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慕容小婉说道:“你让良家女进极乐馆;你还勾结这书院的老师,让书生倾家荡产!尤娘, 你究竟还要害惨多少人?”
尤娘笑道:“你不过一个小丫头, 又知道多少?若不是我, 这些良家女早就流落街头,比极乐馆之女妓还不如;而这些书生,在极乐馆春风得意,这你情我愿的买卖,又有何不可?”
慕容小婉蹙了蹙眉,摇了摇头,说道:“女妓大多并非自愿,书生则利用他们的弱处,这算什么?”
谁料这时候那薄青云也突然笑出了声。
梁皓宇紧锁眉头,厉声喝道:“薄青云,你身为书院老师,不让这些书生勉力向学,反将其导入这境地,如今你还不知罪?”
薄青云笑道:“我薄青云乃书香世家,薄家世代为官,自然也是认为求学科考,仕途为官乃是书生的路子。”
梁皓宇心里一动。
薄青云淡淡地说:“这种人家,其实最是有门第之见,任何无助于科考和仕途的,都将其舍弃罢了。”
梁皓宇眉宇肃然:“薄青云,你为何会有此成见?”
勉力向学,报效国家,然后寻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礼之女成婚……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梁皓宇看着薄青云。
薄家乃言情书网,族中子弟多在当朝为官,名声显赫。
如果他没记错,这薄青云的妻子,是当朝朝议郎的女儿,也是自己家族的远亲。
薄青云那身子随即松垮了下来,面露颓唐之色,仿佛陷入了回忆,痛苦地说道:“我的小芳,若是今天还活着,我.....”
梁皓宇皱眉:“小芳为何人?”
薄青云寒声道:“小芳为我的童年之伴。后来我们便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我母亲知晓后,嫌弃小芳的家世,坚决不同意我这婚事,便让我们断了往来。”
薄青云的眼神黯淡:“接着我们薄家便还搬住处,父母让我勉力向学,再后来科举入仕,给我订亲。此时我才知道,小芳因为家贫,居然入了平康坊为歌妓......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接着你们就知道了,因为我厌恶这些官场里的尔虞我诈,便辞去官职,开了书院。”
慕容小婉盯着薄青云,心底却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厌憎。
“怎么,所以你要报仇?”慕容小婉冷哼一声。
薄青云愣了一愣,接着说:“我要揭开这些道貌岸然的科举入仕的面具!看到这些书生和极乐馆女妓之间有了感情,再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一样......”
“小芳已死,我也灯枯油尽,那还有什么比看到这个更加惬意满足的呢?”薄青云突然眼神闪过一丝光,“我要让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所谓的科考入仕门当户对,是多么愚蠢!”
慕容小婉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喝道:“那可怜的小芳,还有你的夫人,她们才是真正无辜的好吗?”
薄青云眼神一变,阴狠地瞪着慕容小婉说道:“你说什么?”
慕容小婉笑道:“你口口声声说爱小芳,之后眼见着她沦为平康坊之妓,便只是发出一句物是人非之感。你做了什么?救过她吗?说不成她早就看透你这种薄情寡义之人罢了!”
“你......”薄青云面部扭曲,狠狠地瞪着慕容小婉。
慕容小婉接着慢慢踱了一圈,斜瞥了薄青云一眼,又接着说:“薄青云,你又想过你夫人的感受没有?一个知书达礼的名门贵女,满怀欣悦地嫁你为妻,却见着自己的丈夫,心猿意马。”
梁皓宇突然心里一跳。
这时候他不由地看了看慕容小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怕不是成天往那平康坊的小芳处跑,口口声声都是小芳。你的夫人呢,独守空房,永远见着都是你那冷脸。”
梁皓宇心里一惊,不由得攥了攥手。
这慕容小婉说着薄青云的事,他情不自禁地代入他自己干什么?
薄青云突然浑身发颤,指着慕容小婉大声喊道:“你这个罪眷庶民,满口胡言乱语什么!小芳我给她照顾得很好,我的夫人,也毫无怨言!”
慕容小婉突然大声笑了出来:“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她们二人都无怨言,你为何还是心怀不甘,怨毒地要让越来越多的书生都步你后尘?”
薄青云见着那慕容小婉那艳若桃花的脸,在那摇曳的烛光下仿佛化成了另个人,那不是心爱的小芳是谁?
薄青云突然用双手捂着脸,身子不住地颤抖,喃喃说道:“始作俑者都是他们,不是我薄青云,不是我薄青云......”
“薄青云,你可是害得人好惨啊!”慕容小婉见薄青云捂住了脸,知道是刺了他的痛处,故意又这般说道。
“小芳,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都是他们......”薄青云捂着自己的脸,不住地低声说道。
“娘子,娘子,你饶了我吧。”薄青云突然又变了声调。
“娘子你早些歇息吧......用了那药,今后便不会有痛了......”薄青云突然情不自禁地说道。
慕容小婉此刻不由地和梁皓宇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薄青云之妻,死得还别有蹊跷?
梁皓宇低下头,不住地叹气。
这一案未破,又扯出这陈年旧案......
这时候,那屋外又进来了几个京兆府差役、低声和梁皓宇说了几句。
梁皓宇不由得脸色一变。
他见着慕容小婉紧张地盯着自己,终于缓缓说道:“琴心被发现在极乐馆的地下室。有个人说......”
接着梁皓宇便不吭声了。
慕容小婉急忙说道:“她没事吧?”
梁皓宇接着沉声说道:“她被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冷了……”
慕容小婉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尤娘冷笑一声。
慕容小婉顿时冲到尤娘面前,死死地摇着她,泣不成声:“你为何下此毒手?”
尤娘这时候冷哼一声,看了看梁皓宇,阴恻恻地说:”哟,你们还真是心细呢。“
慕容小婉恨恨地扯起尤娘的头发,道:“你真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女人!”
尤娘狂笑不已,大声道:“怜悯?慕容小婉,你当我是傻子吗?怜悯能当饭吃吗?”
“论家世,这些极乐馆的女妓没有一个比我凄惨。我是靠着怜悯活下来,走到今天的?”尤娘笑道。
“被继父侵犯,母亲还骂我是勾引人的贱女人,然后再将我卖去极乐馆......”
慕容小婉闭上了眼,眼泪便簌簌而落。
“尤娘,我不管你曾经受过怎样的欺辱,但是,你这种杀人之心,只会让自己陷入这种轮回,万劫不复。”慕容小婉厉声说道。
尤娘阴狠地看着慕容小婉:“慕容小婉,你别在这里唱着高调。你出身富贵,父母疼爱,即使后来家道中落,也曾有过那好光景。”
“而我,这种人,从一出身,便是万人践踏的蝼蚁罢了。怜悯这二词,在我这里,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没想到,要毁在你们这种最让我厌憎的人身上。”
“一个个道貌岸然,真是令人作呕 !”
“琴心真是蠢,蠢到要相信到你们这种人。所以我便将她杀了。”
尤娘狂笑不已。
慕容小婉狠狠地打了尤娘一个耳光。
尤娘怔了一怔,又失声大笑。
慕容小婉泣声道:“琴心没有错,是你们,把她拖到这万劫不复的地...... 尤娘,你这是妥协,而不是隐忍想着有一天能摆脱这种轮回!”
尤娘捂着自己的脸,低声笑道:“摆脱不了的,摆脱不了的......”
这时候,梁皓宇突然低声道:“琴心没死,她被医官抢救回来了。”
尤娘一惊,睁大眼看着梁皓宇。
慕容小婉也不敢置信,激动地便上前死死地盯着梁皓宇说道:“此话当真?”
这时候杨理冷声道:“不这般卖个关子,尤娘你怎么会亲口承认说自己杀了琴心?”
尤娘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慕容小婉终于知道这是梁皓宇下的一个圈套。
梁皓宇这时候见着慕容小婉全身不住地颤抖,心里莫名一动,便走了上前,拍拍慕容小婉的肩:“你们先回吧,剩下的......”
慕容小婉似乎还没从那“琴心之死”中缓过来,她浑身颤抖,低声叹道:“都是我的错,琴心她差些便被这尤娘......”
梁皓宇此时心里莫名一痛,不自觉便揽过慕容小婉的肩,慕容小婉一转,加上身子虚弱不支,竟就倒入了梁皓宇的怀里。
???
梁皓宇嘴角一抽。
京兆府差役无语望天。
看看这冰冷清贵的梁少尹刚才做了什么?
梁皓宇的手不知何处安放,只好缓缓地垂下。
慕容小婉身子身子还在不住颤抖。
然而他并没有立马将慕容小婉推开,只是身子有些僵硬,接着,似乎又慢慢变得柔软了起来。
而在旁一直不发一语的平远,眉头紧锁。
过了片刻,平远便一个箭步上前,拉过慕容小婉的手,慕容小婉便转身倒在了平远的怀里。
这时候梁皓宇突然看见一个精致的黄色坠子在慕容小婉的胸前一闪。
印象中慕容小婉脖颈前从未戴过什么首饰,这个首饰,倒有些特别,居然是个精巧的哨子?
这是这个男子送的?
这时候平远看着梁皓宇盯着那哨子,心里一紧,便冷声道:“梁少尹,今日这案,看来已经有了结果。那么接下来,那极乐馆的幕后推手,还望京兆府尽早查明才是。”
慕容小婉一听此话,终于稍微缓了过来。
她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梁皓宇,这次琴心差些丢了命,你可要为琴心找回公道!”
慕容小婉接着又马上跪下,痛哭道:“若是尤娘、薄青云不得严惩,我慕容小婉这辈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你的.....
梁皓宇心里莫名的苦笑一声。
自己在难过什么?
还以为这个女子对他会完全信任?
梁皓宇接着敛眉冷声道:“你们不用担心。本官自会探究到底。”
梁皓宇和杨理挥了挥手,说道:“我们走罢。”
接着,京兆府一行押送着尤娘和薄青云,便出了薄青云的屋门。
夜晚的秋风有些凉,梁皓宇有些燥热的脑袋便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刚才自己见着慕容小婉那痛不欲生的模样,竟莫名其妙地揽过她的肩。
而慕容小婉之后因为虚弱,体力不支,倒入他的怀里。
而他竟一时心里一软,并没把她推开。
真的和梦魇般了。
他对慕容小婉,应不过是一段不着痕迹、鬼迷心窍的心悦罢了。
“你想过你的夫人吗?她是多么的无辜?”这时候慕容小婉刚才呵斥薄青云的话竟不自觉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你想过你夫人的感受没有?一个知书达礼的名门贵女,满怀欣悦地嫁你为妻,却见着自己的丈夫,心猿意马。”
梁皓宇心里一阵堵。
今晚真的又要喝那安神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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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状元酒(六)
平康坊极乐馆和青云书院勾结之案终于震惊了圣上。
唐晖宗龙颜大怒, 在朝廷上对着群臣怒喝道:“岂有此理!这极乐馆之案,必须给朕查个清楚!”
盛阳侯低下头,给陈越御史暗搓搓地递了个眼色。
那陈越御史心里一骂。
这盛亲王今日装病不上朝, 如今盛阳侯便是让我顶这锅?
陈越御史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 沉声道:“皇上明察。这极乐馆和青云书院勾结一案, 这中书令、教坊司难辞其咎......本官恳请革去中书令、教坊使......等职。”
话毕, 陈越心里擦擦汗。
没事儿,反正换这波官, 迟早也是四皇子盛亲王他们的人。
陈越御史率先开了话,其余大臣也连连应和。
唐晖宗便点点头:“这些官员, 就在他们眼皮儿底下做这些事儿, 让他们全都告老还乡罢!明日你便呈上正式奏章!”
陈越御史急忙跪地道:“老臣遵旨。”
接着唐晖宗又说道:“若是本国的书院,都如青云书院般, 那么全天下的书生学子,都是沉迷那烟花之地的废物!长此以往, 吾国何存?”
“一个个都是不中用的家伙,保不成你们全都是一丘之貉!小心你们的官帽!”
唐晖宗这话一出,那盛阳侯心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知晓此事的大臣则不由地抖如筛糠。
唐晖宗见着这些人的模样, 冷哼一声。
就这些人的能耐,看来也不过是某些人的小棋子罢了。
那个装病的盛亲王......
周沁亲王若是积极入仕便好了, 一定能成为自己的左臂右膀......
想到这,唐晖宗叹了口气,便甩了甩袖子,威声喝到:“退朝!”
唐晖宗一路直走到养心殿, 怒得摔了个龙纹青瓷茶盏。
他咬牙恨恨地想, 今年来糟心事真的太多了。
慕容远延误战机、兵部尚书高利中毒、户部尚书张延之子囚女、太常少卿巫朝之死更是离奇......
现在这中书令下的青云书院和教坊使还在他眼皮下沆瀣一气。
这满朝的重臣官员都和中了邪似的。
就连想好好品尝美食来解压的心情, 也因那林牧早就不在尚食局而愈加心堵。
真想像那周沁林牧般,直接归隐得了。
*
安阳宫。
那四皇子李勘正紧张地问丽妃:“母后,如今这青云书院和极乐馆居然被京兆府揭了,真是时运不济!”
丽妃面容娇美,那瓜子脸上盈盈地盛着一双媚眼。
她定定地看着四皇子,缓缓说道:“勘儿,你可别沉不住气。你可是将来要做大事之人,怎可为眼下这些事情大乱阵脚,让你父皇对你生疑?“
李勘遗传了丽妃的容颜,面容甚为清秀艳美,却少了些男子的硬朗之气。
只见李勘拧了拧眉,又低声道:“母后,你说,父皇不会真怀疑到我们头上吧?”
丽妃抿了口茶,看着这个毛躁的儿子叹了口气。
丽妃勾起嘴角,悠悠道:“放心,我安排得十分妥当,若是有人泄密,可不只是让他们死这么简单。”
李勘这才略微放心下来,但仍是带有一些担忧道:“这人都是您让盛亲王他们安排的,说实在的,儿臣对盛亲王还是有些不放心,虽说母家张国公府和他们有着姻亲关系,但总归隔着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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