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啊,董源就是牛气啊,山还可以这样画的,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有人会这样画……
对面郑东东于是问她在搞个啥。
“啊,这是个比较特别的绘画技巧,”
她遂解释:“一种中国画的技法,叫披麻皴。意思是状如麻皮的皴。看起来没有章法,实际上看多了又觉得奇异地规整,很神奇的一种画法……”
“啥玩意儿?”
郑东东又问。
“披麻皴。”
她答,接着画,接着描。
“听起来像脏话。”
郑东东表示,咋总觉得有点不雅呢。
“怎么就像脏话了?”
朱丹琪惊奇。
“……就,有点像宦静那个地区的脏话不是吗?”
郑东东解释。
于是朱丹琪就笑。
你别说真是有点像脏话的。
她一边笑,一边接着描。因为手里没有笔,所以心里并不很紧张,心里不紧张所以手也没有抖,就那么很自在地在空气中游走着描画。
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她正自在着呢,斜对面突然轻微地咔嚓一声。
哎?
转头看到郑东东,拿个手机拍她侧面。
“干啥嘛?”
她手指停了,问。
“就觉得挺好看就拍一下,哎你别停啊,接着画啊……”
郑东东解释。
朱丹琪说我不画了你赶紧给我删了。
郑东东说我不删。
朱丹琪说你讲道理,这我人身权,你给我删了。
朱丹琪于是去抢他手机。
他手机高举过头。
她跳一把。
够不到啊 KUSO!
人多了不好开骂,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她于是去拉他衣服。
郑东东岂能就范。他动如脱兔跑开了。
两个人在车厢里追打。
两个文艺界畜,身处社畜组成的森林,在其间穿插追打。
然后车停了。
列车表示,叉叉叉站到了。
叉叉叉站是老城区的站。胡同巷子蜜汁交错。郑东东带着她走到一家确实很差的摊子。果然生意很差。就一个老板在瑟瑟西北风中烤着串儿。客人也只有俩客人。俩客人就着瑟瑟西北风,在那里撸串儿喝啤酒。
好的,如果之前地铁和郑东东还能勉强搭,这回就真的很难搭了。
但是没有办法,谁叫跟我钱包是搭的。
朱丹琪这样想,也就只好坐下。郑东东过去跟老板打招呼,兜里拿出来一包华子。老板见他,收了华子,且隔着口罩瞬间识别后,立刻十分热情:
“哟,东子回来了?小姑娘是女朋友?”
东子听后虎躯一僵。
朱丹琪隔空,远远地摆手,啊不能,不是的不是的,朋友,朋友,没有女。
东子说,你看吧,哥,人姑娘都说了不是了。遂给他点烟。
两个人在瑟瑟西北风里对抽华子。
两个人顺便还聊了几毛钱。
两个人熟络得都写亲昵了。
朱丹琪想起来郑东东的履历 ,其间赫然是有烤串儿这一栏的,今天莫不是来到了以前工作过的单位呢?
东子他哥,也就是老板,应该不是亲哥因为长得根本不像,就是普通轻熟男混混状貌,抽烟罅隙间,就问这边朱丹琪:
“哎,你怎么就不是他女朋友呢?东子哪里不好吗?”
“啊?”
朱丹琪错愕:“……挺好啊……”
只能概括地说他挺好,也不能当着别的客人说他得长得好又有钱是顶流。
老板于是接着话茬儿:
“姑娘,你是不是有啥顾虑啊,你别顾虑啊,你别看他成天好像花里胡哨一个人,其实内心挺纯情的,特别能共情,特别懂心疼人,挺专一,一点也不虚头巴脑,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你试试吧,试试就知道了……”
朱丹琪心说老板你不要突然开始广告撒……
郑东东说哥,你别来劲啊。
另一桌俩客人也看向这边。
气氛略有点焦灼。
朱丹琪没办法,遂答:
“老板我知道他挺好一个人,但我也挺专一啊,我也纯情啊,我也不虚头巴脑啊,我也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啊……”
答完,气氛就更加焦灼。
老板悟了悟,大致 get 了,于是转向郑东东。
“东子,她有男的啊?”
老板问。
郑东东说哥,求你给我烤个串儿,求你别问这么多,算我求你好吗,我今天跑了大半个中国来这里的,我饿都快要饿死了……
第060章 葵花点穴手
二人吃串儿。
朱丹琪怒点十串烤腰子,十串马步鱼,十串毛蛋,十串小翅膀。
吃完烤腰子,啊好吃啊,朱丹琪说东东哥你吃这个吃这个;吃毛蛋,啊好吃啊,小翅膀,啊入味啊,就是马步鱼有点糊……
郑东东本来背对另一桌客人摘了口罩准备吃东西,听这话于是招呼老板,哥,不是我说你,鱼又糊了,鱼的火就不能大你知道吗。老板说我火不大啊,我烤鱼的炭摊开很薄的……
郑东东说哥啊,我说过多少次,火大火小跟炭没有必然联系,有时候炭摊开了火更大的……哎呀不说了……我教你,看好啊,教你最后一次啊……
于是朱丹琪叼个串儿,眼睁睁看着他串儿也不吃了,袖子一撸,跑过去烧烤架子那边开始烤串儿……
朱丹琪叼个串儿完全惊呆……
烤串儿烤串儿……
宇宙顶流在烤串啊……
夭寿啊我等下有宇宙顶流亲自下场烤的串儿可以吃了……
夭寿啊,啊啊啊……
这什么镶钻的串儿啊……
少时,宇宙顶流的串儿上桌了,顺便也给另一组客人上了菜。另一组客人也浑然不知自己吃的串儿是镶钻的,就觉得还是可以,是比老板烤得要好那么一点点。
朱丹琪喝口啤酒,彩虹屁随之迸发,说哎呀东东哥,我看您也是上能上九天揽月,下能下五洋捉鳖,经历很丰富啊。
郑东东说我那些经历你不都知道了吗。前段时间我的经历是可以直接拿出来卖惨卖钱的,不丰富点怎么行。
“还有踢球是吧?”
朱丹琪吃一口烤腰子。
郑东东说嗯呐,踢球,踢球踢好了某天上球场,季后赛对方打到垃圾时间了,反正也是垃圾时间,就盯准我和这哥们俩人。垃圾时间一结束,我俩的腿就让对方故意撅折了。本来这也是常事,24 小时还能救,但我和这哥们儿家里也没有私人飞机什么的,耽误了时间。
然后就不踢球了。
郑东东讲完,含混喝一口酒。
呢?
我什么?
我腿是这样,的手怎么回事?
郑东东问完看着她:“你的手让人撅折了?”
朱丹琪放下串儿,大口吸两口气,开始背九九表,开始想宦静,开始想跟自己的手无关的事情。
想着想着站起来,绕着桌子跑跑跳跳,背唐诗宋词。
她说东东哥你不能问我这事儿。你的腿已经好了,但我这毛病还没有全好,你不要再问哈。你跟我讲你参加大老爷们育儿节目的事情也好,跟我讲给动画片儿配音的事情也好,总之不要问我这个,问我这个我当场就要变异的……
郑东东自始至终看着她。看着她窘态毕显,看着她有志难申。
“你知道吗,我就是因为这个,觉得我们其实还真有点像。”
半晌,郑东东说一句。又补充说明:
“应该是比宦静和你要更相似的。”
朱丹琪问,所以你跑了大半个中国是要来跟我说这个啊。
郑东东说是的呢,我不想放弃啊,我一个月没见你了,我为自己争取一下不行的吗。
朱丹琪想了想。
东东哥,其实我总觉得,我还是跟宦静更像一点的。
具体哪一点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要和宦静更像一点的。
我非常笃定。
我有这个确定的感觉。
谢谢你跑大半个中国来看我,但其实答案没有变呢。
郑东东笑了笑,又点根华子,说,是啊,我跑了大半个中国,看你是不是让宦静给甩了,真甩了我接一下。
但这样看,他也是没舍得甩。
确实答案也没有变。
数日后,外间的电视里仍然在播着宦静的巧克力广告。
一起打扫卫生的妹子看到说,哎,我刚好买了这个牌子巧克力,小朱朱你要吗?
小朱朱转过脸来,说我要。
这个真能召唤王子啊?
小朱朱问。
妹子说不造,但我觉得能召唤卡路里。
于是几个妹子也不干活了,坐在一处,泡了茶,打开两盒球球,一起召唤卡路里。
小朱朱选了黄色的一个。
旁边妹子说啊那个好酸,我从来都没有吃过那么酸的巧克力,搞啥啊。
小朱朱想,嗯,我也没有见过那么酸的。
又是好久没有见到哥哥。十多天真的没有见过!搞啥啊!
拆了包装纸,吃掉它。It or him。酸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召唤卡路里,召唤召唤召唤。
是不是真的可以召唤王子呢?
这年头广告词还是稍微和实际功能符合一点好不好……
吃了半天,哪里有王子!
当然我们也知道夫妻肺片没有夫妻,大娘水饺没有大娘。
电视里还在放 Episode4:
一家养老院过节,一老奶奶趁护士不备,偷偷拿出啦一盒巧克力,一打开,一个红色球球一个金黄球球,老奶奶分了一个给旁边的老爷爷,吃掉了,凭空出现一个红色衣服王子和一个黄色衣服王子。
然后两个王子给大家唱歌跳舞,打扫卫生。
打扫着打扫着……
“哎,看,我是瞎了咩看?”
旁边妹子拿手指捅了捅她的二头肌。
她闻言看过去。外面下了小雨,地上湿答答如镜,霓虹闪烁,天上地下融成同一座花里胡哨的城池。她觉得有点看不清楚,就拿了包里的眼镜戴起来。
嗯,这回看清楚了。
从外面的街道上过来一个打伞的男子,黑色衣服,黑色的伞。外面花里呼哨的霓虹在他经过的地方悄悄沉默了,勾勒出他瘦瘦高高的轮廓来。
他过来,推开店门。
叮咚。
欢迎光临。
门口的自动感应小机器人捏着嗓子喊了一声。
旁边妹子葵花点穴手狂戳她的肱二头肌:
啊啊啊,是电视上的那个人是不是?这我糖吃多了出现幻觉了是不是?这巧克力是不是带麻的巧克力啊……
啊不要戳了手指好尖我有点痛。
她眼睛还是酸酸的。
她想,这玩意儿特么真的可以召唤王子啊……
广告完全符合产品功能啊!
这年头这么诚信的商家不多啊!
好评好评!
黑色衣服的王子收了伞放在门口,一路走进来,走到她面前说,look,我来接你下班了,晚饭烧烤和火锅你随便选啊。
朱丹琪问能不能就稀饭啊?
旁边俩妹子要晕倒样子。其中一个控制力较差的妹子一直在喊好帅啊好帅。
她于是从台阶上站起来,抱了抱他。
她抱着她的王子。
她抱着她的答案。
“哎,哥你妆没有卸干净……”
她抬头细看才看到。
“对不起久等了,今天我的戏一杀青就过来了……”他拍拍她的头:“郑东东他们的戏还在拍,我先走了。”
嗯,妆都没有卸干净就过来了。
“其实人郑东东还是仗义……”
她想了想。
“怎么说呢,”宦静想了想,“被揍了也不打击报复,知道我们的事情也没有捅出去,也算是仗义吧……”
“是吧?所以有时候我就受不了他这种……你也扛不住吧……”
她抓住机会辩解。
两人纷纷表示这种仗义中透着绿茶,绿茶中透着仗义的人类,真的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办好呢。
以及讨论到最后还是决定去吃火锅。
第061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杀青了就是工作的终结吗?不是的。杀青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去度假了?不存在的。
杀青了就可以去做别的工作了!
次日开始海面。
海面不是海平面。
人有海选,我有海面。
连续海面俩星期。
于是来到了这样的一天,首先去面的第一个工作是个低成本的武侠微电影。就是那种你一边面导演还在一边拉投资的那种电影,面完导演说我觉得演得还行,哥们儿身手也很矫健!另外我们这个电影有一个价目表,大概带多少资进组可以群演,多少资可以有一句台词,多少资可以有打戏,多少资直接一番吧!大致就类似这样的操作。
朱丹琪想,我们没有钱的,上个剧的钱还要还银行呢,不然老板房子没了。
老板房子就是我的房子啊,我老板娘。
朱丹琪请示了一下老板,老板表示我能带进组的只有美貌。
美貌啊美貌。
资是没有的。
于是去面第二家。
第二家是个低成本的先锋文艺电影。老板说哎呀文艺电影我喜欢的,特别是那种一个镜头杵在你脸上一拍俩小时的电影,又不用打来打去,又不用背大大段台词,有时候甚至妆都不用画不要太爽。拍完了莫名其妙哎呀还得奖了,七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什么。
当然得奖的概率也是很低。
结果面了以后被 KO。
为啥呢?
朱丹琪问助理导演,你们要个啥样的呢?
助理导演说我们要个小胖胖,增肥二十斤来走一个啊。
朱丹琪说我们也很想增肥啊,为了艺术是吧,但是我老板吃了我多少饭啊,然而现在还不是那个弱不禁风软绵绵看到他就想弄疼他的迪奥样……他什么都能做到但增肥二十斤不能啊……增个四五斤差不多但二十斤真不能啊,二十斤是多大一坨肉啊半张桌子吧真不能啊……
遂再次失去机会。
第三家是腐剧。
是的这年头比较火爆的腐剧呢!现在比较时兴那种让你和有关部门都抓不到把柄地暗戳戳地腐来腐去,人表面是个职场剧,大家穿着制服特别正经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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