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昭霖的第二张字写好,是要送去寿康宫的。
这次,就是于成益带了人去送。他本就是寿康宫里出来的,熟门熟路。
太后见是于成益送福字过来,无需多问,就知道皇帝肯定在景阳宫里。先是让人打赏了于成益,说让他也过个好年。然后又嘱咐他回去的时候,给江诗荧带上寿康宫小厨房做的如意梅花糕。
刘宝山亲自送了于成益出去,两人分开前,刘宝山道:“怎么样,干爹给你选了个好去处吧?”
于成益给他作了个揖,感激道:“多谢干爹,在这事儿上偏着儿子。”
说着,他觑着四下里清净,跪下去磕了个头,口上道:“儿子提前给干爹拜年。”
刘宝山嘴上说:“快起来快起来,寿康宫门口做这副样子,像什么话。”
脸上,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于成益起来之后,刘宝山从袖子里拿出个荷包,递到他手里,道:“诺,压岁钱。”
于成益道:“谢谢干爹。”
刘宝山正了正神色,嘱咐他:“跟在纯昭仪身边儿,你可得忠心用心,伺候好了昭仪娘娘。”
于成益认真点头:“干爹放心。”
景阳宫这边儿,陆昭霖的第三张福字已经写完。
这一张,按规矩仍然不能留在景阳宫里,而是得送到皇后的凤仪宫。
皇后听到御前小太监的话有些诧异,往年陛下都是正月里赐福,今年怎么这么早?
但还是一脸喜气地接过福字,让人打赏了小太监,送了他出去。
小太监刚走,就见画屏进门,走到皇后身侧,低声道:“娘娘,这‘福’字,是从景阳宫那边儿送来的。”
闻言,皇后脸上的笑瞬间僵住。那‘福’字还被她拿在手里,好险没被她给撕破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挂上吧。”
把福字递到画屏手里,然后,就转身回了寝殿。
一直到写了第四个福字,才是给江诗荧的。
江诗荧接过来,放到旁边空置的小几上。
陆昭霖挑眉问道:“不让人去挂上吗?”
江诗荧凑到他身边,笑意盈满了眼睛,说道:“陛下亲自写的,阿荧一会儿要亲自去挂。”
陆昭霖道:“好,那一会儿朕陪你一起去挂上。”
又过了一会儿,后宫里的福字便赐完了。
贵妃处、淑妃处、芳妃处、宁贵嫔处、珍美人处,各得了一张。
其他几处倒还好,唯有珍美人,太显眼了些。江诗荧已经可以预见到,明日凤仪宫请安时,珍美人怕是得被好一通冷嘲热讽。
永福宫正殿的暖阁里,谨妃和董采女正坐在一处喝茶闲聊。
自从上次董采女发热,谨妃照看了她之后,董采女便常来正殿请安。
谨妃又是个好性儿的,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走动的越来越多。
此时,谨妃的大宫女佩兰忽然低着头进屋。
“娘娘。”她只说了两个字,便住了嘴。
“什么事?”谨妃转过头问她。
董采女见佩兰不言,还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嫔妾就先告退了。”
谨妃拦住她:“妹妹快坐着。”
然后瞪了佩兰一眼,道:“还不快说。”
佩兰先是对着董采女行了一礼,道:“小主恕罪,是奴婢作态了,不关小主什么事。”
然后,对着谨妃禀报道:“奴婢听说,陛下今日已经赐完了后宫里‘福’字。”
而永福宫,并没有得到陛下的赐福。
董采女瞥见谨妃的神色有些落寞,担心地拉住她的手,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这边儿踌躇着,就见谨妃脸上露出一个笑:“无妨,本宫已经习惯了。”
董采女默默无言,心底里却替谨妃觉得不值。
另一边,长乐宫里,秦修容也得了信儿。
她先看了一眼正玩儿得高兴的康和公主,在女儿额头上点了点:“就知道傻乐。”
康和公主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她。
秦修容道:“把公主抱下去吧。”
等康和公主被抱走,她才问:“都有谁得了陛下的赐福?”
小宫人一个一个报了名字。
听到最后,秦修容秀眉紧蹙:“珍美人,她也配?”
被秦修容记挂着的珍美人,正看着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把陆昭霖赏赐的福字挂上。
冯嬷嬷站在她的身后,道:“陛下看重小主,这是好事。就怕,太扎眼了些。”
自从母后皇太后闭宫“养病”,珍美人又有心笼络,冯嬷嬷的心就开始往珍美人这儿偏了。等母后皇太后离宫之后,冯嬷嬷更是坚定地站到了珍美人身后。
珍美人叹了口气:“总比被陛下忘到脑后要好。”
为着这么几张“福”字,后宫里没少争风吃醋。
与后宫相比,赐给前朝的“福”字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有的,官位低微,却收到了陛下的赐福,显然就是简在帝心,早晚要被提拔起来的。
还有的,虽然位高,却什么都没收到,那就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合陛下心意的事,被暗戳戳警告了。
往年陆昭霖赐福,都是大年初一开笔之后。今年早了好几天,各家府邸里自然都要打探一二。
于是,都知道了陛下今年不是在甘泉宫写的福字,而是在景阳宫。
尚书令府里,尚书令夫人得知此事后,忍不住长吁短叹。
第102章 断腿
尚书令夫人道“好不容易,贵妃这两年才刚消停了些,又出来纯昭仪这么个宠妃。”
她身边的嬷嬷劝道:“管她什么宠妃不宠妃的,到底咱们家大小姐才是皇后呢。”
尚书令夫人眉间愁绪不散,说道:“微儿这个皇后,做得难呀!”
这话,嬷嬷不敢接。
尚书令夫人也没想着听她回话,只自顾自地抱怨:“微儿德容言功,无一处不好,陛下为何偏要宠着那些妃妾!”
尚书令步入正房时,正好听到这一句。
“快住口!”
然后,先是挥退了房里伺候的下人,才说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明白?既然知道微儿在宫里不易,平日里更要小心谨慎着些才是。”
尚书令夫人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夫妻二人坐在一张桌子的两头,面上的担心忧虑,如出一辙。
第二日早上,凤仪宫请安时。
果然如江诗荧所料,明里暗里的,珍美人没少被针对。
其他人倒还好,看在皇嗣的份儿上也不敢过分,翻个白眼儿也就是了。
秦修容和齐嫔看着她,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也难怪,这两位本就是性子尖酸,恨人有笑人无的。
如今她们身居主位,膝下育有公主皇子,却并未得到福字。
而珍美人,一个小小美人,却能得此殊荣,可不是就让她们记恨上了吗?
秦修容道:“呦,看不出来呀,珍美人平日里低调得很,其实在陛下心里颇有一席之地呢。”
齐嫔道:“等珍美人这孩子生出来,怕是本宫就得给珍娘娘行礼了。少说也得封个贵嫔,说不准还能得个九嫔之位呢。”
秦修容又道:“往日里都说纯昭仪在陛下的心尖尖儿上,我看可未必。咱们是不能跟纯昭仪比的,珍美人却不同。再过几个月,说不准就是纯娘娘和珍娘娘在后宫里平分秋色了。”
这话,是想挑拨着江诗荧去对付珍美人呢。
不少人都去看江诗荧的反应。
江诗荧表情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珍美人坐不住了,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起身给江诗荧行了一礼,道:“嫔妾蒲柳之姿,不敢与纯昭仪争辉。”
江诗荧瞥了她一眼,道:“坐吧。”
却并没再说别的什么。
倒是上首的皇后,皱了皱眉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这话一出,秦修容和齐嫔不情不愿地住了口。
等凤仪宫请安散了后,皇后回到后面,坐在暖阁里,坐在炕上喝茶时。
画扇觑着她的脸色,道:“若是如秦修容和齐嫔所愿,让纯昭仪和珍美人斗起来,不是很好吗?娘娘何必拦着?”
皇后皱眉道:“她们斗起来当然好,但是不能在凤仪宫里斗起来。否则,陛下那里又得给本宫记上一笔。”
画扇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在腹诽陛下偏心。
巧了,宫外也有人这么觉得。
春霏阁,京城最大的青楼妓馆。
宋昕昀刚进门,鸨母就一脸讨好地迎上来。
“宋公子来了,公子都好几日不见人影了。”
除了鸨母,还有一堆的莺莺燕燕把他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传情达意。
也难怪她们这么热情,他是尚书令家的嫡幼子,皇后一母同胞的幼弟,在这京城所有的公子哥儿里,也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儿里的人物。
宋昕昀见惯了这场面,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云宛呢?”
鸨母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道:“云宛今日有客。”
宋昕昀脚步停下,问道:“是谁?”
鸨母道:“是江家的小公子。”
宋昕昀皱眉:“江家?哪个江家?”
鸨母道:“江家老爷,曾任吏部尚书。”
宋昕昀冷笑一声,原来是他家,这个江家,不就纯昭仪的娘家?
这样想着,他原本停下的脚步,又向着云宛房里走去。
脑海里,都是他母亲念叨的那些话:“你大姐姐在宫里不容易,虽贵为皇后,陛下却偏宠纯昭仪。”
又想到昨日陛下赐福下来,原本是喜事,但是听说那福字是在纯昭媛的景阳宫里写的。不知别家是何心情,反正他们整个宋家都高兴不起来。
今日来这春霏阁散心,又得知纯昭仪的弟弟要跟他抢女人。
他这心里,真是火大得很。
这样想着,宋昕昀的脚步越走越快。
眼看着他就要走到云宛的房门口,鸨母赶紧来拦:“宋公子,云宛这里实在不方便。咱们阁里还有其他姑娘,公子——”
宋昕昀直接把她推到一边,然后一脚踢开了门。
江敬带来的两个小厮都守在门口,见状本要上前拦着,却被宋昕昀的人给按住了。
门口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江敬从床上起身,往外走了两步,见到门口一脸怒气的年轻男子。
往日里,江鹏远致仕之前,他们也算一个圈子里的人,是以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谁:“宋公子,你这是何意?”
宋昕昀一个字也没说,冲上去就按住他打。
一个时辰后,江家的宁静忽然被打破——
“不好啦,少爷的腿被人打断啦!”
江家,府医给用完药之后,江敬就昏睡了过去。
江鹏远和江夫人,已经从小厮口中知道了此事的详细经过。
看着儿子的睡容,江夫人心里又气又怒,她猛地起身,往外走去:“不行,我要去宋家要个说法!”
江鹏远赶紧拦住她:“你去宋家要个什么说法?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宋家那是尚书令府邸,咱们呢?咱们现在只是平民百姓!你去了,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
江夫人看着他,满眼都是嘲讽:“老爷往日在我面前,没少摆一家之主的架子。如今面对尚书令,倒是腰背都弯下去了。唯一的儿子被人打断了腿,连个说法都不敢要。”
江鹏远被她戳中了肺管子,扬起手来,想要打在江夫人脸上。
江夫人昂着头,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他打不下来的,江家如今已经没有了官儿,江夫人娘家却好歹还是个伯爵府。更何况,现在这一家子人都指着她的嫁妆过活呢。
果然,江鹏远的手扬起又放下,指着她道:“是我不想要个说法吗?你自己说说看,咱们拿什么去和尚书令斗?”
江夫人道:“咱们府上好歹还有个昭仪娘娘在宫里呢,纯昭仪可是陛下宠妃。尚书令的儿子打了陛下宠妃的弟弟,真较上劲,还不知道谁的手腕更粗呢。”
这下子,轮到江鹏远嘲讽她了:“你现在知道二丫头是陛下宠妃了?往日里,你在府里骂的那些脏话真当我不知道?你以往是怎么对二丫头的,还指望她在陛下面前给你撑腰?”
江夫人道:“别管我是怎么对她的,对外,咱们都是一家子,敬儿都是她的亲弟弟。”
第103章 怜惜
江府里吵成一团,尚书令府上也不遑多让。
尚书令一听说此事,就眉头皱起,问:“那个逆子人呢?”
管家低头回答:“小少爷在夫人的正院里。”
尚书令直接就被气笑了:“呵,他这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给自己找靠山呢。”
然后,站起身道:“走,去正院。”
一进正院,尚书令夫人看丈夫脸色不好,正琢磨着说些什么让他消消气,还未开口,就听他道:“来人,把那个逆子给我拉出来,行家法!”
“不行!”尚书令夫人赶紧拦住。
“你知道他今日做了什么吗?”尚书令看着她,问道。
“他也是为了给他姐姐出气,一不小心手重了些,让人送些药材补品到江家去也就是了。”尚书令夫人道。
“闭嘴!”尚书令吼道:“什么给姐姐出气,这事儿和他姐姐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我昨日才说过什么,你这么快就都忘了!”
他这么一说,尚书令夫人才想起来,要小心谨慎着些,以免拖累皇后。
就见尚书令盯着她的眼睛,道:“他就是贪花好色,为了一个妓子跟人争风吃醋,打了起来,记住了吗?”
尚书令夫人点头,道:“记住了。”
尚书令又道:“还不快把那个逆子给我拖出来!”
尚书令夫人道:“昀儿身上也受了伤的,江家如今连个拿得出手的官位都没有,不必为此行家法了吧。”
尚书令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就是因为江家如今只是平头百姓,他才犯了大错。否则,这事传出去,他打断了百姓的腿却不曾受罚。那么,是谁教他欺凌百姓的?是我这个尚书令,还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这话一出,尚书令夫人知道,不能拦,也拦不住。
尚书令亲自执行完家法,然后让人备了礼,亲自送去了江家致歉。
很快,这事就传进了宫里。
御前的人得知此事的时候,陆昭霖刚好就在景阳宫,和江诗荧歪在一处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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