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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敛掀袍，单膝跪地，腰背挺直，仿佛一头蛰伏的虎，不动声色地潜伏，不服写满了身上每一个关节。
“赵卿还真是让朕久等。”沈朝冷道。
“臣接到圣上的命令，快马加鞭赶回。”赵无敛不卑不亢回道。
然而，这听起来像顶撞，并不是沈朝想要听到的话。
“你的意思是，朕责怪错了？”
“不敢。”
沈朝没有搭理他，举起了酒杯，“来，喝酒。”
赵无敛抬眸，“臣不渴。”
“不渴？朕以为赵卿该识趣才是！”沈朝勃然大怒，将酒杯朝地上狠狠一砸。
一只价值连城的玉杯碎成了渣滓，溅到了赵无敛的脸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血线渗出，给他添上了几分杀伐之色。
“朕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敢的？！欺上瞒下，隐瞒越国使臣团八人之死！使臣客栈，私杀梁国将军！赵无敛，你好大的胆子！是要替朕给诸国下战书吗？！”沈朝猛然拍桌，震得手心发麻。
“皇上，注意身体，切莫动怒。”苏公公劝道，他知道两人谈到了要紧处，便想法子支开宫人。
“皇上，好好同赵大人聊聊，兴许赵大人是有自己的苦衷呢，奴才带着这群不长眼的给皇上去重新挑一对玉杯来。”
“去吧！”沈朝怒气正盛。
“快跟咱家走吧。”苏公公挥了挥衣袖，一众跪麻了腿脚的宫人立即爬起，跟着苏公公离开。
“越国那几人的死因还在调查，凶手在查。”赵无敛道，“至于皇上说的梁国将军，那人不过一个闲职，不曾上过战场，跟在陆裴身边伺候罢了。”
“就算只是个闲职，那也是梁国使臣团里有威望的人，你怎么能说杀就杀了？要杀也得拖出去杀，在众国使臣眼皮子底下杀了算怎么回事？”沈朝气道，从果盘里捡起一个果子，砸到了赵无敛的身上。
“杀了就杀了，是他陆裴先招惹我的女人，给人下毒，坏事做尽。我只是小惩大诫，以免大启更多女子被他坑害，算是救了不少人罢，皇上。”
赵无敛单手握住果子，没有沈朝的允许，他擅自站了起来，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翘起了那标志的二郎腿，弹了弹靴子上的灰。
沈朝眼神瞬间变化！
第71章 赵无敛越来越放肆了
“你的女人？还救了不少人？赵无敛，朕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沈朝哼道，却没有责备他此等无礼之举，若是他人，怕是早就被砍头了。
赵无敛能维持圣宠多年，果然是深得圣心，连这般行为，都被原谅，沈朝与方才在众人面前是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沈朝，你吃过三圣散吗？”赵无敛偏头。
沈朝没有怪罪他，只是听到他这话，被逗乐了，“你胡说什么啊？朕不过比你年长几岁，还不至于用上那样的东西。你小子是不是太小看朕了！你万花丛中过，也未必比朕好多少！”
两人相视一笑，满是揶揄对方的意味。
“陆裴拿那玩意害人，初步猜想，大概是采阴补阳。”赵无敛剥开手中的果子，扔进了嘴里。
“坊间传闻，他不会武功，又怎么达到目的？他又为何要这么做？”沈朝沉声道。
赵无敛顿了顿，“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来宫里，打算翻一翻禁书。”
“翻禁书？朕都还没想好如何处理你这两桩破事，你倒是还提上要求了。”沈朝哼道，手上却没停，将令牌抛到了他怀里，“拿着，找翰林院的老头去拿钥匙。”
“得令。”赵无敛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如果非要交代，不如停我几天职，正好休息休息，找朱颜阁的花魁放松。为了忙使臣的事，我日夜不休，可是劳神得很。”
“左右也不过这几日了，你且再忙会儿吧，急什么？”沈朝不批。
赵无敛耸了耸肩膀，颠着手里的令牌，朝着藏书阁走去。
宫中的藏书阁高大，足有几十层高，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将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赵大人，此处禁行。”门口的看院拦住了他。
赵无敛抛出皇上的令牌，看院瞧了一眼，“赵大人，还需翰林院的手令方可通行。”
“是吗？”赵无敛将令牌戳在看院的胸口，拔出了腰间的无尘，“皇帝都允许了，你非要守着那该死的规定做什么？这藏书阁究竟是皇帝的还是翰林院那几个老头的？”
“借阅书目皆应由翰林院几位大人起草，盖章，方能入内。”看院死心眼。
赵无敛拍着他的肩，手指轻点了几下，“你在皇宫当差，是为皇帝做事，若是不小心站错队呢，那可是事关九族的事啊。”
“赵大人！您说话可要讲究证据，臣只为皇上做事，您……不能冤枉臣啊！”看院单膝跪下，汗流浃背。
“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我又没说什么，瞧你吓成这样，”赵无敛人畜无害地笑着，拎着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能进了？”
“赵大人请进！臣为您看守大门，只是……若是有人发现了赵大人，臣只当作没看到您来过。”看院苦涩道。
“行了，看你的大门罢，你只需要记得，今日无人来过。”
赵无敛踏入藏书阁，那螺旋上升的阶梯直入顶层，深褐色的书架密密麻麻，竹简独特的香气和湿冷的气息交织着，给人一种寒意。
禁书之所以被称为禁书，便不是他在地面上的书架中能够找到的东西，真正不给世人展示的东西在地下。
赵无敛走到一处墙壁边，抬手敲了敲，墙壁中空，内有玄机。
墙壁边摆着一盏宫灯，宫灯呈莲花模样，浮了一层灰，许久没人触碰，也没有人打扫。
赵无敛熟练地打开宫灯，只见那莲花底座中并没有灯芯与油，只是一块方形的凹陷，正好能够卡进一块令牌。
沈朝的令牌被放入，合上宫灯后，一旋转，中空的墙壁打开，露出了另一方天地。
一道石阶长廊直通地下，赵无敛顺着台阶而下。
地宫里镶嵌着夜明珠，不需火把，也能够看清楚脚下的路，以及书架上的书。
书架上的书不比上层，分类杂乱无章，想要找到他需要的书，只能看运气。若是倒霉，说不定书上都没有记载内容。
按照国家分类，赵无敛摸索到梁国的书架之前，书架上堆着上百卷竹简，赵无敛只能从中挑选一些关键词，如“秘籍”“玄功”“禁术”之类的词。
这么一筛选，能够留下来的只有几卷竹简。
他将竹简抱到夜明珠下，本打算仔细翻阅，可是一打开，竹简上全是梁国的字，宛如天书，让人头疼。
赵无敛扶额，将多少人争破脑袋想要得到的竹简往地上一扔，大骂外交臣子是废物，竟然不出翻译的卷宗。
藏书阁大门推动，发出沉闷的声响，赵无敛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将几卷竹简搂住，轻功轻点，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墙壁边。
他取下令牌，墙壁恢复原状。
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慌不忙地收起令牌，闪身一躲，藏入了万千书架之中，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了藏书阁。
他正大光明地捧着竹简，路过的臣子或是对他嗤之以鼻，或是点头哈腰讨好，还有甚者，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赵大人，这个时候怎么从藏书阁的方向出来呀？”来人是大理寺的少卿，曾得赵无敛提点，才坐到如今的位置，少不得要巴结赵无敛，以稳固自己在大理寺的位置。
“才在御花园挨了圣上的骂，圣上让赵某多学学道理，这才去取了书。”赵无敛懒散道。
“是吗？下官也该多看看书的，下官瞧瞧是什么书，好回家也看看。”少卿立即捧场道，探头过来看。
赵无敛却将竹简一揽，宽大的袖袍盖得严严实实，面对少卿疑惑的眼神，他揶揄笑道：“里面，有正经的书！”
正经两个字咬得太死，听起来便不那么正经了。
少卿露出了男人懂得男人的笑容，便不再要抢着看了，只道：“没想到赵大人也看这种春……咳！合欢卷。不瞒大人，下官家里有不少藏品，若是赵大人感兴趣，改日来下官家里一同品鉴。”
赵无敛笑得深沉，拍了拍少卿的肩，“少卿大人真是上道，不愧是大理寺晋升最快的人。”
“G，这都是多亏了赵大人的提点！大人恩情，下官可不敢忘。”少卿连忙拱手道谢。
赵无敛忽地想起了正事，“少卿大人来宫里是何事？之前交予大理寺的越国凶案可有线索了？”
第72章 季姑娘情况不太对啊
“赵大人，下官接到您送来的案子，也是日夜不停地审啊，这事关两国，下官不敢懈怠！来来往往的人都查了，也按照画像去找了人，但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官差面前。”少卿摆手，他也颇为苦恼。
“今日也是来向圣上交差的，只可惜，也挨了一顿骂。唉，按照下官的经验，这人要么是躲起来了，要么就是死了。”
“她也许是易容了。”赵无敛点出了其中关键，“不可能就此消失，京城里要找一个人，何须如此麻烦？”
“大人明鉴啊！您说的这一种易容术，极有可能！若是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要找起来，那可就真的难了啊！”少卿长叹一声。
赵无敛笑了笑，笑得少卿毛骨悚然。
“大人何故发笑？”
“这还不简单吗？按照众人形容她的身高、体型找一个差不多的死囚犯，”赵无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给她易容成画像上的模样，不就能交差了吗？”
少卿连声叫绝，手掌都快拍肿了，“不愧是赵大人啊！您这方法，下官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没想到，还是不敢做？”赵无敛轻哼，看穿了他心里的算盘。
少卿摸着脑袋哈哈笑，尴尬地跟在赵无敛的身边，“下官哪里比得上大人的聪明才智？自然是没想到了。大人，这竹简成不成？下官帮您拿吧。”
赵无敛做了个推拒的动作，少卿便收回了手，不再碰他，只是一路跟着，说些恭维的好话。
“我倒是给你出主意了，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有用的线索吗？”赵无敛停下脚步，看着狡猾狐狸般的少卿。
少卿左右张望一眼，瞧见没有其他人，才小声道：“那几人并不是单纯死于自己的武器砍伤，他们的伤口深处有一道极细的剑伤，藏在砍伤之下，很难察觉。仵作是下官的心腹，他只告诉了下官，下官觉得这线索若是公之于众，便要使大人的忧愁更上一层楼啊。下官愿替大人分担，隐瞒此细节，便不再节外生枝了。”
“你果然是只老狐狸，知道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赵无敛算是夸赞一声，抱着竹简便离开了。
少卿留在远处，笑眯眯地恭送赵无敛离开，他耸了耸肩膀，自言自语道：“越国要凶手给一个凶手便是了，节外生枝，影响自己仕途之事何必要做？得罪赵大人我可没好果子吃。若是上面追究下来，那也不是我的错，是赵无敛指使的，与我可没关系呀。”
赵无敛回到客栈，迎面就碰到了黄玉成，黄玉成一通好找，可算是逮到这祖宗了。
方才要进屋，无法死活拦着不让进，说是赵无敛出去了，黄玉成不信，奈何无法武器高强，愣是没找到空隙进去。
如今在这儿逮到赵无敛，黄玉成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赵大人！我的好赵大人啊！可算是见到您了，要见您一面可不容易啊！”黄玉成急得焦头烂额，眉头都缝到了一起，解都解不开。
“怎么？安排的歌姬舞姬不合黄大人的心意吗？”赵无敛轻飘飘道，心里还在记仇之前黄玉成想要威胁自己这件事。
他最痛恨的就是被威胁。
“赵大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关歌姬舞姬何事？老黄只想知道，贵国大理寺可有查到真凶啊？我还得向陛下交代啊。”黄玉成满头大汗，将自己的姿态摆到了最低。
尽管他恨得牙痒痒，但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越国可不比梁国势大，只能选择隐忍。况且人家梁国被杀了个将军，还没说什么呢？他哪还敢踩到赵无敛的头上？
“找到了。”
“就算是没……什么？！”黄玉成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变成了公鸭嗓，“找到了？！”
“今日正巧碰到大理寺少卿，他同我说了些内幕，黄大人可不要提前说出去，明日你去大理寺，就能见到真凶了。”赵无敛神秘笑道。
黄玉成谢天谢地，嘴里把一溜儿的菩萨、天神谢个了遍，“赵大人，这可真是太好了！等我回国之时，便把犯人带上，好给陛下交差。”
“怕是带不上了。”赵无敛眯眼。
“……这是什么意思？！”
“犯人已经伏法了。”
“我们尚未见到犯人，犯人为何就伏法了？大启的律法岂非儿戏？”黄玉成大惊，他还指望着拿人回去交差，如今人没见到已经死了，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赵大人，这人该不会是……”
“黄大人，”赵无敛一掌落到了他的肩上，黄玉成整个身子往下一沉，“贵国要一个交代，交代我已经给了，你还如此较真做什么？先斩后奏罢了，只要事情解决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吗？你非要去追究细节，那就没意思了。”
“是……是，多谢赵大人指点。”黄玉成捏紧了拳头，表面还得对赵无敛客客气气。
如今十几个国家，强弱有序，实力排在前头的只有梁国和大启，其他国家只能甘愿臣服，每年进贡，梁国此次说是进贡，实则是皇子借着理由来大启，这两个国家在外交上的往来几乎很少。
其他国家是不得不来，这两个大哥是看心情来不来。
黄玉成眼见梁国都吃下了亏，自己还能逞强什么？既然别人都给了说法了，便是给了台阶，他要是不顺势下了，说不定就要被人给踹下去了。
赵无敛见黄玉成识相，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做是安慰，“黄大人不忙的时候，赵某让人送点好东西过去。”
“……”黄玉成不敢应了，所谓的好东西无非是美酒美人、金银珠宝，他收了赵无敛的东西不止一回，总该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赵无敛回到房间，无法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抱着那柄长剑，只是脸色慌张，颇有火烧眉毛之势。
瞧见赵无敛的身影，他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挥手，“大人！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无法紧张道：“季姑娘的情况瞧着不对劲啊！您快进去看看吧！”
第73章 被算计了
赵无敛闻言，一把推开房间大门，无法哪敢跟着进去，帮忙把房间门关上，依旧守在门口。
季云珠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哀嚎，额头上泌出了一层冷汗，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季云珠，季云珠！听得到我说话吗？”赵无敛将人抱在怀里，瘦弱的季云珠缩成了一团，抱着他的手臂，疼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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