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吩咐抱梅处理此事,可是江絮雾没有料到江辞睢还给她安排了嬷嬷。
似乎知道之前都没有注意到江絮雾身边需要个贴心的嬷嬷,这次江辞睢特意去托人找了几名嬷嬷,想为阿妹所用。
江府门外,一名鬓角发白的老妇人手里牵着低着头的孩童,在进入江府之前,低着头的孩童若有所思地仰起头,露出翠绿色的眼眸,身边的老妇人赶忙敲他脑袋。
“你安分点。”
孩童被敲了一下,低下头不敢打量江府,而后一路跟着老妇人往前走。
直到来到一处院中,老妇人瞧见院子里的婢女,自曝是江辞睢寻来的嬷嬷。
她身边的则是她短命儿子留下的唯一儿子。
抱玉正忙的焦头烂额,瞥了一眼,瘦瘦小小,没当回事,就去禀告了抱梅和江絮雾。 江絮雾正在调香,这件事自然落在抱梅身上。
抱梅见了一眼老妇人,见她笑容和蔼,落落大方,也就亲自将她带去见自家小娘子,至于她身边的孩童抱梅花完全没注意。
待到回到厢房,她亲自跟江絮雾介绍来人。
江絮雾得知是阿兄派的人来伺候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位宁嬷嬷还会带孙子来。
“让小娘子见笑了,我家中无人唯一的儿子早死,留下一儿子,我放在家中,犹恐他出事,这才一并带来,若是小娘子介意,我这就将他送回。”
“不必了。”她院子里多养一张嘴又无事。
她只是觉得这孩童给她熟悉的感觉,可眼前的孩童貌似怕生,一直不敢抬头。
江絮雾并未在意,便让抱梅带她下去。‘
等人走后,江絮雾继续靠着窗边,而窗边近日被抱梅弄来的芭蕉种下,绿荫盎然,正巧当她探出窗外,却见宁嬷嬷牵着的孩童回头。
四目相对,江絮雾一眼注意到翠绿的眼眸,手里的香著不经意间掉落在榻下。
-
阑风长雨,细雨宛如短线的珠子,滴答滴答地落在油纸伞上。
裴少韫一袭圆领官袍,面色孱弱,雨中时不时传来咳嗽声,不知过了多久,侯在尚书房外的唐太监脚步加快地来到他的跟前。
“裴大人,皇上在等你。”
“多谢唐公公。”裴少韫谦让,在唐公公的引领下,进入了尚书房。
等他进入尚书房,眼前便是太子和三皇子跪在地上,再看皇上勃然大怒,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周遭的风声似乎变重了些。
裴少韫佯装没注意,上前作揖,“皇上。”
皇上摆手:“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还跪在地上的太子和三皇子,当即告退。
当尚书房只剩下他和皇帝时,皇帝这才缓缓地走到他的跟前。
“裴卿,听说你近日遭受行刺。”
“启禀陛下,臣觉得惭愧,让陛下担心,但臣有事禀告。”
“何时。”
裴少韫将携带的香匣子禀上,周遭气压逼仄。
“裴卿此物是?”
“此物是臣无意得到,并无他人知晓。”
皇帝并未急着取走,反而沉声道,“听闻你跟某小娘子一起遇险,而且你还是为了那名小娘子才遭受此劫。”
裴少韫面不改色,声音温和:“是臣等对江大人之妹有几面照见,那日也只是碰巧。”
皇帝一笑,“裴卿别担心,我只是问问。”
裴少韫感受皇帝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而后高公公替皇帝接下香匣子。
待到裴少韫从尚书房出来,风雨渐停。
他忍不住咳嗽几声,拢了拢袖口来到宫外,正好看到江大人从东宫出来。
江辞睢一袭深黑圆领长袍,与青天白日格格不入。
江辞睢自然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冷笑一声,准备回府,可裴少韫闲庭若步地来到他的跟前,“江大人,不知令妹,身体安好?”
“托裴大人的福,我阿妹身体尚好。”
面对江辞睢话里的不满,裴少韫淡笑,“那就好,可惜刚刚陛下过问了我遇到刺客之事。”
江辞睢拧着眉头看他,见他眉眼孱弱,咳嗽时,骨节惨白,足以看出他是真的病重,江辞睢的面色稍微放缓下来。
可他接下来的话,让江辞睢勃然大怒。
“我刚从陛下那边回来,便在想,江大人的妹妹尚未成婚,不知能否与我婚配。”
“你敢――”
江辞睢护犊子地瞪他,在他眼里阿妹万般都好,而觊觎阿妹的混蛋全都是下作恶心之徒。
特别是眼前口口声声地说要娶他阿妹之人。
裴少韫早风轻云淡地道,“京州关于江大人与我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江大人也知道这对小娘子的名声不好,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娶了小娘子。”
“不必,那些嘴碎的人,我会好好处理。”
“人言可畏,我素日在府也知晓江大人抓了几名嘴碎之人,可江大人真不知道流言来势汹汹,这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
裴少韫言之凿凿,笑意从未褪去,见江辞睢死死盯着他,他不免轻笑。
“江大人放心,我倒不至于这般下作。”
若是他真的看上小娘子,自当是迎娶对方过门,若是不愿意――裴少韫想到那段时日的点点滴滴,他确信江小娘子,心中定有他。
于是盯着江辞睢杀人的目光,他堂而皇之地提出求娶之意。
“可我阿妹有婚约在身。”江辞睢觉得眼前的人是笑面虎,还不如沈长安那个沉闷清廉的家伙。
裴少韫玩味一笑,“据我所知,江小娘子还未说亲,况且江大人是指沈长安,那裴某觉得此人配不上江小娘子。”
“你还真自信。”江辞睢讽刺一笑。
裴少韫从容不迫,付诸一笑。
接下来的话,让江辞睢脸色一变。
“陛下已经知道我是跟江小娘子一同失踪,外面的人也在传谣言,江大人忍心让令妹一直被人非议吗?”
第41章 听说
梨花簌簌落下, 江絮雾心中不安,手里的针差点扎进皮肉上,抱梅与抱玉在熏笼边上熏衣裳, 而江辞睢为她寻来的嬷嬷们有三名,个个都是操持家事的好能手。
江絮雾没有让她们近身伺候, 而是先让她们先熟络。
若是会来事, 江絮雾再看看。
至于见到的男童,江絮雾还是让人带来让自己亲眼瞧瞧, 可这次见,男童的眼睛是纯黑,并不是翠绿,江絮雾权当自己看错。
可她眼下在绣香囊,心神不宁,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让她瑟缩不已, 抱梅觑见, 以为小娘子着凉, 便要帮她阖窗。
正巧江辞睢从外头回来, 江絮雾将未绣完的香囊搁下,走到他的面前, 见江辞睢面色严峻。
她不安地问, “阿兄怎么了?”
江辞睢一个眼神扫视厢房内,抱梅和抱玉都识趣的告退。
厢房内, 仅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絮雾回到榻上坐着, 面前摆着紫檀矮几,黄花木攒盒, 几个格子抽出放了干果铺子,江絮雾将阿兄喜欢的梨干递给阿兄。
可江辞睢吃不下,心事重重地一言不发,坐在她对面,放在矮几的手都握成拳头。
“阿兄,是不是外头出什么事?若是官场出事,影响你的仕途,你莫要担心,我不求阿兄大富大贵,但求阿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这也是她上辈子的愿望。
江辞睢眉头松开,一巴掌拍在矮几上,却又怕吓到阿妹,还是放轻了一些力道。
但足矣让江絮雾明白事态严重。
果不其然,江辞睢接下来一句,“裴少韫要求娶你。”
江絮雾难掩诧异地站起身,不假思索地道:“我才不要嫁给他。”
江辞睢见她这般失态,明白阿妹对他没什么好感,他也对觊觎阿妹的人毫无好感,冷笑地坐在榻上,直言道,“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敢娶你。”
“我可不会嫁给他。”江絮雾附和阿兄的话,恼怒地重坐回榻上。
“不过阿兄,他怎么忽然想娶我?”江絮雾并不认为裴少韫会忽然娶她。
上辈子娶她也只因,上辈子她去参加上元节,结果不小心在摔落在河里,而后是裴少韫救的她。
当时人声鼎沸,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名声被毁。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是有人算计裴少韫,而她只是一枚棋子,被人推波助澜,才嫁给了裴少韫。
这件事,还是阿兄在她嫁人后告知她。
江絮雾这才明白,为何那日她会无缘无故被人推下河里,而裴少韫恰巧救下她。
眼下,虽与上辈子落河不一样,可也大差不差。
江絮雾垂下眼帘,暗中思忖。
江辞睢面色凝重,“这件事若是因名声,我还有办法帮你,可这件事陛下也知晓了。”:
“陛下还管官员婚事?”
江絮雾迷惑地瞥向江辞睢。
“这是裴少韫所言,我猜他不会用陛下当作借口,若这件事是真的,我在想陛下是不是注意到你了。”
江絮雾见阿兄愁容满面,她不禁讪笑没,“阿兄我只是一个弱女子,陛下怎么会注意到我。”
“你还记得你交给我的香匣子吗?我本来要交给太子,可我担心交给太子会连累在你身上,于是就私藏起来。”江辞睢一提及此事,满面严峻。
“至于香匣子……”
他犹豫,在想要不要告诉阿妹,可阿妹已被人引入局,还不如告诫她,让她早做准备。
于是他松开拳头,低沉道:“咱们的陛下,当年上位弑兄杀弟,可这些年朝野早已没有人敢提,据说当年的皇子们被陛下杀的一干二净,只剩唯一的赵王下落不明。”
“当时朝野有一段流言便是,先王拟定诏书让赵王上位,可在先王驾崩的当夜,诏书一并不见了,而赵王也消声灭迹,这几年有流言说陛下的位置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更有传闻道,说诏书被先王的贴身太监藏了起来。”
诏书也被一分为三,藏匿在香匣子里。
江辞睢在太子手底下做事,自然也知道一些内幕,所以在阿妹交付给他香匣子,他便猜测到几分。
可他又担忧,阿妹会被陛下怀疑上,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毕竟陛下连弑兄杀弟都能做出来。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江辞睢将香匣子藏起,打算找准时机,藏匿别处,让他人发现,这样也能将阿妹摘脱出去。
可他不成想遇到裴少韫,而他用这句话来警告他,让他一路惴惴不安,他担忧裴少韫是用这事威胁他,又担心这是陛下的旨意,若是前者还好,万一是后者。
江辞睢猛然站起身,郑重其事地道:“阿妹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见阿兄又说这般的话,她早已习惯,拉着阿兄连连坐下,轻声道:“阿兄不必担忧,我跟他三书六礼都没有,此事尚有周旋余地。”
“可是沈长安不在京州,他也不能速速归来与你完婚。”江辞睢想到这一点,愈发看沈长安不顺眼,在他心中梁州百姓抵不上阿妹。
“要不我去问问上次你见的颜世子,问她愿不愿意娶你。”
见江辞睢真的要去寻颜世子,病急乱投医,江絮雾拉住他。
“阿兄我答应过沈长安会等他的,再说我寄的信他都还没回,况且,如果真的不行,我就去寺庙当尼姑。”
“你大好年华,怎么能当尼姑。”
江辞睢拧着眉头,愤慨地说完后,双手搁在她的肩膀上,信誓旦旦。
“不管如何,防危虑远,阿兄会帮你处理好这件事。”
江辞睢的眉眼没有松开,一脸沉重地抚摸她的发鬓。
他的阿妹这么好,怎么老是有宵小之徒,一个个地算计到她身上。
在离去紫扶院子后,江辞睢依旧面色凝重,直到上朝面见天子和太子才会藏起心思。
可当他下朝,正要让亲信去查一下京州有没有适龄的郎君,正巧遇见颜之淮。
“江大人。” “颜世子。”
两人寒暄几句后,江辞睢还在忧思阿妹之事,可颜之淮主动邀约。
“江大人,可否一聚。”
见他有事商谈,江辞睢邀约与他共赴茶馆。
两人刚席地而坐,面前的漆几上摆放好了几杯茶。
江辞睢的官位比他低,自是先斟茶,可被颜之淮阻拦。
“江大人,我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颜之淮正襟危坐。
江辞睢皱眉,亲耳听到他接下来一句,“我想娶令妹。”
茶水洒了满地,洇湿两人的衣襟,可谁也没在意。
江辞睢当即站起身,眼神骇人地盯着他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颜之淮冷静地道:“我知道令妹被诸多谣言缠身,正巧我要娶妻。”
“你娶妻与我阿妹有和干。”
江辞睢怒气冲冲地看他。
颜之淮深呼一口,旋即异常平淡地说:“大夫说我有一年的活路。”
江辞睢拧着眉头,更加生气地一拳头砸在黑漆几上,“你有病还敢娶我阿妹。”
“我的身子撑不了一年,我家里想让我娶妻留下后脉。可我不忍心。”
江辞睢自知理亏,羞愧垂下头。
江辞睢听闻冷笑不止,“你知道这对其他你小娘子不公平,那你觉得这对我阿妹公平。”
居然有人打得算盘这么精,想让阿妹嫁进去不到一年后当寡妇。
“此事我忧虑很久,但我家大业大,若是小娘子嫁进来,颜国公府自然对令妹好生对待。”颜之淮歉意满满,特意站起拱手赔罪。
“江大人你放心,令妹嫁过来,我会善待她,也不会碰令妹,令妹在我死后,颜国公府会放令妹二嫁。”颜之淮将姿态放低,谦谦君子,气质卓越。
可在江辞睢看来,狼心狗肺,亏他之前看错了,还将阿妹介绍给他,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江辞睢愈发气愤,与他闹得不欢而散。
一路气势汹汹地回到江府,将此事告知阿妹。
“还好阿妹之前没看上他,小人一个。”
江府各处已掌灯,江絮雾正在书案临帖,烛黄映衬着少女娇嫩动人。
她见阿兄这般气愤,再听原委后,她将羊毫笔撂在白玉兰花笔架。
“阿兄莫恼,我觉得他说的这些,倒还好。”
“你想当寡妇。”江辞睢紧锁眉头,他误认为阿妹不会真的看上了颜之淮了吧?
早知道就不让他们俩个见面。
江絮雾看出阿兄的踌躇,温声道:“阿兄,我随便说说,我不会嫁给他。”她还在等沈长安的书信,怎么会临时换主意,只是安抚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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