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诗荧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厅内:“这可不行,养在外面,岂不是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
说完,不等江鹏远和庆阳侯的反应,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
庆阳侯没怎么和她打过交道,但从以往了解到的信息里,很快就猜出眼前之人是谁,他皱了皱眉:“这就是江府的家教吗?见到长辈都不知道行礼吗?”
就见江诗荧拱了拱手:“庆阳侯,有礼了。”
敷衍得很,但是庆阳侯却拿她没办法。
放到以前,这只是个妹妹家里的庶女。作为长辈,找个教训小辈的理由,让她跪下也没人能说什么。
但是如今,这个庶女摇身一变,成了正四品的县主。
他的庆阳侯之位,传到如今也只是从三品了,不过半品的差别。
江鹏远似乎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机锋,只是在边上笑着不说话。
庆阳侯暗自憋气,江诗荧却不放过他:“我们江府的教养啊,那可得问问庆阳侯府的好女儿,您的亲妹妹了。毕竟,这府里的孩子,可都是被她教养长大的。”
“放肆!”庆阳侯气怒地一拍桌子,“妹夫,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好女儿如此不敬嫡母?”
江鹏远其实从心底里觉得江诗荧说得没错,更甚者,他觉得自己没质问庆阳侯,为什么把他儿子教养成这副样子,已经很够意思了。
所以他只是道:“小孩子嘛,舅兄不要与她计较。”
江诗荧却不放过庆阳侯,道:“侯爷冲我父亲发什么火?您觉得江府的教养不行,可能从根子上看,都是侯府的问题呀。您与其质问我父亲,不如回府之后,好好质问一下侯府的老夫人?”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打脸了。
庆阳侯已经顾不上眼前这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了,他抓起桌上的茶盏,向着江诗荧扔去。
不料,江诗荧一鞭子甩出,“啪”得一声将茶盏在空中劈成两半。她自己倒是好好的,庆阳侯却被溅了一身的茶水。
江鹏远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听他女儿还在那里拱火:“在别人的府里冲着一个女眷动手,庆阳侯府的好教养,本县主可算是见识到了。”
第11章 打脸庆阳侯(二)
“来人,给本侯爷将这个贱人拿下。”
庆阳侯是带了护卫进来的,此刻,这些护卫听命地向江诗荧走去。
江鹏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舅兄,这样就有些过分了吧!”
庆阳侯理都不理他,命令道:“动手!”
护卫们毫不犹豫地出手,却不料,他们八个好手,庆阳侯的贴身护卫,在江诗荧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亲眼看到江诗荧的鞭子打在这些护卫身上时,江鹏远心里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那天她教训敬儿时,竟然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等庆阳侯的护卫都凄凄惨惨地躺了一地后,江诗荧提着鞭子一步步走向庆阳侯。
庆阳侯被她的气势所慑,忍不住身子往后仰:“你要做什么,我可是朝廷钦封的侯爷。”
江诗荧一笑:“巧了,我也是圣上亲封的县主。”
说完,“啪”地一鞭子打过去,鞭梢正好擦过庆阳侯的耳侧,火辣辣地疼。
仅仅一鞭,庆阳侯坐着的黄花梨雕纹扶手椅硬生生地被劈成两半。
庆阳侯跌坐在地上,江诗荧却还在朝着他走过去。
“侯爷命人对我这个圣上亲封的县主出手,是对圣上、对朝廷不满吗?”
庆阳侯可能是被吓的,也可能是终于理智回笼,道:“都是误会,是这些护卫没听清楚我的命令。”
“哦?侯爷的命令是什么?”
“是,是让他们对你行礼,以示尊敬。”
“那刚刚的茶盏?”
“本侯手滑,只是手滑。”
“那茶盏,可是上好的青花加彩瓷,碎了一个,就不成套了。”
“我赔,我赔一整套!”
“侯爷坐坏的椅子,可是上好的海南黄花梨。”
庆阳侯想说椅子不是被他坐坏的,但是不敢:“椅子我也赔。”
“本县主刚刚,可是被吓得不轻。”
“我在西城安源大街有一间铺子,赔给县主压惊。”
西城安源大街的铺子,小小的一间都得上千两银子。
庆阳侯心痛得很,但是此刻技不如人不说,他还率先动手被抓到把柄,只能破财消灾。
江诗荧终于笑了,语气和煦:“侯爷怎么还坐在地上,江管家,快扶侯爷起来。”
江鹏远在一旁观看了全程。
说实话,前段时日,他在江诗荧面前吃瘪的时候,难免在心里暗骂她是个逆女。
可是此刻,看到庆阳侯被江诗荧逼得步步紧退,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儿生的可真不错!
庆阳侯刚刚坐好,就听江诗荧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决完了,咱们是时候来谈谈正事了。”
庆阳侯和江鹏远都以为她是要提良妾的事,毕竟这才是庆阳侯今天来江府的真正原因。
却不料,就听江诗荧道:“我今日去陪母亲用膳,却见母亲身边竟无一个贴心人伺候。那些刁奴,见母亲要静心祈福,受不了佛前的清苦,一个个地打着替母亲办事的名义,跑出府去,成了逃奴。”
庆阳侯今天已经从素雪等一众下人那里知道了事情始末:江夫人派他们往侯府送信,结果派一个被江诗荧抓一个,再派一个再被江诗荧抓一个,然后全都关了起来,今天才被放出去。
现在到了江诗荧口里,却变成了这些下人都是逃奴?受不了佛前的清苦所以跑了出去?
江鹏远还是第一次听到此事,他心想其中必有蹊跷,但是却故作不知,只严肃道:“竟有此事?这些逃奴,定要上报官府通缉才行!”
庆阳侯现在已经认定这件事不是江诗荧一个人所为,而是他们父女两个商量好的,现在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
他先前从素雪等人口中得知一切后,立刻就带了几个护卫从侯府骑快马赶到江府。素雪等人则是跟在后面,比他慢上一些,估摸着现下也差不多要到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有小厮来报,说夫人身边的素雪等人从府外回来了。
“这些逃奴还敢回来!”江诗荧说着,手里的鞭子打在空中,发出破空之声。
庆阳侯没忍住抖了抖身子,只觉得刚刚被自己忽略的耳朵忽然又开始疼了。
但是此刻,他顾不上自己的耳朵,而是解释道:“都是误会,他们不是逃奴,他们是去庆阳侯府了。”
“哦?他们是受不了小佛堂的清苦,跑到庆阳侯府去躲清闲了吗?”江诗荧问。
庆阳侯想说他们明明是被你关起来了,今天才放出来。
但是他没有证据,只有素雪等人的空口白话,什么都证明不了,说不定还要被江诗荧倒打一耙,说是他指使这些奴才,污蔑她这个圣上亲封的县主。
到那时,那些奴才死了还是伤了他并不在乎,但是他自己可能又得出一大笔血。
更何况,退一万步说,便是能证明江诗荧把他们关起来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关了几个奴才而已,谁还能把她这个县主如何?
这样想着,庆阳侯有些咬牙切齿道:“正是如此!”
那些下人都是庆阳侯府的家生子,跟着江夫人陪嫁到江府的。
承认他们是跑到庆阳侯府躲清闲,总比承认从庆阳侯府出去的奴才都成了逃奴要好。
庆阳侯心里盘算的很好,可惜素雪等人并不是他心里的蛔虫,也并不与他心有灵犀。
几人一进入厅内,便在江鹏远身前跪下。
素雪开口道:“求老爷做主,奴才等人出府替夫人办事,却被县主关了起来。”
“哦?你们是出府替夫人办什么事呢?”江鹏远问道。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给他的好舅兄通风报信。
素雪等人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有的说是去给夫人买点心,有的说是去给夫人买香粉,还有的说是去给夫人买针线。
他们还没说完,就被庆阳侯打断:“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明明是觉得小佛堂清苦,都跑去了侯府躲清闲。”
素雪等人一脸懵,侯爷说什么?他们明明是去给侯爷报信的啊,侯爷不是都知道了吗?
几人还怔愣着,就听庆阳侯道:“还不快滚回去伺候夫人!”
素雪几人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下意识地要听从庆阳侯的命令。
就听江诗荧轻笑一声,道:“慢着。”
她看向庆阳侯,道:“侯爷,江府虽然不像庆阳侯府一样是数代列爵之家,但也不是破落到连几个好奴才都找不出来。这几个刁奴,还请侯爷带回侯府去吧,我们江家怕是用不起。”
庆阳侯眉头一跳,他已经足够让步了,江诗荧这是什么意思,要把他妹妹身边的心腹全都清扫干净?
他没有回答江诗荧,而是问江鹏远:“妹夫,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江鹏远忽然就想起江诗荧那天在前厅里对他说的话,他们都姓江,然而夫人却是姓赵的。夫人从侯府里带来的陪嫁下人,自然也是姓赵的。
想到这里,他自然是和江诗荧站在一边:“舅兄放心,我一定会选最懂事的下人,伺候在夫人身边,绝不让她受委屈。”
庆阳侯一甩袖子站起来:“好!好得很!”
他正要带人离开,却被江诗荧叫住:“等等,正事还没谈,侯爷怎么就要走?侯爷今日难道不是为良妾之事来的吗?”
第12章 打脸庆阳侯(三)
说真的,什么良妾之事,几乎已经要被庆阳侯和江鹏远抛到脑后了。
自从江诗荧走进正厅里,他们两人一个侯爷,一个一部尚书,却都在被她带着节奏走。
现在听江诗荧提起良妾一事,庆阳侯恍然想起,对啊,还有这事呢!提起这件事,他可是占理的那个!
江鹏远则是暗想,庆阳侯自己都忘了,你怎么还非要提醒他!
这边江鹏远给江诗荧暗中使眼色,江诗荧只做看不到。
庆阳侯已经开口了:“妹夫,不管是我妹妹,还是我们庆阳侯府,从没有拦着你纳妾吧?”
江鹏远心里想,你们是没有拦着,你们只是直接搞死了我最喜欢的那个小妾。但是江诗荧还在这里呢,这话可不能让她听到,于是只能说:“没有拦着。”
庆阳侯继续道:“那你为何把我妹妹关在佛堂里,却聘了个良家女子回来?是想要让她取我妹妹而代之吗?”
江诗荧本来只想着看他们两个狗咬狗,此时听他说得有些不对,打断道:“什么禁足?侯爷不要败坏我们江府的名声。母亲明明是感念皇家恩德,自愿在佛堂祈福。”
庆阳侯看了她一眼,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和她纠缠。否则他相信,江诗荧一定会问他,是对陛下不满,还是对太后不满。明明只是个还未出闺阁的小女子,抠字眼、拔高度、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一套,真是玩得比一些官场上的老油子还要熟练。
所以他直接应付道:“对对对,不是禁足,是为皇家祈福。”
然后转头继续对江鹏远道:“但是我妹妹这边在佛堂里诚心为皇家祈福,妹夫你瞒着她这个发妻,瞒着庆阳侯府这个岳家,直接就聘了个良妾回来,这不好吧?”
江鹏远知道,这事若深究起来,的确是他理亏了。但是事已至此,便直接起身:“这事是我做的不周到,我以茶代酒,敬舅兄一杯,权当赔罪。”
说着,也不管庆阳侯的反应,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水。
庆阳侯沉下脸:“侯府的脸面,在妹夫这里,只值一盏茶?”
江鹏远心里有数,明白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糊弄过去,于是问他:“那舅兄想要我怎么做呢?”
反正良妾已经聘回来了,官府那里已经记档了,洞房他都入完了,总不可能把人退回去说不要了。
江诗荧插嘴:“侯爷是想喝一杯父亲的喜酒吧!”
江鹏远心想,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使劲儿地火上浇油。
庆阳侯的手捏在茶盏上,想要扔出去,又生生忍住,提醒自己要冷静。
他之前在正厅里等江鹏远过来的时候,想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是放他妹妹出佛堂。这个要求今日是很难达成了,毕竟江诗荧那里说得好听,她妹妹那不是在佛堂禁足,而是给皇家祈福呢。现在就出来,这才祈福几天啊?你的诚意就这么几天?
但是第二个要求,他还是得争取,而且要努力达成。
他盯着江鹏远的眼睛,一字一顿:“这良妾,聘了也就聘了。但是,她不能有子嗣。”
江鹏远本来还想着,自己可以适当让步一些,补偿一些利益给侯府。也是想表明,自己和侯府还是亲密的姻亲关系,不会因为一个良妾有所改变。毕竟朝堂之上,两家一向都是守望相助的。
但是一听这话,他的火也被激了起来:“舅兄这是想干涉江家的子嗣之事?”
子嗣之事,不管放到哪一家,都是容不得外人插手的逆鳞。
他承认庆阳侯府对他不薄,但是这些年来,他也没少替庆阳侯擦屁股。
时至今日,他已经官至正三品,庆阳侯名头上好听,实际上却只有一个没什么意义的虚职。老侯爷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庆阳侯府,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光。
庆阳侯今日这态度,是还把他当那个要依靠侯府才能往上爬的寒门女婿呢。
“你想要子嗣,可以。想要纳妾,也可以。但是良妾生下的子嗣,不行。”庆阳侯并不觉得自己过分,他都容忍了这个良妾的存在,还不够大度吗?
“这事,我要让舅兄失望了。”江鹏远不可能答应。
庆阳侯还没说话,就听到那个让他头疼的声音又响起了。
“父亲,都到这个时候了,不妨和侯爷说实话吧。”
“什么实话?”庆阳侯问。
江鹏远一时之间,其实也有点懵。
江诗荧好心地解释:“实话就是,我们江家,觉得你们侯府把江敬养歪了,不堪重任。你妹妹又老了,没有子女缘分了。我们家聘良妾,就是要生一个出身过得去的子嗣出来,撑起江家未来的门楣。”
这话一出,整个正厅内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包括江管家在内,所有下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江家这是,想要和侯府断了这门亲?”庆阳侯的声音,已经冷得和冰碴子一样。
“绝无此意!”江鹏远斩钉截铁,恨不得指天发誓。
“我们侯府的亲外甥,你们家正经嫡出的长子,都要被妹夫放弃了。妹夫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庆阳侯问道。
“舅兄不要信这丫头的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放弃敬儿?只是担心他一个人独木难支,想让他多个兄弟,也好互相扶持。我跟舅兄保证,整个江府,将来都是敬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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