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温宁安便要上场,被陈宥开拉住手腕。她回头,陈宥开很快松开,“你左手护腕还没拿。”
“哦,好的。”
温宁安低头戴护腕向前走,身后秦昭序的声音带着挑衅,“既然技术好,那你好好发挥,我没打算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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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杭灌下大半瓶矿泉水,围观秦昭序和温宁安打球。秦昭序的正手击球动作,一如既往出色,对速度、落点、旋转把控绝对精准。
目光落向温宁安,这小姑娘,也很生猛啊,能与火力全开的秦昭序有来有回。
周泽杭起初看得津津有味,越看越不对劲。温宁安的爆发力强,续航能力出奇的短。握拍的右手显然开始力不从心,有些招架不住秦昭序的攻势。
但她倔着不露怯,每一拍,都使出全力挥出去。
秦昭序人在场上,只当温宁安打累了,便稍稍放松些力道,大体依然维持进攻姿态。
而场外的周泽杭看得清清楚楚,温宁安的右手手腕有问题。
扭到了?或者有旧伤?
无论哪种,都该喊停。
还没来得及中断进程,秦昭序又新发出一个速度快、攻击性强的平击球。发出瞬间他有点后悔,应该再减些力道。
温宁安向前垫步,挥球拍,网球直直撞击在网面,巨大的冲击力反向传导到手腕,如挨闷棍敲击,钻心疼痛电光石火延伸到心脏。
啪的钝响,随温宁安一记痛苦叫声,网球拍落到地面。
秦昭序怔住,随即懊恼地跑过去。
早看出不妥的周泽杭快一步抵达,帮温宁安捡起球拍,问:“你手腕是不是有伤?”
温宁安下意识将手藏背后,这是逃避动作,她不想让人知道。
周泽杭了然。
陈宥开在洗手间,秦昭序和陈宥薇陆续过来。温宁安后背冷汗涔涔,尽量控制手不发抖,“好像扭到手腕了,你们继续,我去休息。”
“护腕摘下,我看一看。”秦昭序说。
“真的没事,我涂点膏药就好。”
秦昭序一晚上的躁郁,在此刻消失无影。他到底在干嘛,为了无端飞醋,和小姑娘在球场较劲,他是不是有毛病。
眼看秦昭序一副非检查不可的架势,周泽杭打圆场,“哎,我包里有冰敷贴和消肿喷雾,宁安,跟我来。”
秦昭序看周泽杭一眼。
温宁安随周泽杭去前厅,秦昭序也想跟上,被陈宥薇叫住,她已经观察秦昭序好一会儿。
“昭序,刚才打球,为什么对小姑娘那么大火气?”陈宥薇望向远去的两道背影,“她哪里得罪过你?”
“没有。”秦昭序的脑海,不断回播温宁安丢失球拍的痛苦表情,“怪我没控制好力道,以为她能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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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休息室,周泽杭给温宁安怀里塞药膏。
他小时候常给爱滑雪的两位北城好友送药,时间一长,变成跌打损伤救助专业户,买云南白药比买牙膏还勤快。
温宁安坐在椅子上,手搭护腕边缘,犹犹豫豫没摘下。
周泽杭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他确认了之前的想法,温宁安手腕确实有旧伤。
“我大概能讲废话缠住他们五分钟,这点时间,够你处理吗?”
温宁安诧异抬眸。
周泽杭嘿嘿一笑,像个活泼大男孩,“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我好奇心不强,放心吧。”
温宁安懂了他的体贴,也跟着笑,“谢谢。”
周泽杭如他所言,不知讲了什么,把其他三人拖在场馆没过来。
温宁安脱下护腕,右手内腕中央,躺着一条细长疤痕。经过两次激光手术,其实变得很淡很浅,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膏药贴手腕,疤痕被完全遮挡,抬起手臂,闻到一阵清浓的中药味。
不一会儿,其余人一起来到休息区,温宁安趁此机会,提出先告辞。
“行,我送你回家。”陈宥开道。
他带来的人,他负责送回,天经地义,在场没人有异议。
唯独秦昭序,喉结滚动,不知咽下了哪一句,他并没资格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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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喜街道,正好九点半,楼下杨成澜奶奶已经睡了。
温宁安轻手轻脚进浴室,洗完换一身居家服,走到客厅,抱抱伊布,并向它告状:“我受伤了。”
伊布歪头,没听懂。
温宁安撕下手腕膏药,示意道:“这里。”
伊布立刻站起身,如临大敌地看看温宁安,又看看她手腕,急得原地打转。
温宁安被它晃得眼晕,一把按住,“已经没事啦。”
萨摩耶将信将疑,头凑到温宁安手腕,鼻翼翕动,跟警犬似的搜闻半天,没有异常,这才放心坐下。
“当时真的好疼啊,”温宁安捧着狗脸,“秦昭序是坏蛋,你说对吗?”
伊布在她魔爪下被迫点头,像台运行中的油田磕头机,缓缓,慢慢,机械规律。
温宁安笑了下,起身,进厨房倒一杯水。咽下小半口,玄关陡然传来轻弱的叩门声。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谁。
就听见秦昭序问――
“温宁安,睡了吗?”
第12章 莫名香气
温宁安立在玄关门后,面壁发呆,伊布不明所以,一屁股挨坐她脚边,学主人模样端详大门。
温宁安能感觉到秦昭序的气息,他还在等。
“已经睡了。”她回答。
门板薄,秦昭序的轻笑声准确无误传入她耳朵。笑她欲盖弥彰,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意味,揭穿道:“客厅灯一直亮着。”
温宁安:……
那你故意问什么?!
水泥灰楼道和秦昭序的穿着格格不入,他却一派自在,视线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郁闷纠结的温宁安,“手腕还疼吗?”
咔嚓,门锁打开。
“不疼。”温宁安手心落在门把,随时准备关门,“还有其他事吗?”
“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明天自己去。”
“温宁安,这件事不能拖。”
伊布仰头,看看温宁安,又看看秦昭序,正打算帮主人撵走不速之客,忽然耳朵竖起。它敏锐地听见一阵由远而近、如野兽怒吼般咆哮的马达低音炮。
熟悉的声响,不久前才送温宁安回家。
长喜街道内部,鲜少出现诸如奔驰宝马的高档车,更别提动辄千万的超跑。
温宁安生出不妙的念头,拨开秦昭序,从楼道窗户往下望,不出所料,果然是去而复返的陈宥开。宝蓝跑车熄火,陈宥开推门而出,拎一只外卖袋。
他上楼了!
老小区没有消防通道,温宁安又住顶楼,一上一下,很容易撞见。
秦昭序活了二十八年,从没如此狼狈过,被一个小姑娘拽手臂往卧室藏,好像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
“你在卧室里,不准出声。”温宁安警告。
秦昭序气笑,“我把你弄伤,来看你天经地义,有必要躲吗?”
“你是陈宥开的准姐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宁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准姐夫”三个字阴阳怪气。
秦昭序无可辩解,微扬下巴,算是接受了这种躲藏行为。
卧室只有一盏墙壁夜灯,加上天窗透进来的稀疏月光,秦昭序勉强辨认屋内陈设。极具女性风格的私密空间,让他有种闯入温宁安领地的错觉。
桃木长条书桌,不锈钢书立固定一排英文书籍,秦昭序微微俯身,扫了眼书脊名字,都是关于戏剧史和戏剧表演的专业书。
卧室空间狭小,书桌与床不过一米间距。
床周围铺纯羊毛浅色地毯,床柜摆放香薰、相框,还有一列微缩景观模型。床被整齐平整,主人显然还没就寝,被子掀折一角,像是高级酒店的开夜床服务。
斜坡天窗正对床位,暗淡光线落在被单枕套,价格昂贵的埃及长绒棉,明明是棉质布料,却反射绸缎般的哑光。
秦昭序打量着,看到斜对角衣帽架。白色浴袍隔壁,挂了一条面料高档的黑色丝制睡裙,细吊带,没有复杂的蕾丝纹或荷叶边。
秦昭序无声勾嘴角,她睡觉到底要换多少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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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宥开给温宁安打包蟹斋的粥和小食。温宁安不饿,也没吃夜宵的习惯,但还是接下,“谢谢。”
“宁安,我后天的航班回伦敦。”陈宥开摆明有下文。
温宁安却在走神。她忽然想起,秦昭序肯定也开车来的,会不会被陈宥开看到?光想象这个场景,就已经解释不清。
是以慢半拍才抬眸回复:“好,祝你一路顺风。”
陈宥开印象中的温宁安,总是清雅端庄不易亲近,而刚才那刹间不在线的懵懂表情,突然戳中他某个敏感点。
自商场重逢,他就对温宁安蠢蠢欲动,以前是觉得追不上,不愿浪费时间,而今看来,可以试一试。
追女孩,陈宥开有一套心得。首先得进退有礼,不让她有任何压力。
他低头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稍等,我送你。”
温宁安取下墙壁挂的钥匙,套大衣,作势也要下楼。陈宥开惊讶又惊喜,“不用,外面很冷。”温宁安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没事,你不是要回伦敦么,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就当提前送你了。”
陈宥开想,长时间不见是不可能的,我要来追你了。
女生都喜欢惊喜。什么是惊喜?和她聊天时,突然跨越千里出现在她面前,这就是最大惊喜。
并肩下楼,各怀心事。温宁安悬着一颗心,走出楼道,幸好只有宝蓝色跑车大咧咧地横在原地。
她不动声色环视一圈,搜索路虎身影,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停在隔壁楼道前的侧方车位。路灯暗淡,估计陈宥开来时没注意到。
温宁安的心脏重新提起,头皮发麻,生怕陈宥开认出来。
“陈宥开。”
“嗯,怎么?”
温宁安绕个方位,站他前方,陈宥开视线跟着挪位,与路虎车彻底背向。
“回家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
陈宥开拉开车门,坐入驾驶位,“好,你也早点休息”
温宁安松一口气,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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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安上楼途中,不断反思,为什么自己那么心虚?说到底,她默认了秦昭序和陈宥薇的关系。
秦昭序是对的,他们的相处模式,就该恢复到从前。
开门进屋,脱掉外套挂衣帽架,转过身,伊布坐在沙发。伊布表情复杂,眼见从小陪伴长大的主人,今晚和两个男人周旋。它满脸谴责地望温宁安,又舍不得批评。
温宁安心思不在狗身上,径直走去卧室,拧动门把,“陈宥开已经走了,你也可以……”
话音未落,肩膀被一股力道带入卧室,来不及惊呼,房门就被秦昭序合上。
砰得一声,落在温宁安心头。
伊布没料到这茬,从沙发跳晚一步,被挡门外,急得疯狂刨门。
嘎吱嘎吱的声响,挠得温宁安浑身紧张,她放高音量:“秦昭序!”
秦昭序并没做什么,甚至后退半步,问:“竟然亲自送下楼,所以,你们真的在约会?”
“不用你管。”
“你都说了,我是他准姐夫,为什么不能管?”
温宁安被他身体挡着出不了门,瞪一眼,道:“没在约会。”
屋外的伊布听到温宁安声音,放下心来,不再死命挠门。屋内万籁俱寂,秦昭序在壁灯柔光下描摹她的轮廓五官。
空调温度高,温宁安的居家服不算厚实,长袖长裤,保守的翻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唯独没系上衣第一颗扣,露出一小片莹白肌肤。
再往下,大约因她情绪激烈波动,于是睡衣包裹下的胸脯线条,也跟着明显起伏。
秦昭序及时收回眼神。
温宁安抬起手臂,调高夜灯亮度,秦昭序蓦地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无法具体形容香味的特征,就仿佛在晨雾弥漫的花园,见到一株即将绽放的山茶花,幽幽清香,引人采撷。
温宁安拧眉抬眸,“秦昭序,快开门呀,伊布要着急了。”
秦昭序收起旖念,“手腕受伤可大可小,去拍个片子,看是否伤到骨头。”
温宁安抿唇找借口,“医院下班了。”
秦昭序似是觉得好笑,这点小事,“我可以安排。”
“真的不用。”温宁安见他语气认真,便也好好说话,“我明天自己去医院检查,我还要拉琴和工作,不会让手有问题的。”
秦昭序不再勉强,“加回我微信吧,有事联系,我来负责。”
混蛋男人,现在想起来加微信。
“不加。”
温宁安当了二十年大小姐,落魄才一年,骨子里的脾气没有改变。她但凡不开心,无论对谁,都有种不令人讨厌的、理直气壮的任性。
下巴微抬,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和对呛。尽管她本人并没发现这件事。
秦昭序被拒绝也不恼,“不加就算了,有事打我电话。”
说着,从大衣内袋的名片夹,取出一张印私人号码的名片,眼睛直勾勾盯温宁安,同时将纸片塞入温宁安睡衣口袋。
“我现在开门,你的狗会咬我吗?”秦昭序塞好名片,直起身体。
“会,伊布咬合力两百磅,你提前打120。”温宁安威胁。
秦昭序笑笑,打开卧室门,萨摩耶果然跳起来要攻击他。
温宁安怕它真伤人,连忙制止,“伊布,停。”
萨摩耶悻悻收爪,绕温宁安来回走两圈,确保她毫发无损。
又是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夜晚。
秦昭序走到楼下,萦绕鼻腔的幽香逐渐淡化,他必须尽快点一支烟,好让自己彻底忘掉会上瘾的香味。
温宁安没听见汽车发动声,偷偷望楼下。黑色路虎车窗大开,驾驶室探出的手骨干修长,指间夹一根点燃的烟。
秦昭序抽完,不留恋地挂档驶离。
温宁安收回眼神。取出胸口衣袋的名片,捏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纸团在手心反复几个来回,最终被重新铺平放开,插入钱包最里层。
伊布受到大冲击,对主人刮目相看。晚上不愿睡客厅,非挤入温宁安卧室。它趴在羊毛地毯上,半分钟不到开始打轻鼾。
温宁安睡觉需要绝对静默,以前嫌伊布吵,她要戴耳塞睡觉。
今天心事重重,耳朵自觉屏蔽伊布的呼噜,满心满脑都是秦昭序夹烟夹名片的手指。
那条吊带裙果然是睡觉专用,温宁安丝滑细腻地缩入被窝,克制身体涌出的燥意与热度,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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