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跳下来，炫耀光辉事迹：“我小时候和我哥比爬高，能爬两层楼高的树。”
老人：“你还有哥哥啊？”
安雯点头：“嗯。”
相册在老人腿上展开，老人低着头，语调比刚才多了些低落情绪：“阿峥，也有哥哥。”
安雯坐下。
老人手指拂过塑封的相片：“但现在，没有了。”
安雯想起顾峣的事，连忙阻止：“外公，我们不看了。”
“没事。”老人抬眸，已然眼眶泪水，“已经很多年了，没事。”
说着，老人就指着一张照片：“你看，这是他们满月时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小婴儿并躺着，手举脚踢，周边围着一群大人，无不展露笑颜。
顾峥和顾峣是双胞胎，长成一个模子，同框的时候，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
老人总是指着照片，让安雯猜哪个是顾峥。
安雯哪里猜得出？
完全碰运气。
两兄弟一起躺着，被抱着，后来坐着，被牵着，再后来，独立行走。
看着看着，老人默默抹了一下眼眶：“这人老了，总觉得以前的所有事就在昨天。”
又翻了一页，安雯学会抢答了，指着戴眼镜的小孩儿，非常自信：“这！这是阿峥！”
老人笑，一字一顿：“又错了！”
安雯质疑：“怎么会？”
老人指着戴眼镜的小孩儿：“这是阿峣，阿峣两岁时被查出先天弱视，所以戴眼镜的是阿峣。”
安雯愣了几秒，想起在顾峥奶奶那里看见的照片，那时顾峥奶奶就说‘戴眼镜的是阿峣’。
当时，安雯以为顾峥奶奶患了阿尔兹海默症，记混了。
原来，真是啊。
老人笑意未收：“阿峥是后来近视才戴眼镜的。”
安雯愣愣点头，一脸原来如此：“这样啊。”
此后的每一张照片，顾峣都戴着眼镜，也就能轻易分辨出二人了。
兄弟俩长大，不再像小时候形影不离。
合照渐少，个人照渐多。
老人很珍惜那些照片，小心翼翼地翻页：“他们兄弟俩，一动一静，除了长得像，哪里都不像。”
有顾峣提着毛笔写字的照片，乖顺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头笑的照片，下围棋的照片……
有顾峥踢足球的照片，趴在沙发上扮鬼脸的照片，骑矮脚马甩鞭子的照片……
老人指着一张合照：“你看，这时候六岁了。”
应该是生日趴，四处都是彩带。
照片定格在顾峣坐在沙发里，被顾峥从侧面偷袭抹奶油，吓得往后缩的瞬间。
一切都那么生动。
关于那场生日的照片，还有好多。
安雯的视线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留。
照片里，顾峥站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切蛋糕的小刀，庄慧把他抱着，亲他脸蛋，亲得他眯着眼睛，缩紧脖子。
好有幸福力的一幕。
安雯感觉心脏疼疼的，手掌不自觉捂住心口，视线渐渐模糊：“阿峥小时候好活泼。”
老人翻了一页：“现在性子，是不是像小时候的阿峣？”
“嗯。”安雯忙点头。
她就是这样觉得的。
只是没敢直说。
这些照片，让她对不上现在的顾峥。
不止顾峥，还有庄慧。
她在记忆里，好明显的爱着孩子啊。
对于这些，安雯也不敢问。
安雯不敢问的，是老人要说的。
老人侧头，许是没休息好，一双眼睛稍显浑浊：“阿峣是在八岁生日那天出事的。”
安雯很想知道，可在此刻，闭着眼睛摇头：“外公，可以不用说。”
老人是真的很喜欢安雯，这女孩儿热情，有生命力，情感充沛，是个听别人的故事也会动容的性子。
这样，很好。
和阿峥在一起，很好。
老人轻轻拍了一下安雯肩膀：“没事，都是一家人，想着这些话阿峥是不会说的，所以，由我代劳。”
老人说，顾峣是在生日那天出事的，他和顾峥同时掉进游泳池，庄慧最先发现，等庄慧把顾峥拉上岸再去救顾峣时，已经来不及，顾峣在医院抢救了三天，还是去世了。
说着这些，老人仰起头，长长的吐气，平复心绪：“阿峣的离开，全家太过悲痛，特别是我女儿，她一直无法面对阿峣的死。其实，谁又能去面对呢？就连我也无法面对，那时，我借着工作忙碌，希望能淡忘伤痛，等我再见到阿峥，已经是一年以后了，那时，阿峥就变得不像阿峥了。”
安雯揪心地整理这些话。
所以，庄慧才对顾峥冷漠吗？
因为看见他，就想起自己另一个儿子？
或是想起自己没能救起另一个儿子？
还有顾峥，因为什么变了性子？
对于这个问题，老人给出了自己认为的答案：“我想阿峥，大概是想连阿峣那份一同活下去，又或者是在那个家，不能再随心所欲，只能懂事。”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有不可控的情绪，手指发抖：“阿峥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本性我太了解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觉得他不是阿峥，后来我很后悔，如果在最悲痛的那段时间，我没有躲出去，我来护着他，阿峥是不是就还是原来的阿峥……”
安雯握着老人的手：“外公，一切都过去了，别想了。”
老人缓缓转头，看着安雯：“是啊，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二十几年了…”
似乎，该放下了。
可怎么放得下呢？
明明所有人，都没放下。
只是不再提，而已。
老人反握住安雯的手：“孩子，阿峥活得不好，他现在得到的那些赞许，在我眼里，都不是好。”
安雯抿着唇，频繁眨巴眼睛也没控制住眼泪。
老人又说：“我的女儿我很了解，她不会好了，这辈子大概都好不了了，顾渊又纵容她，这是她的福气，但不是阿峥的福气，阿峥在那个家不开心，不快活，不是他。”
老人拍拍安雯的手：“我一直觉得一切都太晚了，但看见你，又觉得可能不算晚。”
他眼神期许：“孩子，以后你们的家，要开心啊。”
安雯很重很重地点头：“会的，外公，一定会的。”
老人自觉失态，先行离开。
安雯独自留下，看那些岁月的痕迹。
原来那个有些奇怪的家，背后有这样的伤痛。
每个人都陷在连岁月也无法磨灭的悲痛中。
安雯合上相册，放好，独自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去找顾峥。
他穿着清新的花衬衫坐在案几前，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一边操作电脑，一边同人讲话，讲的是德语。
安雯站在门口，没进去，脑子里都是刚才的照片。
明明已经调整好的情绪，此刻轻易就破防。
她站了一会儿，顾峥手指轻敲耳机，挂断电话。
他侧头，笑了一下：“怎么委屈巴巴？”
安雯不答反问：“你忙完了吗？”
顾峥察觉安雯的不对劲，笑意顿住，站起身，椅子腿在地砖上很刺耳的划拉一下：“怎么了？”
安雯没忍住，跑上去抱住顾峥，掩不住哭腔：“阿峥~”
第一百零四章 不能想了
安雯是来送温暖的，却不争气的先红了眼眶，还不肯给顾峥看。
顾峥这个人大多时候不着急，轻轻拍着她后背，又吻一吻她发丝，温声引导：“怎么了？跟我说说。”
安雯调整情绪，吸了一下鼻子：“外公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而已。”顾峥轻轻笑，仿若事不关己，更忧心她，“外公说什么了吗？让你这么难过？”
安雯无意去提及那些，简单概括：“说希望你开心，希望我们好。”
但这姑娘没有城府，在他怀里仰起头，大概是眼含泪花，格外明亮，引人动容：“阿峥，以后，我可以陪你踢足球，陪你骑马。”
这些话，再配上她现在这副伤心样儿，顾峥大概明白。
他笑了一下，揉她后脑勺：“傻瓜，我现在不会踢足球，也不喜欢骑马。”
安雯抿着唇，还是很难过。
顾峥扶着安雯后脑勺，按进怀里：“别想太多，那些事都过去了。”
又偏头提醒她：“你…作业写完了吗？”
你，作业，写完了吗？
她在心疼他，他提醒她没写完的作业！
说实话，这话真的有扫掉安雯的心疼，在那么一瞬间。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
于是，她去写作业前，手臂勾上他脖子，很认真地看着他：“那你以后喜欢做什么，就告诉我，我都陪着你。”
这姑娘眼睛生的漂亮，微微上挑，柔情明媚。
眼眶里薄薄的泪，似乎能倒影出心底的人。
昨晚她在他身下，眼眶里就倒影着他。
想起一些画面，顾峥喉头干涩，喉结上下滑动一遭：“好。”
安雯坐到窗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继续作业。
没一会儿，顾峥把对面的椅子移到安雯身边，拿了一个iPad放在腿上，手指操作页面。
吹着咸咸的海风，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偶尔手肘之间，衣料碰触。
感觉这个夜晚，平和又温柔。
如果安雯没遇见难处的话。
旁边坐着一个活神仙，安雯不免心生偷懒，想请神仙指点，少走弯路。
她眼珠咕噜一转，探头过去。
这什么话都还没说，先是看见iPad屏幕上，漂亮的婚纱款式。
婚…纱？
顾峥自然察觉到安雯，更别说她小脑袋都快掉他iPad上了。
他贴心把iPad递过去：“这些是成品婚纱，没穿过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想要定做的话，可能时间上会有些赶。”
婚纱？
定做？
时间上会有些赶？
不是，这什么意思？
安雯没接iPad，僵硬地抬头：“订婚仪式吗？”
“结婚仪式。”他说。
安雯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巴，满脑子问题，挑出其中一个：“什么时候？”
“六月，具体的时间我们再看。”顾峥把iPad放在桌子上，手臂搭上安雯的椅背，“昨晚不是答应了吗？”
昨晚？
安雯努力回想，确实想起顾峥那些碎碎念。
可她，没记得自己答应了呀？
看来这姑娘是不认账了！
顾峥双手捧起安雯的脸，稍稍用力，给她复盘：“我问你毕业办婚礼好不好？你说‘嗯’。”
有吗？
安雯不确定。
她当时太困了。
但好像，是‘嗯’了好几声。
但此‘嗯’，非彼‘嗯’。
这时，顾峥指腹轻轻摩挲安雯脸颊：“是…不愿意？”
啊？
安雯抬起眼睫，轻轻颤动。
顾峥视线在安雯小脸上游走一圈，跟她确认：“昨晚睡蒙了？”
安雯不作声。
结婚？
毕业就结婚？
安雯没想过这么早。
真的没想过。
她想老实跟顾峥说，自己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有些乱，想再想想。
可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又内心诘问，还需要想什么呢？
她爱的人，她想要与之结婚的人，不就是面前的人吗？
对此，她不是很坚定吗？
而且，她接受他的求婚，不就是答应要嫁给他吗？
所以，或早或晚，这个时间重要吗？
顾峥看安雯犹豫，欣然接受，虽然心脏有那么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空虚。
可这事细想，也真的是他着急了。
他笑了一下，捻她耳垂：“那再缓缓，不急。”
他重新拿起iPad，点了一下屏幕，关闭页面。
婚纱页面关闭，下一层，是婚礼现场策划设计例图。
他又要点击关闭。
却突然被一只小手握住食指。
顾峥明显感觉心房颤了颤，好几秒才抬眸看过去：“怎么了？”
安雯歪着头，脸颊红晕，有些少女的娇羞：“我没说不愿意。”
这话说出来，她心里那么一点纠结已然散去，此刻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幸福感冒着泡泡似的挤满。
她笑得眉眼弯弯：“阿峥，我愿意和你结婚。”
接着，她身子微微前倾，放开他的手指，去抚他眉心：“怎么笑着，还要皱眉呢？”
眉间那么点皱褶，被她轻轻抚平。
可除此之外，这男人怎么没反应？
不是说结婚吗？
结啊。
她噜噜嘴，猛地收手，侧过身子：“许是你还要再想……”
她身子还未完全侧过去，嘴里的调侃话也还未说完，就在惊呼一声中，被圈着腰抱到他腿上。
又被扶着脸，抬起下巴，迎上一个深情又温柔的吻。
后来，他嘴唇似有若无地贴着她颈窝，呼吸滚烫：“婚礼你喜欢室内还是室外，教堂还是草坪，或者其他？”
安雯在此刻想起正事，推开顾峥，一本正经：“这些不是当务之急！”
“嗯？”
安雯噗呲一笑，第一次在顾峥眼睛里，看见纯粹的迷茫。
她回头指了一下已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先帮我完成作业。”
顾峥这人今晚是自找罪受。
指导作业时，居然把她放在腿上。
但他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冷静。
昨晚的每个画面都还很清晰，撩拨他自以为是的自控力。
在他抵得最深时，她攥紧身下的床单，秀颈仰起，哭吟啜啜……
不能想了。
他掐着她的腰，站起身：“我先去洗澡。”
安雯‘哦’了一声，继续作业。
顾峥洗了一个冷水澡。
安雯不知道。
她上床后往他怀里钻，寻找到舒服的位置后，很快就打起舒服的小呼噜，徒留顾峥在黑暗里沉气。
睡不着，就容易想事。
比如，今天被提了一嘴的，以前的事。
第一百零五章 放过我~
白色，四周都是白色。
男孩儿睁开眼睛，哇一声哭出来：“妈妈…妈妈……”
56/86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