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奶奶出身言情书网,向来看不起权贵们宅里的荒唐事。
祝李氏急于脱身,只皱眉:“不过区区几个奴婢,全都发卖出去就是了。方嬷嬷,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没有子嗣的妾室跟大丫环没什么两样,一听到要被发卖出去,众人纷纷慌了神。
王澜更是率先跪下:“求夫人开恩!”
“就这么办吧,府里也不该养着这么些闲人。”祝李氏却眼神冰冷,压根不看她们。
她们本来以为就此脱离了苦海,没想到这是又跳进另外一个火坑!
“夫人!”
就在祝李氏即将离开时,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天际。
马倩倩推开众人,急匆匆挡在了祝李氏跟前,“夫人,妾身肚子里还怀着大少爷的种!妾身……妾身不能让大少爷的子嗣流落在外!”
“什么!”
祝李氏和祝奶奶瞪大了眼睛,刚才还争锋相对的两人此刻全都聚在了一起。
贺兰芝微微皱了皱眉头,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马倩倩身形略微丰腴,小腹确实有一点隆起,不注意看的话确实像极了最近贪食。
“你说,你怀了宣儿的孩子?”祝奶奶艰难开口,“当真?”
“老夫人若不信,请大夫来把脉便是。”马倩倩说,“本来这消息,早就该跟少爷禀报的。可少爷要成亲,再加上后面一系列的变故,妾身便一直没再说。”
嫡系子孙可不是她说怀了便怀了的,祝李氏和祝奶奶对视一眼,便差人去请大夫。
老大夫当众一套望闻问切的流程后,拱手道:“确实是喜脉,已经三月有余了。”
按时间来算,确实是贺兰芝与祝武宣商定婚事那段日子。
祝奶奶脸上终于迎来了一丝笑意,双手激动合十:“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宣儿有后了!”
祝李氏神色也缓和了不少,吩咐方嬷嬷:“派几个贴心的人来伺候马氏,切勿让她腹中孩子有任何闪失。”
她说着,厌恶的目光扫过贺兰芝,“一日三餐更是不准经过其他人的手。”
贺兰芝一脸懵逼,怎么着,这是担心她谋害马倩倩肚子里的孩子?
她是闲得慌还是怎么的,马倩倩就算生了孩子,那也影响不到她的地位。她吃饱了撑的,会去谋害那孩子?
方嬷嬷领了命令,迟疑地开口:“夫人,那这剩下的十六个人……”
祝李氏现在眼里只有马倩倩肚子里的孩子,不耐烦的摆摆手:“发卖出去吧,不过几个妓子,留在府里也着实碍眼!”
“是!”
王澜惊慌失措,只能一个劲儿的向贺兰芝递眼神求情,现在能说得上话的只有贺兰芝一个人!
“婆母且慢。”贺兰芝冷不丁出声,“这些姐姐,都是曾经伺候过夫君的人。前些日子承宠的人有不少,若是都发卖出去,难保不会出现祝家血脉流落在外的事情发生。”
祝奶奶听后也觉得不无道理,“让大夫都给她们把把脉,若是怀有身孕,就留下来与马氏一同养胎。”
马倩倩原本沾沾自喜的表情有了一丝凝固。
大夫却摇了摇头:“喜脉至少要一月半以后才能把出来。”
“这……”
贺兰芝轻声说:“左右不过是多了几张吃饭的嘴,就再留她们两个月又如何。奶奶,您觉得呢?”
她们这些已经破了身子的妾室卖出去,再好也只是继续当那些男人的玩物,更有流落贱籍的风险。
她本来不想管这件事,但大家都是女子,又都是被祝武宣那个人渣所害,难免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好,就先这么办吧。”祝奶奶说。
第10章 账本有假
很快,丫鬟婆子手脚麻利的将荆园里的东暖阁洒扫干净,在众目睽睽之下,马倩倩搬进去之后,人也就散了。
饿了许久的贺兰芝,总算吃上了一顿热乎饭菜。
“今日多谢少夫人出手相助。”王澜躬身一拜,“若非夫人出手,我们几个恐怕已经被卖到秦楼楚馆中去了。”
贺兰芝并不在意这些:“大家同为女子,我自是不愿见你们流落风尘。”
“不过祝武宣已死,你们留在这儿总归是容易遭人恨的,给你们留两个月的时间,先想好怎么离开,离开之后去哪儿吧。我也并非事事都会帮你们,总之,这两个月大家最好相安无事。”
王澜知道这已经是贺兰芝最大的忍耐了,心下更为感激:“将来少夫人若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王澜必定在所不辞。”
贺兰芝也并不把这话当真,只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恰时,月姑拿着几本账册过来,刚好看见离开的王澜:“王姨娘这几日为了她们,可算是愁坏了。”
“为她们?”贺兰芝咀嚼着米饭,“怕是也为了她自己吧。”
月姑摇头:“和别人不一样,王姨娘是自己把自己卖进府里的。她家人全都死了,她差点被坏人卖进青楼里。”
“所以她这几日,都是替那些姑娘愁呢,她自己就算离开了祝府,也是没地方去的。也是个可怜人。”
旁人的悲欢与贺兰芝无关,抬头瞧见她怀里抱着账册:“这是什么?”
“哦,这是大少爷留下的宅子田地和铺面的地契、账册等。”月姑说着,把这些东西一一摊在了贺兰芝面前。
足足有三亩良田、五座宅院和一间铺子。
贺兰芝眼前一亮:“这些东西,现在都是我的?”
“那是自然,少夫人是荆园唯一的主子,这些东西不是您的,还能是谁的?”月姑说。
在贺兰家虽不缺衣短食,但从未手握过这么多资产,贺兰芝心中一喜。
看来嫁给那短命鬼,总算是收获了一件好事。
“本来有六家铺子的,可惜大少爷前些日子手头紧,便卖掉了一些。”
贺兰芝眉头微微一蹙:“是因为什么事?”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一间铺子至少能卖三五百两银子,这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用二十年了。
一口气卖了五间铺子,看样子祝武宣遇到的事情很急。
“大少爷没说。”月姑摇摇头,“不过,听说好像跟表小姐有关。”
贺兰芝翻开账册的指尖微微颤动,“哦?他跟宋婉儿关系很好?”
“是呀。”月姑没什么心眼子,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去年表小姐及笄,还是我们大少爷亲自去寻的媒婆呢。可惜表小姐心气儿高,京城里那些才子,她一个都没看上。”
“如今都过了十七岁生辰了,却还没订下婚事。与她最交好的大少爷又薨了,夫人又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将她许婆家。”
贺兰芝对旁人的八卦并不感兴趣,她现在更想要握紧手里的银子,然后找机会救出她弟弟。
账册挺厚,好在贺兰芝出身商贾之家,从小就对数字极为敏感。
只翻阅了片刻,她便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这间铺子,经营了多久?”贺兰芝攥紧了账簿问道。
月姑挠了挠头:“大概有三年了吧。前些年大少爷科举落榜,老爷就给了些银子,让大少爷学着做生意。”
做的是绸缎生意,每年都要亏损个好几万两银子。
明明都是些堆积在仓库里好几年都能用的货物,按说进一次货,应该许久才能卖出去才对。
然而每个月却要进三四次货,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这铺子现在是谁在管着?”贺兰芝眉头紧皱。
以前如何她不管,但是这铺子现在是她的,亏她的钱就是不行!
月姑犹犹豫豫道:“马姨娘的父亲,是锦绣庄的掌柜。”
又是马倩倩?
贺兰芝想了想今日她奇怪的表现,明白了马倩倩为什么不愿意离开祝府了。
她一旦离开了丞相府,那么她利用父兄做假账、中饱私囊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这可都是银子呀!
月姑望着贺兰芝越来越沉的脸色,咽了口唾沫:“少夫人,这是怎么了?账本,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可大了!锦绣庄三年都收支不平衡,你们家大少爷就没仔细查问过?”
月姑是荆园的管事,但铺子的事情不归她管,她摇摇头:“马姨娘说,生意有亏有赢,还说这是因为那些绸缎花色不够时兴,一直都是低价贱卖保本的。”
好一个贱卖保本!
贺兰芝心底冷笑,绸缎价格昂贵,在穷乡僻壤中卖不出去也就算了,难道在满是权贵的京城也卖不掉么?
那些人根本不会在意价格,只要不喜欢的,哪怕一个铜板也不会去买。
“让马倩倩过来,我有几件事想问问她。”贺兰芝合上了账本。
然而片刻之后,月姑一回来便是满脸难色:“少夫人,马姨娘说她身子不太舒服,恐怕不能过来。”
“呵呵。”贺兰芝轻扯嘴角。
荆园再大,马倩倩过来也不超过百步的距离。
这是仗着自己怀了孕,已经开始想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呀。
“明日,去锦绣庄看看。”
*
马倩倩的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外面,发现没什么异常,这才回去禀报:“姨娘,主屋里没有人出来了。”
“嗯,知道了。”马倩倩松了口气,横卧在贵妃榻上,欣赏着刚上色的蔻丹。
她还以为那少夫人是个什么难对付的角色呢,没想到就是个怂包。
马倩倩想着,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还好她现在怀着祝武宣的种呢!
以后,她也是这荆园正儿八经的主子……
哗啦——!
巨大的声音让马倩倩从美梦中惊醒,她扭头一看,登时一张脸扭曲得可怕。
只见一个丫鬟,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手上还抱着一床被子。
她脚下赫然是一个摔碎的瓷瓶,微微发黄的粉末撒得到处都是,一看就是从被子里掉出来的。
“怎么干活儿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马倩倩骂道,“还不快拿扫帚打扫干净!”
丫环手忙脚乱的拿来扫帚打扫:“姨娘,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藏在被子里。
马倩倩皱眉:“不该问的别问。”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应激,又补上了一句:“是补身子的药,应当是被哪个笨手笨脚的,顺手放在行李中了。”
“哦。”丫环不疑有他,连忙拿着那药粉丢了出去。
而就在瓷瓶扔到外面时,一道人影也悄然而至……
第11章 视察铺子
次日,贺兰芝去慈院给祝奶奶请安后,便直奔锦绣庄而去。
锦绣庄在城中心街口,东临京兆府、西接大理寺,往北直行就是皇宫,往南便是城门,来来往往的行人最多。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锦绣庄能够在这儿有专属于自己的三层小楼,可见祝府财力雄厚。
更可见马倩倩这些年吞并了多少银子。
“哟,这位夫人,想买些什么布?”一个伙计迎面上前,满脸堆着讨好笑意。
贺兰芝目光停留在一匹水绿织锦上,他立马介绍道:“夫人好眼光,这是京城现在最时兴的花样。这一匹原本是卖五十两银子的,现在只卖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你怎么不去抢?”月姑又惊又气,“这织锦分明是最普通的样式,别的铺子最多十五两银子就能买到了。”
伙计面带不悦之色,目光挑剔的打量着主仆二人:“知道我们店东家是谁么,买不起就别进来。”
看来,她们不是锦绣庄的目标顾客。
“不过区区三十两而已,你是怕我们付不起?”贺兰芝勾唇一笑,看了看货架上的布匹,随手一指,“把那几个也拿下来看看。”
她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价值不菲的上等白翡翠玉镯,那中年掌柜瞧见后果然亲自来迎接:“这位夫人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这儿?”
“嗯。”贺兰芝打量了一下这中年男人,果然与马倩倩有六分相似,想来就是锦绣庄的掌柜马伯。
马伯果然把她当做了大客户,搓了搓手道:“刚才这位姑娘说得确实不错,同样的织锦在其他铺子确实只能卖到十五两银子。”
“但是,我们锦绣庄的东家那可是丞相府呀。买了咱锦绣庄的布匹,不论夫人的夫君是在朝为官,亦或是即将参加科举的学子,对他们将来都大有帮助。”
“十五两银子买一份前途,夫人以为这价格还昂贵么?”马伯说到最后,已经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
原来是将丞相府当做卖点了。
贺兰芝勾了勾唇角:“这么看来,确实是不贵。”
不过她话音一转,“可我怎么听说,锦绣庄的东家并不是祝丞相,而是祝家大少爷?他自己都科举落榜,更是于七日前就病故了。还怎么帮?”
马伯脸色一变,不过因为祝武宣亡故的事情并未大肆宣传,他眼珠子一转,立刻道:“看来这位夫人身份不简单呀,连丞相府的事情也知道。但我们背靠丞相府,难道还会说谎不成?”
贺兰芝心底冷笑,祝成海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已经被人当做招牌了。
她虽刚来京城,不过也深知能做官做到祝成海这份上的,势必是非常爱惜羽毛的人。
“还敢胡说八道!”月姑气急了,“为何账本上一直都说锦绣庄连年亏损?”
她沉不住气,率先暴露了身份,惹得马伯神色一惊:“什么账本,什么连年亏损?你们到底是谁!”
贺兰芝瞥见他暗暗使了个眼色,几个还在看布的客人全都被赶了出去,甚至那些伙计还有包围过来的架势。
“你们东家已经死了,难道就没人过来跟你们说新东家是谁?”贺兰芝问。
马伯哈哈大笑:“我女儿是大少爷的人,她肚子里还怀着大少爷的遗腹子,将来这锦绣庄不就是我女儿的么?”
“呸!马姨娘不过是个妾,也敢私吞府里的财产?”月姑越说越气,“少夫人,走,咱们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和夫人,让他们替您做主!”
马伯脸色一变,想必他女儿也该告诉他,现在荆园的女主人是谁。
伙计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马掌柜,前几日东家确实娶了少夫人进门。跟这位……年龄确实相符。”
“什么少夫人老夫人的,我女儿就在丞相府,难道她也不知?”马伯装糊涂,他甚至起了不好的心思……
左右不过是个克夫的小寡妇罢了,出门也只带了个丫环。
如果正室夫人忽然失踪……那他女儿在荆园,不就可以当上真正的主子了么?
贺兰芝显然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要不怎么说这一家又贪又蠢呢。
“究竟是与不是,叫几个伙计去丞相府打听打听不就行了?”她神色也冷了下来,“我们一路过来,路上瞧见我们走进锦绣庄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上百了。如果我是骗子,你们问过之后大可将我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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