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颐院那二位如何?”瑜安道。
郑明珠学了一月规矩,少在她面前出现,人也安分不少。至于郑媪,小叔叔叫她掌了静颐院中事务,她偶尔会随郑明珠出府。
“陛下已控制了两处与郑媪有关联的可疑之所,暂时未动。”顾昱淮道,“王府内不必忧心,会有人盯紧她们。”
靖平王府全数在小叔叔掌控之中,郑媪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瑜安笑了笑,她和小叔叔皆不在,郑媪和她背后之人才能放松地有所动作。
而一旦出手,便多的是机会寻出破绽。
“她们倒是按捺得住。”瑜安感慨一句,入府许久,郑媪为博信任几乎全盘未动。
不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府中事不提,瑜安倒很期待秋A盛况。
顾昱淮再次点了点她:“别光顾着选弓,衣裳得收拾全。”
松城靠近北地,山脉连绵起伏,比之北齐皇都要冷上许多。
瑜安只随萧询去过一趟春猎,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行宫中,闷得紧。
若非遇上福王世子叛乱,她手中弓箭就全无用武之地。
顾昱淮自然还记得小侄女在猎宫城墙上一箭射杀萧谈的情形。
他便说么,如此有天分的小姑娘,果然是他顾家女郎。
……
临行前的日子,瑜安抽一日空当去宫中见了陈妤。
按理来说,南陈的顺颖郡主已经定下与裕王的婚事,算作北齐宗妇,此次围猎合该出行。
但依南陈的规矩,新嫁的女郎在婚期前需静待闺中,否则婚后会不如意。
因而顺颖郡主留于宫廷,昌王陈旭也推了秋A之邀。
帝王出猎,北齐皇都由康王坐镇。既是皇室亲贵,又为长辈,待客不会失礼。
陈妤的住处已经换到顺和宫,大婚之日会从此间殿宇出嫁,取“顺和美满”之意。
寝殿内,瑜安同陈妤坐于桌案一侧,对着铺开的几份街巷图琢磨着分店新址。
玲珑堂的生意一日红火过一日,加之北齐正式设三郡同南陈通商互市,是到了扩充新店的时机。
瑜安同陈妤有商有量,圈定了两三处铺面。
“我不在京都时,还得你多费心。”
陈妤笑着应下,有靖平王府的管事帮衬,许多事做起来都很顺当。
她收了铺面图,又道:“不过我听裕王提起,松城围场夹于几处山间,偶有猛禽出没。此去围猎,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北齐萧氏起于松城,历代定下秋A的规矩,意在提醒后人不得忘本。
“好,放心吧。”
二人相视一笑,经营玲珑堂的生意这般久,彼此皆将对方视作友人。
……
七月二十八,风和日丽的日子,皇都城门大开,围猎的队伍正式起驾往北地的松城而去。
因是陛下即位后第一次秋A,故而格外隆重。
各府随行之人胜于往常,在两旁禁军护卫之中,队伍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
如若路程顺利,约莫十二三日便能到松城外。
瑜安坐了小半日马车,队伍稍作休息用过午膳后,她便改为骑马。
因是以嘉懿郡主的身份出行,不宜着男子锦袍。
城外空旷,迎面吹来的风叫人身心顺畅。
瑜安回望身后的队伍,魏宁侯府是兄长前来,与她相差了些距离。
等到晚间在行宫住下,再与兄长打招呼不迟。
靖平王府的车驾就在帝王御驾后两位,因帝王喜静,一路上来搅扰的人也少。
瑜安的坐骑是小叔叔亲自为她挑选,围猎场上再相宜不过。
透过康王府马车的帘子,瑜安瞧清涵郡主睡得正香甜。
此番秋A,康王与康王妃并未前来,由世子萧语伴驾。康王名义上代帝监国,自福王府叛乱平定后,近一年朝政平顺,又有三省协理,无需康王太过费心。
“笑什么呢?”
瑜安回头,萧询不知何时策马到了她身边。
“嘘。”
没了康王妃在身边,清涵郡主此行放松不少。
……
晚间队伍在承宁行宫宿下,明日辰时继续启程。
“还是你这儿宽敞。”
叶琦铭在瑜安院中坐下,饮了妹妹为他准备好的茶水。
他打量过屋中,虽是行宫临时的住处,布置得也费巧思。
靖平王府来的人不多,瑜安分到了一处单独的院落,院中还种着一棵桂花树。
“我可得跟桓平伯府,还有乐成伯府的郎君挤一处院子,”叶琦铭比了比,“还只有你这里一半大。”
行宫万事从简,瑜安替他倒茶:“没有让你在行宫外安营扎寨,你便知足罢。”
这话不假,行宫中容纳有限,历来都需人在外安营。
叶琦铭起身在院中绕了绕,道:“靖平王住在隔壁院中?”
瑜安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是陛下罢。要不你爬上那棵桂花树看看?”
第62章 追妻第六月――嫉妒
八月里金桂开满枝头, 随风而来的花香沁人心脾。
兄妹二人站至树下,瑜安比了比,笑道:“从这处借力, 应该能爬上去。”
叶琦铭认真求教:“敢问嘉懿郡主,要是我被当成刺客,该怎么办?”
瑜安故作思索:“二哥放心,我替你看着护卫?”
“希望你的箭能比暗卫快。”
语气轻松, 兄妹二人俱笑起来。
“不过这棵桂树, 我看有些年头了。”叶琦铭摸了摸树干, 顺势接了一朵落下的桂花。
平淮方带着两名护卫检查过院内外,确保无虞。
叶琦铭道:“你若是住在陛下隔壁, 那守卫是再安全不过了。”
“这可说不准。”瑜安不以为然,“你想啊, 有什么刺客都往这个方向来。万一刺客走错了门呢?”
“哦, 有理有理。”
换了皇都外地界, 兄妹二人心情愉快不少,说话也无所顾忌。
一墙之隔,萧询端着手中茶盏,一时无言。
侍女奉了茶点到石桌, 在总管示意中安静退下。
高进立在帝王身后, 陛下今夜本是在院中赏月。
他听着郡主的话语一字不落传到此处,未得陛下吩咐,他也不敢出声提醒郡主隔墙有耳。
“……我院中还有两间空厢房, 二哥要不今夜住我这儿?”
经叶琦铭提醒, 瑜安才发觉自己的院落的确宽敞得过了头。
高进瞧陛下喝茶的手一顿, 神色晦暗不明。
他跟着提了口气,还好还好, 叶家二公子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这可不行。我还没娶妻呢,让人家看见对我名声多不好。”
叶琦铭后知后觉,自从妹妹换回了女儿装,他再同妹妹走在一处时,周遭世家郎君看他的目光可都不大善意。
他同妹妹的关系外人并不知晓,可不能坏了妹妹清誉。
他如此说,瑜安也不强求。
“话说回来,你这院中还有小厨房?”
“怎么,二哥饿了?”
赶了一日路,晚膳叶琦铭没正经吃多少。
瑜安也被他说得有些想用宵夜,兄妹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手势令重出江湖。
一为剪子一为布,叶琦铭得意洋洋:“输了输了,你输了!”
瑜安收回布,不客气道:“那你烧火。”
“得嘞。”
叶琦铭朗声应下,瑜安吩咐人去取了食材。
不多时,热腾腾的炒鸡蛋的香气就顺着院墙飘了过来,在夜里格外勾人味蕾。
虽未亲眼见到,萧询直觉瑜安会做上次的清汤面。
普普通通的味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进察言观色:“陛下,不若奴才去膳房传些宵夜?”
“不必。”
萧询没了半点赏月的兴致,干脆放下茶盏,起身回了寝屋。
高进指挥着侍女收了东西。他摸了摸鼻子,堂堂昭宸宫总管难得在当值时笑了出声。
……
天亮得早,围猎的队伍早早动身。
这几日天气不错,趁着晴日自然要多赶路。
从北齐皇都一路至松城,官道平坦宽敞,马车行驶得稳当。
瑜安多数时皆骑骏马,对她而言,这点赶路的里程完全不在话下。
毕竟从前军中若遇急报,昼夜奔袭百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清涵郡主坐倦了马车,可惜她惯常骑的那匹踏雪马没有跟来。
康王府此次随驾的女眷不多,依着身份,清涵郡主是单独乘一驾马车。
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唤来侍从吩咐道:“去寻匹骏马来。”
侍从正要领命而去,一直策马在前的康王世子萧语闻言回头:“不可。”
妹妹虽通骑术,但家中惯骑的马向来温顺。尤其妹妹曾坠过马,如今在外,萧语谨记母妃再三的叮嘱,务必照看好她。
清涵郡主撇撇嘴,她与兄长虽是一母同胞,但年岁相差太多。兄长总将她当小孩子看待。
兄长既反对,又搬出母妃,底下人自然是听他的。
清涵郡主重重放下帘子,越想越觉闷得慌。
她吃了半块糕点,听得阵阵马蹄声,打开马车的窗子四下里张望。
“瑜安妹妹!”她寻到人,眼前一亮。
清涵郡主是康王府幼女,自同瑜安相熟后,总爱如此唤她。
“何事?”
清涵郡主满怀期待,尽数写在了脸上:“瑜安妹妹,可否捎带我一程?”
“……好啊。”瑜安没有拒绝这位“姐姐”。
康王府的队伍停下片刻,瑜安伸手稍一使力,清涵郡主稳稳坐到了她身前。
迎面而来的风凉爽惬意,清涵郡主舒舒服服地松了松筋骨。
瑜安高她半头,御马极为稳当。
萧语望见这边动静,失神一瞬。迟疑片刻,他还是由了妹妹去。
骏马在队伍中来去极为自由,瑜安带着清涵郡主轻轻松松。如她所愿,瑜安稍稍甩动疆绳,骏马向前奔驰。
清涵郡主满心欢喜,将兄长远远落在身后。
道两旁景色不断变换,几丛小花开得格外精致。
她兴奋地与瑜安指点,还是头一回与旁人共乘一骑,感觉实在不错。
御驾内,萧询听见堂妹聒噪的话语声渐渐靠近。
“……瑜安妹妹,瞧。”
马车侧帘掀起一角,萧询第一眼望见的是着青色锦裙的瑜安,极淡雅的颜色。
尔后,他看到了瑜安马背上的萧念。
萧询不轻不重道:“你自己不会骑马?”
萧念对这位皇兄又敬又怕,她见过礼,小声道:“回皇兄,瑜安妹妹愿意带我。”
心里倒又将自己的兄长骂了一通,都怨他不让自己骑马。
瑜安瞧萧询的马车中还翻开着几本奏案,大约是京中新送来的。
她道:“不搅扰陛下理政。”
说罢,一甩马缰,与御驾分开些距离。
离了帝王,萧念的笑容愈发灿烂。
……
十日路程过去,松城已在望。
京城太平顺遂,朝中无甚要事传来。
今夜按照既定行程,围猎的队伍宿在承天行宫。此处原为齐高祖起兵时客居的一处驿站,后北齐平定天下,齐高祖下令在此地修建行宫,历代君王多有扩建,方成今日规制。
叶琦铭依旧与桓平伯府、乐成伯府的三位郎君同住。依照家世,魏宁侯府占了东二最好的一间厢房。眼见着快到松城,桓平伯府的二公子李钦晚间组了酒局。叶琦铭与他们三人不过点头之交,婉言谢了相邀。
李钦本也不是真心叫他,闻言正好,拉了乐成伯府的赵忠、赵畅两兄弟一同到堂屋饮酒。
京都的世家彼此间多有相交,李钦与赵家两位郎君也算是旧相识。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间,膏粱子弟谈论之语自然也不着四六。
说到燕春楼平分秋色的二位花魁,赵忠借着酒劲道:“要说京中的第一美人,依我看还得数嘉懿郡主。”
赵畅与这位兄长并非同一妾室所出,素来面和心不和,唯有在此事上并无异议:“兄长所言甚是。”
李钦嗤笑一声:“怎么,你们还肖想郡主呐?”
两家伯府虽有祖辈的荫封,外人看来风光,但在皇都世家中也不过尔尔。
“美人么,说说还是可以的。”
对酒当月,三位伯府郎君都有了几分醉意,将靖平王府家的郡主从头到脚品评着,挑不出一丝不满意的地方。
“你们说,靖平王最后会将嘉懿郡主许给何人?”
听得“靖平王”三字,赵畅酒稍稍醒了些,话也收敛不少:“怎么着也得如魏国公府那般的家世罢。”
李钦满上酒:“谁知道呢?”他与赵氏兄弟碰杯,“这些日子嘉懿郡主一直纵马在外,说不准就是在勾得哪位世家郎君求娶。”
杯中酒溢出些,想起佳人,李钦笑容不怀好意:“如此绝色姿容的美人,你们说在榻上滋味,有没有燕春楼的金芍姑娘一半销……”
魂。
最后半字卡在李钦喉间,他手中的酒盏坠于地,四分五裂。
……
瑜安本已准备睡下,听得外间熟悉的人声,披衣起身,吩咐侍卫放行。
来人行过礼,果然是二哥身边的亲卫何耀。瑜安心道不好,立刻道:“出了何事?”
由何耀引路,瑜安赶至二哥院中。
好在魏宁侯府的护卫乖觉,知晓要来寻她。
堂屋内一片狼藉,酒案几乎被掀翻,几坛酒碎于地,酒水四溅。
瑜安只先确认二哥安危,见他除了在揉手腕,并无其余伤处。
至于屋中另外三位郎君,脸上披红挂彩,好不热闹。
瑜安以口形示意兄长:“一打三?”
叶琦铭无声比了个“六”,还要加上三人各自的护卫。
兄长未受伤,瑜安舒口气,跨过满地碎瓷,站到他身旁。
方才肆意谈论的美人骤然出现在面前,恍若神女下凡。赵忠和赵畅咽了口口水,酒是彻底醒了。
慢瑜安几步,随后闻讯而来的还有桓平伯府与乐成伯府二位家主,浩浩荡荡带来一干护卫,好不气派。
桓平伯脸色铁青,命人将李钦扶起,回头教训。庶子纵然再不成器,平白遭人如此欺辱,将堂堂伯爵府邸脸面置于何地?
乐成伯面色更加难看,魏宁侯叶家不过区区北梁降将,还真敢爬到他们头上不成?
“私下伤人,依我大齐律例,乃是交付京兆府的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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