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小的下人暗自猜测,长公主莫不是被魇了。
这一切燕姝都不知道,也无心去管。
自那一夜已经好几日了,她身上的青紫痕迹才勉强消退了几分。
那枚碧莹莹的玉佩就摆在她的床头,可那日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堂堂大寰国的长公主,难道就这么被白白糟蹋了?
她甚至都不敢告诉自己当太子的皇兄,皇兄忙着追妻,自顾不暇。
又一日,燕姝参加了一场宴席,有些疲惫地沐浴完回到房中,想到那枚玉被自己随身携带着留在了浴室里,于是前去找玉。
等她再回房,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窗边突然就多了个男人。
黑衣,蒙面,腰间一柄泛光的匕首,无端散发着冷意。
“你!”
燕姝娇喝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大胆狂徒,竟然还敢出现!”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去,没想到那男子双眼一眯,竟直接将他扯到了怀中。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燕姝挣扎,男子轻声一笑,声音暗哑:“公主殿下今日与宣宁侯世子笑得好生开心,怎么,宣宁侯世子知晓公主在我身下是另一番模样么?”
他声音带着杀意,燕姝瞬间落泪。
“你到底是谁?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沾染我!小心掉脑袋!”
向来强势骄纵的长公主有些委屈。
黑衣男子没想到她竟就哭了,眼中闪过无措,连忙把她送了开来。
“是不是太疼了,对不住,我不……”
他声音软了点,哪知燕姝眼神猛地一凝,一柄短刀就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登徒子!”
她从男人腿上跳下,恶狠狠看着他。
男子不惧反笑:“有意思。”
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燕姝:“公主殿下,愿不愿意跟我走?”
燕姝眨了眨眼,匪夷所思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男子低低笑了,完全不怕横在脖间的短刀。
“公主殿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多情而俊朗的脸。
燕姝皱眉:“不认识,你是谁家的公子?”
“我可不是那些小白脸。”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燕姝的短刀。
“你!”
燕姝惊慌,被他重新拉进怀中。
“我是个杀手。”
温热的气息靠近,男子强势地掰过燕姝的下巴,给了她一个深吻。
“嗯……”
燕姝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又被吃了一遍。
再次见到男人时,她已有了准备。
“怎么?本宫这里是客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燕姝傲慢地抬起头,身后瞬间跳出十来个暗卫。
“给本宫拿下他!”
她一声令下,暗卫倾巢而出,然而那男子面色不变,仍旧是眼带笑意,居然一人将十个暗卫全都制服了。
“公主真令我伤心……”
他故意垂下头看着站在他对面的燕姝。
“你、谁让你如此冒犯本宫!”
燕姝色厉内荏。
“我只是心慕公主,如何能叫冒犯呢,公主难道不喜欢吗?”
他的声音缓缓流入燕姝的心中,害得她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喜欢?”
这种话,从未有人对她说过。
她重新看着男人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居然也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离。”
燕姝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她没有婚约,也不打算成婚,没有母后,父皇也不管她。
但一直和翻自己窗户的江湖男人厮混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她不想沉溺在短暂的温柔里。
“以后别来找我了。”
又一次云雨后,她认真地对秦离说。
“为什么?”秦离一脸诧异。
燕姝忍下心底酸涩。
“你与我殊途不同归,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贪图这一时快活。”
她说完这句话,仿佛攫取了极大的勇气,又挂上了属于长公主的那种高贵和疏离面孔。
“你一个江湖人士,穷其一生恐怕连我一条衣裙的银子都挣不到,我是公主,我们之间没有未来。”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在滴血。
但她想,秦离一向高傲,这下应该愿意离开了。
第282章 番外2:鹤与鹰
谁知秦离沉沉地看着她,突然笑了出来。
他放肆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燕姝不明所以,恼羞成怒地捂住他的嘴。
“小声些!会被听见的!”
虽然她已经提前遣散了下人,但保不准隔墙有耳呢。
秦离亲了亲她的手心,把她搂紧。
“走,找个时间,我带你去外面瞧瞧。”
燕姝不以为意,她装作生病卧床,闭门不见客,实际上偷偷跟着秦离溜出了京城。
她虽然贵为长公主,可除了每年一次的行宫避暑和狩猎,倒还没有去过除了京城的其他地方。
秦离带着她去了临近京城的冀州。
“阁主,您吩咐的东西都备好了。”
当着她惊讶的眼神,秦离从下人手中接过厚厚一叠银票,又带着燕姝住进了一处隐蔽而奢华的楼宇。
“你不是江湖中人吗?”
燕姝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怀疑。
在她心中,江湖人士成日就是打打杀杀,刀口舔血,哪里会有这么多银子,住这种比起她的公主府也不遑多让的豪宅。
秦离轻笑一声。
“江湖人士难道就要风餐露宿么?”
他把燕姝剥光了扔进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欺身压了上去。
情到浓时,秦离在燕姝耳边低声道:“宝贝,我可是摘星阁的阁主,即便是养十个你也是绰绰有余。”
燕姝回到公主府后连夜差人打听,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孤陋寡闻。
摘星阁――江湖第一大暗杀势力,排名前十的杀手有七个都在其中,每一单都价值千金,阁主手中掌握的财富更是无法估量。
看着手中碧莹莹的玉佩,燕姝烦闷地叹了口气。
原先以为是个穷小子,好不容易想了个借口想断干净,却又出了这一出。
这下还能有什么借口?
她烦恼了几日,秦离原本隔几日就要来见她,现在却有一个月都不见踪影。
难道终于腻了?
燕姝松了一口气,忽略掉自己心底淡淡的失落。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费心思去推拒他了。
又到了她例行进宫请安的日子,原本只是走个过场便离开,谁知今日,惠武帝却突然问她有没有中意的儿郎。
燕姝心中一跳,随即莞尔一笑:“儿臣一介女流,自然是听父皇的,怎敢自己随意有想法呢?”
看着惠武帝满意的眼神,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二十多岁,在世人看来,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惠武帝多年不曾管她,如今过问她的婚事,肯定没好事。
不久后,北凉进犯的消息便传满了大街小巷。
燕姝不再宴客,对那些送上门的请柬也全都拒之门外。
她心底有个不好的猜想,想找皇兄聊聊,却恰逢皇兄的心上人出了事,无暇顾及其他。
秦离也像真的走了,除了那块玉佩和午夜时她偶尔会做的梦,什么也没留下。
燕姝觉得整个公主府变成了一个大鱼缸,自己则是里面的一条美人鱼。
美丽而孤寂。
后来朝堂上开始争吵,她才知道,原来惠武帝真的想让自己去和亲。
好友永明郡主得知此事后急匆匆地赶来陪她,她却强颜欢笑,反过来安慰她,一切都好,会有解决办法的。
其实没有,她心底恐慌至极。
等到北凉使者进京,在宴会上说出求娶她的那句话时,燕姝知道,自己的这一生恐怕就这样完了。
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什么也没想,浮现的居然是秦离的面孔。
他初次的目光迷离,再见时的戏谑,后来的深情……
她顿时觉得被宴会中无形的气息扼住了咽喉,含着泪跑了出去。
一路到了荷花池。
初夏的池子里还都是些青黄不接的枯枝败叶,燕姝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受了委屈,也经常会默默躲在这里哭泣。
有一日,有个小男孩在这里撞到她哭,还给了她一颗糖果。
回忆到这里,她的动作突然凝固了。
秦离的脸庞和那个男孩的重叠在了一起。
是他?可是怎么会……
她正惊疑不定地猜想着,身后便伸过来一只大手,把她拖进了树丛里。
随即是铺天盖地的热吻,瞬间将她拆骨入腹。
“我好想你……”
秦离叹慰一声。
燕姝的泪霎时就落了下来。
“你别再碰我了,刚才父皇在大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送给北凉和亲了!”
她从浓厚的氛围中挣脱出来,嗓音里带上了悲哀的哭腔。
“秦离,放过我吧,我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妻子了。”
她以为秦离这次该离开了。
没想到秦离那双鹰一般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紧紧攥住了她。
“不会的,你不会离开的。”
他的眼神从未那样真挚过。
“我会带你离开。”
“公主殿下,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秦离问了最初相遇时的那句话。
燕姝抖着唇瓣,双眼含泪,半晌摇了摇头。
“我不走。”
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锦衣玉食地过了这一生,若她一走了之,北凉必将撕毁盟约,届时,战火四起,百姓将流离失所。
她不愿意看到这种场景。
没想到秦离还是笑了。
他似乎永远都那样运筹帷幄,不动声色地谋划着一切。
“抛去所有的杂念,只看自己的心,公主殿下,你愿意跟我走吗。”
到了和亲的那一天,燕姝如丧考妣。
队伍走出城时,她已经连悲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么一路到北凉,嫁给一个野心勃勃的陌生男人,也许要冒着生命危险生几个孩子,最后死在离故土千万里的异乡。
自古以来,和亲公主无一不是这样的结局。
可秦离带着摘星阁的杀手们来了,踏着血与剑光,踏着北凉人的尸首,带她飞出了这片牢笼。
最后朝着已经成为新帝的兄长和成为皇后的好友一拜时,燕姝心中百感万千。
昔日深宫中受尽欺凌的兄妹俩,竟然走出了这样的两种人生。
她就这样跟着秦离走了。
抛弃了尊贵的长公主身份,抛弃了京城这座装满她前半段人生的城池,迈向了一段全新的人生道路。
“阁主夫人,此生幸甚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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