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霖没有放在心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朕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养。”
“臣妾恭送皇上。”
陆昭霖刚走,另一个大丫鬟谷雨就拿着一封信走进殿内:“娘娘,府里的信。”
慧妃拆开信一看,从头看到尾,表情越来越严肃。
江诗荧被封县主之事她已经知道了,只觉得是她运气好。
虽然借腹生子的算计因此变得有些困难,但若是真成不了,把她嫁到高门里,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助力。
能生孩子的低位嫔妃宫里一抓一大把,倒也不是不能细细筹谋,做得干净些也就是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还被关进了佛堂。
她早就提醒母亲,敬儿的性子太过不驯,得好好拘着些才行。母亲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看来并没有认真去做。如今,果然闯下了祸事。
而且,江诗荧的反应不太对,她似乎,已经对母亲有所不满?
看来,她得好好会一会这位妹妹了。
若是她变得太过难以掌控,那就只好除掉了。
跳动的火舌将信件一点点吞噬,火光映射下,慧妃的表情明灭不定:“准备笔墨,我要给府里去信。”
现在的慧妃还不知道,过几日,她就要多一位庶母了。
第7章 良妾(一)
江家这边,江管家的办事效率很高。
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就办妥了江鹏远交代的事。
“老奴命人仔细打探后,选了这位王媒婆。她是官媒,干这行已经二十多年了,口碑很好,促成了不少良缘。”
一旁站着的王媒婆给江鹏远行了个万福礼:“草民见过江大人。”
然后,也不过多吹嘘自己,直接进入正题:“江管家把您这边的要求都告诉草民了。草民这边,有三位比较合适的人选…”
与此同时,扶风院。
江诗荧刚从武馆回来,沐浴梳洗过,换了身家常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正拿着几页纸翻看。
她身后,秋霜手拿一块软布,在给她一点点擦干头发。
江诗荧翻看的东西,是江管家向江鹏远回禀前,就遣人送过来的。
纸上所书的信息,正是王媒婆此时正在给江鹏远介绍的几个良妾人选。
第一页纸上,画了个温柔婉约的姑娘,并不十分令人惊艳,却望之可亲。
这姑娘姓林,父亲林秀才在南城望柳巷开了家蒙学馆。
她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本来早已经定亲了,偏因守母孝耽误了亲事,那户人家不愿意等,退了亲。
如今林姑娘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纪算不上很大,但门当户对的好男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对她来说,进高门大户当良妾,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林家不是什么富户,但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好歹是秀才之女,也算得上读书人家出身。再加上母亲去世后,她担任起了教导幼弟、打理家事的责任,人品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这位林姑娘,正是江诗荧替她的好父亲看好的人选。
江管家是惯会办事的,后面两个姑娘,一个出身商户,一个是家中独女。
林姑娘的条件本就不错,这么一对比,就更合适了。
然而,只有江诗荧知道,看起来温柔和善的林姑娘,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上辈子,就是这位林姑娘,被聘入张学士府上不过三个月,就把整个张府握在手里。
张夫人和张小姐被她欺负折磨得不成样子,要不是张夫人娘家也不是好惹的,怕是命都要没了。
这辈子,她还是放过张夫人和张小姐,来和江夫人跟江公子掰一掰手腕吧。
一旁伺候的秋霜不知道江诗荧在想什么,一边服侍她,一边不着痕迹地去看她手中的纸。
刚刚白芷从前院来,将这东西递给县主。她试探性地问这上面写了什么,本以为县主不会告诉她,却不料县主轻笑着说:“父亲要聘一位良妾,就从这里面选呢。”
一听到这回答,她险些惊得将手中的帕子撕碎了,老爷竟然要聘良妾!
此刻,江诗荧察觉到秋霜暗戳戳的动作,坏心眼地故意调整姿势,让手里的纸离秋霜更远了些。
秋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下意识就跟着江诗荧的动作探长了脖子。
“秋霜,你干嘛呢!”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秋霜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秋雨端着茶壶走进花厅。
江诗荧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故作不知:“秋霜怎么了?”
“秋霜刚刚一直在看您手里的东西,那脖子,抻得可长了!”秋雨道。
她和秋霜虽然都是江诗荧身边的大丫鬟,但大概是性子不合,一直关系平平。现在觉得秋霜行为有异,自然不会替她隐瞒。
江诗荧瞟了一眼秋霜,这一眼,看得秋霜的心七上八下的。
她正要解释,就听到江诗荧说:“大概就是好奇吧。我有些饿了,秋霜去厨房给我取些点心来,再拿一盏酥酪。”
秋霜领命而去。
秋雨看她走远了,道:“县主,奴婢觉得秋霜这几天,总有些不对劲。”
江诗荧笑了,秋雨的直觉还挺敏锐:“她那是替她真正的主子着急呢。”
秋雨瞪大了眼睛:“您是说?”
江诗荧点点头。
“怪不得,她从前就老喜欢说夫人和大小姐对您多好多好,敢情是替她真正的主子说话呢。”
秋雨之前还以为,秋霜和从前的江诗荧一样是个糊涂的,没成想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秋雨有些急了:“那咱们可不能再留她在身边了,万一害了您可怎么办。”
江诗荧敛眸,可不是么,上一世她的死,秋霜功不可没。但是这一世,那可就不一定了。
本应该前往厨房的秋霜,现在却在后花园里,和一个粗使婆子低声交谈。
片刻后,小佛堂里,江夫人听到大丫鬟素雪的话,手里的佛珠直接掉到地上:“你说什么?”
江夫人音调极高:“老爷要聘良妾?他怎么敢?”
江夫人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却在院门口被守门的婆子拦住了。
“你敢拦着我?”江夫人怒道。
自从她嫁进江府,二十余年来,一直执掌中馈。没想到有朝一日,连个下人都敢这样对她。
婆子不想得罪江夫人,但是更不敢得罪老爷和嘉宜县主,头低垂着,不去看江夫人的表情,道:“老爷有令,请您在佛堂安心祈福。”
江夫人气急:“你不怕我把你全家发卖出去吗?”
“老奴实在不敢违背老爷的命令。”
丢下这一句话,婆子索性不再理她,而是干脆走到院门外,把院门一关,然后上锁。
任江夫人在里面拍门、威胁,都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婆子当然害怕江夫人,万一哪天夫人出来了,把她发卖出去可怎么办。但是如果她现在敢把江夫人放出去,嘉宜县主可能会立刻就发卖了她。
半晌过去,江夫人终于意识到,今天她是别想出这扇门了。
但她并不是真的毫无办法,她低声道:“素雪,你去庆阳侯府,请我大哥来给我做主。江鹏远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我们庆阳侯府,他也能有今天。纳良妾?他这是要把我们庆阳侯府踩在脚底下啊。”
素雪点头应道:“夫人放心!”
然后,她在院子里敲响了门,高声道:“快开门,夫人命我去信芳楼买些素点心回来。老爷只说让夫人祈福,可没说连派人去买点心都不成。”
这一次,婆子顺从的开门。
素雪出了院门直奔马厩,她身为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出门办事自然是能用马车的。
上了马车,素雪直接吩咐道:“去庆阳侯府。”
车夫应了一声,等她坐好,然后一鞭子甩出去,马车驶离江府。
庆阳侯府是江夫人的娘家,当今庆阳侯,正是江夫人的亲大哥。
江府和庆阳侯府不算很远,坐马车前往,也就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然而今日,素雪心里估摸着都已经半个多时辰了,马车却还没有停下。
她掀开车帘,想问问车夫怎么这么慢,却见眼前所处的街巷陌生得很。
车夫已经听到他的动静,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憨厚的笑:“素雪姑娘,咱们到地方了。”
说着,他“吁”了一声,扯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素雪握紧手指,强装镇定:“这是什么地方?我说了要去庆阳侯府。我可是夫人身边的人,你现在送我去庆阳侯府,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车夫脸上的笑丝毫不变:“主子吩咐了,请姑娘先在这里小住几日。姑娘要去庆阳侯府当然可以,只是得迟几日才行。”
这人正是江诗荧安排的。
她可不想让江鹏远聘良妾的事出任何意外。
若是庆阳侯过早得到消息,插了一手,事情难免有变。
不如等到大喜的日子,庆阳侯上门来,正好喝一杯自己亲妹夫的喜酒。
第8章 良妾(二)
江诗荧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说了要让庆阳侯喝喜酒,那自然就得做到。
十天后,黄昏时分,离江府不远的一个茶楼里,江诗荧站在二楼窗户前,看着一顶粉红的小轿子,将林姑娘抬进了江府的侧门。
“阿圆,让阿正把那些人放了吧,是时候让她们去庆阳侯府报喜了。”江诗荧转身,对侍立在她身后的劲装女子道。
阿正就是那天把素雪关起来的那个车夫。
素雪那日没有回去复命,江夫人越想越是觉得不安,于是从正院里派了一个又一个人出去,然后被阿正一个个全关在小院子里了。
现在的正院里,怕是只有以往在江夫人面前根本说不上话的粗使丫鬟和粗使婆子了。
阿正和阿圆,都是江诗荧从她的师父,也就是云扬武馆的馆主那里借来的人手。
秋雨忠心也聪明,但只是个没什么武力值的小姑娘,很多事没办法安排她去做。
秋霜就更不必提了。
多亏有师父在,否则,她一个人很难施展开。
阿圆抱拳领命:“是!”
在她推门而出前,江诗荧补充道:“帮我跟师父说一声,今日我就不去武馆了,江府里,可是有一出好戏正等我去看呢。”
傍晚时分,江府里,各房各院中都摆了一桌席面,下人们也得了加餐和赏钱,既是作为庆贺,也算是给新姨娘的体面。
不管主子们是什么心情,满府的下人都沾到了新姨娘的光,还是挺开心的。
唯独往正院送餐的下人,此时个个都有些愁眉苦脸地站在院门外。
以往给正院送膳是个好差事,就算夫人暂时被禁足,早晚也会被放出来。
况且宫里还有慧妃娘娘在呢,府里唯一的公子也是夫人所出。正院这根大腿,还是有很多下人想要抱一抱。
但是今日不同,夫人这儿禁足着呢,那边老爷聘了良妾不说,还在府里搞出这么些阵仗。
这酒席还没送进去,他们就能预想到夫人会大发雷霆。
下人们犹犹豫豫间,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给夫人把今日的膳食送进去?”
下人们转头一看,见是江诗荧,齐齐行礼道:“见过县主。”
院门口看门的婆子也机灵得很,脸上挤满了讨好的笑:“见过县主,县主亲自来这儿,可是有什么吩咐?您放心,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正院佛堂里安心祈福呢。”
江诗荧看起来心情很好,眉眼弯弯的,唇角向上勾起,道:“今日府里有大喜事,本县主来陪夫人一同庆贺。”
谁不知道,她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来奚落江夫人,看江夫人笑话的。
但是守门的婆子还是一边开门,一边奉承道:“县主可真是太有孝心了,夫人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
其他下人都觉得这婆子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才,但嘴上还是诚实地附和道:“是啊是啊,县主真是孝顺极了。”
江诗荧走在前面,送膳的下人们跟在后面。
进门前,江诗荧对着秋雨和秋霜吩咐:“秋雨在门口等着,秋霜跟我进去。”
秋雨张了张嘴,有些不放心,但还是乖顺地应了下来。
秋霜心里则是惴惴不安。
佛像前,闭目养神的江夫人,先是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然后就是“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江夫人睁开眼,回过头,就见江诗荧带着几个下人走进了佛堂。
“二丫头,你怎么来了?”江夫人站起身,脸上还是一副雍容的表情,就仿佛,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
“我来陪母亲庆贺啊。”江诗荧语气雀跃,似带了少女的天真。
下人们听着这两位的言语交锋,以最快的速度将膳食在桌子上摆好,然后赶紧告退离开,就怕成为被波及的池鱼。
“庆贺什么?”
“呀!”江诗荧似乎刚想起来什么一般,掩住嘴惊讶到:“女儿忘记了,母亲独自在这里祈福,身边一个贴心人都没了,自然是不知道府里的大喜事。”
“我的人呢?”江夫人就是再迟钝,此时也该知道,她派出去的人都没了踪迹,恐怕和江诗荧脱不了干系。
江诗荧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是啊,母亲,您的人呢?怎么都不在身边伺候着?也太不忠心了吧。”
秋霜从进门起就在暗自祈祷,然而神佛不怜,此刻还是被江诗荧点到了她的名字。
“秋霜,你从今日起,就留在正院贴身服侍夫人。堂堂江家主母,身边怎么能连个贴心人都没有呢。”
秋霜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求县主收回成命,奴婢一心只有县主,不愿离开县主身边。”
江诗荧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道:“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你忠心护主,很多事我从何得知呢?”
这话一出,江夫人的眼睛瞬间盯向了秋霜,原来是她背叛了自己!
秋霜心里像是吃了一千斤黄连一样苦,这段时间来的预感都成了真。她不知江诗荧是什么时候看穿了她,但她现在知道,自己已经是两面不讨好了。
江诗荧只是略顿了顿,就继续道:“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不会让你像前些日子被卖出去的那些刁奴一样,后半生不知要落入什么脏地方。”
这话听在秋霜耳中,就是纯纯的威胁。
她是江诗荧身边的人,江诗荧身为她名正言顺的主子,要处置自己犯错的的大丫鬟,谁也拦不住。
而若是江诗荧铁了心要保她,朝廷的县主总不是白封的,一条小命总是能保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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