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当然不敢多嘴,很快随韫棠离开。
“世子请。”
宁逸尘礼貌颔首:“有劳林姑姑。”
慈安宫正殿内,宁逸尘恭敬对太后行了大礼:“臣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
“快起来,赐座。”
“谢太后娘娘。”
待人坐定,庄慧太后温和道:“你在京中两日,住得还习惯否?若有何不周到之处,只管告诉尚官局就是。”
“劳娘娘挂念,宫中一应安排甚是周全妥帖,臣深感天恩。”
虽是场面话,从宁逸尘口中说出却格外诚恳顺耳。
“你母亲在家中,一切可还安好?算起来,哀家与她都有二十余年未见了。”
庄慧太后与景王妃曾是闺中密友,感情深厚。后庄慧太后被指婚给了还是宁王的先帝,景王妃则嫁去了西南,二人时有书信往来。
前年宁逸尘在京中扳倒景王侧妃的局,正是得益于庄慧太后暗中相助才能如此顺利。
“一切都好,母亲也时常惦记着娘娘。”
时机合宜,宁逸尘身边的竹怀上前几步,呈上了礼单。
“这是家母与景王府的些许心意,还望太后娘娘不嫌简薄。”
庄慧太后身边的女官接过,略略看一眼,礼单之上有千年人参两株,五百年的人参六株,雪莲十朵,这些皆是产自西南的圣物。相衬之下,那整整铺满数页礼单的金玉宝石都显得平凡无奇起来。
如此丰厚的贡礼,一是表明景王府的恭顺之心,二亦有请庄慧太后多多照拂之意。
宁逸尘陪着太后说话,知晓如何能讨这位后宫之主欢心。
“……家母还提到,这京郊的千福寺最是灵验,让臣有空为她参拜一二。”
千福寺声名远扬,景王妃又是京城中人。
此话唤起了庄慧太后几分回忆:“哀家与你母亲及笈时,亦曾结伴随家中同去过。”
彼时虔心求的是姻缘大事,如今回首,虽历尽千帆,于家族已算是圆满。
“千福寺在京郊南山上,一来一回总要一日。”庄慧太后算着,“你身边人未必识得路途,还是该有人作陪才好。”
林嬷嬷会意:“老奴明白。”
宁逸尘恭敬一礼:“多谢太后娘娘费心为晚辈周全。”
“不妨事,你且坐下。”
……
“去南山?”
尚宫局值房内,韫棠原本与五位尚官商讨嘉会节夜宴,冷不防接到了这道懿旨。
“是。”传旨的内侍道,“景王世子殿下有意去千福寺礼佛。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请一位尚官大人作陪,思来想去便选了姜大人。”
这本就是待客之道,其余五局亦在为相迎使臣作准备,韫棠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娘娘说了,万寿宴的一应安排先由五位大人代为分担。姜尚仪且先听候世子殿下吩咐便是。”
景王世子乃朝廷贵客,怠慢不得,崔尚宫几人亦不敢有微词。
“是,下官等领旨。”
要去千福寺,韫棠盘算着总要耽误一两日。好在万寿宴的事务尚仪局已做在了前处,不会太拖累其余五局。
回尚仪局的路上,韫棠道:“世子殿下想何日去南山?”
她与宁逸尘在御园相遇,索性先问起此事。
“且看你何日有闲暇。”宁逸尘笑着答。
“下官自然是以世子殿下为先。”几样要紧事务崔尚宫已摊派下去,韫棠可以抽身。
“那便……后日如何?”
“好。”
天边晚霞绚烂,宁逸尘与韫棠往同一方向回:“千福寺你可去过?”
“少时曾去过,祖母还带我小住了一月。”韫棠有问有答。
“你日日忙于尚仪局事务,趁此机会换个地方,去散散心也好。我听闻若是在秋日里,南山满山的红叶乃京都一景,直叫人流连忘返。””
“的确如此。那下官先谢过世子相助脱身。”
“好说,好说。”
宁逸尘笑着道:“话说起来,千佛寺当真灵验无比么?你可有求过什么?”
“我……”
韫棠迟疑起来,脑中有回忆闪过。
好像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吧,南山红叶烂漫的时节。她跪在佛前,祈求家人顺遂安康,还有他……称心遂意。
如今他已是天下至尊,不知算不算得称心遂意?
“心诚则灵。”韫棠最后道。
“那孤可得好生求上一求。”
宁逸尘话说到一半,忽而住了嘴。
顺着他目光望去,韫棠见到了立于前处兰心亭中,一身月白常服的裴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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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祖母抱恙
在此处遇上帝王,上前请安也不是,径直走开更不妥。
韫棠脚下犹疑,宁逸尘倒没有她那么多顾虑,大大方方走近几步:“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在他身后,韫棠福了福见礼,刻意不引人注意。
兰心亭内,白衣君王语气淡淡,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透。
韫棠安静听着裴晗与宁逸辰叙话几句。礼数做足,宁逸尘未在此久留,很快告退。
“陛下。”高全垂手一礼,望着那抹红色身影与景王世子一齐离开,莫名地觉得有些般配。
他眉心一跳,登时将此想法清出了脑中。
“回陛下,今日世子殿下给太后娘娘请安,言谈间提及想去千福寺。太后娘娘已然答允,遣了姜尚仪与世子同往。”
“世子殿下前年入京受封,他们二人应是那时相识,并无多的交集。”高全已查问清楚,又擅自做主补了最后半句。
裴晗眸底情绪不明,高全噤了声,不再多话。
走出许久,韫棠回想起方才亭中裴晗的神色,心中随之有些沉闷。
“想什么呢?”
韫棠转眸,宁逸尘唇畔笑意映入她眼中,落拓不羁,无端地让她亦放松下来。
“后日往千佛寺,殿下想要何时启程?”
“听你吩咐便是。”宁逸尘十足十的配合,仿佛要招待的贵客并不是他,而是韫棠。
千福寺位于京郊南山上,若是要在当日赶回,需得早些动身。
“那么后日辰时自南华门而出,殿下以为如何?时候早,天气亦会舒爽些。”
“好啊。”
前边已至岔路,尚官六局往西,宁逸尘的昀和堂往东。
他不免懊恼,韫棠道:“一应安排下官会尽早拟定送至昀和堂,世子若有不满之处可再行调整。告辞。”
宁逸尘与她颔首,在原处目送着韫棠离开。
……
“世子殿下,尚仪局来人求见。”
“快请进来。”宁逸尘一个激灵坐起身,不自然地整了整衣冠,却在见到来人一身青色官服时,不免露出失望神情,又很快掩饰下去。
“下官尚仪局八品掌赞林乐澜,见过世子殿下。”
“免礼。”
“尚仪大人命下官送来去千福寺的安排,请世子殿下过目。”
韫棠回去后即着手此事,堪堪赶在散值前半个时辰送来,给足了宁逸尘时间。
他略略一翻,都未细看,便道:“甚好。就按你们尚仪大人的意思办。”
“是。”林乐澜心中一松,她原以为世子殿下总要挑剔一二的,没想到这般好说话。
“殿下若无其他事,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且慢。”
林乐澜立在原地静听吩咐。竹怀领会自家主子之意,很快命人取来一方小巧的锦盒赐予林乐澜。
“辛苦你走这一趟。尚仪局事务繁多,还望你能继续为姜尚仪分忧。”
“谢世子殿下。”林乐澜受宠若惊,从未想到这趟寻常的差事还有赏赐。
回尚仪局的路上,她好奇地在袖中捏了半天。外间人多眼杂,总归要到回尚仪局再行打开。
“尚仪大人。”
韫棠停下手中墨笔:“世子殿下如何说?”
林乐澜将一字未改的内容呈上去:“世子殿下并无异议。”
“那就好。”
林乐澜犹豫了一会儿,将袖中的锦盒递出去:“世子殿下还赏赐了此物。”
这份书案是尚仪大人亲自写就的,她只不过代跑了一趟,总觉无功不受禄。
“既是世子给你的,你收下便是。”韫棠笑着道,“世子殿下出手,总不会小气了去。”
刘典宾在一旁听着,不由跟着道:“林掌赞打开瞧瞧,也给我们开开眼?”
“啊,好。”
林乐澜拉开锦盒上的系带,手忙脚乱一通,原本简单的活扣愣是解了好一阵。
刘典宾调笑几句:“你啊,急什——”
锦盒打开,刘典宾话说到一半,一时失了声音。
一块羊脂玉的玉佩静静呈在软垫中,玉质温润细腻,晶莹剔透。
刘典宾倒吸一口凉气:“世子殿下出手当真阔绰。”
韫棠瞧了一眼,虽说这枚玉佩在羊脂玉中算不上一等一的质地,但已然价值不菲。
这边的动静引了值房中几位女官和女史来围看,羡艳声、赞叹声不绝于耳,纷纷感慨林乐澜的好运气。
“好了,都散开吧。”等大家凑过了热闹,韫棠方道。
“是,尚仪大人。”
众人散去,韫棠对林乐澜道:“将玉佩放回盒中,好生收着。”
“是。”林乐澜小心翼翼合上锦盒,怕太过张扬,努力想压下唇边的笑意,奈何徒劳无功。
她继续帮韫棠做手中事,心中雀跃不已。
韫棠重新润笔,宁逸尘既满意后日的行程,便可接着推进下去。
大约是太后娘娘提前有过交代,准备世子车驾、与南华门侍卫通气都进行得格外顺利。
天色已然不早,剩下些收尾的内容,韫棠预备今夜一齐安置妥当。
“小姐。”采桃跑入主屋,“小姐,府上传来消息,说老夫人病倒了。”
“什么?!”韫棠立刻丢下手中事务。
隔着一道宫墙,姜府托来传话的人亦说不清楚。她们只知道老夫人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难以安眠,身子不适,看了几位大夫都不见好。今日午后愈发严重起来,几乎起不来身。
“去慈安宫。”她要向太后娘娘请旨,连夜出宫。
哪知匆匆赶过去,到了慈安宫外,韫棠请人通传。焦灼地等了许久后,出来的却是一脸为难的林嬷嬷。
“太后娘娘服了参汤,已经歇下了,实在不可搅扰。”
月光照在慈安宫宫门前,投射出几道人影。
此刻已是酉时末。
家中是央了送水车的宫人带进来消息,传到尚仪局耽误了不少时间。
韫棠为着私事求见自知理亏,林嬷嬷明了她的来意,帮道:“明日太后一起身,我便替尚仪禀告。今夜时候不早了,尚仪还是请回吧。”
“多谢嬷嬷。”韫棠纵然心焦,却也无可奈何。
“小姐。”采桃上前劝慰,眼下情形,只能先回尚仪局。
韫棠心事重重,实在不知家中是何情形。
走出几步,她忽然转了方向。
“去昭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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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玉牌
皓月当空,落下皎皎清辉。
一时意气来到昭阳宫外,望着那道象征着森严皇权的宫门,韫棠却失了请人通传的勇气。
夜已深,她着五品官服,是凭什么来求裴晗?
君臣有别,要论他们过去的情谊么。
“走吧。”韫棠的声音沮丧,更多的是对祖母病情的担忧。
从慈安宫到昭阳宫不远不近一段路程,足够她冷静下来。
“小姐……不进去吗?”
韫棠没有正面答:“还是明日一早来求太后娘娘。”
事关祖母,总让她难以理智。
正犹豫间,昭阳宫宫门忽而被推开一小半,出来的却是高全。
“姜尚仪在此,可是有何事?”他撞见韫棠,体贴问道。
“我……家中传来消息,祖母抱恙,我想请旨出宫一趟。”
“原是如此。”
韫棠垂眸:“后宫之事理应禀告太后娘娘做主。只是娘娘今夜已就寝不便烦扰,故而……”
高全了然:“陛下尚未歇下。尚仪请稍候,我这便去通传。”
“多谢高总管。”韫棠心中感激,暂顾不得其他。
在昭阳宫门前等了不到半刻钟的工夫,高全去而复返。
“此乃出宫令牌,尚仪收好。”他将一枚通行玉牌交到韫棠手中,“我正好有差事在身,不如顺路送尚仪一程?”
此刻宫门已下钥,有高全出面会方便许多。
韫棠诚挚地道了谢,不用当面见到裴晗,心下亦不自觉松快许多。
高全与韫棠同行一阵,将韫棠送到了最近的南华门。
有两辆出宫的车驾停在此处,韫棠手执玉牌,他们自会相送。
“今夜实在谢过高总管。”
“尚仪言重了。”
车夫套好车,等马车顺利驶出了宫门,高全方回宫复命。
昭阳宫寝殿中,仍烛火通明。
“陛下,已经将尚仪大人送出宫了。”
“嗯。”
裴晗翻过一页兵书,淡淡应下。
“姜老夫人的病情,着人打听过,随时来禀。”
“是,奴才明白。”
今夜的消息陛下知道得不算早。姜大小姐在昭阳宫外徘徊时,陛下先吩咐了人去预备车驾。
“还有何事?”
“陛下……为何不见姜大小姐?”高全想不明白,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她此刻怕是难分心见朕。”裴晗淡声道。
姜老夫人染疾,璇儿必定忧心不已,何必多耽误她时辰。
高全拨过灯芯,让烛火更亮堂些,不再多话。
……
街上已无行人,马车停在姜府后门外时,刚过戌时。
采桃下了车马去叩门,“笃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等了一会儿,门后传来落锁的声音,打开了一条缝。
“于伯。”采桃急切道。
借着手中灯笼,于管事认出采桃,关切道:“你不是随小姐在宫中吗?都这么晚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余光瞥见立在马车前的韫棠,忙打开了门。
“大小姐。”
韫棠吩咐采桃拿了袋赏钱给车夫,道了一声“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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