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了香囊,也不用吃药了。
平时,她临睡前才会将这香囊挂于床头。但今日这香囊陪她一起淋了水,她只能将它挂在床头上晾晒,忘了取了。没想到这香囊晒干,里面的香味更盛。
她往洛屿泽那靠了靠,本想借着他身上的松木香入眠。
还没一会儿,她突然察觉到自己身下暖流更甚,连忙披了件外衣起身去了外面。
她蹲在月下洗净污秽,愈发觉得身子不适。
之前她就算服用了药丸,月事也一直是正常的,但这次不知道怎么,仿佛身上的血要一下子流净一般,来势汹汹。
她医术有限,尤其是为自己诊断。
左思右想,她还是觉得要找大夫看一下。
洛雁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没想到还是弄醒了洛屿泽。
“去哪儿了?”
洛雁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去洗月事袋,恹恹道:“奴婢去喝了口水。”
“嗯,时候还早,继续睡吧。”
说罢,洛屿泽又阖上眼,抬手将洛雁箍在自己怀里。
洛雁被他压得用力,不满地哼唧一声,只得抵着他的胸膛睡去。
自石榴来后,洛雁能干的活便越来越少了。
加之院里又添了下人,那些脏活累活自有人干,她只需要定量抄完洛屿泽送来的文书就成。
或许是因为沈思琼也有事要忙,才会免了她这两日的晨昏定省。
她原以为沈思琼没派人同她提及要去赴宴的事,便是不想带她去,她也乐得清闲。没想到临近赴宴的前一天,沈思琼就派素喜过来了,“姨娘,明日有宴席,夫人要带您一并前去,还请姨娘千万别丢了洛家的脸面。”
留到最后一日才通知她,显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幸好洛屿泽早就通知了她,洛雁也提前做了准备。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便起身洗漱。
她昨晚便想好了今日的打扮,既不能盖过沈思琼的风头,但又不能素过头。
幸好她此番出行前,收拾了一些拿得上台面的首饰,加上余清婉又往她首饰盒里塞了点小玩意儿,也能稍微装点一番了。
石榴在旁打下手,不一会儿便将飞云髻盘好了,几朵零碎的珠花别于发髻之上,虽显得有些素净,但在旁别上一朵红花,倒衬的别致起来。自上而垂的两条嫣红色缎带顺滑的贴在黑发上,微风一拂,便添几抹灵动气。
除了珠花,她还戴了个梅花状的银簪,上面点缀了几颗黄豆大小的红宝石,虽色泽一般,但在她肤色的衬托下,也多了几分华贵。
衣服方面,她选了在望月楼买的一件淡红色的苏绣梅纹裙,正好与头饰相配。
当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正准备跟洛屿泽上一辆马车的沈思琼突然皱起眉,狠狠地咬了后槽牙。
第24章 洛娘子,状元郎俊美吗?
“爷,让妹妹跟我一辆马车吧,正巧我能教教她规矩。”
沈思琼放弃跟洛屿泽同乘马车的机会,扯着洛雁向后挪了一辆马车。
余清婉也要去,但她要跟着穆编修一同去。两家错开一点时间,方便入门同主家寒暄。
洛屿泽并没拦着,眸光却不自禁地落到那一抹淡红身上。
洛雁比沈思琼要慢一步,当她踩着车凳上车时,明明还差一步。
素莺装作没看见一样,直接伸手抽车凳,幸好石榴眼疾手快,直接把素莺的手挡掉,才没让洛雁出洋相。
出洋相是小,要是真破了相,就不好了。
素莺的心思被看穿,霎时耳根一红。
洛雁却无暇顾及素莺,掀开帘子进入车内,她拘谨地坐在沈思琼身侧,余光不敢乱晃。
最终还是沈思琼先开得口,“妹妹今日这打扮从何处学的?”
沈思琼眼下扬出不屑,打扮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妾就是妾,怎么都比不上她这个正妻尊贵。
洛雁觉察出沈思琼都试探,故作惊慌道:“奴婢愚钝,不知这种打扮可犯了禁忌?奴婢粗鄙之人,从前从未参加过如此重要的场合,昨日为了这宴席,奴婢愣是吃不下饭呢。”
沈思琼扯唇一笑,不过是个胆小的人罢了,连参加个宴席都战战兢兢,难成大器。
爷宠着她,不过是相中了她这张脸吧。
沈思琼得意地扬眸,“还算得体。”
沈思琼不得不承认,她虽然胆小,但还算聪明。她今日的打扮,于情于理都在应有的规制内,明艳但不显富贵,也越不过她这个主母。
沈思琼手中的帕子暂时得以松弛,素喜递过来半杯热茶,“夫人,离今日要去的地方有一阵距离呢,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思琼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又用帕子拭唇,仪态端庄。
她重新抬眸打量洛雁,神色已然恢复平静,“今日这宴席并非为你这种人所设,所以你也不必过于拘谨,坐在那席上,尽管吃喝就成,切记一道吃食不可叨三遍,否则便会让人家笑话我们洛家的人贪嘴。”
“你虽为妾室,但出门在外,也代表了洛家的颜面,以及我这主母的颜面,要是你哪里做的不好,旁人告状到我这里,我回去定要罚你。”
洛雁点了点头。
实际上,对于这种宴会,她从前并没少去。
虽都是小时候,印象却极深。
左不过是因为这庶女的身份被人针对,再加上她这张脸生得妖艳,常被那些贵女们形容是狐媚子转世,次次去,次次受尽冷嘲热讽。
后来,她便装病不去,渐渐地,也就没人请她了。
毕竟她只是个庶女,去了,不过是给她们提供了些乐子,不去,她们也没什么损失。
沈思琼说完,便当洛雁听了进去。反正这规矩她也没什么可学的。
一个妾室,本就接触不到那些夫人们,她只管跟别的妾室打好照面就成,反正她们才是一路人。
洛雁清楚自己跟余清婉坐不到一起,于是便想着找一靠边的位置图个清净。
这京中贵女每年都办春日宴,洛雁第一次听说还有秋日宴。
想必是这地方官员为寻个由头请洛屿泽两人出来,便借口办了这秋日宴吧。
春日是万物复苏时,那这秋日便是万物结果时。
胡县令将这宴席设在自己在郊外的宅子里,面积颇大,男宾与女宾娱乐的场所也是分开的。
客人还没到齐,又不是用餐时辰,女眷结伴入了后院,大多是在玩乐。
项目同春日宴上有的也没差多少,除了乐舞、抚琴、投壶、捶丸等,还多了些洛雁从未见过的乐子,例如傀儡人偶,听说是胡夫人专门请了人偶班子来表演的,绘声绘色的人偶说书唱戏确实惹人稀奇。
除了这人偶,还有毛毽子、打马棋和解玉板,设宴的人还拿出了不少稀奇玩意儿设筹,引了不少人来解。
沈思琼才刚到,就被众星捧月般围了起来,也无暇顾忌洛雁。
洛雁得了空闲,便领着石榴在院中闲逛。
不得不说,这外宅竟修的这般气派,亭台楼阁恨不得耸云而立,假山奇石四处罗列,二人漫步在绿荫花径间,听得潺潺流水,嗅得菊香四溢,更有灌木里传来的蝈蝈声增添灵气。
远远地,见一亭子,里面坐了六七名少女,正在缝香包和编百索。
洛雁走过去,并没强行介入她们,而是静静站在一旁观望。
亭中的少女有几人已经把想把上的图案绣制完成,还有几人刚打算开始,在她们面前,还摆放的一堆木盒,上面分别贴着“藿香”、“茱萸”、“艾叶”、“肉桂”和“樟脑”等药末,非过节时,这香包不过图一乐子,做完后也是彼此互赠。
还有那百索呢,就是用五彩的丝绳拧成手链,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或是珍重的家人可以祈求平安长寿。
旁边的少女注意到她这个外人的参与,竟抬手递给了她一块布料和一根针,洛雁也有些忍不住,抽了几根用得到的丝线,打算在这香包上绣一只蝴蝶。
少女间,绣香包是次,闲聊是真。
不知是谁先扯了话题,“我听说,这次科举的新科状元还有探花郎也会过来,不知道长相如何?”
“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我兄长说过,能过殿试前三甲,容貌定然生得极好。”
“是了,我听我嫂子说,这状元郎的相貌是数一数二的好,这探花郎嘛,虽然差一点,但也俊朗。”
“只可惜,那状元郎已经娶过妻子了,还是首辅家的女儿,要嫁过去,只能是贵妾。”
“算了,我娘说过,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贵妾跟普通的妾又不同,也能掌家。”
“毕竟是嫁到京城去,他们那的贵妾定然比我们这小地方的更尊贵。”
“......”
几人似乎很相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洛雁绣的蝴蝶,少女止住闲话,只剩惊叹。
“天啊,这蝴蝶绣的也太妙了,竟跟真的一般。”
“这么小的图案,却能绣的如此精密,我娘的女红都不如这位姐姐。”
“别说你娘了,就连我家重金请来的绣娘都不如她。”
“不知姐姐是谁家的......嗯,姐姐已经嫁人了?”
嫁人的女子需要盘发,未婚配的少女既可以散全发也可以半扎。
洛雁起身见礼,“奴婢便是你们口中那位状元郎纳的妾室,姓洛,单字一个雁。”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一绿衣姑娘站出来化解尴尬,“娘子莫要笑话我们,我们不过是过过嘴瘾。”
洛雁笑笑,“姑娘们的聊天,怎能当真呢。”
有了她这句话,众人便安下心来,没一会儿,竟同她热络起来,“洛娘子,状元郎当真如传闻中那般俊美吗?”
第25章 嫡女亦能为妾
洛屿泽吗?
洛雁下意识联想到年少时的他。
少年的他总爱穿一身青衣,束高发。
霁明的眉眼衔着笑意,眼底几乎全是她的影子。
“四妹妹,昨日我教你的那首诗可背下了?”
“四妹妹,我给你画幅像可好?”
“四妹妹,庙会开了,我带你去瞧瞧......”
思绪愈飘愈远,忽被一声冷嘲打断。
“只不过是一妾室而已,有什么值得吹捧的?”
人一多,便会有人格格不入。
洛雁回过神,打量对她吹鼻子瞪眼的少女。
也算是花容月貌,脸庞娇小,着了淡淡的粉状。但衣饰华美,月牙凤尾罗裙外罩了一层鹅黄色的薄纱,衣摆处用金线勾丝了几只蝴蝶,虽用线珍贵,但这精致度远不及洛雁在布料上所绣的惊艳。
手持一把团花圆扇,遮住她不爽的半脸,语调傲慢,“有的人啊,天生就是做妾的命,不像我们,生来便占了这嫡女的身份,日后顺理成章地当这正头娘子操持家中事宜,也是理所应当。”
自是有人看不惯她这幅做派,“陶姐姐,你说这话可千万别带上我,我可没半分瞧不上洛娘子的意思。”
“与妾为友,你们可真够掉价的!”
姓陶的女子甩了甩手中的团扇,没半点好气地睨了众人一眼。
洛雁冷冷一笑,“这大赢律例既没规定庶女不能为正头娘子,也没规定嫡女不能为妾,陶小姐这话未免也太绝对了。”
“你。”
陶氏被噎得没面,就要起身离开此处。
亭外,赫然出现一男子。
身约有九尺,肩宽细腰,一身暖白色的圆领窄袖长袍上刺有精细的竹纹,腰间的玉勾带挂有一金流苏玉牌,配上同等玉制的发冠。
美人面,白净得如同天上朗月。
惹得不少人咽口水。
有人发问:“你是谁?”
洛屿泽作揖,“在下京城洛某,目前在翰林院做官。”
“是那状元郎!”
“竟这般俊美。”
陶氏悄悄出声,虽有团扇作挡,却能瞧见她羞红的脸,声音也变得娇滴滴起来,“洛编修来女宾的场子作何?”
洛屿泽淡淡看了眼被众人围着的洛雁,声音温润,“我托家妾准备的贺礼忘在车上了,特来寻她陪我取一趟。”
众人哑然。
备礼这等大事一向是由正妻筹备,这妾室的权利这么大?
洛雁稍有一顿,连忙福身道:“奴婢这就领爷过去。”
说罢,她还不忘朝诸位小姐行拜别礼,跟在洛屿泽身后翩翩离去。
待她走后,听见众人的议论,陶氏愈发抓紧扇柄。
虽说她是嫡女,但她生母早亡,继母生有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对她的婚事多加上心。
她只得自己操心,奈何这渝州城的儿郎她都挑挑选选了个遍,相貌皆不及这洛编修。
虽说嫡女为妾是有不甘,但她们不是说了,凭这身份,入门至少是个贵妾,贵妾也是能掌家的,只要得宠就行。
洛雁跟着洛屿泽走进菊园,见路越来越窄,她愈发觉得不对,便摆手让石榴退下,自己一人跟着洛屿泽朝深处走去。
对上男人高挺的背影,洛雁怯怯地喊了一声,“爷,奴婢知错了。”
洛屿泽停下脚步,“错哪儿了?”
洛雁低头,“奴婢不该往人多的地方去。”
洛屿泽转过身子,眸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好似要将她皮肉下的那颗心看透,“错。”
闻声,洛雁怔怔地抬眸,“请爷给个明示。”
一双纤白细长的手指扬起她的下颌,“洛雁,这嫡女、庶女,你哪样沾边?”
洛雁一讷,察觉到洛屿泽下手更用力了些,她轻轻“嘶”了一声,示弱道:“爷,是那人先瞧不起奴婢,奴婢才回嘴的。”
洛屿泽冷冷一笑,“那我问你,你那句庶女可为正妻,有何依据?”
对上洛屿泽戏讽的眼神,洛雁屏住呼吸,突然有种无法言说的溺水感。
她迟迟未开口,却得来他更加不屑地对待,洛屿泽猛地一松手,她一时没稳住,身子向后倾倒,踉跄两步,幸好扶着了旁边花圃的围栏,才没摔倒。
“爷。”
洛雁胆战心惊。
幸好,洛屿泽并没下一步举动,只是嗤笑一声,“洛雁,像你这种人,不配为妻。”
说罢,洛屿泽压低声线,又警告一声,“不要再给我惹别的麻烦,少说少做!”
洛雁攥紧拳头,指甲戳得肉生疼。
“是。”
另一边,余清婉刚入园,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洛雁。
没想到迎面却撞上沈思琼,此时,她正挽着南陵王妃在游园。
这渝州城是南陵王的封地,但南陵王前两年因病故去,膝下嫡子正年幼,皇帝念着跟南陵王的兄弟情义,并没将封地收回,只是交由南陵王妃代为打理,等世子长大再交回新南陵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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