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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笔——林言年【完结】

时间:2024-06-02 14:41:10  作者:林言年【完结】
  命运。
  是那只无形的执笔之手,不允许我逃离我的命数,将我如蝼蚁般玩弄。
  失去意识之前,我朦朦胧胧见一人向我奔来。
  是云生。
  这次的反抗让我元气大伤,躺了整整一个春夏。
  云生昼夜不分地照料着我。
  从未有人如此照顾我,我忍不住再次问起他的前世。
  我们定有有什么前世之因。
  可他只是在我喝完药之后,递给我一颗桂花糖。
  他说他是个不重要的人,不用在意。
  有时候我觉得,云生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权势财富名声,他什么都不在意。
  当我快好起来时,风云突变。
  乌勒淮大军压境。
  「三月后,乌勒淮攻占周朝都城。」
  命书上显示。
  可是,之前命书上说,乌勒淮征战十年,消灭数个邻国,最后才攻陷了周朝。
  为何周朝变成了他第一个出兵的国家?
  周朝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北狄强悍军队之下节节败退。
  很快,乌勒淮的大军势如破竹,兵临城下。
  恐慌弥漫到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随后一个更可怕的消息传来。
  乌勒淮下令悬赏周朝太子的项上人头,许以黄金万两。
  这和命书之前所写也不同。
  按说乌勒淮会让赵斐成为他的傀儡皇帝长达十年,为何如今他迫不及待要云生的命?
  我感觉到,他变了。
  他父汗暴虐嗜战,当初人们常说小可汗仁慈,是未来的明君。
  命书也记载他统一四海时,多以怀柔之举,让他国归化北狄。
  可如今的他,行兵布阵满是暴戾之气,以杀伐镇压异端,打得敌方无喘息之力。
  他的铁骑踏平了每一寸土地,他的刀下不放过一个生灵。
  我不能让云生死。
  我也不能沦为乌勒淮的奴隶。
  「云生,你愿意跟我一起逃走吗?」
  云生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和忧伤:
  「云绮小姐在哪儿,云生就在哪儿。」
  乌勒淮的大军攻陷城门之际,我们逃进了后山。
  我准备藏在深山老林里,在老和尚的庙里待一段时间,再乔装混出城。
  月黑风高,树影幢幢似鬼影,我拉着他拼命跑着。
  森林里安静得诡异,只听到我奔跑时的呼吸声。
  荆棘划破了我的皮肤,我也不敢停下来。
  我不能落在乌勒淮的手里,命书不会让我开口告诉他真相,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羞辱和折磨。
  突然,我脚崴了一下。
  云生扶住了我,问我有没有事。
  我摇头,却又呆住了。
  我看见远处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在盯着我们,还听到了猛兽的低吼。
  下一刻,云生推开我,一匹狼扑向他。
  我瘫倒在地。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草原狼?
  是乌勒淮。
  他,就在附近。
  我发着抖,看着狼在撕咬着云生,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一阵心慌,抽出了匕首,扑过去,狠狠地扎向狼的肚子。
  它瞬间转向我,在即将咬住我咽喉时,云生勒住了它的脖子。
  他满脸血,竭尽全力困住它,艰难说着:
  「快走!」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继续跑着。
  嗖地一声,一只箭飞来,射中我前方树,深入几寸。
  就着月光,我看清上面象征北狄皇族的鹰隼图腾,几乎瘫软在地。
  我又换了个方向逃跑,没多久,另一只箭又射在我前方的路。
  我不断换着方向,可没逃多远,箭都会出现。
  仿佛在告诉我已经无路可走,我是一只被困在陷阱的困兽。
  我慌不择路,拼命跑着,这次终于没有箭拦住我。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更加不敢停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脚几乎没有了知觉。
  四周的蝉鸣让我安心,我应该是摆脱了乌勒淮。
  突然,脚底一滑,我从坡上滚落。
  我狠狠地摔落,匍匐在地。
  我咬着牙,剧痛袭来,不敢发出痛呼。
  我挣扎着,本想慢慢爬起来。
  可下一刻,我看见眼前,有一双马靴。
  我浑身一震,慢慢将视线上移。
  随后,我的心越来越下沉,最终看清了那人的脸。
  乌勒淮。
  他面无表情,眼底一片漠然,脸上还溅上了不知是谁的血。
  他抽出了箭,搭弓瞄准了我。
  我想起了我的结局:
  「被乌勒淮一箭穿心。」
  我闭上了眼。
  可剧痛并未出现,那只箭擦着我划过。
  我听见了一声嚎叫,回头看见那只狼倒在了地上。
  它挣扎着龇牙咧嘴,还想向我爬来,似乎要报刚刚的一刀之仇。
  我刚与死亡擦身,瘫坐在地,瑟瑟发抖。
  乌勒淮蹲下来,逼视着我,我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眼眸漆黑,不见草原时的光,只有疯狂的恨和凛冽的寒意。
  他笑了。
  「好久不见,苏云绮。」
  他变得很陌生,我往后挪动着。
  他向下一瞥,觉察到我的退缩,脸冷了下来。
  他抓住我的手腕,如同铁钳一半,力气大得几乎要拧断我的手。
  我越来越用力地挣扎,他却似乎越来越兴奋。
  我被他拎了起来,扛在肩上,扔上了马。
  就算我呼痛,他手下一点儿也都没留情。
  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
  我被扔进了一个牢笼似的房子。
  我倒坐在地上,我的裙子满是血污,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一点点往后挪动,很快被逼至角落。
  他蹲下来,我几乎被掩盖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与他对视。
  「太子妃,为了见你,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么?」
  我看见他左肩有一道伤口,正在渗着血,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满脸都是复仇的快意和狠戾。
  「你,你受伤了,要包扎…」
  他神情微滞,又皱眉,仿佛在极力忍耐。
  他甩开我,站起来,背对着我:
  「够了!虚情假意,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我艰难地扶墙站起来:
  「我不是…」
  他嗤笑一声,转过来,一脸嘲讽:
  「那是什么?你是可怜我这个奴隶之子?」
  「不是可怜,是在意。」
  「你在意我?」他向我走近,我往后躲,「所以当日一箭射中我胸口?」
  我受伤的脚又扭到,身子一歪,腰间却多了一只手,将我扶住。
  我感受到腰间,他手掌的温度,烫得吓人。
  他收紧了手,将我推向他,近得几乎肌肤相亲。
  他的目光下移,打量着我,我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若太子妃真在意我,与其用说的,不如…用做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扔到了床榻上。
  我想跑开,刚一坐起来,就被他推倒回去。
  「我是周朝太子妃,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喊着。
  他脸上一片肃杀,欺身过来,一只腿压住我乱踢的腿,一只手抓住我双手。
  强大的力量差距让我动弹不得,他轻而易举抚上我的脸,然后上移,抽出我头上的发簪,象征太子妃身份的如意簪。
  我头发散落,他终于放开我,站起来,扔掉发簪。
  「现在不是了…」
  可下一刻,我稍微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他开始脱起了上衣,一件一件衣服脱落。
  我的视线如同被烫到了一样,不敢直视他。
  他捏住我下巴,逼我看向他。
  我才看见,他胸膛上的累累伤痕,新的旧的,结疤的流血的,触目惊心。
  尤其是他心口上那个伤疤,我知道,是我留下的。
  他放开我,扔给我一个药瓶。
  「给我上药。」
  他坐在我面前,背对我。
  我只能给他上药,轻轻地擦拭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错觉,仿佛眼前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来找我复仇的狼,可它终究做不到用尖牙利爪断我性命。
  「哭什么?」
  他忽然说。
  我才发现我自己流了眼泪,滴落在他身上。
  「我…我只是难过。」
  「为谁难过?」
  「为我自己…也为你。」
  「苏云绮,你到底要玩我多少次?」
  他转过来,看着我:
  「在草原上说会永远陪着我的你,把箭射入我胸口的你,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阿淮,我是真地想陪你的,我,我…」
  「我相信过你,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呢?你说你不嫁奴隶之子。我将真心一次次捧给你,你为何将它撕碎践踏?我又怎知,你现在是不是对我虚与委蛇?」
  我正要否认,他站了起来,披上外衣,恢复一脸冷酷。
  「向我证明,我就信你。」
  他拉住我的手,把我拽了起来。
  他把我带到地牢里,在那儿,我见到了奄奄一息的云生。
  他被绑在刑架上,浑身几乎被自己的血浸透了。
  好几处伤口,都看得见森森白骨,他得多疼啊。
  他听到动静,微微抬头,看见了我。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仿佛一只脆弱易碎的白玉,被砸烂摔碎了。
  我不敢碰他,也不敢走近。
  「心疼了?」
  乌勒淮语气不太好。
  「为何要这样?他对你没有威胁,他谁也伤害不了。」
  云生连蚂蚁都不忍踩死,是我见过最干净最温柔的灵魂,只是被我牵扯进来的。
  他的人生,本应该坐看云卷云舒,一片静好,不应该满是血污杀戮。
  乌勒淮笑凝固了。
  「你真地在意他?」
  他抽出一只箭,慢慢说着:
  「自我决定攻城,他就不可能活下去。可我为何没杀掉他呢?」
  他把弓箭递给我:
  「杀了他,证明你的真心。」
  我大骇,惊愕地看着他。
  监牢深处传来阵阵惨叫,四周烈焰熊熊燃烧,他逼视着我,就像地狱修罗,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后退:
  「不,不可以…」
  他暴怒,狠狠地把我扯了回来:
  「你做不到?!」
  「他是无辜的。」
  「无辜?」
  他笑了,满是苦涩。
  「你当日毫不犹豫向我下杀手,如今却不忍伤害他?」
  他蛮横地把我扯进怀里,将我转向云生,抓着我的手迫使我搭上弓箭,瞄准了云生。
  「动手!」
  我颤抖着,死死咬着唇,不肯放箭。
  「不肯杀他?我帮你。」
  乌勒淮抽出佩剑,快步走向云生,我来不及阻止,他的剑便狠狠砍中了云生的左腿。
  我惊叫一声,撇过脸去。
  鲜血迸溅,云生痛得抬头,脸色惨白,却还是咬着牙不肯发出痛呼。
  「杀了他,他就解脱了。」
  乌勒淮一脸漠然。
  我满脸是泪,小声说着:
  「云生,对不起。」
  我将瞄准了云生,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微笑地看着我,眼角滑落一滴泪。
  好像在说,没关系的。
  我的手抖得不行,迟迟没有松开。
  「阿淮,我做不到,放过他,求求你。」
  乌勒淮笑了:
  「你求我?」
  他的笑容冷却,把剑横在云生的脖子上:
  「好啊,我来杀,你要救他,就用你手里的箭,再杀我一次。」
  「你疯了?!」
  他在逼我在他和云生之间选择一个。
第8章
  我不明白,他怎么变成这样?
  在草原上,他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从不伤害无辜之人,即使是低贱的奴隶。
  我还记得,他在清晨喂马,和他的鹰隼、猎犬奔跑于草原之上,他明明曾经是一个心软明朗的少年。
  是我把他,变成了一个怪物。
  我要告诉他一切,关于命书的一切。
  我什么都管不了了。
  「阿淮,我当初并非想杀你…」
  剧痛袭来,我吐出一大口鲜血。
  果然,命书不允许我说出真相。
  乌勒淮扔下剑,向我奔来,接住我瘫倒的身体。
  我倒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吐着血,沾湿了他的胸膛。
  「我…能…预…见…」
  每说出一个字,疼痛就会翻倍,我视线一片模糊,已经发出不了声音。
  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满是惊恐: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太医!叫太医!」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不…要…杀…」
  我用及其微弱的声音恳求着他,他浑身僵硬,终于开口:
  「好,我不杀他。」
  我呼了口气,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时,我听到了一个女声,是从小侍奉乌勒淮的侍女格玛。
  「小可汗,您不眠不休守了她三天三夜,太医说她已经没大碍了,您歇息去吧。」
  她听起来很担忧。
  「我没事,格玛,你去看看药煎好了吗?」
  我闭着眼,装作沉睡,不知如何面对他。
  「别装了。」
  可他还是识破了。
  「醒了就起来吃药。」
  我坐起来,想端过碗,他却用汤匙喂给了我。
  「如果你想保住他的命,就好起来。」
  「阿淮,对不起。」
  他手微顿,眼里似有雾气,露出苦涩的笑意。
  「为什么对不起我?
  「因为你心里有了他?」
  我正想否认,他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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