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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黄怀提出的计划，不论虚着看还是实着看，都是极好的办法。
往虚里说，整个梦昌洲都没有一座空港，所有跨境物资往来，都需要通过仙陆上的仙栈转运。拥有一座空港，可谓是所有进化者碎土都日日想望的事，这就是吊着进化者们不离开梦北派的大饼，而且有联盟推动，这张大饼不需要画多久，就能啃到嘴里。
而往实际利益上讲，粮食作物再不可或缺，能有源石值钱？端看卯泰这建在半山上的小小空港，给它带来了多么丰厚的收益，就可以想见，整个昭阳岛都打造成空港，每年该有多么惊人的收入！哪怕是三家分成，那收入也绝对不是区区农作物可比拟的。
想到这里，叶昌难抑激动，也站了起来。
“我同意。”
他斩钉截铁道，完全无视晋安全错愕的目光。
黄怀微笑点头，似乎两人的反应全在意料之中。他看向叶凌：“兰陵王的意见？”
叶凌双臂抱胸，姿势懒散地靠在窗户边，同样无视了晋安全忐忑的眼神。但他空洞悠远的声音问了一个最犀利的问题：“卯泰分几成？”
他问得简单，但所有人立时便懂了，一同看向黄怀。
黄怀笑容未改，吐字清晰的说出两个字：“四成。”
刘进洪的套房内立时又炸了锅。
“凭什么？围困昭阳有卯泰什么事？卯泰出过一个兵？”晋安全大声质问，似乎偏离了自己的诉求。
黄怀的笑容终于褪却，脸色有些冷，嘴里回答着晋安全的问题，泛着冷光的镜片却直冲向叶凌。
“六七十年前，卯泰连自保的余力都没有，又哪来的胆子跟诸位分食昭阳？”他勾起锋锐的唇角，“你说对吧，兰陵王？”
他没动用异能，但那挺拔的身姿，和笃定又锐利的气质，全然没有一点弱者的形象。可在座诸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七十五年前，兰陵军队以无可匹敌的姿态践踏上这片碎土时，卯泰是实打实的弱者。
客厅里安静下来，连晋安全都没再说话。可那个懒洋洋的叶凌，倒像听不懂似的，等了片刻，晃了晃脑袋。
“问本王做什么？本王一不要粮，二不缺钱，你们谈定了，把结果通知我一声便是。”
他的话让叶昌沉下脸色，反之让晋安全松了口气。一票同意一票反对，那事情就有得谈。
黄怀恢复微笑，正经回答起晋安全方才的质问，说道：“晋上将不用忧心，全岛空港计划，完全不会破坏昭阳耕地。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过地下城，昭阳领土圆润，地下结构稳定，正适合打造地下城。未来空港全部建设在地下，至于地面，只会建造一座引渡塔，剩下的地方，该种水稻种水稻，该种桑麻就种桑麻。”
晋安全听得呆了。
“我们一没图纸二没专业人才，空港的建造营运还得仰赖联盟，所以联盟要分全空港五成收益。当然，联盟承诺不会干涉营运之外的任何事。剩下的五成再分做十份，你们三家和我们卯泰各分两份，至于剩下的两份，卯泰只是受到昭阳王委托，暂管而已。”
角落里的崔左鹰忙不迭点头应和：“是是，确实如此。”
“你也早知道了？”晋安全瞪着他道，视线扫过一圈，最后落到身旁的沧博身上。然而沧博皱着川字眉，似乎神游天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周围没个递台阶的人，晋安全只好又嘴硬了一句：“凭什么卯泰和昭阳都要两份？依我看，一家一份就够了！”
黄怀淡淡道：“方案是我提的，也是我找的刘特使，才让方案这么快时间内通过联盟审议，而且联盟明确要求卯泰担任昭阳空港的贸易商，如此重任，你说值不值两份？”
“至于昭阳，数十万昭阳民众需要说服、安顿，此后还要填饱他们的肚子，免得给各位添乱，你说，要不要两份？”
晋安全哑口无言。
黄怀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道：“多亏晋上将，我才想起来了，还有一条。联盟要求各方善待昭阳国民，给他们留出足够的居住空间。晋上将，到时你们三家还需好好商量到底拆哪儿，留哪儿。”
晋安全脸色难看极了。不过全岛空港计划，长远来看毫无疑问收益极大，他只能忍着。
既然还没登上那个位置，他的脸面还不算值钱。
房间里再无人反对，众人各自回房。
刘进洪见士兵关上房门，急匆匆问道：“小岚呢？”
他昨天见左岚坐着游闲号过来，脸色平静，看似没什么事，便只顾着看祖庭那边的热闹，不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圆球爆炸波及这里，他忙着躲，只在匆匆一瞥中望见游闲号上像是发生了什么动静。等余波过去，他探头去看时，游闲号已经飞走了。
后面那个背生雷翼的变异种赶了过来，他和其他人又是一阵仓皇躲避，生怕变异种不管不顾地杀进来。不过有这么多高等级进化者在身边，他直到最后也没受伤，虚惊一场。
黄怀看着他，无奈道：“我都没死，她当然好好的。”
刘进洪松了口气，叮嘱道：“等过两天会谈完了，可要让我带她走啊。不过，总部还没回消息呢，你怎么这么着急公布计划？万一中途生变，可就不好解释了。”
“你是联盟特使，解释权在你手里，没什么不好的。”摘下眼镜的黄怀终于显露出一丝疲倦，那是重伤痊愈后的虚弱。他用手套擦着眼镜道：“就是怕中途生变，才要早定下。”
刘进洪一惊：“什么意思，那个变异种还没死？不是说屠龙组珍藏的武器，把她带到死涧里自爆了么？”
黄怀看了他两秒，忽地一笑，说道：“别怕，当然死了。再说惹她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进洪叹气道：“你是准特级，我就一初级，你当然不怕。话说回来，为了保障这次会谈，你们损失可够大的，这不王牌屠龙组都死了一半。放心，后面昭阳空港的项目，我想办法给你找补回来。”
国宾馆在结构布置上，很多地方都照抄了同心楼。最上面的豪华套房也由停泊层乘专梯上下，只是不论是套房内外，还是停泊层里，都驻守了一大批卯泰士兵。
崔左鹰朝着兰陵王的背影走了两步，又担心人多眼杂，调转方向走向自己的专梯。进到房间，他走入浴室换了身宽松的浴袍，刚出来，便发现黄怀好端端坐在沙发上，正定定望着自己。
崔左鹰忙快步上前，艰难曲起高又大肥胖的身体，谄媚笑道：“秘书长大驾，蓬荜生辉。”
黄怀沉默地凝视他的眼睛。
崔左鹰被那目光看得忐忑，迟迟不敢坐下来，关切道：“秘书长昨天受了那么重伤，即便治好了，也要注意休息。后面昭阳和空港，都得仰赖您支持呢。”
黄怀终于开口道：“既然看到我受伤，应该也看到那三个人了吧？认不认得？”
崔左鹰满脸疑惑：“什么人？崔某当时忙着担心秘书长的伤势，别的什么都没注意。唉！是崔某疏忽了！难不成凶手还跑了？”
黄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啪地把一幅卷轴扔到茶几上。卷轴滴溜溜滚了几圈，露出一个被长发挡住一半的额头。
是那张救世主的画像。
崔左鹰小心翼翼地拿起画像，展开看了看，又疑惑地望向黄怀。
黄怀道：“送你了，算是对你提出地下空港方案的答谢。”
他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窄长眼眸眯了起来：“我倒是很好奇，昭阳被封锁这么久，你是怎么想到地下城的？按道理，旧日信仰应该渗透不进去才对，渗透进被封锁的昭阳，也没什么意义。”
崔左鹰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不过是有一日无意中看到蚁穴，突发奇想罢了。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不料真能成事。秘书长提到这，崔某还要郑重道个歉，当时答应明助理的条件，算是空口胡诌，只为了亲自见面跟您提这个设想。”
黄怀显然没信。拿一个突发奇想去赌国家存亡，鬼才会信。
不过他没追问，直接点明来意：“暗杀我的人是晨曦，原先我还没把他们当回事。既然他们让我流了血，说什么也要三倍奉还。昭阳王，你说是不是？”
第150章
“不是刚带了阿凌回去, 怎么又过来？”
柳望啜了一口茶，入口甘甜，丝丝缕缕的温润之气顺着咽喉直通肺腑, 明明不是沁凉的滋味, 却正好驱散了夏日的暑气。
不亏是仙家珍品, 据说由修士用灵力炒制而成。
朝白等他放下茶碗，才敢开口：“有人想见老师。”
柳望倒了两杯茶, 又给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孙道执续上，淡淡道：“坐。”
朝白顺从地坐了下来。
柳望笑着介绍：“没见过吧？你黄老哥。”
孙道执刚端起茶杯, 闻言又放了下来, 不满道：“怎么叫的, 管你叫老师，管我叫哥？咱俩可是平辈。小白是吧，乖, 叫黄伯伯。”
这是柳期之外, 朝白见过的第二个敢和柳望大呼小叫的人。他的冰山脸寒气缭绕, 没吭声。
柳望瞥了他一眼, 语气也冷下来：“没听见？”
朝白只好叫了声“黄伯伯”。
柳望这才笑起来，对孙道执说道：“换成兰陵别的人, 我可不同意叫你伯伯。兰陵绝户, 所见皆是兄弟姐妹，哪来叔伯姨母。不过小白是继你之后第二个被我送出去的人, 在外七年, 吃过百家饭, 只剩一半兰陵血统咯, 叫叫无妨。”
孙道执正色道：“这话你可说差了, 既是游子, 哪有不思乡的。这不，逢到大事，两个漂泊游子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么？说我们只有一半兰陵血统，这话可太捅心窝子了，收回收回。”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朝白有了些许好感。
柳望叹了口气，说道：“我可没让你们回来。尤其是你，黄老二，人家为了修行都恨不得杀亲证道，你修了几十年，怎么就眼巴巴盼着回来呢？”
孙道执笑着捋了一把长须，正想回答，却瞥见了对面的朝白，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端起茶杯跟柳望讨茶。
“一日三枣，长生不老。一天三茶，境界不差。嘿，喝完这杯，我得回去看着沙盘咯。”
崔左鹰还是第一次来到帝山祖庭。
说实话，祖庭大殿和山门牌坊的样式，他不算陌生，因为昭阳藏书中不乏古建筑书籍，况且先祖在位时，亲自主持修建过一座道观、一方佛刹。即便三年之战中，两座建筑都被战火毁于一旦，昭阳国内也流传下了不少画作，甚至他书房中都藏了几幅。
但一踏入祖庭，他就不喜欢这个地方。
高大巍峨的祖庭，和供人敬香祈祷的道观佛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除了建筑风格相似，其他无一相同。
最重要的是，崔左鹰在这全都是修士的地方毫无安全感，即便他一路上没见到一个道士。
他老老实实站在庭院里，守着一栋看似厢房的小房子。房子大门敞开，里面是一扇圆形屏风，画着仙草瑶池。相距气派的祖师殿不远，房子才显得小，但崔左鹰知道里面起码有两三间房，因为站在门口的他，根本听不到里面发出的任何声响。
崔左鹰两手交握在身前，有些忐忑地思量着腹稿。他突然听到了一点动静，偏过头，只见石板路的尽头，一个土灰布衣的老太太从拐角走了出来。
她后背佝偻，看不清低下来的脸，手上拖着一只硕大的布袋，布袋鼓鼓囊囊地，支棱出很多尖角。直到看见老太太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枝放进袋子里，崔左鹰才意识到里面应该也都是树枝。
他不由想起昨天下午那场声势惊人的打斗，一整座大殿都被化为灰烬了，地面上干干净净，不管是木头还是金属，都连颗渣子都没留下。
那时他分明看到，有一层极淡的青色包裹着大殿，只是颜色太浅，估摸很多人都没看清。他之所以没找叶凌，而是来到这里，就是因为那一点好似错觉的颜色。
一下一下的摩擦声惊醒了他的思绪。
只见那老太太拖着布袋，冲他走了过来。相距不到十米时，老太太猝然停住了脚步，终于发现了门口有人。她头都没抬，转过身，又一下一下拖着布袋，消失在转角。
视线余光中，有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看了自己一眼，便随老太太同方向走远。崔左鹰这才发现那人竟是道士装束，是他在祖庭看见的第一个道士。
朝白走了出来，对他点了一下头。
崔左鹰交握的两手分开，悄然攥拳，又复松开。他浑身气势一变，面上虽依旧挂着笑，但已然不是那个恭谨谄媚的笑弥勒，小山一般的身形终于散发出来相称的压迫感。
走在前方的朝白若有所思地回看了他一眼。
看来，昭阳王此行并非完全如自己所想。
崔左鹰跟在他身后，大步绕过屏风，终于见到了长发雪白的高瘦老人。
他还没开口，只听老人下巴微抬：“坐。”
崔左鹰脚步一顿，他想当然以为此行是要站着说话的。毕竟兰陵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兰陵王的老师，从酒会上的表现来看，更是把这种目中无人发挥到了极致。
柳望抬眼瞟他：“怎么，凳子上有刺不成？元泰只身赴会再无转圜，前车在前，你崔左鹰还敢重蹈覆辙，这胆识，够在我面前坐下说话。”
崔左鹰没再犹疑，走到桌边，刚要坐下，然而屁股底下的檀木椅突然横移开，差点让他狼狈地屁股着地。不过他虽然胖，动作倒是灵活，一撑桌面，就稳住身形站了起来。
“柳老先生是在戏耍崔某？”
柳望摇头：“突然想到几个问题，等问完，再坐不迟。”
崔左鹰两手又交握起来，放在大肚腩上：“老先生请问。”
柳望道：“为何找我？”
崔左鹰俯视着柳望，难得收敛起笑容：“巨变在即，昭阳想与兰陵结盟。”
柳望又问：“为何找我？”
崔左鹰答：“柳老先生是兰陵王恩师，听这位兄弟的意思，也是他的恩师。崔某大胆推测，老先生是兰陵幕后最高掌权人。”
柳期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眼睛，第三次问道：“为何找我？”
崔左鹰终于停顿了一下，似乎思索着对方想要的答案。片刻后，他才皱起肉脸，几乎挤成一道缝的小眼睛中闪烁着异常的精光。
他说道：“五十年前，四十六年前，三十八年前，在崔某九岁、十三岁和二十一岁的时候，曾三次见过柳老先生。”
柳望终于停下了追问，他面上带着似笑非笑地表情，打量了崔左鹰几眼，说道：“全岛空港的事，我已听阿凌说过了。对受困六十三年的昭阳而言，既能保全国民，又能为未来留下一线希望，算是最好的结局。”
柳望说着一抬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崔左鹰。
“谈，是有得谈。不过在切入正题前，起码要确定谈的对象不是？”
崔左鹰听得迷糊，只见柳望对朝白抬了抬下巴，朝白转身走向一边，伸手扒在布满红棕木格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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