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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人物，远远超过眼前柳期的年岁。
然而柳期已然沉沉睡去，响起了轻轻鼾声。
没有得到回答的九清清非但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有一丝雀跃。
不愧是偶像，连打鼾都这么可爱。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在外边砸门。柳期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睡在地上的九清清已然不见踪影。她打开门，淡淡的酒气让门外的金婶皱起一张老脸。
眼色阴沉。
“喝喝喝，小小年纪学人家当醉鬼啊？！”
金婶骂着，将一个东西塞柳期怀里。
柳期接过一看，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手里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
超引，那条变异飞蛇的肉翅，一只给了小蓝兄妹，另一只被她随意揣在了兜里。若不是金婶拿来，她都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了。
据蓝峰说，超引很值钱。
“金婶！”柳期追了上去，将超引递给她，“就当是我跟你买衣服了。”
谁知这一句立马点着了火药桶。
“买？你觉得我卖你衣服？我光棍一个吃喝不愁，还需要卖你衣服赚钱？巴掌点大的脑袋，从哪学来这么市侩的心眼？我就说你一天天的来往的都是什么样的货色，纨绔子弟，偷鸡摸狗，放荡风骚，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你能好？！”
金婶一把抓过超引，又砸在柳期身上。
“以后衣服烂了还不掏兜，我全给烧了！”
连珠炮似的骂完，她猛然转身，气势汹汹地下楼去。楼梯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便服的年轻男人，满脸尴尬神色，忙不迭让开路。
金婶照样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自觉把身体绷得笔直——卯泰标准的军姿。
柳期也有些尴尬，脑中浮现起黄金尴尬时的动作，一手不由自主向鼻头摸去。好在半空中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忙垂下来，捡起地上的超引，转身向房间走去。
“那个……”
身后的年轻人突然出声。
“找谁？”
年轻人有些拘束地走了过来，暗自谨记着黄金的嘱咐：“我的名字……就不介绍了，我是小总理叫来的画师。是你要画像，没错吧？”
小总理说过，旅店里只有一个女孩。
柳期点点头，没想到画师来得这么快。黄金昨天刚说，他今天就来了。
“不是说你在聊安城？”
画师挠了挠头，短短两句话，他便感受到了眼前小姑娘的古怪。哪怕黄金早就提醒过，让他不要大惊小怪。但真正感受到时，他依然产生了怪异的无措感。
“那边给变异种画像很快。”他解释了一句，“变异特征很明显。”
柳期又点了点头：“进来吧。”
画师跟着走进房间，得到柳期首肯后，关上了房门。他让柳期在唯一的凳子上坐下，耐心地解释道：“我的异能是捕捉别人脑海中的画面，前提是对方此时正在想的就是那个画面。所以你要尽量回忆跟那个人在一起时的场景，不用刻意去想他的长相。”
“为什么？不是画人像么？”柳期不解。
画师微笑起来，终于在自己的领域找到了一点放松感：“你越是用力去想一个人的样子，他的面容反而越模糊，只有自然浮现的画面才是最真实准确的。不过你无法看到自己回忆画面中的细节，我作为旁观者反而可以。”
第86章
精神系异能无形而诡谲, 不单是普通人畏惧，就是进化者和修士碰见了也要忌惮三分，毕竟不知何时就会中了招。
“你放心, 论异能我只是初级水准, 看不见你的深层意识, 最多也就是捕捉一下你当前脑中的画面。”画师看柳期没说话，还以为她在担心。
柳期没有担心这个, 她只是按照画师的话，尝试着在脑海中仔细描画展七的模样。诚如他所言, 她越是具体地去回忆, 展七的面容就越不真切, 连左边眉梢处那道浅淡的新月形疤痕，都像是掩藏在水面之下。
“开始吧。”柳期说着，提醒了一句, “速度快一点, 摘取浅表意识即可, 注意安全。”
对于精神攻击, 她没有任何担心。但凡实验室的精神系异化者，都知道她的脑子……会吃人, 而这一点, 柳期自己也控制不住，大概率也是遗迹的自发举动。
一个疑惑突然从心底涌了出来, 依照华丽点醒她的“随心所欲”, 是不是也能控制遗迹对入侵精神力的反击？
画师同样产生了一个疑惑：她是在提醒自己注意她的安全, 还是注意他自己的安全？
按照常理, 应该是前者才对吧？可小女孩的表情语气, 偏偏让他觉得像是后者。
不愧是小总理认识的人, 哪方面都令人觉得深不可测。
这种深不可测让他没敢再追问。
“那我开始了。”
柳期轻轻颔首，脑中滑过和展七在一起时的回忆，浑身上下蓦然感受到了一种陌生异能。这种感觉一触即退，快到令人以为是错觉。
她睁开眼，只见画师捏了把汗。在侵入柳期意识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撕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深处蠢蠢欲动。
好在他只需要摘取一点浅表意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可。
他稳下心神，在柳期询问的目光下，略带羞愧地说道：“已经好了，我会抓紧画出来，应该明天就能拿给你。”
“你画工很好？”
摘取画面是一回事，但要把画面还原在纸上，需要的则是实打实的绘画技巧。就柳期所知，卯泰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任何艺术可言，普通人唯一能欣赏到的歌舞音乐，还要倚赖政府每年一次的安排。聘用外来舞团，在三大城数十区上千村部中巡演一轮。
据说一到冬天农闲之时，舞团入城，万人空巷。
画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有些放松的笑意表明了他又一次升上来的自信：“苦练过很久，现在也在练。”
这份功夫，在卯泰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了，这也就是他能被征召入总理卫队的原因。
柳期点头道：“辛苦了。”
画师离开的时候，一脚踏出门外，突然又回过身，望向被柳期随意撇在床上的超引，提醒道：“超引太值钱，你还是小心收起来为好。”
“你想要？”
“不不不……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他手忙脚乱地摆手，落荒而逃。
柳期抿出一个无声的笑。是个可爱的人，她想。
柳期又去了一趟茶阁，远远地，便望到李清雅做贼似的悄然开门出来。
李清雅也看到了柳期，拎起裙子小跑着过来，有些气喘道：“虽然很想让你尝尝我沏茶的手艺，但还是别进去了，我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
柳期笑着点了点头。也好，她也怕李叔张姨两人问自己到底是谁扇了李清雅一个耳光。
两人返回到旅店，只见九清清趴在门口栏杆上出神，两手捧着脸。从侧面看，她的眉头微微耸起，嘴巴也嘟着，一只小腿反曲在身后，一翘一翘，颇有些忧愁少女的感觉。
然而她个子高，麦色皮肤下的骨架又宽大，这种场景便有些怪异。
柳期不由得低声对李清雅道：“奇奇怪怪九清清。”
李清雅回以一个疑问的眼神，恰好九清清听到了动静，扭头看过来。
见到站在偶像身旁的长裙女人，堵在九清清心头已久的一个疑惑豁然解开。她用力拍了一下脑门，嘀咕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一次见到黄金时，这个卯泰小总理就对昏迷的李清雅表现出了十足的关切，之后的种种接触中，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他对她的与众不同。
而偶像和李清雅的关系又这么好……
姐妹通吃啊！果然是渣男！
九清清死死盯着李清雅，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眼神怜悯。
李清雅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低下头，心中暗暗道：果然奇奇怪怪。
“那个……庄哥说黄金要过来，让我们在他房间等一下。”见两人就要进屋，九清清忙说道。
“谁房间？黄金的房间？”
“啊？黄金还有自己的房间？”
柳期这才意识到，不光是她，恐怕连黄金都忘了自己最早是开了两间房。而他，一晚上都没住过。
柳期点了点隔壁房门：“这就是黄金的房间，反正他不住，你今晚可以睡床了。”
“我不睡……”九清清脱口而出，眼珠子转了转，“我怕黑，自己睡不着，还是跟你一个屋比较好。”
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都不用柳期追问，无色的脑袋从走廊另一头房门内探了出来：“九清清你有病吧？你一个夜视眼你怕黑？”
“我就是怕黑，你管得着吗？”九清清扭头喊道，方才的“少女”气质荡然无存。
无色跳了出来，落地的一瞬间，连人带衣服都变得漆黑一片。一眼看去，好似一张之上被剪出了一个人形黑洞。
“神经病。”
黑洞简短地吐出三个字，一窜之下，迅速逼近柳期。
“正好黄金还没到，咱俩练练手？不然怎么搭档？”
话音未落，黑影蓦然消失，好似凭空蒸发。然而柳期迅速抬起手掌，两道蓝白雷电从掌心流出，带着刺啦电光螺旋着包围住一团空气。
“我不介意一个人行动。”柳期淡淡道，带着李清雅进了门，又砰一声关上。
“干你娘，快把老子放开！”
无色在门外喊着，柳期的动作和语气都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羞辱感。敢情这小丫头片子以前和他近身肉搏，都是在戏弄他？
和这么多进化者在一起，李清雅感觉好似回到了父亲还在的时候。她有些羡慕道：“这就是无色的变色异能啊？只见看他只会隐身，我还不大理解。”
“那只是障眼法而已，利用了光线的欺骗性，算不上隐身……”
柳期回忆着实验室中真正拥有隐身异能的人，只听房门被敲响了。
果然是九清清。
“柳期，你就放开他吧，不然这家伙吵得很。你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异能，嗓子怎么叫都不会破。”
九清清的话让李清雅忍俊不禁。
柳期心念一动，两道螺旋闪电悠然消散在空气中。还没等无色动作，她一把把九清清拽了进来，砰地关上门。
无色气不过，在门外对着柳期豪言壮语。
九清清隔着门仍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对李清雅道：“你是没见过，就在几天前，他的变色能力还局限在身体，连衣服都不行。他的衣服都是冯老用粘扣带给他做的。”
她声音不小，外头的无色也能清楚听见。
“九清清！小女人才多嘴多舌！”他气急骂了一句，脚步声走远。
九清清才不管他，继续比划着：“你们能想到吧，前面一片，后面一片，粘在一起就是衣服，还是连体衣。没变色时动作大一点就变成开裆裤，要变色时就一把扯掉，完事儿后光溜溜的，一点都不难为情！这还让他养出了在房间不穿衣服的毛病，不然我怎么在那待不下去……”
九清清说着，带着祈求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柳期。
“随便你，反正不是我付的房费。”
柳期无所谓道。九清清除了有些奇怪，对她倒是没有任何恶意，反而总是试图亲近。
此刻在她心里盘桓的是刚才一带而过的事情——一个人行动。
“你们和晋安之间，除了间谍外，具体有什么事？无色看到晋安来人，能沉住气吧？看他这副模样，我总觉得自己行动会靠谱点。”
李清雅闻言也看向九清清。她对行动计划的任何细节都很关心，虽然柳期有个帮手是好事，但帮手要是拖后腿，确实不如柳期一个人行动。至于怎么让晋安怀疑到晨曦基地头上，可以另外想别的办法。
然而，九清清对无色的态度截然反转，哪怕对面站着的是偶像，她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无色一边。
“你别这么说，无色冲动是冲动了一点，但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基地里的侦查工作都是他在做。晋安全和沧博清剿基地，杀了爷爷和冯老，要是不让他去，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昨天我就想问了，晋安全是谁，还有沧博，这两个名字我都没听过。”
李清雅问道。作为无名，她十分注重收集各类情报，这也是她选择在空港开茶阁的原因。对于周边碎土国家的重要人物，她多少都有些了解，可这两个人，她听都没听过。
九清清紧缩的眼眶中浮现出几分狠厉，这让她找回了一些英气。
“没听过很正常。晋安全是济阳城新上任的城市官，一把手，我们掌握的信息也很少。但有一条，据说他是晋安王秘密私藏到现在的亲儿子，也是他上百个子嗣中，唯一一个进化者。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认为他就是下一任晋安王。”
“至于沧博……他就更可恨了。”九清清咬牙，“从十一年前开始，他就像狗一样咬着我们不放，不断带人搜寻清剿晨曦成员。如果不是他，我们的同伴也不会死的死，散的散，就剩我们几个。就在我们来卯泰的前一天，他们包围了基地，杀了爷爷和冯老，还有小哥！”
第87章
事关时局, 柳期基本上只有听的份。好在李清雅思维敏捷，问出的问题无形中对九清清有很轻的引导性，让柳期也听明白了晨曦基地的遭遇。
事情的源头还得从昭阳君说起。昭阳君是开国先祖, 也是第一任昭阳王, 凭借着青空之焰的异能威震邻国, 被昭阳人尊称为青空大帝。虽然叫大帝，昭阳却是实打实的小国, 只是地势低洼、全境雨带、物产丰饶，引得周边碎土虎视眈眈。
昭阳君凭借个人威势将虎狼拒于国门之外, 终究挡不住死亡的脚步, 在位百年之时, 他毫无征兆地死在了庆典之上。
国民的痛哭声中，新王继位，灾厄和绝望也随之降临。倒不是新王残暴, 相反, 昭阳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在勤政爱民这一点上, 无可指摘。只是过久了太平日子的昭阳上下, 几乎都忘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东边的兰陵先动手，西边的晋安紧接着出兵, 南边的梦昌也不甘落后, 三国军队各自包围了和昭阳毗邻的边境线，密密麻麻的浮艇和驮船停泊在空中, 遮天蔽日。而昭阳的军队里, 再也找不出一个媲美先祖的进化者, 率军迎战, 一触即溃。
屡次战败的绝望压到所有人心头时, 昭阳君的遗体都没来得及下葬。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国破山河碎的结果并未如期出现，三个入侵的敌国因为分赃问题陷入了僵局。事实上，说分赃并不准确，因为昭阳太小，三个碎土都有能力将其一口吞下，他们都想要全部。
这种僵局就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悬就是三年，没有一方肯撤军。数次谈判无果后的某一天，昭阳新王突然被召去，就在全昭阳都以为生命走到尽头之际，新王却突然死在了三国谈判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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