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前停车位很难找。
两人来回绕了好几圈,最终才有个空位。
裴岑见缝插针般,赶在另一辆车前停进去。
离超市还有几米远时,便能听见欢快的迎新年歌曲。
两人在门口推了辆购物车往里走。
钟善瞅他一眼。
室内暖气充足,单穿毛衣也不会觉得冷。
而裴岑还戴着厚厚的围巾。
“晚上想吃什么?”他开口。
钟善思索片刻:“都行。”
“?”裴岑好笑,“都行是最难买的。”
她是真的不太饿。
两人先去生鲜蔬菜区逛了会儿,钟善在群里询问大家的意见,综合之后,挑选了几样蔬菜肉类。
图省事还买了预制菜。
吃完饭估计还要聊天,看会儿跨年晚会。两人商量着,便又去了零食区。
刚到货架前。
万晓燕电话打了过来。
她顿足,示意裴岑自己先挑,转身朝相反方向走,接起电话。
“伯母。”
万晓燕:“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我在逛超市呢伯母,你们今天在家包饺子了吗?”
“他在和面。”万晓燕问,“你最近几天没打电话,没遇见什么事吧?”
钟善愣了下,“没有啊。”
赵恒山的事情,她自然不会给家里说。
此刻,听到万晓燕这么问,她鼻头有点酸。
“那就行。对了,转账的钱你自己收着,又不是过农历年,老家农村不兴搞这些名堂。”万晓燕口吻不容置喙。
钟善刚要劝她收下。
“瓜子要么?”
裴岑的声音冷不丁地传入耳中。
电话两边,同时安静下来。
裴岑又重复了遍:“瓜子要么?”
钟善下意识地捂住听筒,连连摆手,示意他别再出声。
“不要瓜子?”裴岑扬着尾音,“买点奶糖要么?”
……
完了。
万晓燕听觉十分灵敏:“我怎么听见小裴的声音?”
不给钟善否认的机会。
万晓燕:“叫小裴接电话。”
钟善无奈,只得递给他,“伯母。”
裴岑接过。
面部表情没有一丁点儿波动。
他语调恰当得体:“伯母您好。”
“小裴啊。你和钟善在……?”
万晓燕带笑的声音,毫不费力地传到她耳中。
裴岑瞄她一眼,如实回复:“我们在外面逛超市,准备跨年夜的食材。”
乍一听是没问题。
只不过有点歧义。
钟善刚打算解释,不止是他们俩,还有其他人。
可万晓燕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拉着裴岑笑着说了好半晌。
“伯母您保重身体,有机会我去云宁拜访您。”
万晓燕:“这不会是说着哄我开心的吧?”
“当然不会。”裴岑言辞恳切,视线又掠过她,“等开春了,我计划去云宁旅游。”
两人又说了会儿。
钟善接过电话时,万晓燕声音还带着笑,不等她开口:“你们小年轻跨年去吧,我去忙了。”
嘟嘟嘟……
钟善甚至没反应过来。
她装起手机,没忍住,问:“你刚不会是故意讲话的吧?”
“?”裴岑面不改色地否认,“你想多了。只是刚好问你吃不吃瓜子而已。”
钟善半信半疑。
买完所有东西,已经四点二十。
结账的人排起长队。
超市里的空间被物尽其用,结账排队这条路上,堆满了某知名零食品牌的大礼包,外包装是亮红色,吸引不少小朋友的注意力,哭着喊着要买零食大礼包。
钟善盯着个小女孩,抱着比自己还大的零食袋子,不禁弯了弯唇。
裴岑顺着她的视线望,扬声问:“看什么呢?”
钟善停两秒,才反应过来,“随便瞅瞅。”
她小时候,过年时能吃块大白兔奶糖已是奢侈。
“扶着点。”裴岑将购物车朝她的方向挪了挪。
钟善握住推手,“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见裴岑迈着长腿,到礼包堆旁,挑选片刻,揪出来的礼包足以媲美26寸行李箱大小。
在周围小孩子成片的羡慕声中,他随手搁在购物车上。
“咚咚一定很开心。”钟善自然道。
“?”他皱了下眉,“关陈咚咚什么事?”
钟善疑惑两秒,“这不是买给咚咚的吗?”
“……给你的。”他不咸不淡地回。
“我不要。”钟善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这都是小孩才要的,我不感兴趣。”
“是吗?”裴岑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一步,慢悠悠道,“你刚刚朝那看,脸上写着我很羡慕四个字。”
不等她再说。
“再说了,你比我小一岁,不也算小孩?”裴岑淡声道。
话音刚落,便轮到他们结账。
零食大礼包第一个被扫码。
钟善歇了放回去的念头。
在出口时,裴岑提着大部分东西,只让她抱着鲜红的袋子,倒是不重。
有种童年时期愿望被延迟满足的幸福感。
她也不再推辞,“待会儿我把钱转给你。”
“行了啊。”裴岑声音带着警告意味,“当新年礼物了。”
“那,谢谢。”她担心破坏轻松自在的氛围,没再推辞。
-
两人乘车前往云水居,到达时刚好五点。
她和裴岑是最后到的。
互相打过招呼,三个男人自觉去厨房做饭。
她们刚好剩下四个人,在等待空闲里打扑克。
六点半左右,三个男人做好饭,便招呼她们到餐桌坐下。
晚饭刚开始不久。
郁文朗不满:“陶哥,怎么光有菜没有酒?”
“忘了你是开车来的?”周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郁文朗立刻气势减弱一半:“喝酒的话到时候肯定找代驾。”
“他最近不喝酒。”任之婧出声,“我们最近备孕呢。”
罗意迟:“你俩这么快?!”
“去去去,一点儿都不快,”陶冶笑声,“我俩都谈三年了。”
三年,确实不短。
任之婧:“迟迟下个月要出国一段时间不方便。我们预计年后结婚,你们来当伴郎伴娘啊。”
周蔚非常利落地答应。
钟善虽然没当过,倒也不拒绝。
“那就这么说好了。”任之婧吐口气,“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们。”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
饭后,在客厅看跨年晚会,十点半的时候,出发去莱西广场。
今年是烟花爆竹解禁头年,莱西广场的烟花秀从十一点开始。
尽管已经提前出发,路上太堵,三辆车频次不一致,其余人到的时候,裴岑和钟善还堵在路上。
郁文朗在群聊通话里大肆嘲笑。
裴岑直接切断了电话。
眼看着已经十一点半。
钟善出声:“其实在车里,好像也能看见烟花。”
“这离莱西一百米不到。”裴岑瞅了眼窗外,提议,“要不下去走?”
她正有此意,“那车呢?”
“停路边。”
两人立刻付诸于行动。
不少人这样干,路两边停车位很快便没有空缺。
幸好今天出门穿得厚。
她半张脸埋在毛衣领里,呼出的鼻息化作团白气,原本走在外侧。
裴岑自然而然地绕过来,让她在里侧。
随着距离渐渐靠近,烟花绽放的声音越来越震耳欲聋。
却很漂亮。
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
要再找到其他几个人的位置不容易,两人便随意走着,没刻意跟他们汇合。
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
按照通知,离零点五分钟时,烟花秀暂停,开始新年倒计时,而后继续。
两人走到高位观望台,视野很好。
11:55分。
烟花停止,周围忽然安静许多。
钟善在群聊里发了定位,没等到其他五个人的回复。
便听见头顶响起熟悉的嗓音。
“问你个事儿。”
她应声道,“你说。”
迟迟没有回答。
等她视线离开手机屏幕,裴岑才继续往下说。
“你家里密码锁,设置的是我的生日?”
第60章 善终
钟善瞬间回忆起。
平安夜那晚, 情况特殊,她将门锁密码告诉了裴岑。
将别人的生日设置成密码,是什么意义, 不言而喻。
被人窥破心思,她的第一反应,是绝不能承认。
她胡诌道:“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想设置成四个一,手滑按错了。”
“是吗,”裴岑淡淡点头, 毫不留情地指出:“密码键盘上, 0和1离那么远,这也能手滑?”
她支支吾吾半天, 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如果我是用你的生日作为密码, 绝对不会大大方方的告诉你。”
裴岑没出声,只安静地望着她。
脸上找不到他被说服的证据。
钟善垂眸,躲开视线。
在盛嘉苑时,她的房间密码还是普通的六个数字。
搬到四季府后,鬼使神差地用裴岑的生日, 作为前四个数字。
并且心安理得地用到现在。
她没有抬头对视的勇气。
却知道, 被人看破心思那天,便是需要远离他的一天。
她应该从习惯有裴岑的生活中剥离出来, 只当逢年过节问候的好友。
而非沉溺在幻想中,任由那不能见光的心思,暗暗滋长。
沉默的一分钟。
钟善下巴蹭了蹭衣领, 吐出口气, 下定决心般开口:“咚咚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我们约好只带这学期,所以……”
她忽然哽住。
所以, 以后我们的交集只会越来越少,你也没必要担心,我会在辜负你的真心后,没有自知之明,妄图再次靠近你。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裴岑绷着声音。
她缓缓点头。
他笑出声,带着点儿自嘲,听得人心里难受。
“我能问你件事儿吗?”
他声音很静,眼神也很静。
但她莫名觉得,暗藏波涛汹涌。
她沉默着点头。
裴岑直截了当:“在客卧,我碰倒储物柜。”
“我知道的,没事。”她松口气的同时,又有莫名的失落,“很便宜的,不值钱。”
裴岑逸出声轻哼,渐渐收起唇角,唇抿成条直线,离开横杆支撑,缓缓起身,视线牢牢锁住她。
即便有不祥预感,她也无法挪动分毫。
“储物柜里的桃木盒子,掉出来了。”裴岑语调很轻,却有万般重,没有任何预兆压在她身上。
钟善一颗心速速下坠,她缓几秒,舔了下干涩的唇,问:“里面的东西……?”
“看见了。”他缓声,“照片,便利贴,还有纸条,我都看见了。”
她无从抵赖。
索性密码设置成他生日,已经被他窥破端倪。
此刻没有想象中,被拆穿的慌乱、口不择言,当无可辩驳的证据摆在她面前时,她只能沉默。
“你不用有压力。我知道这证明不了什么。”裴岑顿了顿,后半句字字有力,“钟善,我只问一次。当年分手时,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钟善抬眼,望向他眸里。
记忆瞬间回到五年前。
大雨滂沱的夏日午后。
两人原本约好要去看电影。
裴岑刚拿到驾照,说要载她看完电影,绕着明南兜一圈。
当天一大早,钟善发信息,临时要改变见面地点,直接在裴岑家楼下。
裴岑没多想,答应了。
下午突然降了暴雨。
裴岑给她打电话,上楼拿了车钥匙,打算还是去接她。
再下楼时,钟善穿着明黄色雨衣,举着把黑色大伞缓缓走来。
“你怎么过来的?”裴岑急忙拉她到屋檐下躲雨处,目光落在她湿透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眶。
钟善摇摇头,没回答,后退一步,躲开他想擦雨水的指腹。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不能看电影了。”
裴岑愣了片刻,“为什么要道歉?下雨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电影哪天看都行,先上楼,换身衣服。”
说着便要去拉她的手。
钟善站着,没动,用力挣开。
“我可能说得不够清楚。”钟善深吸一口气,“不止是今天不能看电影。是以后,都不能跟你一起看电影了。”
“……什么意思?”裴岑有点懵,“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点别的。”
钟善掐了下掌心,迅速闭眼,再睁开,声音又静又狠:“不是不喜欢看电影,是不喜欢跟你。”
她平静而又狠绝地说完这句话,裴岑僵滞片刻,旋即带着笑道:“你在这说反话……”
“不是反话。”钟善目光平静,雨水顺着流汗和眼眶滑落,“裴岑,我们分手吧。”
他皱了下眉,声音有点慌,“我哪儿惹你生气了?”
“不是。”钟善抬头,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裴岑,其实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她的语气太坚决。
裴岑心跳停了下,盯着她半晌,语速有点快:“是因为我要出国?我跟家里商量过了,在那边待两年就申请当交换生,你来或者我回去都行。”
甚至加了句:“阿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不是因为出国。”她口气有点烦躁,“我不在意你出国,也不在意你回国频率。裴岑,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半晌,艰难开口:“我们不是谈恋爱了么,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语气中充满了自我怀疑与不确定。
在他带点哀求的目光里,钟善轻轻摇头。
“我骗你的。”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肯定想,既然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答应。”
“本来这些话我不想说,但是我不能再骗自己了。”钟善解释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从小学便受到一位好心人资助,如果没有她,我没办法读完小学、初中,自然不会来到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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