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答应的就要做到,她这么跟自己说。
不经意的晃过一条街,目睹到意外的东西,夏羽柔不由得退后两步,眨眨眼,那不是汤绍玄的马车?前阵子来回司马府与夏家食堂时,她坐的就是这辆马车,可怎么停在巷子里?罗坤人呢?
她不禁走过去,就见树影下有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正是汤绍玄。
夏羽柔眼睛一亮,正要喊出口,却见一名姑娘从宅院后门走出来,罗坤也走在她身后,虽然那姑娘带着帷帽,但走动间步步生莲,嫋嫋娜娜。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不敢靠过去。
小月也看到汤绍玄,正要开口,她赶紧一把摀住小月的嘴,跟她摇摇头。
眼看汤绍玄跟那姑娘不知说了什么,拿个东西给那姑娘,夏羽柔眼睛刺痛,她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他的神情,不同于平日的冷漠难接近,而是温润和煦,眼神甚至带着宠溺。
这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态……那姑娘是谁?为何会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吹起姑娘帷帽垂下的帽纱,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端的是花容月貌,更见贵气。
那女子带着怅然地一笑,身子一福,转身又走进院子,汤绍玄仍伫立原地好一会儿,才坐上马车离开。
夏羽柔跟小月早早就避到另一边,待马车驶远了,夏羽柔缓步走到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看了看后门,再沿着墙走到正门,发现竟然是官家绣坊?
所以,他私下给绣坊的姑娘送东西?
夏羽柔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庙会那一日,他的目光就落在绣坊所在,凝睇好久,好久……
夏羽柔一整天都无精打采,布庄送来布匹,她看了看却意兴阑珊,也没力气动针线。
她躺在床上,无法不去想那姑娘是谁、那东西又是什么?那姑娘明显不喜欢。但最让她在乎的是汤绍玄看那姑娘时为何那么温柔,他很喜欢她?
官家绣坊也是夏家酒楼的客户之一,里头常有人来叫菜,近日掌柜固定请伙计过去点菜,待备好再送过去,帐单月结。
还是换她去送餐?这样可以见见那姑娘,但见了她要说什么或问什么?她又不是汤绍玄的谁……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夏羽柔脑里频窜出,她想不想都不行。
这一日,辗转反侧,她真到天亮才睡去,睡没一会儿又让丫头叫醒,洗漱完就与弟弟一起用早餐。
夏羽晨见她又是熊猫眼,不禁说:“姊今天去见汤大哥吧。”
“你好好读你的书。”她努力的笑,不想让弟弟发现她的难过。
两人用完早膳,夏羽晨回书房,晚一会儿,先生就会过来,为无涯学府的入学考再加强课业,夏羽柔则前去酒楼。
又是一天忙碌的开始,她将所有心思都收起,等到闲下来时才发现已过午,今天汤绍玄还是没来。
她忍不住想,这些日子汤绍玄难道天天都是去看那姑娘?
是又如何?她又不是他的谁。
简单用完午膳,她回相邻的宅院,本应该要小憩的,但却没有睡意,还是在想着汤绍玄,想着若那姑娘真是汤绍玄的心上人,自己该怎么办?
光这样想她的心就痛,她以为彼此都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房门外,突然传来小月兴奋的声音——
“姑娘,汤爷来了。”
夏羽柔连忙起身,“好,请他坐一下,我马上出去。”
因为要午睡,她只着中衣,她急急套上一件水蓝色裙装,但又想到昨天那姑娘穿的粉色衣裙,不禁咬着下唇,换了一身粉色衣裙,再看看铜镜里的自己,倾身想抹个胭脂,却忽然愣了愣,理智突然回笼。
夏羽柔苦笑,她在做什么?她想赢过谁?她也太不自量力。
“叩叩——”敲门声刚起,小星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小星进来帮姑娘梳妆。”
小星手巧梳发特别好,向来都是她负责梳妆的,没等夏羽柔回应就进屋了。
见夏羽柔已经穿好衣服,小星笑道:“姑娘这是女为悦己者容。”
虽然她跟小月年纪小,但因生活困苦较早熟,夏羽柔对汤绍玄的情意,她们可是早早看在眼里,刚刚小月还偷偷跟她说昨天在街上撞见汤绍玄跟个姑娘见面的事,要她好好替夏羽柔打扮,赢过那姑娘。
夏羽柔却在此时再度脱下身上衣裙又换上水蓝色那套,简单的将长发编了发辫就走出去了,她愣了一下,连忙跟出去。
厅堂内,汤绍玄正坐着喝茶。
过去两人说话时,他就不喜丫鬟、小厮在身边伺候,因而夏羽柔也让小星、小月退出去,两人独坐。
灿烂阳光从窗外洒入,落在汤绍玄的身上,他就像在发光。
夏羽柔无法不去想昨日的他,对于那位姑娘羡慕嫉妒都有,但她理智,不会因此就讨厌那个姑娘。
她压了压情绪,一如往常地笑说:“汤爷忙好了?好久没来了。”
“嗯,我……我想请教你一些事,就……女孩子需要些什么东西,且送了会让她开心?”汤绍玄也是没辙,范梓璃一直闷闷不乐,现况又无法改变,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她开心点?与他交往最多的就是个性爽朗的夏羽柔,他只能向她求教。
然而夏羽柔听了,心一阵阵抽疼,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想讨好谁。
还以为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真的是她太自以为是,一厢情愿了,也是自己寂莫太久,胡思乱想吧……
她眨眨眼,压下酸涩,挤出笑容,“首饰吧,没有姑娘家不爱美的。”
他蹙眉,看着打扮简朴,身上没有一件首饰的她。
看出他的怀疑,她解释道:“我本来就像男人,不准啦,反正听我的准没错。”
汤绍玄虽然看出夏羽柔在强颜欢笑,但既已决定放手,就不能再心软,便没关心她,道谢后就离开了。
出乎夏羽柔意料,汤绍玄第二日又来了,也在意料之内,是为那姑娘而来。
汤绍玄说:“她说仅止一次,不要我再破费,她也不是很需要。”
“女子爱美是天性,怎会不需要?”夏羽柔突然住了口,她想到绣坊的绣娘大部分是流放的女犯,想来也无法多加打扮,“也许她跟我一样,习惯简单……不喜欢首饰的话,可能喜欢——甜品或小零嘴,不过姑娘家的胃口都不大,可以买的品项多,但分量要少。”
“好,我再试试。”
果然很上心,夏羽柔咽下哽在喉间的苦涩。
真难相信,此时认真思考要送什么讨女子欢心的男人正是几个月前差点掐死她的男子,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将从未交出的真心给了他,老天爷真会玩弄人呢。
直到汤绍玄告辞离去,她还有些回不了神。
她喝口茶,认真的想了想,叫来小星,吩咐她去一趟酒楼问一些事情。
小星回来禀报,“有的,姑娘,今天中午还是要送食盒过去。”
夏羽柔点点头,她决定走一趟官家绣坊,若可能的话,见见那位姑娘,替汤绍玄探探她的喜好。
他为她跟弟弟做的太多,如果可以替他赢得那姑娘的欢心——
虽然心有点痛,但人不能太自私,他不爱她,没关系,他幸福了,她也会替他开心的。
打定主意,夏羽柔便亲自去跟老掌柜说中午由她送食盒去官家绣坊,让老掌柜听得吓了一跳,忙问是他们哪里没做好吗?
夏羽柔笑了笑,安抚道:“没有,绣坊也是我们的大客户,我这当东家的,走一趟去谢谢也是应该的。”
老掌柜这才放下心来。
中午时分,夏羽柔乘坐马车,带着小星、小月去送餐了,谁知来到绣坊,主事的二管事不在,而她又不知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无法打探。
正想着改天再过来,要离开时,夏羽柔就见两个小姑娘在花园一角说话,一个耀武扬威,另一个气质沉静,气质沉静那个竟然就是跟汤绍玄见面的姑娘。
她眼睛一亮,举步走过去就见那名趾高气扬的姑娘一脸怒容猛推那位姑娘一把,那位姑娘跌坐地上,而推人的姑娘还不解恨,竟然还上前怒踹她两脚。
夏羽柔看不过去,要开口喝止,送她们主仆三人出去的小厮便开口挡了。
“姑娘别过去,曾经有人看不过去,仗义执言,高姑娘心生不满,当下没怎样,回头又去折磨范姑娘了。”
夏羽柔不解,小星跟小月异口同声的道:“那个高姑娘怎么那么坏?”
小厮压低声音告诉她们,高于婷与范梓璃都是流放到此的女犯,但高于婷轮流巴上魏宗佑、二管事,向来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尤其爱欺负范梓璃,也不知道她哪里得罪她?
又说范梓璃沉稳大度,对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客气,要知道,流放至此的女犯以前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个没有骄纵脾气。
夏羽柔暗叹口气,听小厮满口的称赞,难怪汤绍玄一心系着她,就连自己听了都无法不喜欢她……可是,自己的心就是苦苦涩涩的。
夏羽柔带着两个丫鬟离开,在车上想了很多。
范梓璃是汤绍玄在乎且放在心上的姑娘,他帮自己那么多,她又怎能对这姑娘的遭遇袖手旁观?
“姑娘也认识那位范姑娘?”小月那天也看到范梓璃的脸,所以这么猜测。
“嗯,所以我想帮忙。”她随口扯谎。
她猜想汤绍玄肯定不知道范梓璃在绣坊里的处境,不然,他定会插手……还是,事情棘手到连他都无法处理?
不管了,既然她知道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小星想了想,帮着出主意,“官家绣坊是魏家在管的没错,但魏家现在都没心思管,不然也不会让二管事来作主,所以,姑娘只要找个连魏家都不敢得罪的人出面——像是司马姑娘,二管事就不敢动范姑娘了,更甭提同是女犯的高姑娘了。”
对啊!她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将这座山移半座给范梓璃就够了。
夏羽柔眼睛闪闪发亮,看着小星道:“姑娘我给你加月银,喔,小月也一样,但今天的事,都不可以跟阿晨或汤爷说,知道吗?”
两人点头如捣蒜,她们本来就是姑娘的人,当然要听姑娘的话。
夏羽柔先回酒楼,做了几样好吃的,接着就坐马车直奔司马府。
“今天得闲了,居然主动来找我?还带这么多吃食?有事求我喔。”
司马湘芸可不是讽刺,这段日子夏家酒楼有多火红,她跟姊妹们去光顾好几回,虽然夏羽柔次次都亲自掌厨招待,但她责任心重,时不时就得去巡酒楼,瞧她来回忙碌,她们就暂时不过去,免得她累坏了。
但这个姊姊暖心,她们没过去,她却只要有新鲜吃食,就派人送过来一份,可这次她自己过来,要说没事找她,她可不信。
夏羽柔跟她也不客气,将范梓璃的事解释一回,恳切地道:“妹妹能不能帮忙?说真的,听到她的遭遇,我就想到我自己,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不舍,所以……”
“你啊,太心软了。”她其实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天底下可怜人多的是,她会帮夏羽柔一开始只是看上她的厨艺,进而发现她的脾气很对自己的胃口,才发展成好友的。
夏羽柔也知道她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管闲事,但一想到她是汤绍玄在乎的姑娘,在想像汤绍玄会因为这样而多么难受,她就不愿意袖手旁观。
“咱们都是女人,我还有个弟弟,我问过绣坊里的人,范姑娘无亲无戚,我实在想帮她一把。”
司马湘芸心里老早就答应了,毕竟这个姊姊从没求过她什么事。
但要她纡尊降贵的去一趟官家绣坊,她可不愿意,魏家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甭提现在真正管理的还是个默默无闻的二管事。
她先送夏羽柔离开,再派府里的大总管走一趟官家绣坊,把二管事带来府里,二管事感觉莫名其妙,却又不敢不来,“司马府”他一个小管事可得罪不起。
司马湘芸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她早听说这个二管事长得奇丑无比,没想到传言也有真话!
她撇撇嘴角,“真伤眼睛。”
二管事想吐血,一见面就攻击他的外貌,但他不敢抗议。
司马湘芸不想虐待自己的眼睛太久,将系在腰间的鞭子解下,“啪”地一声打到地上再抽回来,但鞭梢极贴近二管事的脸颊,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被毁容了。
这一下,让他心惊胆颤,抖抖抖的伏在地上。
司马湘芸直接提了范梓璃,“她呀,是我干姊姊的朋友,也是我要罩的人,我会派人不定时的探望,只要她身上少了一根寒毛,你这个职位做到头不说,我手上的鞭子没抽个几百下是不会停的。”
二管事面色如土,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司马姑娘放心,小的一定会让她毫发无伤,请姑娘放一百二十个心。”
范梓璃的日子变得不一样了。
先是二管事,过去那双色眸时不时就黏在她身上,但某一日开始,他竟然看到她就闪避目光,还有高于婷,看她的目光充满怨恨,但再也没有靠近她,更没动过手。
这样的平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高于婷现在可不敢惹你了,你可以安生过日子了。”说话是住在对面的沈艳娘。
沈艳娘从来不管闲事也不跟人说话,独来独往,其实跟范梓璃很像,范梓璃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跟她说话。
沈艳娘看着逆光站立的范梓璃,不得不说,贵女的气势还是很慑人,尽管换了身布衣。
她勾起嘴角一笑,“你撞大运了。”
沈艳娘将那日经过二管事屋外,听到二管事警告高于婷的话转述给范梓璃听——
“范梓璃是夏家酒楼东家夏羽柔的朋友,而夏羽柔是司马湘芸的干姊姊,司马湘芸撂下话说范梓璃也是她罩的,要是她身上少一根寒毛,她就杀了我,高于婷,我可警告你,你再去找她麻烦,我会先杀了你。”
难怪!范梓璃明白缘由,但又不明白为何夏羽柔此人会帮她,夏家酒楼的东家?她并不认识她,更没有交情可言。
“我多嘴,只是看不得你这副困惑的呆样。”沈艳娘丢下这话就回房了。
范梓璃回到房内想了很久,决定去见见夏羽柔,她想知道为什么素昧平生的她会这么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而等范梓璃找上二管事,告知他自己想外出去见夏羽柔时,二管事连连点头。
“行,范姑娘原本一个月就有两日可以外出。你要找夏姑娘,小的便安排马车,直接送姑娘到夏宅,夏姑娘住的地方就在酒楼后方的小院。”
范梓璃这外出要求,在二管事看来,刚好证实她跟夏羽柔真的认识,态度更是诚惶诚恐了。
无巧不成书。
翌日上午,当范梓璃从马车下来,看着院门边挂着的“夏宅”门牌,再看看手上的谢礼,正要敲门时,大门却在此时打开,汤绍玄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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