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顾昱淮的视线望去?,红彤彤的糖葫芦,愈发衬得那小公子面如?冠玉。
他唇畔带着些笑意,显出几分稚气,干净纯粹。
“走罢。”
“是,王爷。”
马车行过,曾经的青州街头,十?九岁的少年宝贝地抱着粉雕玉琢的侄女。
女童白嫩的小手捧着一串糖葫芦,靠在小叔叔肩头,好奇地打量着人来人往的街景。
春日时节,亦有花盛放
那时候啊,千家灯火,岁月静好。
……
天一日日地冷下去?。
不过北齐皇都的冬日,比徐州温和许多。
东宫上下忙碌,因十?二月初五为太?子寿诞。听闻那日陛下要亲为太?子在宫中设宴,更是庆贺前线得胜之喜。
还未过十?一月的尾巴,各世家的贺礼已流水般送入东宫。
号称千峰翠色的越窑青瓷,嵌金嵌玉的如?意,青玉绘山水的屏风,形如?“寿”字的太?湖石,各色名家的书法字画,琳琅满目。
这些,还仅是三五家府邸送来的物?件。
瑜安闲来无?事,瞧着库房登记造册,一波波搬贺礼的侍从忙中有序。
宫中自然也赐下寿礼。许多物?件,譬如?南海的明珠,前代的金佛,瑜安过去?仅在书中读过。
新辟出来的一间府库,不多时又?满满当当。
“瞧什么呢?”
萧询着了雪青色的冠服,束发的玉簪温润剔透,一看便知?是极品。
瑜安随意寻了个借口搪塞。
在府库前听下来,北齐皇都中有些名姓的世家,泰半都能了然于心。
靖平王府送的生辰礼到?的不早不晚,是一张定光宝弓,送去?了太?子殿下书房。
顾氏箭法独步天下,靖平王顾昱淮的箭术于传闻中更是出神入化,能在万军中取敌首性命。
他亲自掌眼挑选的长弓,不知?该是怎样的宝物?。
瑜安生出些羡艳之情,垂眸掩下。
宫中的宴饮,她自然不会前往。说到?底,北齐太?子的寿诞与她毫无?干系。
虽是二十?岁的生辰,但因为入朝参政的缘故,萧询早早便行了冠礼。
瑜安也只是偶尔在茶余饭后,听府中侍女说起宫中太?子殿下寿辰嘉礼的盛景罢了。
还有送到?清珏轩的些许珍宝。
十?二月初的生辰过,北风凌冽,转眼便吹至岁末,年节将近。
齐都连着的几份热闹盛事中,瑜安却?与之格格不入。
她坐于后苑湖边,看太?子府中侍从四下里张灯挂彩。
自她离家入代郡,辗转到?北齐皇都,已有整整半年光景。
若是此刻,徐州城中,大概也有了些过年的味道罢。
母亲冬日里年年熬的年糕汤,吃到?最后总觉厌倦。
却?是会叫人无?比想念。
下过雪,湖面冻结成冰。
约莫到?了与萧询约定弈棋的时辰,瑜安整理过衣摆起身?。
屋中和暧如?春,两?色玉棋各呈一处。
既是新年,胜者总要有些彩头。
萧询提起,瑜安以为然。
大半日的光景,黑白二子来往间,瑜安一胜一负。
她望窗外一轮明月,道想给家中寄封信。
萧询答允。
第二日晨起,信鸽即已备好,驿站快马传书,总能将书信在年关?送到?。
万事俱备,瑜安提笔写就家书,却?又?最终将其在烛火上烧去?。
“为何?”
瑜安苦笑,从北齐皇都发出的信笺,辗转到?父兄手中,现成的通敌叛国的罪证。
她知?晓萧询并无?此意。但梁帝多疑,远无?明帝的胸襟,盯着叶家的暗线不知?凡几。
爹娘已知?晓她平安,对外只称她在代郡失踪,杳无?音讯。
之前代郡的书信,亦是通过叛变的暗桩所交,不能再冒险,置家中于险境。
梁帝非明主,沉默须臾,萧询道:“自古,择善而从。”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亘古不变的道理。
瑜安一早便知?道自己?对萧询的用处。
只是二人间甚少挑明罢了。
女郎敛眸:“家中事,我作不得主。”
长睫轻颤,若折翼蝴蝶。
那一瞬,萧询下意识不愿再让她为难。
太?子殿下主动换了话来提:“既如?此,你?还有何心愿?”
女郎安静许久,萧询目光温和而又?耐心。
“十?五那日,我想去?看场灯火。”
元宵灯会,为齐都盛景,瑜安在徐州边关?也有耳闻。
萧询虽允她出府,但灯会上游人如?织,极易生变故,寻常怕未必会允准。
“好。”萧询不假思索应下。
瑜安心境轻松了些:“那,殿下要的彩头?”
她居于太?子府中,也没什么能允萧询的。
……
除夕宫宴,明华殿中灯火辉煌。
明帝后宫妃嫔不多,膝下只得三子。
顾氏族中无?人,是以每逢年节,靖平王顾昱淮亦在宫中迎新岁。
饮过几盏酒,往几家府邸赐了菜色,明帝早早离席。
萧询披了墨氅,亦预备出宫。
裕王道:“烟火尚未看,皇兄今日不宿在宫中?”
萧询笑笑:“年年相似,无?妨。”
他既要走,顾昱淮恰好与之同行。
宫灯繁盛,宛若星光落满宫道。
除夕佳节,阖家团圆。
瞧小太?子步履匆匆,顾昱淮借了些酒意,笑着道:“这般着急,不知?晓的还以为你?赶着回?府陪心上人。”
寒风吹拂,墨氅上缕金的暗纹在灯下若隐若现。
它的主人脚步微顿。
顾昱淮未多心,本也只是一句玩笑话。
各自登了车马,萧询与王叔作别?。
太?子府中,婢仆早早散值,领过赏钱,三三两?两?聚着守岁。
见殿下骤然归府,意外之余,又?听高进高总管交代不必伺候。
彩灯照耀,府上仍是新年的欢欣喜庆。
清珏轩庭院中,一派静谧。
女郎着月白的衣袍,衣袂随风而动。遥遥望去?,宛若月下谪仙人。
说是赏月,可今夜月光黯淡。
“天寒,也不加件衣裳。”
听闻脚步声,瑜安怔怔看向忽而出现的人。
石凳有些凉,萧询在她身?旁坐下。
在齐都中,她相熟的唯有自己?一人而已。
高进依主子的吩咐,命屋中侍女送了件外裳,安静退下。
二人皆未开口,直到?天边一朵烟花炸响,璀璨而又?绚丽。
皇城中的焰火,太?子府中亦可见。
烟花绮丽烂漫,朵朵盛放,引去?瑜安注意。
天幕之下,郎君眸中倒映出的却?是身?侧人。
……
新年循例休朝十?五日,与民?同乐。
萧询每岁往靖平王府拜年,今岁亦不例外。
午后,王府遣管事入东宫,与太?子殿下定了日子,仍旧是正月初五。
这一日靖平王府不会有外客,只待太?子殿下一人罢了。
萧询命人给管事赏了些喜钱,管事谢过恩,新年添福气。
“回?太?子殿下,王爷还提起,倘若叶家小郎君有意,也可初五那日同往。”
“好。”
管事告退,萧询亲自将消息带去?了清珏轩。
“我么?”
瑜安微有讶然,都不知?道大过年的,靖平王瞧见她会不会添堵。
看出他的顾虑,萧询笑笑:“王叔主动相邀,无?事。”
许久未见过家乡故人,一如?父皇所言,王叔愿意解些心结是好事。
“当真么?”
“孤何时骗过你?。”
瑜安目光幽幽。
萧询后知?后觉,代郡之中,确实是他骗了瑜安入城。
他轻咳一声,欲盖弥彰。
犹豫良久,等?到?初五那日,瑜安还是随了萧询出府。
二人坐一乘车驾,萧询瞧瑜安今日着了绯色的锦衣。虽则冬日里衣衫厚重,在瑜安身?上却?半点不显。
绯色稍艳,衬得眼前人眉眼更盛。
马车往靖平王府而去?,瑜安手心不自觉沁出些薄汗。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锦履,没了往日的从容。落在萧询眼中,却?是分外可爱。
车驾不多时停在靖平王府外,顾昱淮已于府门前等?候。
瑜安在萧询身?后下了马车,规规矩矩与靖平王见礼:“王爷万福。”
第102章 if线假如瑜安在代郡中被擒
在?靖平王府作客, 远没有瑜安想象中那般拘束。
王爷而立之年,样貌俊逸不凡,目如朗星。单是看着, 很?难叫人想到他年纪轻轻战功无数,一举得封王爵。如此人物, 只是至今尚未成家?, 无端地叫人可惜。
坐于前厅中?, 瑜安吃着王府备下的果脯点心, 尤其是那雪衣山楂,颗颗饱满, 当真做得极好。
靖平王若有问话, 她一五一十答, 并未被如何为难。
顾昱淮道:“家?中?, 唤你瑜安?”
她点?头,说清了是哪两字。
叶家?小辈以玉起名, 叶瑾舒的?名字之外, 又?添瑜安为小字。
“这是为何?”
对着靖平王, 瑜安不知不觉愿意多说些。
“小时候病了一场, 爹爹请大师算过, 改了名字, 说是保平安。”
“瑜安”的?名字, 便是大师起的?。
“原来如此。”
顾昱淮微一颔首,他?也记得, 叶家?的?小公子出生之际,似乎并不唤这个名字。
“那山楂, 吃多了酸。”他?又?道。
侍女端上几碟新出炉的?梅花糕,他?示意放得离瑜安近些。糕点?小小一个, 做五瓣梅花状,松软可口。
瑜安从前也尝过,远不及王府中?的?精致诱人。
谢栩年前动身去了外祖家?,离京都有些路程。女儿早亡,谢栩的?外祖父母想要庇护这个外孙,奈何是有心无力,又?要顾忌国公府与儿子儿媳的?意思。
如今情?势大不相同,谢栩新立战功,一跃成为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舅舅主动写了信要他?往家?中?贺新岁。
瑜安听闻靖平王府上还有一位客居的?表小姐,今日也未见到。
午膳的?时辰,因菜色摆布,瑜安坐得靠靖平王近些。
二十余道菜式,大多烹饪得极合她的?口味。
虽与徐州家?中?还有些分?别,瑜安也很?喜欢。
侍女在?旁布菜,先用?白瓷碗盛了一道菌子汤,摆在?如玉的?郎君面?前。
里头的?菌子大多难得,冬日间喝上一盏,鲜香暖身。
譬如里头的?竹荪菌,为草八珍之一,向来只产竹林深处,要价不菲。
这道汤羹名贵,侍女当先为贵客盛用?在?情?理之中?。
瑜安眉间微不可察地蹙起。
既是到别家?府上做客,总不能将所有忌讳和盘托出,太过失礼。
萧询眸中?不自?觉蕴了两分?笑,天知道汤里头有多少瑜安不喜的?东西。
不过适当用?些也无妨。
一顿午膳下来,顾昱淮瞧瑜安半晌:“倒有些挑食。”
他?言语间无甚怪罪的?意思,正把冬菇拨到碗盏边的?瑜安动作一顿。漂亮灵动的?眼眸转了转,透出些心虚。
顾昱淮笑笑,也不是非要吃那几道菜,换喜欢的?便好。
心满意足地用?了膳,又?在?王府中?喝了杯茶,萧询适时带瑜安同王叔告辞。
顾昱淮点?头,却从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红纸包,递与瑜安。
“压岁银。”他?道。
叶家?小郎君尚未及冠,自?然是要的?。
瑜安愣了愣,从靖平王手中?接过时,见那红纸鲜亮。
“我家?小h儿,压岁银可不能少。”
小女娃被锦袍少年高高抱起,笑容似是能将人融化。
她脖上挂着一枚铜钱,用?红丝线系住,寓意平安。
屋中?的?长辈们,面?上俱是慈爱笑意。
“……瑜安?”
直到萧询出声?提醒,瑜安方回神。
她收好压岁的?红纸包,对靖平王道了谢。
顾昱淮望她,难得地露出些笑来。
……
年节休沐,初十那日,太子府中?亦大宴宾客。
丝竹雅乐不断,侍女捧了酒樽鱼贯而入,分?至各位贵客席上。
“这是……西域贡来的?九酝春?”安王好酒,举起酒盏笑道。
“皇兄好眼力。”
萧询分?神答他?,却借执酒樽的?当口,低眸看向身侧的?侍女。
“你怎么来了?”他?压下声?音。
因是新年,东宫侍女皆着桃红色的?袄裙。
瑜安为他?斟酒:“我来凑凑热闹。”
宾客案旁俱有两三名婢女侍奉,瑜安欲起身,萧询道:“就在?这里,莫乱跑。”
倒是没有怪罪她乔装忽然至席上。
瑜安从善如流,上首的?尊位,能将殿中?宾客尽收眼底。
今日来东宫赴宴的?年轻郎君,多为皇室宗亲,或是世家?重臣子弟。
瑜安知晓他?们的?身份,比着席位,将人一一对上。
左首与右首两席,是萧询手足,安王与裕王。
虽则安王居长,但东宫之位在?上,尊卑有序。
后两席为成王与怀王世子位,不过成王世子萧谚抱恙,未能赴约,故而空置着。
如赵凌一般的?国公府世子,只能坐于中?后位罢了。
酒盏既空,瑜安方想起斟酒。
殿中?舞乐动人,左首第二席,怀王世子萧诚把玩着手中?酒樽,早早便留意到太子身边多了位美貌侍女。
原本等着人下来侍奉,再看得清楚些,可惜对方丝毫未动。
也是,萧诚唇畔勾起一抹弧度,如此姿容的?婢女,无怪乎太子宠爱,破天荒地留在?了身畔。
到底是国之储君,连婢女都要高人一等。
一场宴饮各怀心思,明面?上自?然是宾主尽欢。
待到侍从一一送了贵客,东宫席散,重归宁静。
“瞧的?什?么热闹?”
瑜安仍是侍女装扮,发髻是请了位面?生的?侍女代?挽。
“殿下何不自?己猜。”
她答了这一句,去来时的?耳房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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