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洛屿泽的身影,洛雁起身,福了福身,“回主母的话,这婆子说得半真半假。”
是真就是真,是假就是假,什么叫半真半假?
沈思琼攥紧手里的帕子,深出一口气。
青儿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恨不得当场给洛雁定罪,立马抓她去浸猪笼。
沈思琼准许洛雁出言为自己辩解,怎料洛雁只是笑一笑,看向地上的婆子,“嬷嬷是睡在我床下吗?这么清楚细节。”
“既然嬷嬷记性这么好,不妨说两句爷在床上同我讲的私房话,我好跟你对一对,验验真假。”
第64章 一个暖床的婢子也配跟爷说私房话?
“你不要脸!”
青儿捂住双耳,断然不敢相信洛雁敢把这等私密之事搬到明面上来。
就连沈思琼也被惊了一下,好在她接受的快,也没露出太夸张的表情。
倒是素莺,立马跟青儿化身一个战队,恨不得立马把洛雁塞进猪笼。
“不过就是个暖床的婢子,有什么资格同爷说床头蜜语!”
素莺自以为是替沈思琼出头,没成想沈思琼听到这话,脸色猛地一变,“素莺,是谁给你的胆子妄议主子私事,滚下去反省!”
她出口制止,不是因为吃味。
万一下人觉得素莺言辞激烈,是因为受她指使。
是她小肚不能容人,连主君与妾说个私房话都要鸡蛋里挑骨头怎么办?
虽说这话听进耳朵里是不大舒服,但她绝不会在这会儿表露出来。
待到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沈思琼才反应过来洛雁话里话外的意思,“洛氏,前晚跟你在一起的人是爷?”
洛雁点头。
听沈思琼的语气,似乎并不知情。
想必这件事是青儿一手谋划,只不过她算错了人,闹了一场乌龙。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抓住沈思琼最在意的面子,狠狠地打青儿一巴掌,让她认清自己的定位。
哪怕她现在成了侍妾,也惹不起她!
洛雁挺直了腰杆,笔挺地跪了下来,“李氏冤枉奴婢是小,但要是嚼舌根的人添油加醋地传出去,给主母安一个管教不严,后宅淫乱的罪名,才是大!”
青儿原名姓李,自从她当上通房丫鬟后,很少有人会喊她的姓,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快记不得了,没想到洛雁倒记得清楚。
不过这招对沈思琼来说确实奏效。
不论青儿再怎么辩解,沈思琼全部将她驳回。
就连刚才的婆子,对上沈思琼的眼神后,也开始倒戈,“青姨娘,许是奴婢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一时没认出爷的身影。”
“我现在想起来了,那黑影修长,肯定是爷。”
“此事是奴婢的错,还请夫人责罚奴婢。”
婆子立马低头认错,沈思琼满意地笑了笑,“罚你二十个嘴板,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不许再有下次。”
“是,奴婢一定谨记这次的教训,绝不再犯。”
青儿一下子孤立无援。
沈思琼注意到洛雁还跪在地上,连忙给素喜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人搀了起来。
沈思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洛氏,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说完,她又抬眸看向青儿,“李氏,你信口雌黄,冤枉家中姐妹,也该罚!”
“不如你就跟那婆子罚得一样吧,日后长个记性,切记谨言慎行。”
青儿脸色骤变,让她也挨嘴板子?
那她的脸岂不是要肿的跟猪头一样?
不要,要是那样,她还怎么在爷面前承宠啊!
主母的命令可由不得她偷奸耍滑,等青儿领完罚出来,两瓣脸又热又辣。
青儿的丫鬟出去找了好几个冰袋,换着给她敷上才有所缓解。
即便受了伤,青儿仍要咬紧牙骂道:“洛雁那个贱蹄子,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她踩在脚下狠狠蹂躏!”
骂着骂着,她便察觉到不仅半张脸疼,就连脑袋也疼,浑身上下哪都疼。
这点插曲并没有让洛雁的心从账簿一事上分走。
等至中午,她都没有等到洛屿泽的任何消息。
心越来越焦。
毕竟这是涉牵过多,万一被人暗算,九成死,一成活。
她就这样捧着一本书坐了一下午,翻开的时候是哪一页,合上的时候还是那一页,魂不守舍。
直到,院内传来叫嚷声,“不好了!出事了!老爷他被蛮人捉走了!”
沈思琼也闻声赶来,“渝州怎么会有蛮人?”
来传话的是穆编修的长随,“回洛夫人,不是在渝州,而是在渝州与锦州的交界线上,有一条江,可以逆流而上,抵达旧都。”
旧都?
沈思琼猛地一踉跄。
洛屿泽不只是来渝州赈灾的吗?怎么一会儿蛮人,一会儿旧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说,丈夫出了这档子事,沈思琼理应出门替他奔走。
怎料她忽然把门一关,直接撂下一话,“我要抄经为爷祈祷,望爷早日平安归来!”
青儿倒是真心实意地替洛屿泽急了一下,“这时候还抄什么经书啊,还不赶快去县衙求人救爷!”
只可惜青儿也只能过过嘴皮子功夫,她没这个本事。
唯有洛雁,在素喜的帮助下,悄悄出了小院。
她直奔赵氏同兄长住的客栈。
原本她早就应该同赵家哥儿回庆州老家,偏她心里有种预感,胡府要出事,于是拖上兄长等了一等。
但她没想到先找上门的会是洛雁。
洛雁要找的是赵家哥儿。
“求赵大人救救我家爷,他被蛮人掳了去。”
赵家哥儿早就从自家妹妹嘴里听说了洛雁这个军师,对她敬佩不已。
如今她丈夫遭难,他自然要替妹妹还这份恩情。
赵家哥儿直接带上长随奔向江边。
是夜。
一队车马浩浩荡荡进了渝州城,全城挑灯亮了整夜。
翌日一早,南陵王府和胡府被封的消息立马传遍街头巷尾。
紧接着,圣旨送来渝州。
“朕念与兄弟情,才特批封地不收,怎料被人用来行叛国之势!朕实不能忍,特此召,将南陵王三子及其同伙斩首示众,头颅悬挂城门三日不得取,以儆效尤!”
“南陵王妃纵容其子为非作歹,剥夺王妃之位,落狱流放!”
“县令胡正荣一家男丁除以流放之刑,女眷没入官妓!家奴全部充当苦役!”
“其余参与者,皆重罚!”
幸好皇帝思虑周全,提前备了新县令上任接管事宜,不然城里非要乱套不可。
一日间,渝州的富商接连入狱,一个都跑不掉。
除此之外,赵氏还特意跑到胡府门口看了热闹,回来后,庆幸自己带着芊姐儿躲过一劫。
但账簿涉及不止渝州之人,整二十三个中州里,只有七个中州是干净的,甚至还有京中官员,沈家旁支也有涉及。
皆被皇帝革职入狱,但念在错综复杂,人员众多,并未像这次的主谋一样牵连九族,若是旁支犯错,便诛那一支。
虽然宣德帝明面称不会因为犯罪之人牵连到无辜支系,但受不受影响,只有他们自己悟了。
――
洛屿泽能从蛮人手里全身而退,还真是多亏赵家哥儿。
据付元描述,赵家哥儿提着刀枪就杀了进去,只一人竟屠了百十个蛮人,当场把人救下。
把将要靠岸的货船吓得直接掉头就跑。
得知洛屿泽安全,洛雁便松了口气,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卷着被子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洛屿泽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他床边的矮榻上喝茶,脸上难得添抹笑意,“睡够了?睡够就收拾东西,要回京了。”
不必洛雁亲口提,洛屿泽直接同她承诺,“等回京,我会安排你同昭儿见上一面,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不可妄为。”
至于昭儿择师一事,洛屿泽也同她坦白,打算定下沈思琼的同门师兄阴贺昶。
洛雁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想必此人官职不高,或是并不出名。
一时间,她有些闷闷不乐。
说好为昭儿择一良师,他怎能随意对付!
洛屿泽并没带走那些买来的婆子,而是退了身契,又给了她们一笔遣散费,让她们各自谋生去了。
但石榴是洛雁的丫鬟,她已决定随主回京,也就是洛府的人了。
得知石榴心心念念家人,洛雁便给了她点银子,让她去外面找个车夫,回家同家人道个别。
半夜,石榴回来了,但双眼通红,任由洛雁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索性洛雁也不继续追问了,由着她自己去静一静。
她来的时候东西带的并不多,但回去时,发现竟要装半车东西。
好在洛屿泽又添了两辆驴车跟着,东西勉强能放得下。
洛雁同赵氏在城门口诀别,此番她要北上回京,赵氏要南下去往庆州,再次相见不知何时。
好在赵氏给了她地址,说要与她保持书信往来。
洛雁收好赵氏写给她的纸条,将自己赶工为芊姐儿纳的一双绣花鞋送了出去。
道别的时间很短,因为她是借口方便的功夫溜过来的。
待她重返马车时,沈思琼见到她满头大汗,厌弃道:“规矩都忘了吗?”
她刚想赶洛雁去坐后面的驴车,没成想洛屿泽突然掀开车帘,温声道:“身边缺个伺候的人,洛氏上来吧。”
青儿听闻,气得牙痒痒。
早知道她就也用同样的借口下车了,说不定爷看见她,就不用勉为其难地选择洛雁了。
因为不必像来的时候那般着急,所以他们慢慢走了三天才回到京城。
马车停在洛府正门口,洛屿泽刚下车,瞧见了檐上挂的白布。
再一问,才知洛府的老祖宗突然过世,丧事准备得急,连喜棺都没来得及备。
甚至,也没人通知洛屿泽一声。
可惜付元前些时日送账簿送得急,并未经过洛府这条街道,不知府中事宜,不然也好让洛屿泽提前有个准备,不至于刚一下车,就两眼抓瞎。
第65章 她是任人取乐的猫狗吗?
洛府后宅近三月发生的事不难打听,洛雁花了些银钱,很快便从贪财的婆子口中翘出来了。
大房这边,洛大爷虽然新纳了一房妾室,魏姨娘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二房那边,洛二爷新添了一名庶子。
三房那边,洛三夫人欲为洛三少爷洛邢林择妻,最近没少出去参加宴席。
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洛雁全当听一乐。
只是这些都不是洛雁想听的重点,老祖宗身体一向康健,就连府里的御医来瞧,都说老祖宗能活到九十九,怎么才六十,就不成了?
又偏偏老祖宗赶在太后寿辰前一日过世,既不能明着搭建灵棚挂上丧幡,又不能敞开大门让旁人瞧见里面丧气的画面,只能在房檐上挑了几个白灯笼,让孝子们守灵。
孙长子不在,只能是三房嫡出的洛三子洛邢林出头挑大梁。
按理说这操办丧宴一事,应由洛府主母打理,偏就那么巧,洛大夫人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她的两房妯娌又难挑大梁,府中女眷不多,只能暂时交由洛邢林一并处理。
意外的是,洛邢林竟将此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得了不少洛家旁支的称赞。
一时间,他的风头竟盖过了孙长子。甚至有人为了抬举这洛三子,不惜当着洛大夫人的面提起孙长子曾犯下的错事,惹得洛大夫人生了好一肚子气。
洛雁奇怪,为何就连洛大夫人都没想起提醒洛屿泽一句呢?
难道洛屿泽不是老祖宗的孙子吗?
还是他们压根没把洛屿泽当自己人看呢!
洛屿泽入狱那几年,洛家上下对他的名字只字不提。
如今他得了官职,整个洛家都要依靠在他身上吸血。
但这只是表面,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戳他脊梁骨呢!
――
事已至此,洛屿泽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他自发提出要在祠堂为老祖宗守三天三夜的牌位,沈思琼白日去陪着抄经。
抄经、上香这事自然轮不到洛雁头上,如果说她还是洛府四小姐的话,她大可以堂堂正正去祠堂上香,但如今她已不是,且身份还见不得人,只能偷偷在自己院里摆了个案桌祭奠老祖宗。
老祖宗虽然不是她亲祖母,但在她心里,她已远超过自己的亲祖母。
虽然血浓于水,但生养之恩更重。
没想到她刚把纸钱烧起来,洛家二小姐洛雪莹便领着自己的丫鬟闯进她的院里,一盆水直接灭了她铜盆里的火。
“就你,也配给祖母烧纸?”
洛莹莹着了一身水洗色的素净衣裙,就像一朵高洁的菊花,亭亭而立。
即便她的脸清清冷冷,开口却忍不住讽刺,“祖母在时,也没见你给她省什么心?如今她走了,你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
“装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大哥心疼你,我可不一样。”
说罢,洛莹莹撩起自己的衣裙,一脚踢翻铜盆。
纸钱燃烧的灰烬混着刚浇入的一盆凉水,尽数溅在洛雁的衣裙上。
洛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发泄脾气。
以前她不知道洛莹莹为何会突然转变对她的态度,如今她算是清楚了。
洛屿泽下狱,连带着她那几年也议不到好亲事。
洛家老祖宗不愿意孙辈唯一一个嫡出的孙女下嫁,便回绝了媒婆介绍的那些婚事,自己亲自挑选,好不容易看中一个余家大哥儿,余家也有意结亲,算是门当户对。
结果到头来,人家看中的却是她这个庶女。
余家宁愿娶一个庶女进门,也不愿要她这个嫡女,更是让她颜面扫地。
洛雁不清楚这之间究竟是何人在搞鬼,目的为何,但她心里明白,这件事足矣让洛莹莹记恨她到出嫁了。
如今洛莹莹已经二十有一了,仍是没有议到合适的亲事。
再加上老祖宗突然离世,嫡出的孙辈应为老祖宗守孝三年,洛莹莹只能再拖上三年。
洛家二房主母钱氏急得快要上火,她就连做梦都是求着神明赶快把女儿嫁出去,她膝下就这一嫡出的闺女,一直待字闺中,可没少让人们看笑话。
洛莹莹见洛雁杵在原地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她扬起眸,无意间瞥见洛雁脖间的红色斑痕,霎时红了眼。
凭什么她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大哥的关注?
老天也眷恋她,不仅让她白当洛家几年的女儿,竟还纵容她做了她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洛莹莹眼底的羞愤化为妒忌,平日里的宽厚待人全然不见踪迹,尖酸刻薄快要溢出眼底,正当她要抬手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清缓的男声,“二妹妹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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