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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赋 ——闻银似梨【完结】

时间:2024-05-31 14:37:06  作者:闻银似梨【完结】
  竹屋外,陆绮凝由于今日没午憩,偷听一会儿便困倦来袭,连连打哈欠,坐在地上靠着南珵睡着。
  南珵许久未听屋内有动静,他抬眸仰望夜空,竹林幽深高立,银辉不满满地,只清风明月微凉,难辨梦否。
  借着屋内二人的光,他跟陆书予倒是能好生尚一番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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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水佩衣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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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竹摇曳,月色扑朔迷离。
  ‘月川亭’竹屋内男子声音渐渐消失,就连那桌案上燃着的烛火也在人走后熄灭,只剩下屋内弥漫着残余烛香,和流向桌边的烛油。
  屋外另一头,陆绮凝倚着南珵肩头微眯了会儿,她醒来时,身侧人正拿着脚下小石子往不远处的一处土堆丢,她迷糊道:“屋里人走了?”
  南珵道:“走了有一会儿了。”他起身伸手将这姑娘拉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陆绮凝刚醒来,她不解“啊”了声,“大半夜的去哪儿。”
  结果她被南珵拉着走了数十步,掉了个头,原本背对着竹屋,这下倒正对着不远处的竹屋。
  那竹屋里烛火早早熄灭,里头看起来深邃幽暗。
  她垂眸,近在她咫尺的却是一块墓碑,她眸子明显惊吓一番,不是为着深夜看见碑,而是觉这里怎会有碑。
  寻常之人最多去竹屋而已,无人注意竹屋后头,就连竹屋窗扇这面也是无窗的,好生奇怪。
  借着高不见月的银霜,南珵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懒懒道:“出门时,随身带的,没成想还用上了。”
  火折子在墓碑前一晃,陆绮凝才看清上头的刻着的名字:
  ‘爱妻银木心之墓’。
  “银木心?”陆绮凝嘟囔句,不就是席策阿娘吗,席策双亲死在同时,怎会提前刻好墓碑呢。
  南珵拿着火折子,另只手牵着陆绮凝绕着坟墓转了一圈,这墓上虽是用石头堆砌的,石缝中难以避免会长杂草,如今已快入夏,这座坟头却干干净净的,明显是被人清理过的,而这人会是谁。
  席策吗?可没听席策言语过。
  二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这坟前还摆着吃食,像是刚摆的。
  二人又来到墓碑前,南珵火折子往碑前一晃,那新鲜的尚存微弱香气的美味菜肴落在二人视线内。
  “这人还是刚来上完坟的。”陆绮凝像是猜到什么,又看了眼陷入黑暗的竹屋,“会不会是昭兰寺住持。”
  住持?
  南珵下蹲三分的身子,楞了一瞬,待他直起身子,道:“住持欲意何存呢?”
  除了住持二人也想不到还能有谁,自二人来竹林看着,觉不可能有第五人前来,况且那住持敢带沈翎过来,说明是知晓‘月川亭’晚上是无人来的,那便不假了。
  “住持来看席策的阿娘,沈翎或许也知晓。”陆绮凝重复句,她真想不到寺庙和尚,如何与席策阿娘认识的,难道也是为了给席策阿娘报仇,才将罪魁祸首的儿子放在寺庙,慢慢折磨?
  **
  进入五月,江南城早已入夏,炎炎夏日让城中百姓整个白日都不愿出门,夜晚清风习习,百姓才愿意出门赏玩,城中夜市繁多,自护城河那边的小国全被收复后,很多小国都选来城中买本地物什,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陆绮凝跟南珵整日除了在湖心书院跟湖心亭外,其余时间二人都是形影不离的,日子渐渐炎热,二人离期渐渐明朗,谁都不愿将剩余的时间浪费掉。
  当二人再次见到沈翎跟住持是在这日晚上,城中庙会,按惯例,城外昭兰寺的和尚,都需进城念经一番,以求城中安然无恙。
  这次沈翎已不再是带发修行,而是已剃度,阪依佛门。
  隔着人群,陆绮凝和南珵在寺庙隔壁的茶楼与沈翎匆匆一瞥,很明显沈翎从楼下过,未看到二人。
  “沈翎之前不信誓旦旦说,他不剃度吗?这才多久脾性便改了?”陆绮凝轻轻拿着手中茶盖在茶盏口上转悠,这茶水是加了槐蜜的,热水泡开,止不住的清香往她鼻息里钻。
  南珵只往楼下看了一眼,就扭头一直盯着陆绮凝,茶水热气氤氲在这姑娘脸前,隔着朦朦水汽,他看她视线不减半分,在这坐着,他似是并不愿想让陆书予提起旁的人,心中闪过一瞬不悦,也只是留在心中。
  他轻微一笑道:“或许是真的看破红尘了。”
  陆绮凝微微嗅了两下,除了空气中凌冽淡淡槐花香,好像还杂带了一丝酸酸的气味,她抿了抿唇。
  今日是五月一,她答应好好陪南珵一日的,决不提案子和他人,二人分别的日子就在八月下旬,秋闱成绩出来后,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光景,她刚刚没忍住。
  十年前席策家铺子失火之事,局中人不主动道明,她和南珵是查不出什么的,何况前些日子席策说并不知那晚一事。
  那就奇了怪了,银木心身为席策阿娘,怎会不告知呢,恐怕是席策阿娘都不见得跟住持熟知。
  陆绮凝未斟酌,提着她裙摆起身,来南珵这边,跟人坐在同处,茶馆里隔间隔音并不大好,隔壁高谈论阔的少年笑声清爽,像二人桌案紧挨着的敞开的支摘窗,微凉夏风,将她的鬓发带到她白净额前。
  今日白日未外出,她便没上妆,清丽白皙的脸颊在桌案上烛火摇曳中有了几分娇貌,眸中清波含着春日百花齐放。
  她小拇指去勾南珵手指,勾到了便将这人手指一并拉住,“那我们不谈他了。”这是她破天荒头一遭哄人,没啥经验之谈,只道直言片语,想着能解释一二。
  南珵手比陆绮凝大,他将这姑娘包裹着他的小手反了一下,成他将她的手抓在他手心里,不是十指相扣,而是这姑娘的五指被南珵捆在他手中。
  “那夫人亲郎君一下。”他可不愿让这姑娘一直来哄他,他可以一直哄她。
  至于哄他嘛,一个吻就什么都解决了,反正他才会是那个一直陪在陆书予身边的男子,除了他谁也不行。
  陆绮凝原本坐在软垫上,她坐着是够不着去亲这人的,需她身子往起正正,但南珵却选择他自个将头低下来,来给她亲。
  这吻充其量就只能算是她主动去亲的,当她唇瓣刚碰到这人时,这人另只手就扶住她后脑勺散开的长发,占了主导。
  隔间那群高谈论阔的男儿郎不知说道什么,纷纷大笑起来,仿佛是在庆贺什么。
  南珵人是背对着敞开的支摘窗,他身后青丝搅着攀延窗沿的凉风,缠绕在陆绮凝脖颈,弄得她痒意不止,嗓音细微“哼”了声,身子也不自觉地后退一点,旋即二人一吻结束,她手拽着南珵那落在她脖颈上的青丝,直言:“这玩意弄得人痒痒。”
  许是刚亲吻的缘故,她音调软绵绵的。
  南珵将视线从春日盛景上垂落几分,看着这姑娘手中抓着他的头发,他低沉一笑,“那我们换个方向亲。”他未给这姑娘反应时间,借着他浑身使不完的力,刚让这姑娘在他坐之地坐下,外头敲门声三声一阵,扣了三阵。
  这是二人跟别院侍卫婢女约好的叩门声,是急事,若无急事便只叩一次三声。
  窗外这会儿风渐渐大了起来,南珵起身越过陆绮凝将窗户合了起来,并给这姑娘整了整衣衫秀发,他指尖几撮儿发丝顺着溜走,他眸中顺势被平静色占据。
  “进。”
  今儿随侍的是白羽,他快步进来道:“‘慈安和尚’在给城中庙会诵完经后,找了无人处自杀了。”
  白羽口中的‘慈安和尚’便是沈翎剃度后的法号。
  “什么?”陆绮凝跟南珵同样疑惑。
  都剃度了,明显是放下过去了,为何还要自杀。
  白羽摇摇头,其余的他便不知了,是守着沈翎的暗卫前来禀告,他才知晓的。
  二人起身,匆忙往刚白羽说的庙会一旁无人的巷中走,索性待二人到时,沈翎没被住持弄走。
  城中庙会,每年只五月一次,小和尚诵完经必须离开庙会,只住持会停留多时,用艾叶沾水在百姓手中划过,预示着平安顺意。
  地上沈翎一动不动的,手腕一旁的血迹摊开,在青石地上快速流动,暗卫也不知该作何了,只发信号让自家主子定夺。
  “将沈翎挪去官衙,不要去湖心亭,直接去十里街的官衙。”陆绮凝脱口而出,秋闱考试已不足三月时间,虽她不迷信,但也得给学生们造个好环境才是。
  “待住持结束送平安后,你告知他,就说沈翎自杀了。”
  南珵吩咐白羽道,顺带示意让一旁的暗卫过来,“你去将戏园子里的珈音娘子一并请到官衙。”
  沈翎跟住持之间到底发生何时,待会估计就全都知晓了。
  **
  十里街正是夜市高声时,这里摆摊商贩底气足,叫喊声高亢嘹亮,引得百姓一惊一乍的,而后商贩在连连道歉。
  这时那被不知暗卫从哪找来的白布将沈翎全身蒙起来,抬到十里街时,百姓纷纷躲避,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天爷保佑,庙会这日晚上见了死人,今年可别倒霉啊。”
  “是啊,这死者被两个着便装的男子抬着,这方向一看就是去官衙的路,若是寻常死了人的人家,何用去官衙,想必又是有不得了之事发生。”
  陆绮凝跟南珵的马车紧随其后穿过十里街,=时,外头百姓交谈声无法避离,随着摇摆晃动的帷怅,传入二人耳朵。
  十里街就这一条主路是最快到官衙的,必须走这一条路才可,他路都是七怪八弯的巷子,更是阴暗,万一被巷子中行走的行人看去,岂非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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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水佩衣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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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翎的尸身在仵作房里被安置好不久,席策神色平静过来,她并不是普通百姓,是戏园子里的名角儿,城中百姓大抵都见过的,不好因着莫名私事过多表情裸露与表,以防被有心人揣度一番。
  然在她来到仵作房外,朝院中太子与太子妃作揖后,被请到仵作房里,见到被蒙着白布的沈翎时,双眸朦胧只在一瞬,脑海中不断浮现儿时妙景。
  那是一个春雨下午,小席策跟小沈翎戏耍完,遇着下雨,便躲在别人家的屋檐下,整条花街巷的百姓无人不知二人,那敞开的大门过道坐着一位老奶奶。
  门外屋檐下二人在耍石子,门里老奶奶坐在圆杌上,手中拐杖时不时将跑进来的石子再给两个孩子轻轻撇出去。
  席策思绪万千,顺着落下的泪水,她一点点将这些回忆回想,片刻过后,她抬手给自己将泪水擦拭,她眼泪是在祭奠那个过去给她定亲的人,眼前人虽是彼时人,但终究也是杀了她父母回馈祸首的儿子。
  死不足惜!
  仵作房外院中的那棵树绿意盎然,在月银下婀娜多姿,树下石凳上坐着俩抬眸赏月之人。
  陆绮凝一手肘放在石桌沿,手托腮抬眸瞧着如同勾玉似的弯月,“月有相思,人有念,锢心难辨。”
  仵作房内的席策何等心情,她跟南珵都看不到,不过昔日相爱,来日敌对,即便仇报了,心中爽朗万分,也难以抵消当时年华。
  今晚的弯月似把镰刀上的弯刀,刀刀割在人心弦。
  “若昭兰寺住持对沈翎真的有养育之情的话,很多事情在今晚都会水落石出的。”南珵姗姗道,他跟陆绮凝原本是信沈翎双亲杀害席策双亲,但事情查着查着,只发现一出蹊跷,便是沈翎双亲是罪魁祸首不假,但这事主谋另有其人。
  二人还想着用着沈翎这现成线索,将主谋揪出呢,结果线索死了,不过死人焉不能利用之。
  线索死了,谁知主谋不会亲验尸体呢,毕竟不能想当年似的,再留一个祸患在人间。
  “待会席策回去,派人跟着,我想该有人对她下手了。”
  陆绮凝回头望了眼烛火通亮的仵作房内那道瘦弱身影,“既然席策双亲是被谋杀,当主谋得知席策已回到江南城,若不下手说不过去,况且这主谋咱不都知晓是谁了吗?”
  她望了望那道月洞门,语气平缓道:“昭兰寺住持,该来了。”
  俩人早早便敲定当年纵火一案主谋一定有昭兰寺住持,当时二人在‘月川亭’竹屋后发现一座坟墓,当下回来,便给席策传了信,信回却不知。
  也是说这事在银木心心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小事,不值一提,但昭兰寺住持却能给银木心上坟,足以说明此人在住持心中地位不可估量。
  接着二人心眼留足,一直在‘月川亭’竹屋附近派了暗卫,住持每隔一两日来上一次坟,时不时还能听着住持对着坟墓言谈。
  陆绮凝跟南珵才恍然过来,原来是住持早年春心已许,银木心在还是闺阁女儿时,来‘月川亭’后山挖笋,与主持有过一饼之缘,自此住持便对人念念不忘。
  然住持在得知心爱之人有了郎君后,选择将人残害,这样他爱的人便能一直伴着他,直到永远。
  陆绮凝当时听到暗卫来禀时,心中都觉荒谬不堪,即便当时住持是还带发修行的和尚,也不能随意将人杀害。
  这样的人怎配为和尚呢。
  那道连着仵作院的月洞门外,脚步声轻盈,只那钝在青石板上的那根法杖声音清冽,待住持进来,在陆绮凝跟南珵跟前停留片刻,欲提步进仵作房时,却被制止。
  “等等。”南珵窸窣平常道。
  昭兰寺住持丝毫不慌,“太子留贫僧何事?”
  在都城时,陆绮凝曾在徐鸿越那里听到这样一句言谈,‘人若紧要之事加身,能平心静气、临危不乱者,或多能成一番大气候’。
  话中之意简单明了。
  她看住持的眸底多了一丝探究,堂堂寺庙住持,死了个庙中和尚,于情于理开口都该是‘太子殿下赎罪,贫僧想先看看死去的和尚’而不是‘太子留贫僧何事’。
  如此言论,那里头躺着的倒不像是寺庙和尚,更确切地像死了一个烫手山芋那般平静如孤荒山。
  “住持当真还要掩耳盗铃吗?”她一旁的南珵问道。
  “住持不妨坐着说说当初究竟为何收留罪魁祸首的儿子,并包庇十余年之久。”南珵接着道。
  两个问题问完,住持脸上依旧平缓,未有任何痕迹被陆绮凝看着。
  住持并未坐下,而是站着,道:“贫僧听不懂贵人在说什么?”
  毫无意外,本着陆绮凝跟南珵还想着主动交代,或许能留个全尸呢。
  自古打蛇打七寸,陆绮凝直言:“住持似乎还不知道,银木心的骨灰,已经被本宫派人挖出来,迁移了。”她未给这话添任何色彩,那本就是席策阿娘,她将其阿娘迁回祖坟,于情于理都合。
  她再看住持,明显住持脸色慌乱一些。
  “你们凭什么迁心儿的坟,凭什么?”住持将手中法杖握紧,他尽量让自己平静再平静。
  可南珵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住持留,“住持又是凭什么,难道凭你心中那点见不得人的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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