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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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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弩连发, 十支冷箭从他背后袭来,站在他对面的叶平骤然喝道:“五弟!当心背后!”
他恨不得立刻跨过千军万马,替叶青将那些冷箭挡下。
可惜来不及了, 当叶青察异样转身格挡的时候,已没有足够的时间避开所有的冷箭。
冷刃穿膛而过, 皮开肉绽的剧痛仿佛将他带回了遥远的太和殿, 那一年, 萧瑾用冷箭将他钉在龙椅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与今日何其相似。
即便重生归来, 也无法改变万箭穿心的结局吗?
他不甘心!
那几支箭分明是冲着他来的,这半年来他对战西秦, 自以为算无遗策, 却唯独忽略了萧瑾这个最大的变数。
是他好大喜功,一心想着早点结束战斗, 早日与阿嫱团聚,却犯了轻敌的大忌。
这半年来, 他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西秦王庭,直到倒下之际他才明白,他的敌人从来都是萧瑾。
无论是南蛮的覆灭还是西秦的倾覆, 都是萧瑾在推波助澜,就连自己, 也在无意中成为了他的棋子。
“萧、瑾。”
叶青怀着不甘和愤恨倒在了血泊之中,旁边的叶家军后知后觉的将他托起,“军医呢,军医何在——”
他们七手八脚的把叶青抬回营帐。
主将遇刺, 叶家军义愤填膺, 常俊秋则火上浇油, 振臂高呼道:“踏平西秦王庭,为镇远侯报仇!”
叶平遥望着被抬走的弟弟,放弃了原定的计划——
按照叶青的计划,当叶家军攻破第二道防线,西秦王庭为了保存实力,定会与大齐议和。只要他们愿意向大齐俯首称臣,叶青愿意放王室成员一马,如此便可避免与西庭最强的精锐死战,尽可能把伤亡减至最小。
他没想到西秦人会孤注一掷,暗箭伤人,而今五弟生死未明,他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常俊秋已经带着云城兵冲入重围,他不能袖手旁观。
这场本该结束的战火因叶青的生死未卜再次燃起,叶家军和云城军全力进攻西秦王庭。
当场面再度陷入混乱,萧瑾潜伏于暗处,将特制的弓|弩拆卸收好。
这是他一手改造的强|弩,穿透力是普通弩箭的三倍,而且可以做到十箭连发,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在每一支箭上都淬了毒。
一旦被射中,神仙也难相救,叶青此次必死无疑。
这样的死法,还是太便宜他了,可惜他不是死在西南,萧瑾在萨沙城附近布下的埋伏到底是没用上。
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萧瑾唇畔勾出了一个胜利者的笑容,而后看了眼西秦王庭,那些知道他秘密的人,此时也该魂魄归西了吧?
阿布勒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他埋在大齐的暗线,有朝一日会为大齐所用,内阁大学士豢养的那些死士,早已成了萧瑾的左膀右臂。
西秦王帐中一片混乱,当阿布勒拿着与萧瑾的密谋信,试图以此为筹码与叶家军停战议和的时候,第三道防线传来了与叶家军陷入死战的消息。
阿布勒尚未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常俊秋带着一支队伍奇袭而入,取下了他的首级,那些信件也被常俊秋烧了个一干二净。
所有的西秦王室成员都被云城军斩于刀下,不留一个活口。
常俊秋按照萧瑾的命令,在得手后将西秦王帐一把火烧掉了,这场为时四年的蛰伏总算是结束了,可是未来的路在哪里呢?
他陷入了迷茫。
那位年轻殿下心思深沉得可怕,所有人都盼着他能取代女帝成为大齐新主,他不负众望,先是击退南蛮稳定了云城局势,后又挑唆西秦与叶家军内耗。
内阁大学士自以为把控了局面,把小殿下当作傀儡,却在失去利用价值后成了小殿下的傀儡,与他联系密切的死士乃至西秦奸细,都变成了小殿下的棋子。
如此苦心孤诣的谋算,却是为了取一人之性命!
除此之外,小殿下似乎没有往前走的打算了,常俊秋参不透他的心思。
西秦已灭,叶家军荣光加身,更遑论还有凉州军兵强马壮,云城军想要造反谈何容易?
而小殿下自己,似乎也没有争夺皇位的打算,他曾斗胆询问过小殿下,杀掉叶青之后又该如何?
小殿下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似有风霜雨雪,看尽了世事沧桑,千头万绪终是沉寂为一句不轻不重的回答:“回京。”
那两个字似乎承载了无数的感情,复杂到常俊秋心中生畏。
那不是一个汲汲于权力的人会有的感情,常俊秋愈发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他回到营帐时,萧瑾却换了一身西秦人的装束,唇角含笑的看着他,“常都护,内阁大学士与西秦勾结,掳掠皇子,养于西秦王帐中四年有余。常都护攻占王庭后,手刃内阁大学士,解救皇子,立下千秋之功,可封侯拜相。”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匣子,常俊秋这才看清里面装的竟然是杨大人的头颅。
他登时明白了萧瑾的意思,“您要以这种方式回京?”
萧瑾点点头,“西秦已灭,有劳常都护送我一程。”
常俊秋满脸担忧道:“云城军驻守边关,不可随意进京,即便臣同您前去,可是臣离开之后呢,您这是孤身入京啊,万一女帝忌惮您对您动了杀心,臣该如何护佑您呢?还请殿下三思。”
萧瑾却反问他道:“常都护可还记得为官者的初心?”
常俊秋颔首回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萧瑾轻声笑了起来,“西秦已灭,边关太平;变法生效,万民安乐。现在的大齐,不正是你我想看到的吗?乾坤已定,常都护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殿下,您的意思是……”常俊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原来小殿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皇权放在心上。
他的筹谋,仅仅是为了守护大齐。
唯有一点令常俊秋不解,小殿下是何时与叶小侯爷结了仇,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萧瑾将盛着人头的匣子交给常俊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常都护不必再拦。”
“乾坤已定啊……”常俊秋自嘲似的叹了一声,“臣会依小殿下所言,送小殿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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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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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一平, 叶平把清理战场的事宜交代给副将,自己则策马回了军营。
五弟受伤时,与他隔着两个方阵, 无法第一时间上前照看,常俊秋那边更是未经沟通直接开战, 让事情变得愈发混乱。
叶平甚至来不及思考, 就再次卷入战事,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十万叶家军清点人数后只剩下了四万五千人, 好在,还是打赢了。
他希望五弟能活着看一看他们的战果!
主帐之中, 叶青身上的毒箭已经被拔除了, 留下的窟窿也被绷带包扎好了,他的床边放着一面护心镜, 护心镜上还戳着一支箭。
军医将那枚箭呈给了叶平,“这箭上虽然刻着西秦的标志, 但细节之处却有不同,它的坚硬度和穿透力远强于普通弓箭,甚至与大齐的新弓|械不相上下。”
叶平端详着那支箭, 尽管它伪装得很像西秦武器,但他还是一眼瞧出了异样, “西秦人有这样的好东西,却没有用在战场上,而是用在刺杀五弟的行动中……”
这不合常理,除非刺杀五弟的人并非来自西秦。
“五弟情况如何了?”他问道。
军医转头看向角落里一个兵卒打扮的老者, “小侯爷垂危之时, 我等皆束手无策, 是这位老人家出手相救,小侯爷现已脱离危险,无性命之忧了。”
叶平连忙走到老人家面前,躬身行礼,“多谢老人家救我五弟性命,您是我叶氏一族的恩人,我叶家必当报以重谢。”
须发皆白的老人却摆摆手道:“叶氏一族世代戍边,保我大齐太平,比起叶家军数百年的血战,我区区举手之劳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早早等候于此,才与叶小侯爷有了这段机缘。”
“受人之托?”叶平疑惑的看向这位面生的老者,虚心请教,“莫非这世上真有能预知未来的高人吗?”
老人家点点头道:“那位道长,可谓是奇人呐。年轻时我欠下他一个人情,一个月前,他忽然到访寒舍,说要拜托我救一个人。我按照他的吩咐在此守候许久,顺手救下了小侯爷。”
叶平睁大了眼睛,“竟有这般奇事?”
老人家叹口气道:“说来惭愧,小侯爷身上的毒,竟然出自我派,我确信这药方并未传授给外门人,却不知为何会到了小侯爷身上。常言道因果相扣,若是小侯爷因我派奇|毒丧命,我也会寝食难安,这么一看,我与小侯爷也算两清了。”
他笑着站起身来,眉目慈祥,“既如此,我也该离开了,叶都护,保重。”
他虽然年迈,走起路来却步履生风下盘极稳,这是常年习武之人才能练就的气度,叶平忙追上去,“恩人留步,还不知恩人名姓……”
老人家却大笑一声,敲着腰间的酒葫芦高歌一曲,“山中有白虎,乱世下山去,盛世抱枕眠,不如不见,不如不见呐……”
老人家步伐轻快,如乘风一般悄然远去,叶平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虔诚一拜,营帐中传来了军医的惊呼声,“小侯爷醒了!”
叶平连忙冲进帐子里,握着弟弟的手连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们打赢了,西秦亡了。”
叶青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吃力道:“二哥,我醒来的消息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常俊秋……”
“什么?”叶平不明所以,军医们也噤声不语。
“你怀疑他有问题?”
叶青点头,“传令下去,就说小侯爷不治身亡,父兄那边,也要瞒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叶平朝着营帐中的两个军医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军医们颔首应道:“属下遵命。”
在叶平的安排下,小侯爷的死讯很快传遍了军营,他们从别处寻来一具尸体为他换上叶青的衣服,真正的叶青则用绷带缠脸,混进了伤兵营。
按照叶家家规,战死沙场的将领都被安置在洛城墓园,在众将士的瞻仰中,“叶青”的尸首被大火焚烧,骨灰装进罐子里,由叶平护送回洛城都护府。
当将士们还沉浸在痛失领将的哀痛中,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传了出来:常俊秋竟然从西秦王庭手里救出了失踪已久的小殿下!
这日正是立冬,“叶青”的尸骨被安葬在叶家陵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叶忠在他墓前驻足良久,脚底下喝空的酒坛子东倒西歪。
叶勇和叶远陪在父亲身边,脸上亦有哀戚之色,一言不发的看着叶青的碑位。
唯一知道真相的叶平坐在一旁,拎着一壶酒不敢看父兄悲戚的模样,低头不语。
叶忠不敢相信,骁勇善战的小儿子会不明不白的死在暗箭之下,死在胜利前夕!他转头看向叶平,“老二,你给我滚过来!”
叶平心虚的走上前去,身为兄长没能护好弟弟,他本就愧疚万分,隐瞒父兄,让家人陷入悲痛,他更是不忍,弱弱的道了句:“父亲。”
叶忠指着他骂道:“你小子真狠心,没经过老子同意,就把你五弟烧了,好歹让我们见他最后一面啊!”
叶勇和叶远也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叶平叹口气道:“五弟毒发身亡,全身皮肤溃烂,已无从分辨相貌,我是怕你们看到了会更伤心,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让他体体面面的走吧……”
“唉……”叶忠眼里闪着泪光,一拳打在叶青的墓碑上,“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让老夫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叶远经历过丧妻之痛,饱尝了与爱人天人两隔的痛苦,以己度人,为这双苦命鸳鸯哀戚不已,终是违背祖训,落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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