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侯嗤笑一声,这话,是拿他当傻子糊弄呢。
整个江府算什么,连个末等的爵位都没有。说什么都是敬儿的,说到底,不过几十万两银子的财产罢了。
更重要的,是江府的政治资本被交到谁的手里。
他也不跟江鹏远多纠缠,道:“妹夫,我只要你一句话,这个良妾不能有子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江鹏远既不想答应,也不想和庆阳侯府彻底撕破脸。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拦住江诗荧,让她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这事儿是要循序渐进去办的,得先把良妾聘了,然后生个儿子出来,然后好生教养,给他铺路,自然而然地让他成为江家下一代的话事人。
到了那个时候,庆阳侯府即使有再多不满,也已经晚了。
现在才刚完成第一步,就在庆阳侯面前全盘托出,这是生怕侯府不给他们家使绊子啊?
江鹏远踟蹰着不说话,庆阳侯又催了他一句:“妹夫,你答应吗?”
江诗荧像是看不懂正厅里的氛围一样,替她爹回答道:“这么过分的要求,我父亲当然不可能答应。侯爷让人出去打听打听,谁家手这么长,管这管那还管别人家生不生孩子的?”
“好!好得很!”庆阳侯站起身,一甩袖子:“这江家的大门,看来我们庆阳侯府是不配再踏入了!”
说着,就带着人转身离开。
偏偏江诗荧还在火上浇油,冲着他喊了句:“侯爷最好说话算数。对了,欠我的东西可别忘了让人送过来。”
江鹏远眼看着庆阳侯脚步越来越快,原本是好好的姻亲助力,眼看着就要成了仇人。
他指着江诗荧,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是啊。”出乎他的意料,江诗荧干脆的点头。
江鹏远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你——”
第13章 糊弄渣爹
江诗荧招呼管家:“快给老爷顺顺气,没看到老爷被庆阳侯气坏了吗?”
江管家心想,老爷那是被庆阳侯气的?明明是被县主你气的。但是他不敢说,他只能默默走上前,扶着江鹏远坐下。
江鹏远喝了一口茶,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前几日的判断了,这个女儿,可能根本就不是真的在盼着江家好。
她劝自己聘良妾,只是为了报复夫人,也报复敬儿。
她在庆阳侯面前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把自家和庆阳侯府的关系在逐渐推到对立面。
换做是他自己站在庆阳侯的立场上,回去之后恐怕立马就要着手准备打压江府了。
如果自己真的送她选秀进宫,她会做什么?
可惜他前几日已经把江诗荧的名字报给了礼部,礼部明日就要将选秀的名单递进宫里。现在想要撤回来,已经太晚了。
若是这个女儿真的有什么额外的心思,那他就只好让她病上一段时日了。
这样想着,江鹏远的眼神越发变得晦暗起来:“跟侯府撕扯开,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诗荧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言辞恳切:“不是对我有好处,而是对咱们家有好处啊。”
江鹏远并不信她,只当她在狡辩:“哦?你说说看。”
江诗荧却是提起了别的:“上个月,庆阳侯府的大公子和大理寺卿家的小儿子在春霏楼相争,爹爹可知道此事?”
江鹏远点头:“少年意气罢了,也没闹出多大动静。”
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他并不很放在心上,况且两家早已就此事握手言和。
江诗荧问:“那父亲可知,庆阳侯大公子当时,在春霏楼里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江鹏远不当回事。
“他说他表妹是宫里的慧妃娘娘,深受陛下宠爱。大理寺卿算什么,他的儿子竟也敢与慧妃娘娘的表兄相争。”
江鹏远眼神瞬间就变了:“当真?”
“父亲大可让人去查问。”江诗荧坦坦荡荡。
然后,她又道:“上上个月,庆阳侯府的二公子在聚贤茶楼打了一个今科的举子,父亲可知?”
这事江鹏远也知道:“不是已经让人去赔礼道歉了吗?”
那举子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也不想和庆阳侯府这种庞然大物对上,已经表示了原谅。
“那父亲可知,庆阳侯府的二公子,在当时说了什么,为什么会跟那个举子打起来?”
听到熟悉的问题,江鹏远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说了什么?”
“他说,那举子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文采再出色又如何?便是考中进士,也不过得个七八品的小官。而他,身后有慧妃娘娘这个亲表姐。若是那个举子好好奉承讨好他,他就赏他个官儿做做。”江诗荧不紧不慢地说道:“文人一向注重风骨,那举子如何肯被他这样侮辱?不过反驳了他两句,便被好一顿打。”
这和江鹏远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江鹏远只听说,两人是讨论文章,意见不合,起了些口角。
他这个内侄,性子一向有些急躁,这才有了打人之举。事后他自己也很后悔,已经诚心去赔礼道歉、求得原谅了。
但若是真如江诗荧所说,那这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江诗荧点出他内心在意的点:“咱们江家自己的人,在外尚且小心谨慎,半点不敢给宫里的大姐姐惹麻烦,生怕被人抓住把柄,影响了大姐姐的前途。庆阳侯府倒好,大姐姐清清白白的好名声,不知被他们败坏了多少。”
江鹏远看她说起来似乎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问道:“你不是和你母亲、你大姐姐关系并不怎么和睦的吗?”
江诗荧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和大姐姐不怎么和睦了?大姐姐在府里时,一向最是爱护我了。我初学描红,还是大姐姐握着我的手,手把手教的呢。“
“那这些天,你对你母亲的态度?”江鹏远狐疑。
江诗荧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母亲和大姐姐一样,都是待我极好的。大姐姐进宫后却发现,母亲渐渐地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我这才知道,只有大姐姐是真心待我的。”
她这样一说,似乎也有些合理。江鹏远心里知道,他的大女儿,比发妻的手段高明了不知多少。
大女儿在府里时,发妻尚能在她的提点下,装成个像模像样的慈母。大女儿入宫后,夫人便渐渐露出来行迹,难免被江诗荧看出了不对。
“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会派人去查的。”江鹏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江诗荧不怕他查,就怕他不查,反正她早已经安排好了。
“恐怕不止这么两次呢。”她还在继续火上浇油:“咱们察觉到之前,不知他们打着大姐姐的名头做了多少事了。”
这也是江鹏远所担心的,但他仍然说道:“若只是因为此事,也不必和庆阳侯府闹得这么难看。好好说一说,让他们谨言慎行也就是了。”
“好好说一说,父亲真的觉得他们会听吗?”江诗荧看着他,似乎觉得他过于天真。
她说道:“侯府对咱们家的态度,父亲难道还没有看明白吗?他们一向颐指气使的,哪里像是对待姻亲,倒像是对待下人。父亲便是说与他们听了,他们也不会照做的。”
这话,直接戳中了江鹏远敏感的自尊。颐指气使的何止侯府,还有早年的江夫人。
江诗荧可太了解他在想什么了,直接道:“要我看,这种姻亲不要也罢。早点划清关系,还能少被他们拖后腿。”
“未免显得咱们家太不近人情了些。”江鹏远还是有些犹豫。
这京城内的高门大户,都知道他是背靠岳家才起来的。若是发迹之后就和岳家闹成了势不两立的样子,多少显得他有些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之事,他做得,但总想着要给自己扯一层遮羞布。
江诗荧就把这张遮羞布给他:“咱们怎么不近人情了?分明是侯府管太宽,要插手咱家的子嗣之事。”
父女两个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很好,这就是两府决裂的根本原因了。
没看这么多年来,江家都只有江敬这一个独苗苗吗?都是因为侯府的缘故。江家这是实在忍无可忍了,才聘了个良妾,要给自家多留几个子嗣。
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江诗荧站起身,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林姨娘怕是还在等着父亲呢,父亲快回吧。她入府第一日就遇到这些麻烦事,若是父亲还不在身边陪伴,难免被下人嘀咕,说些林姨娘不得父亲欢心的话。”
江鹏远本来想要回书房休息,听她一说觉得有些道理,便又去了林姨娘的倚霞院。
而江诗荧带着秋雨,慢慢地往扶风院的方向走去。
和今天出现在了正厅里的每一个下人一样,秋雨今天见到的听到的内容,实在是有些太多了。让她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她关心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县主,您不会真的觉得大小姐对您很好吧?”
她之前还以为县主清醒过来了,今日一看,莫非县主并没有彻底清醒,只是看清楚了夫人一个人的真面目?
江诗荧轻笑一声:“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那您刚才那样说?”
“糊弄江鹏远的罢了。”江诗荧轻笑一声。
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让江鹏远相信,她对江家还是有感情的,不会不顾一切报复江家,今天做的一切也是真的为了江家好。
如此,江鹏远才不会成为她入宫的阻力,反而会给她提供帮助。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是怎么把江家一点点全都毁了。
第14章 祈福的诚意
接下来的几日,不管府外有多少传言或风雨,不管庆阳侯在前朝给江鹏远使了多少绊子,江府内的日子却很是平静。
新来的林姨娘很懂事,可能是从管家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知道她之所以入府,和江诗荧这位县主多少有些关系,来扶风院拜访了两次,带了自己做的一些针线和点心。
江诗荧并不隐晦地表达了对江夫人和江敬的不满,以及对林姨娘肚子的期待。这让林姨娘看向她时,眼里的笑容和讨好都越来越真挚。
这天傍晚,正院小佛堂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你怎么又来了?”江夫人已经懒得做任何掩饰,表情明摆着就是不欢迎。
前几日在庆阳侯面前,江诗荧和江鹏远还说,会给江夫人选贴心人服侍她,但是两个人都是转头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是以直到现在,江夫人身边还是只有秋霜一个人。
此时看到江诗荧,秋霜的眼神忍不住闪了闪。
“我本来是好意,想问问母亲,可有什么话要我帮忙传给大姐姐的?”江诗荧说道,笑容真是再纯良不过。
“什么意思?你怎么传话给慧妃?”江夫人问。
秋雨替江诗荧回答了江夫人的疑问:“圣母皇太后娘娘懿旨,召我们县主入宫小住几日。”
听到这话,江夫人有些难以相信,圣母皇太后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丫头?封了个县主之位还不够,还要召她入宫小住?
江诗荧自己其实也没有预料到。在她的猜想里,太后想要见一见她是正常的,毕竟她是太后幼子的救命恩人,但是没想到会让她入宫小住。
然而此刻面对江夫人,她却是一脸游刃有余:“母亲看来是不需要我帮忙,那女儿就告辞了。”
“等等。”江夫人叫住她,然后又想到,她能让江诗荧传什么话呢?
问慧妃为什么不提让她从佛堂出来的事?
是的,慧妃传回来的信里说,既然太后跟前的大太监都知道了,她要在佛堂祈福。那她就耐心一些,好歹做个样子。否则这么快就从佛堂里出来,让太后知道了怕是不美。
问慧妃,她们之前借腹生子的算计还能不能成?这事她哪敢让江诗荧知道。
江夫人想来想去,发现她想跟慧妃说的话有很多,但是都不能让江诗荧传。
于是思虑片刻后,江夫人道:“我不需要你帮忙,你走吧。”
江诗荧看着她,脸上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她当然知道,江夫人不会让她给慧妃传话的,她刚才就是故意逗弄她。
她今天来小佛堂,有其他的目的:“女儿进宫拜见圣母皇太后娘娘,自然要向娘娘回禀,母亲在佛堂祈福,是如何的用心,如何的诚挚。不知这些时日以来,母亲抄了哪些佛经?在佛前供奉了几日?”
江夫人听她如此说,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们都心知肚明,为皇家祈福不过就是一个好听的名头,她怎么可能真的祈福,更别提抄佛经了?
江诗荧叹了口气,道:“女儿本来想着,母亲若能抄上那么十卷八卷的金刚经,日日供在佛前,在太后娘娘面前体现了足够的诚意,想来也就能圆满完成祈福的任务,从佛堂里出来了。”
“十卷八卷金刚经?你知道那有多少字吗?”江夫人质问她。
金刚经全文五千余字,抄上十遍那就是五万余字,她的手怕不是都要断掉。
“看来母亲是不想从佛堂出来了。那女儿就不打扰母亲了。”说着,江诗荧就要走。
“等等。”江夫人叫住她:“你明日早上,派人来拿经书。”
“还是不必了吧。”江诗荧推脱:“一晚上而已,能抄多少经书出来呢?况且一夜不眠,对母亲的身子也不好啊。”
“无妨,我必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让你献给太后。”江夫人语气阴森森的。
江诗荧也不在意:“那我就等着母亲明日的诚意了。”
说完,就带着秋雨离开了小佛堂。
第二日,时间已经快到午时,江诗荧才施施然又到了佛堂里。
“不是说早上来拿吗?你怎么现在才来?”江夫人问她。
“我都不急,母亲急什么?”江诗荧不当回事。
江夫人心想,你当然不急了,我为了抄经书,一整晚都没睡,今日上午又要等你来,还是不敢去睡,现在整个人都快被熬干了。
但是她现在说这些,只会让江诗荧更得意。
于是只是吩咐秋霜:“将经书拿给县主。”
秋霜将手里捧着的经书递给江诗荧,经书不厚,却皆是血字。血腥味淡不可闻,反而散发着隐隐约约的檀香。
江诗荧瞥过秋霜苍白的脸,还有什么不懂的。
短短一夜时间,江夫人要表达诚意,就只能另辟蹊径。
她几乎有九成把握,江夫人会选择以血抄经。
而江夫人那样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血?
江诗荧笑了笑,接过血经,边翻看边道:“母亲实在是用心了,相信太后娘娘一定会感动的。”
正说着话,江诗荧忽然身子一晃,道:“哎呀,我的头好像有点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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