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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火葬场实录——糖果年【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1 23:03:55  作者:糖果年【完结+番外】
  为了生存,羯族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战况之惨烈,只怕经历过此战事的人永生都不会忘记。叶瑾舒尚年幼,对此事记忆已模糊。叶琦铭却知道,羯族人没有过冬的粮草,军队出袭,以汉军俘虏和妇孺为食,谓之“两脚羊”。
  被攻陷的数座城池,羯族从不过多停留。席卷干净粮草银钱,吃空半城百姓,再赶剩余人作为军粮,便弃城而去。
  所到之处,民不聊生。
  边境数城百姓陷入绝境,目睹听闻羯族吃人惨状,人人自危。
  那一战,是北梁和北齐初次联手,共同抵御羯族进犯。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挡不住羯族虐杀,那么中原腹地的百姓都危在旦夕。北齐顺帝命膝下第三子,魏王萧愈带兵出征。萧愈便是后来的齐明帝。而北梁军马则由顾老将军挂帅,正是顾昱淮之父。
  两方大军会合于一处,计十七万。
  外族当前,生死存亡之际,齐梁将士都放下国仇,拼力厮杀。
  战事之悲壮,无人再敢回想。
  中原将士付出沉重代价,战场上的尸体直堆成山,才勉力将羯族阻于关外。两国与羯族议和,奉送军粮布匹,换来一时和平。
  边关数城烽火未熄,亟需休养生息。可那一战后,力挽狂澜的顾老将军被污通敌叛国,与北齐魏王萧愈勾结,意欲共分大梁江山。
  往来的书信、印鉴呈于帝王案头,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梁帝大怒,以雷霆手腕下旨诛灭顾家。
  顾家子弟在战事中伤亡无数,顾家军元气大伤。梁帝绝情,除了在外收整战局的顾昱淮逃出生天外,全族尽灭。
  一代将门世家就此陨落,大梁边防塌陷半数。
  可叹为国厮杀的将领,没有死在异族枪下,却死在了同袍的屠刀中。
  所有为顾家求情者,以同罪论处。
  诛灭所谓的同党三族后,一时间朝野噤声,无人敢为顾家求情。
  此后,梁帝先后派遣将领进驻青州,百姓沉默以对,再不复顾家荣光。
  顾家为叛党,可每年清明,青州八郡中偷偷祭祀顾家的百姓不计其数。法不责众,便是杀也杀不干净。
  青州的百姓,从来没有忘记过顾家。
  三年后,顾昱淮再度现于世人面前,已是北齐将领。
  北齐皇权更迭,曾经出征的魏王萧愈夺得帝位,成为北齐新主。
  没有人知道,顾昱淮在家族覆灭后,是如何逃出天罗地网,辗转来到北齐。
  也没有人知道,当羯族再度来犯时,顾昱淮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北齐领兵。
  更没有人知道,年仅十九岁的顾昱淮,是如何在北齐军中站稳脚跟,一步一步聚拢顾氏旧部,带北齐军队击退羯族,立下赫赫战功。
  身上背负着父兄通敌叛国的污名,顾昱淮却曾在军中发誓,永不会进犯故国半步。
  他驻守北齐边关八年,立下的不世之功,全是在对战羯族中赢得。
  当他领兵攻至羯族圣地祁连山,将羯族驱退数百里,十年不敢再来犯时,不过二十九岁。
  领兵归北齐皇都时,北齐边关百姓自发跪送,边境十年内不见硝烟。
  顾昱淮因战功封异姓王,北齐上下全无异议,心悦诚服。
  甚至茶余饭后,北齐朝野只笑梁帝识人不亲,自毁长城。
  顾昱淮深受明帝萧愈倚重。这位帝王大刀阔斧改制,用人不拘一格,乃北齐一代英主。
  而明帝唯一的嫡子,正是萧询。
  顾昱淮在北齐威望颇深,地位无可撼动。边地的百姓将他视作神明,家中常供奉顾昱淮的画像。
  靖平王顾昱淮功高一代,两任帝王从未猜忌。
  叶瑾舒明白父亲之意,有靖平王出手相助,她们在北齐的日子能轻松许多。
  只是……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赞成。
  昔年顾家谋逆一案,父亲虽非主审之人,但却奉先帝旨意,亲自带兵前往镇压,顾家倾颓再难挽回。
  就算靖平王能理解父亲身不由己,怕也要和父亲老死不相往来。
  叶琦铭摇头,为人子者,他亦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拔剑向恩师。
  即便是朝廷逼迫,大不了称病不出,任由皇帝降罪。皇帝不可能将顾叶两家连根拔起,否则谁来守徐州城门。多少人在顾家逆案中落井下石,官运一路亨通,有的是人愿意接手这份差事。
  叶瑾舒安静道:“父亲去,能给顾家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又是一阵沉默,烛火摇晃。叶瑾舒道:“但我想,靖平王不会领这份情。”
  如若父亲不是那般忠于凉薄之主,或许梁帝不会在顾家一案上肆无忌惮。
  “我想也是。”
  顾氏一脉只余靖平王一人,两家情意早已不复。
  父亲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何必要他们向靖平王寻求庇护。
  大概,父亲是希望尽一切可能保住他们罢。
  哪怕靖平王念半分旧情呢。
  二人皆不愿去王府。昔年的叶家未施以援手,如今哪有脸面登顾府大门。只是,他们却也不便违抗父亲之意。
  “靖平王现在不在府中。”叶瑾舒想起在御书房中听过的一言半语,“每年秋,他都会去京郊的千佛寺礼佛,祭奠亲族。”
  偌大一个顾府,满门忠烈,如今只余他孑然一人。
  纵然位极人臣,荣耀无匹,其中悲凉孤寂怕也无几人知。
  “那便过些时日再说吧。”叶琦铭拿了主意。
  “好。”二人心照不宣,将此事按了下去。
第9章 郡主
  九月二十五,宁国公老夫人七十寿宴。
  宁国公府素来是北齐皇都数得上号的勋贵世家,累任军功无数。今岁宁国公赵成出征北梁大胜而归,赵家风头正盛。又适逢老夫人七十整寿,自然要好生操办。
  辰时刚过,宾客已陆陆续续登门贺寿。宁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张灯挂彩好不热闹。
  在一众显贵之中,魏宁侯叶家的马车并不显眼。
  在府门口迎客的管事早就得过世子的吩咐,见到叶家二位公子立刻通传,不可怠慢。
  “二位公子请。”
  管事陪着笑,有专人引他们二位入府。
  北齐与北梁同出一源,服制上大致相仿,倒不会显得叶琦铭与叶瑾舒格格不入。
  不多时赵凌赶到,彼此见过礼,赵凌亲自带他们去今日的宴厅。
  宁国公府几代煊赫,府邸数度扩建,亭台楼阁,布景无不讲究。
  为着老夫人七十寿辰,赵府特意辟出东院作席,再打通一处花苑相连,气派宽敞。
  “你且去忙罢,不必照应我们。”
  来国公府赴宴的贵客不知凡几,赵凌身为世子着实分身乏术。
  他交代了二房的堂弟赵况好生待客,叮嘱几句后与叶琦铭先行告辞。
  叶琦铭同叶瑾舒入北齐不满一月,又素来低调行事,刻意避了与人结交,今日寿宴上的宾客并不识得多少。
  赵况倒依了兄长的吩咐,想为他们引荐些人。
  因是女扮男装的身份,叶瑾舒习惯性少在这样的场合露面。
  于她而言,多些人记得她的样貌,反而多一份麻烦。
  叶琦铭默契地替她打了掩护,叶瑾舒寻个借口,抽身去僻静处歇息,留叶琦铭一人做些必要的应酬。
  一路往人少的方向去,赵府的这座花苑占地甚广,几步一景,布局颇有巧思。
  也只有这样的老牌世家,方能供起这般阔绰的园景。
  若是在北梁,莫说军功,将士军前出生入死,比不过陛下身边佞臣轻飘飘谄媚数句。
  叶瑾轻叹口气,穿过一片竹林,在一方亭中寻了座。
  宴会的喧嚣隐隐传来,此地闹中取静,躲个清闲倒是相宜。
  入赵府赴宴,她只带了平淮跟随。
  竹叶随秋风飘落,离寿宴开始还有些时辰。平淮靠柱倚在亭外,惯例沉默少言。
  叶瑾舒不禁感到后悔,该带本书册随身的,再不济问赵凌借一卷也好。
  赵府的仆从倒是周到,还添了茶水过来。
  叶瑾舒仰头望着亭外几杆绿竹,想起与萧询的旧日恩怨,也不知帝王几时肯罢休。
  石凳上配了暗红色的软垫,秋日里坐着并不觉凉。
  竹林中清静,衬得那踩过竹叶的沙沙声愈发明朗。
  叶瑾舒回神,抬眸望去,来人是位年轻的世家小姐,衣着鲜亮华贵,发饰是一整套金嵌玉的头面,耳上一对明玉铛熠熠生辉。
  拜萧询所赐,叶瑾舒对这些饰物多少有了研究。
  她身后跟了四位侍女,衣着打扮格外体面,想必主人身份不凡。
  出于礼数,男女之别,叶瑾舒起身欲避一避人。未想这位小姐竟掩了团扇,主动同她打了招呼:“叶公子安好。”
  叶瑾舒不记得自己见过眼前的贵女,还礼道:“姑娘认得在下?”
  她矜持地点一点头,身后一名侍女道:“我家小姐是清涵郡主。”
  康王嫡女,京中贵女之首。
  在魏宁侯府这大半月,叶瑾舒当然不是无所事事。
  “见过郡主。”
  竹影疏斜,清隽公子立于其间,进退合宜。靠得近了,愈发觉得他眉眼生得极佳,如画中仙人一般,叫人怎移得开目光。
  清涵郡主团扇后的脸颊飞起红云。一月前大军凯旋那一日,她就在望仙楼的二楼雅舍中。原本是和姐妹们凑凑热闹,一睹大齐赫赫军容,却不想被那军中的清冷公子夺走了所有注意。
  她与宁国公府小姐赵歆宁是手帕交,此番赵歆宁一母同胞的赵凌也在军中,对军中消息稍稍灵通些。
  “那位应该是叶家三公子,叶瑾舒。”歆宁如是道。
  望仙楼上遥遥一瞥,让她惦念了数日。
  今日凑巧得知叶家三公子在此,鬼使神差地,她命侍女打问过消息,转来了此处。
  偌大一座花苑,相逢可就是缘分了。
  出身于锦绣堆中,从小到大在她身边殷勤讨好的公子无数。不过她看得出那些人的心思,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些妄图攀附权贵之人。
  叶家三郎却很不一样。
  还未说几句话,叶瑾舒就瞧对面的姑娘红了脸。
  她身世显赫,举手投足间却看不出什么骄矜气,只让人觉得娇憨可爱。
  “叶公子,可否帮清涵一个忙?”
  郡主开口,叶瑾舒不便回绝。
  “郡主有何吩咐?”
  ……
  置身人群中,承受着四方人截然不同的目光,叶瑾舒蓦地感到后悔。
  她抬眸,一不留神与一位世家小姐对视,那小姐面上漾起一抹笑,娇羞地移开了眼。
  清涵郡主向她靠近了一步,宣示着叶家公子是同她组队。
  叶瑾舒分神听着管事之语。此地换作偕趣园,是赵府花苑中新翻修的一处园子,赵府在此辟了不少消闲的游戏,供世家公子小姐娱戏。
  这一场比得是投壶,男女各一人组队,每人各投十支,双方加起来中得最多的得胜。
  园中并无长辈在场,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也是存了让适婚者彼此相看之意。
  胜者的彩头是赵府准备的一对金寿桃,与寿宴遥相呼应,寓意吉祥。
  在场众人中,清涵郡主地位最尊,便由她先来。
  男女伴的箭壶分开,叶瑾舒瞧着清涵郡主要投的壶口做了扁平弧度,羽箭只要挨着边,很容易便能投中。
  清涵郡主投壶本也有些准头。可今日在叶家三郎身旁,她捏着羽箭,越是想好好投越是不听使唤。最后十支箭投毕,堪堪只中了两支。
  众目睽睽,负责计数的赵府管事不好偏颇,只能眼睁睁看着清涵郡主面上挂不住。
  “我平日能中四五支的。”回到叶瑾舒身边时,清涵郡主小声与她解释道,声音带了点委屈。
  叶瑾舒笑了笑,安慰道:“无妨。”
  她的声音极好听,让人心安。清涵郡主望她如玉一般的面庞,心头的沮丧不知不觉散去大半。
  二人的小动作没有瞒过在场众人的眼。见十支羽箭交到叶瑾舒手中,围观的世家子弟都存了些看好戏的心思。魏宁侯府这位三公子仗着一副好皮囊,得郡主青眼,甫一露面就抢去了场上的风头,怕不是虚有其表。
  清涵郡主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叶瑾舒,原本她还在意输赢,现下竟都觉得无妨。
  叶瑾舒站到场中,比了比箭壶的距离,转动羽箭投出第一支。
  羽箭入壶,发出一声好听的闷响。
  尔后,几乎都未如何看准,羽箭接二连三从叶瑾舒手中掷出。
  所有人看得眼花缭乱,清涵郡主目光来回穿梭,不知是该看叶瑾舒,还是该看箭壶。
  十支羽箭稳稳落入壶中。
第10章 用膳
  场中安静一瞬,十支羽箭正入壶中。
  清涵郡主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周围人随之一片叫好。
  叶瑾舒回到原位,离郡主两步远,客气而又不失礼数。
  余下的队伍依次上场,自然是不敢越过清涵郡主的。
  叶瑾舒瞧着一支羽箭不动声色掷偏。倒不是为引人注目,如若她不投中十支,剩下的人怕是要输得更难看。
  毫无意外地,清涵郡主同她以十二支羽箭拔得头筹。
  得了这对金寿桃,清涵郡主难得对金玉之物如此欢喜。
  她欲分出一只给叶瑾舒,叶瑾舒辞谢不受。
  被她有礼地拒绝,素来娇惯的清涵郡主也不恼,让一旁瞧着的几位公子好生羡慕。
  明眼人都能看出郡主对叶家三公子的好感,但不会有人真正往心里去。
  原因无他,二人身份相差实在悬殊。康王府金尊玉贵的郡主怎么可能配北梁降将,不过一时新鲜,当个好看的玩意儿罢了。
  听闻康王府有意给郡主议亲,那瞧在眼中的至少得是如宁国公世子赵凌一般的人物,天子近臣,军功在身前途无量。
  叶家这位三公子也知分寸,与郡主离着距离,并无逾矩。
  若是换了旁人在郡主身旁,无论是否避嫌,怕都要让人觉得攀龙附凤。
  偏偏对着三公子清冷如玉的面庞,愣是没人往此处联想。
  清涵郡主兴致正浓,让侍女收了金寿桃。她围在叶瑾舒身旁,除了他,连个眼神都吝于给其他人。
  对着这么个娇贵姑娘,叶瑾舒半是无奈半是纵容。
  远处的棋局刚散,由一年轻人继续坐庄。
  叶瑾舒心道清涵郡主大约不会观棋太久,干脆同清涵郡主告了句话,过去讨教棋艺,以期脱身。
  那位公子年岁约莫二十出头,样貌清俊,礼貌对她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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