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不忘探头看向里面的汤绍玄,朝他挥挥手,“汤兄弟,阿柔个性大方,不似一些姑娘扭捏,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她对你是真心的,我认识她那么久,除了你,就没见她对哪个男人这么上心过。”
“咳,汤大哥,我姊是真的很好,天下第一好。”难为了夏羽晨,干巴巴的推销着姊姊,身为亲弟,他总得再说什么,才叫力挺。
夏羽柔一僵,弟弟,姊最近有虐待你吗?这么急着将她推进火坑?
吴奕将她转过身正对着汤绍玄,才笑咪咪的带着妻子、夏羽晨离开,还不忘将门带上。
夏羽柔想哭,这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她哪是对他上心?她又不是疯了找虐,自掘坟墓,真要找个男人,她也不会找他!她眼睛没坏!
想到这,她眼睛闪过一道嫌弃。
汤绍玄清冷的嗓音同时响起,“你的眼神是嫌弃?”
她心中警钟大响,连忙凑上前笑道:“汤爷看错了,我是嫌弃自己,我对汤爷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澎湃汹涌,汤爷长得又这般好看,随便往哪个姑娘一看,哪个姑娘还迈得开脚?我也是……呃,我明白我就算想染指也没资格,万万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内心一分敬仰之心形于外,才让我弟弟跟吴伯误会,我真的没那么厚颜无耻的。”
她劈里啪啦的说着自己有多么卑微渺小,他又有多么卓尔不凡。
“所以,你对我没有半点想法?”他冷冷的打断她冗长又不重覆的奉承。
“真没有,我不敢觊觎汤爷,我有自知之明,也没有熊心豹子胆,更何况,我嫁过人啊,怎么配得上汤爷这种万里挑一、俊美无俦……”
“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求生,讨好谄媚之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一下子噎住,差点被口水呛到,简直无良,明知她为何如此,还故意戳破那层薄薄的纸,得了便宜还卖乖!
汤绍玄抿唇冷睨她一眼,起身走到露台,此处可以凭栏远眺,近处可见热闹非凡的庙会,处处人头攒动,再看远些,就见到幽暗的海。
夏羽柔走到他身边,目光也落到那一片海,记得父亲曾带着她背着母亲到海边一处隐密的岩洞学游泳,还下水抓鱼,在城东还有一处弯月形的峡道,父亲带她去看过那片深蓝色的海,远眺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海风习习,波光粼粼,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宁静岁月。
“如果不曾离开这里多好。”她喃喃自语,爹娘没有早逝,一定很幸福。
他瞟她一眼,“可惜没有如果。”
“是可惜。”她苦笑的赞同。
汤绍玄幽暗的目光自海面收回,慢慢的挪移到街上另一处屋舍。
两人不再交谈,看着不同的远方。
半晌,夏羽柔甩开沉重的情绪,她不能悲观,弟弟就是她的希望,亦是夏家的希望,她一定要撑起他头上的那一片天,护着他好好前进。
夏羽柔在自我勉励一番后,回神才发现身旁的男人太过安静,她转头看他,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东面那处略显昏暗的几座宅院。
那一带似是官家所开的绣坊,占地极大,里面的绣娘不下数十人,但多是流放过来的女囚,身分都不俗,所绣物品好像都送往京城,并不在镇里贩售。
她记得绣坊里虽然也有雇用镇上女眷做绣活,但得绣功精湛,因为工资极好,镇里不少妇人勤练女红,就想进去挣钱,他有认识的绣娘在里面?
汤绍玄不是没有注意到夏羽柔探究的目光,但他不愿也不想理会,他好像有一段时日没去见她了,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夜风仍凉,片刻之后,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房内静默无声。
春满楼的包厢雅致,一只水壶放在小炉上,烹茶的工具备在一旁,夏羽柔实在想走人,但要扔下汤绍玄……她摸摸脖子,又觉得不妥,索性起身泡茶,为两人各斟上一杯。
此时,突兀的敲门声陡起。
“他们回来了。”
夏羽柔眼睛一亮,立即前去开门,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骆玉玫身边的大丫鬟小翠,瞧她发髻微乱,额头微湿,显然是花费不少功夫才找到这里。
由于骆玉玫每每现身都像一只开屏孔雀,身上珠宝首饰戴得多,富贵逼人,她的得力大丫鬟小翠在装扮上也比一般丫鬟贵气,再加上沾染主子的狂傲,本就让人印象深刻。
而且骆玉玫主仆曾为了追逐汤绍玄去到夏家食堂,那日已无空位,小翠仗着主子在旁,对坐在汤绍玄邻桌的客人丢了钱,要他们滚去别的地方吃饭。
夏羽柔当场就将钱袋扔回她身上,“我这小店招待不了你们这种贵客,走吧。”
骆玉玫为了在汤绍玄面前博得好印象,责骂小翠不懂礼貌,但汤绍玄根本不甩她们走人,骆玉玫没了面子,直接掴了小翠两巴掌,小翠不敢吭声,离开食堂前却回头丢了一句“烂地方”,让夏羽柔气得把她记得牢牢的。
夏羽柔对她实在没好感,“有事?”
啧,不就是个下堂妇,态度这么嚣张?
小翠正要发火,但想到自家姑娘要她上来打点好一切,便不敢多惹事端,压下了不悦,讨好的屈膝一福,“夏娘子安,我家姑娘走累了,但掌柜说已经没有雅间可供休息,但好心的告诉我们,你这间厢房好像有些客人已经离开,所以我家姑娘派奴婢前来询问,不知道夏娘子可否给个方便,让她进来休息一下,喝口水?”
这间雅房的确很大,但她也知道小翠的话得打折。
春满楼一向注重客人隐私,不可能透露谁在雅间,她反而倾向刚刚她跟汤绍玄站在露台吹了好一阵夜风,被她们瞧见了,这才急吼吼的上来。
明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乐意啊,不知内情的弟弟跟吴奕等人好心办坏事的联手将她往火坑里推,难道不许她自己爬出来?
若是郎有情、妹有意,她不就妥妥的成了一个红娘?哎呀,她帮他找到一个家财万贯的老婆,这是多大的恩情?
脑海中的美梦刚形成,一个冷冽的声音就“啵”地刺破它。
“不方便,我与夏娘子还有重要事情商谈。”
小翠闻声,探头看向雅间内,就见汤绍玄坐在桌前,他气度高贵,容貌俊俏,跟她家小姐实在绝配,她身为小姐的大丫鬟,近水楼台,日后也是有机会伺候他……
一想到这里,她面颊也染上淡淡粉色,声音转为嗲柔,“汤爷,我家小姐……”
“还不走?”
三个字带着慑人冷意,小翠脸色微白,不敢再多说,颤巍巍的行个礼,转身快步离去。
夏羽柔轻轻将门带上,再小心的挪步坐回去,看着对面的汤绍玄,不安地问:“汤爷有什么事要跟我商议?”她觉得他浑身冷冰冰,有点可怕。
“如果我没这么说,你是不是要让她们主仆进来?”他冷飕飕的说,他都没嫌弃跟她独处一室,她还嫌弃他?
她摸摸鼻子,“咱们这里够大,给人方便,结个善缘,以后若是有需要,也许能得到帮助。”
“看来你习惯心口不一,我不能信任你能保守秘密了,今天就……”他突然摸着自己的右手腕,还微微的动动手指头。
她倏地睁大眼睛,大喊,“别啊别,我说真话还不行吗?我是真心为汤爷着想的,汤爷你虽然不苟言笑,不怒自威,个性有点冷,人又闷,呃……”她是不是太诚实了?见他脸色微变,她急道:“可是喜欢你的小娘子很多啊,骆姑娘是娇了点儿,但爱你的心是真的,她爹是个明理又仗义的大富商,你成了半子,怎么样都比在采石场当个副总管强嘛。”
她年幼调皮,曾偷偷去过采石场好几回,不说那敲石、挖坑、尘土飞扬的场景,夏季炎热,每个工人都打着赤膊,汗流浃背,个个灰头土脸;冬天积雪,矿场虽然休息,但开春后,工人穿着厚厚外衣也得铲雪准备开工,总之,那就是个辛苦活。
汤绍玄虽是管事的,可以免去日晒雨淋,但在那个地方走动,肯定没有当个大商人来得舒服。
但她的真心话显然没讨好到他,只见他神情更冷。
“你建议我攀龙附凤?”
夏羽柔尴尬,“这——人往高处爬,攀权附贵是捷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的,人生苦短,没钱万万不能,汤爷若是娶了骆姑娘,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在你眼里,我怠惰肤浅,只能借女人裙带平步青云?”
他的语气令她浑身发寒,她吞咽口口水,小声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依汤爷的能耐,不需靠女人也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但多了个助力哪里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骆姑娘非无盐之貌,除了脾气娇些,也是县城出名的才女,不致辱没汤爷,何况她的娇蛮在汤爷面前肯定会收敛,你人财两得又不吃亏。”
他突然起身俯视着她,吓得她下意识的贴紧椅背,双手举起摆出防御架式,抬头看着他,“汤、汤爷要说什么?坐下好好说嘛。”
“我的事,不劳你插手,你的事,与我无关,我进食堂用膳,银货两讫,如此而已,明白吗?”
她看着他冷峻的脸庞一寸寸,一寸寸的逼近,近到她能在他那冰冷黑眸里看到自己惊慌的脸,她吞咽口口水,挤出笑容,“当然,当然。”
他陡然直起腰杆,转身开门离去。
危机解除,夏羽柔吐了一口长气,瘫坐在椅上,摇摇头,“吓死人了。”
她又喝杯茶压压惊,缓口气儿,才离开春满楼,再挤过人群,雇辆马车回家。
不意外的,弟弟早已到家,此刻正昏昏欲睡的坐在案桌前。
夏羽晨对庙会是真没兴趣,早早就回家洗漱温书,没想到却困了,这会儿见姊姊开门进来,忙揉揉眼睛,“姊,汤爷送你回来的?”
她差点气笑了,弟弟看来早熟,但在男女这方面显然太天真,汤绍玄没揍她几拳就不错了,还送她回来?
但她不忍心戳破弟弟的美梦,终究露出笑容道:“是啊,我们相谈甚欢,你快上床睡吧。”
她步出弟弟房间,抬头看着闪烁的星空,想到今晚的不欢而散,不禁叹气。
她今天太躁进了,也不知道汤绍玄还会不会接受她的示好……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能够挽回的吧!
第五章 找队友卖惨博同情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总是很伤人。
夏羽柔一如往常,一大早来到厨房,先做了个鸡蛋炒香椿芽,熬了个汤,对这阵子发生的事,心里还是愤愤啊。
不就是想替他牵红线,顺便让大家别再想把她跟他凑成对,又没砍了他或杀了他,怎么到现在还在生气,脾气这么大?
打从庙会隔天开始,他来食堂吃早饭,只要她是招待的,不吃;分量多给的,不吃,唉,好不容易好一点的关系又退回原点。
她也不是没反省过自己那天的言行,明白问题出在汤绍玄不喜欢骆玉玫,自己却还一副为他好的样子不停罗唆,压根不管他的想法。
可是她已经表现出歉意了,也表示过不会再多干涉他的私事,他还是这样冷漠,她又怎么能不烦不闷?
她泄愤般的用力拍打手下的面团,揉成一团拿起摔打,揉成一团再摔打,啪啪啪的,一次又一次,愈摔愈暴力。
夏羽晨跟叶嬷嬷互看一眼,摇摇头,均叹息一声。
那天的安排也不知哪里出了错?她跟汤绍玄之间没有更好,反而更坏!但不管怎么问她,她啥也不说。
吴奕也私下跟汤绍玄打探消息,但汤绍玄一样沉默,逼得他回头又问了夏羽柔几回,但一样没得到答案。
吴奕忧心忡忡,“阿柔,你动作要快点,那几个狗皮膏药追汤兄弟追得可紧了,甩都甩不掉,两三天就去采石场送鸡汤吃食,我都替你担心了。”
“我已经够努力了呀。”她说得可怜兮兮,虽然目的不同,但她真的想哭。
汤绍玄虽然仍来食堂用膳,但他的神情一日比一日冷,就算她姿态愈摆愈低,笑得更灿烂,两边嘴角都拉到顶,嘴都酸了,但汤某人还是面瘫,爱理不理,让不让人活啊?
食堂里的客人也都看到她像小媳妇对汤绍玄百般的讨好,奈何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因此对汤绍玄的不解风情表示无法理解,但对她这么勇敢追爱的小娘子,不忘私下给她拍拍手,以示鼓励。
熟客们都告诉她,女追男隔层纱,绝不适用在汤绍玄身上,要追他可能是隔个千山万水,不过大家还是看好她,说她韧性强,容貌好,虽是二嫁之身,但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她是个实在的好女人,他们也相信汤绍玄是个有眼光的人。
虽然他们鼓励的方向不对,可还是让备感挫折的她又有了勇气战斗。
但一日过一日,两人之间还是不见半点温情,于是几个熟客又嘀嘀咕咕的商讨了下,就推出两人当代表,探探军情。
一号代表吴奕咬了口刚出炉的烧饼,凑过来靠窗座位,对着汤绍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阿柔得罪汤兄弟了?”
他沉默。
二号代表沈铭与吴奕交换一下目光,沈铭向吴奕使个眼色,要他继续。
吴奕看了看桌上几道精致小菜发现都没动,吞了口口水又说:“汤兄弟啊,阿柔这娃儿很特别,除去投亲那几年跟……咳,成亲没接触外,她从小长到七岁,都在我们眼皮底下,调皮捣蛋不曾少,以前啊,她一旦惹夏夫子或夏夫人生气了,阿柔就像现在对你一样,讨好谄媚得让人发笑,让人气都气不上来。”
吴奕跟沈铭甚至在食堂里的其他人,都极有默契的不想提夏羽柔成亲那档子事。
汤绍玄对她的事没兴趣,正好用完餐,放下饭钱,起身就要走。
吴奕等人明里暗里都是希望他能跟夏羽柔凑成对儿,但眼下的他,对风花雪月绝无心思,再说了,夏羽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这些人根本是乱点鸳鸯谱。
吴奕连忙拉住他的手,苦着脸说:“汤兄弟,这娃儿是个苦命的,我跟你说……等等,唉,我放手。”
一记眼刀,他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眼巴巴的看着他走人。
食堂里的众人相对无言,看着默默收拾桌面的夏羽柔表情凝重,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这一晚,夏羽柔很认真的挖出她埋在房间墙角的铁罐,算算银两跟铜钱,沮丧的在床上躺平,不行,她存的钱还不够弟弟上县城里的书院,她还不能死!
赶紧再想想,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讨好汤绍玄?
“天无绝人之路”是夏羽柔的座右铭。
在日思夜想后,她决定扩大讨好的范围,对吴奕、曾大山、沈铭等这些有熊心豹子胆跟汤绍玄称兄道弟的人,她也意思意思的赠送一些家常小菜,嘴甜的恳请他们帮忙破冰,多说她的好话。
此举无异是公开承认她对汤绍玄是真的有意思,但她无所谓,生命要紧,眼下先打破这层让她攻不破的千年冰墙比较重要,若真的成了,她应该也不亏?汤某人那张脸虽然冷冰冰,至少好看养眼,她这么想着。
吴奕等人于是更卯足劲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遇到汤绍玄就叨叨说着夏羽柔的过往,尽责的扮演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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