慕容羲又找来一条抹布放在桌面上拼接,问:“这么大吗?”
男人回答,“对,差不多。”
“三十两是怎么来的?”
“是我卖姜得来的,还有一些是村里叔伯凑出来的。我娘病得厉害,我要拿钱给娘抓药,那是救命钱,你们偷的不是三十两,是我娘的命啊。”激愤不已的男人说着说着不禁哽咽出声。
“今年的姜一斤多少?”
“十二文。”
“价钱挺不错,对吧?”
“对,我全卖光了。”他懊悔不已,姜没卖完就算了,干么住这贼窝。
“乡里乡亲也不容易,都是大家一文两文慢慢凑出来的吧?”
“对,全是乡邻的善心。”
慕容羲走到掌柜身边说:“掌柜也瞧见了,这是个孝子,你客栈生意兴隆应该不差三十两,不如舍给他,就当成全他的孝心,否则大家全挤在这里,你做不了生意,万一他想不开闹出人命,客栈传出恶名,岂不是亏得更大?”
掌柜闻言,犹豫片刻。“算了,就当我倒楣,把钱给他就是。”
慕容羲眉头一勾,压低声音。“记得,全兑上铜钱,三十两、三万枚。”
掌柜脑袋转动飞快,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懂的。“我马上去准备。”
他抓起裤腰带上的铜钥匙,领伙计拿钱去,没多久三人挑来一萝筐铜钱。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全清楚了,桌上那块布哪能兜得住三万枚铜钱,更别说这么多铜钱怎能藏在枕头底下?
百姓纷纷指手画脚,指责男人讹诈。
事情演变至此掌柜乐了,搭上慕容羲肩膀。“小老弟好样的,谢谢你挽救咱们客栈名声,这样吧,我给十五两当酬谢金。”
男人急得团团转,满腔委屈挤得胸口快爆炸,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再控制不住,放声嚎哭。
“我没说谎,钱真的被他们偷了,这里是黑店,你们要相信我……”
“泼皮无赖!再闹就告官去,对你客气,还当我没法子整你?”见百姓站在自己这边,掌柜的背脊硬了,嘴角扬起讽笑。
一名穿着绸衫的中年男子拨开人群走进店里,他身材圆润、留着一把胡子,在慕容羲身边,身高只到他脖子,目光温和,身上有浓浓的书卷气,让人感觉可亲。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黑色短褐的男子,身材粗壮、肌肉贲张,一看就是健身房教练级别的。
看见他时,卖姜男缩起背停止嚎哭,悄悄地想退出人群,却被教练先生揪住后领提了过来。
中年男捻捻胡子,微眯的眼睛对上慕容羲,徐徐说道:“他没说谎,钱确实是在这间客栈丢的,但三十两不是乡里乡亲凑出来,而是从我这里偷走的。小兄弟能帮我找出失银吗?”
慕容羲眯起双眼,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掌柜,别有深意道:“能,但找出来之后,先生能把三十两给我吗?”
见他这么说,吃瓜百姓哄堂大笑。又不是傻子,三十两找出来后给他?那和不找有啥差别。
但笑声在男人回答“没问题,就这么办”时戛然而止。不会是个傻子吧?找出来却全部给人,那……是在赌一口气?
慕容羲笑眉轻勾,勾得吃瓜雌性芳心荡漾,眼底冒星星。
“我带先生去找,但谁都不许跟,我的看家本领可莫要教旁人学去。”
丢下话,慕容羲领着男人在客栈里外上下逛一圈,再出现时手上拿着三锭十两纹银,而男子胸前一块凸凸的,像是藏了东西。
慕容羲乐呵呵地朝人群挥手。“娘子,我找到了,相公厉不厉害啊?”
他这一喊,百姓纷纷想看看花美男之妻是啥天仙模样,便顺着他的视线找去,在看见子璎时……不会吧?不可能吧?这是月老眼瞎了?
子璎无奈,却泰若自然地朝他点头微笑,假装那些目光影响不了自己。
见他满脸得意,掌柜忙给伙计使眼色,只见伙计趁没人注意,悄悄往后走,目光微闪间,肌肉教练跟上。
不久,肌肉教练提着伙计后领出现于人前,手里抓着卖姜汉子说的“蓝色包袱”。
“吕爷,找到了。”
吕爷似笑非笑地瞄掌柜一眼,当众打开包袱,里面确实有三枚银锭子,旁边还有个木盒,打开木盒那刻……
子璎失笑,三十两算什么,贵的是木盒里的东西啊,一棵年分至少百年的人蔘,一块比男人拳头还大的牛黄,这两样拿出去,至少可以卖数千两。
“多谢小兄弟,这是谢礼。”吕爷把三枚银锭子交给他。
道声谢,慕容羲转头全交给子璎。
看着大帅哥对个胖丫头服服贴贴,雌性动物艳羡不已,这小娘子肯定前辈子做了救国救民的好事。
子璎不是故意的,但那个表情就很故意,故意收下钱同时故意收下旁人的艳羡。慕容羲也故意,故意对子璎低眉顺眼、柔情万分,故意让她被无数道不善目光围剿。
但意外的,她居然不见委屈难受,一副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泰若自然。这让他不得不高看她一眼,除了使毒之外,她还有过人之处,光这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就很难得。
“我没说错吧,养家的活儿,我来。”他低头凑近她耳朵说话,暖暖的气体呼出她的潮红。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都不晓得是该踩他两下,还是任由他继续膨胀。眼看他越靠越近,她想推开他,但手刚碰上,就被他反掌握住。
“表现一下鹣鲽情深,灭灭那群女人的蓬勃想像,省得人家以为有机可趁,待会儿咱们都别想安安静静不受打扰的置办东西。”
瞄一眼虎视眈眈的眼睛,嗯,是复数、数不清的复数,唉……蓝颜祸水啊,她合作地把头靠上他的手臂,他将她的肩头一揽,瞬间清清楚楚的叹息声四起,她听见玻璃心碎满地的声音。
她压低声音问:“你是怎么看穿的?”
“首先我认定卖姜汉子不可能有这笔钱,但他的着急很明确、不掺半点水,因此我先用三万枚铜板,让掌柜放下戒心。
“在我说服方掌柜花钱了事时,他并没有太多犹豫,由此可知卖姜汉子丢掉的东西,价值远远不止三十两,可他并不晓得其价值,才会心心念念三十两却未提其他,这足以证明,被偷的东西不属于他。”
“后来呢?”
“吕爷出现,我猜既然有更珍贵的物品,三十两要求他必定会欣然同意。他果然点头答应,因此我带他里外逛一圈并提出计划,之后如你所见,我假装找到被窃之物,掌柜见状心惊,当然想立刻确认东西还在不在,于是眼神示意伙计去査看赃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赃俱获。”
子璎暗叹,他果然聪明睿智反应机敏,先天条件这么优,不当男主都对不起上天恩赐。
“先给我二十文还大叔,让他不必等咱们,既然有钱就一次把东西买齐,雇马车回去吧。”
才欠二十文钱便牢牢记住,急着归还?
由小看大,不肯亏欠他人的慕容羲怎么会是个渣,是哪里不对,才给他烙上“三害”恶名?子璎细细推想,眉心拢起。
把想得到的全买了,不只锅碗瓢盆,桌椅床被,米粮菜蔬,连恭桶、草纸、泡澡的大木桶通通买足,还约好匠人到家里修缮,既然一时间回不去,就得方方面面考虑周到。
东西装上马车后,慕容羲想起昨晚的惨烈,建议道:“买个厨子吧,我们刚学会烧火,别说一日三餐,就算想吃百家饭人家也不肯。”
“厨子住哪里?”她反对这笔消费。
做菜于子璎并不难,她的厨艺可是拿过证书的,只是不会使用古代炉具,既然已经学会烧火,再练习几回,火势控制应该不是问题。
“把厨房隔壁那间整理出来。”
单手投腰、一手拄着下巴。“你对二十两有概念吗?”
“有。”春娇楼的二等妓子一个晚上再加一桌席面,就这个价。
“你知道我们刚才花多少?”
“十几两……吧?”
“正确的数字是十八两六百钱,但修房子的钱没算在里面,我还想垒个灶、做个烤窑,再钉几个木柜,至少还要花七、八两,买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丫头要三、四两,一个会做饭的仆妇至少要六、七两,至于你提议的专业厨子……”她看着他笑了笑。
“行了行了我错了!我只是想,如果我不在家,来坏人怎么办?你一个人能应付吗?”
她自信一笑。“我会下毒。”
“可以停止炫耀你的特殊技能吗?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买毒不花钱吗?”
“不花,我能自产自销。”
还真与他杠上?“算了,下次赚钱再买厨子,顺便买仆人打扫家里。”
“请记得我们是被发配的,别以国公府的标准来过生活,我们该学着未雨绸缪。”
“放心,临渴我会给你掘一口井。”
她失笑,这位公子哥儿……未来,辛苦了。
*
每天一早练完拳,慕容羲就往外跑,跑到哪里不知道,但子璎清楚他在短短时间内建立了完善的人脉网络。
从哪里知道的?从家里吃不完的鸡蛋和青菜了解的,每个送菜上门的村民,都会补上一句“给羲少爷(公子、哥哥)补补”,好像没交代这句话,东西就会被送进她肚子里,让她的肥肉恣意疯长。
这不能怪谁,实在是她的身材有强烈的误导效果。
而子璎不知道的是,慕容羲正在别人的善意热情中,一点一点自我修复伤痕,在别人的敬佩里建立自我形象,过去的心灵伤痕,被村民争先恐后送上的OK绷癒合了。
家里的修缮完成,称不上完美,但比起刚来那时好太多,至少那两扇大门结结实实地挡住外人窥探视线。
多出来的空房,她钉了几个木柜,摆上器具,弄出一个简单的制药室。
前世家里开中药铺,从小玩着药材长大,别人的零食是糖果饼干,她的零食是仙楂枸杞,之后在长辈的殷殷期盼下考上中医系成为领有执照的中医师。
穿越后,有着相似背景,外祖和娘亲从小就传授她医术,他们说祖上留下来的本事,必须传承下去,之后更是运气好到爆,她遇见师父,指导她制药以及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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