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章云驰迎上来,看了眼惜春,惜春懂事地留在原地。
他带赵徽鸾往边上走了走,告诉她:“沈之瑶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夜城里有庙会,温言说只一个转身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报官了吗?”
“连夜找了顺天府尹同大理寺,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怕累及沈府同沈家姑娘的清名。现下,温言同沈府都快急疯了。”
赵徽鸾沉默了一会,冷声道:“这样不行,找起来束手束脚的!你去告诉顺天府尹,就说本宫昨日回宫路上丢了件极重要的物事,让大理寺协同去找。”
“好!”章云驰转身欲走,又折返,问她,“殿下不一同去吗?”
赵徽鸾理了理衣裙,平静道:“本宫有很多事做不得,譬如红袖馆里的热闹和燕都城里的庙会。更何况,查案这种事,自当要交给顺天府尹同三司衙门。”
她摸索着从脖子上扯下一条坠子,交给章云驰。
“此番阵仗,父皇必然会来询问本宫。这是母后遗物,寻到人后,此物需得完璧归赵。”
“殿下放心。”
章云驰把坠子塞进怀里,急急出宫去了。
赵徽鸾看着他身影消失,才抠着手指头往玉衡宫方向走。惜春重新跟了上来。
昨日燕都城里喝酒吃肉一行,原本是没有沈之瑶的。温言纨绔惯了,又是红袖馆的常客,怎敢带上沈之瑶一起!
是两日前,沈之瑶主动找上赵徽鸾。
“殿下明日是要去红袖馆吗?可否带上小女?”
“为何?”
闻言,沈之瑶郑重朝她作揖。
“殿下聪慧,想来已经猜到小女身份。小女不敢欺瞒殿下,此番想与殿下同去红袖馆,是为一个案子。”
沈之瑶告诉她,近年来大胤时有女子失踪,其中不乏仕宦家的千金小姐。人贩子极为机警,将南边的卖与北方,又将北方的姑娘南渡。
“寻常女子送入烟花地,仕宦千金则可作姬妾送与达官显贵。”
“你不是闺阁小姐吗?怎会知晓此事?”
“小女素来喜欢钻研游侠探案一类,在老家时常趁嬷嬷不注意外出游历。家父去后,小女也一直在探查此案。”
“你觉得此案背后与那个人有关?”
“是。”
“此行有风险。”
“小女不怕。”
“那好,本宫会把你同行一事透露给温霓禾。”
“殿下英明。”
温家是不愿要沈之瑶这个孙媳妇儿的,以温家惯来的张狂手腕,舍不得动温言,则必会对沈之瑶下手。
若沈之瑶在红袖馆之行后搅入拐卖案,便证明此案同温家脱不了干系。沈之瑶想借此扳倒温家。
若沈之瑶不曾搅入拐卖案,她也可借此离间温家祖孙。
“惜春,你去联系东厂的人,让他们暗中查访沈之瑶的踪迹。若得线索,悄悄留给……”
赵徽鸾停顿了会,本想说留给温言的,却改口道:“留给容司业。”
想来沈之瑶失踪,容谙必定会借国子监司业的身份参与寻找自己的学生。
温言必然也在。
那便让人引着温言去亲眼看看他温家造的孽。
“是。”惜春领命,送她回到玉衡宫后,又出去了。
赵徽鸾又问连秋:“萧青阑怎么会调去江南织造局?”
萧青阑南下前,特地来了趟国子监同她辞行。当时没顾得上细问,只让他放心南去。
“还是东厂厂督黄英。”
赵徽鸾了然。
黄英便是当年在偏殿带头围殴萧青阑的内侍,这些年在宫里也算混得风生水起。他与萧青阑之间的龃龉,由来已久。
连秋道:“黄英是司礼监段掌印的干儿子,他机警聪颖又孝顺听话,段掌印很心疼这个干儿子。黄英与萧青阑不和,段掌印看在天璇宫与玉衡宫的份上,不敢委屈萧青阑,便让他去补织造局的缺儿。”
“也行,便让他在南边待着吧。”
赵徽鸾是不担心的,萧青阑走前同她说过,即便萧青阑不在燕都,东厂依然有他的人在。
第31章 逼娶
沈之瑶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话。
“把药给她们灌下。”
药?什么药?
“先下一批处子血,反正每一批都要这么搞一次,你们动作利落点!搞完了趁天黑前发船!”
处子血?
沈之瑶感觉有人掐着她下颚逼她喝药,她睁不开眼,但牙关咬得死死的,不给他们灌药的机会。
“臭娘们!”
兜头一巴掌,沈之瑶口中尽是腥甜血味。
“这个算了,上头特地交代过。处子这么多,不差她一个。”
那人将她重重摔到地上。
等脚步声走远,她才吃力地抬起眼皮,打量四周。
原是在一个脏乱的仓库里,墙角人挤人挨着十来个少女,瑟瑟缩缩,满眼惶恐。
“你们受伤了吗?”
沈之瑶问那些少女,视线直接落到她们手腕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几个胆子稍大的女子冲她摇了摇头。
“他们说的处子血是什么意思?”
“是、是处子经血。”
“他们每天给我们灌药,说是三天滋养,两天催经,今天已经第五天了。”
沈知韫怔愕不解:“做什么用?”
“不、不知。”
“好像,是给贵人治病。”
“不好!有人发现我们了!现在就上船!”
屋外一片嘈杂,随即有人打开门,把所有少女拴在一条麻绳上,把她们带出去。
“快点!”
有人不停地催促。
沈之瑶经过门口,有个络腮胡大汉拦住她,捏着她下巴来回看,问旁边小弟:“就是她?”
小弟点点头。
大汉啐了一口:“晦气!”
他把沈之瑶狠推一把,扭头交代小弟:“去给老子传话,这次要是因为这小娘们老子栽了,让他们记得给老子的承诺,照顾好老子娘,不然老子进了大狱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还不快走!”沈之瑶又被推了一把。
沈之瑶走得慢慢吞吞,她想此时帝京里一定到处都是找她的人,她决计不能上船,要是远离了帝京,这事就难了了!
“老大!不好了!渡口全是官兵!”
沈之瑶眼神一动,暗道,应是真宁公主在帮她。
络腮胡大汉骂骂咧咧,指挥人将少女们赶到一处荒凉的破庙。
庙外惊雷阵阵,下起瓢泼大雨。
少女们瑟缩在墙角,庙内阴森森的,偶尔一个闪电劈下,照在破败狰狞的神像上,吓得人哇啦乱叫。
大汉烦躁极了,吼着让她们闭嘴。
好不容易安静了,又响起一声冷笑。
“以前你们虽也在北边掳人,但燕都天子脚下你们是不敢的。这次,是为了我才捎带上这些姑娘的吧?”
大汉恶狠狠地瞪向她。
……
赵徽鸾听说,容谙与温言等人寻到沈之瑶时,沈之瑶被恶人掐着脖子,几乎快要没命了。
所幸来得及时,救下了。
沈之瑶晕厥前,拼尽全力同容谙说了大汉老子娘的事。
赵徽鸾接过章云驰递上的坠子,反复细细查验有无损坏,一边吩咐惜春:“让人去找他老子娘!”
章云驰吸了口气,看着对面明媚的小姑娘,犹疑着开口:“你……不会早知道会有这一出吧?”
赵徽鸾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之瑶想查少女失踪案,本宫助她而已。”
“行吧,你既不愿多说,我便不问了。”
章云驰摆摆手,去花架下躺着睡觉去了。
纵使他心思不如赵徽鸾缜密,但他也听得出来,这是赵徽鸾所能告诉他的最多的内容了。
破庙里的一伙贼人全部下狱,被掳少女都录了口供。顺天府尹同大理寺卿摸着线索往上查,很快查出这伙人的上家。
只是,再往上查,他们不敢了。也责令底下人不许再查,只想草草结案。
赵徽鸾听着,不由得冷笑。
“那容谙呢?”
连秋回道:“容司业与顺天府通判、大理寺寺丞还没有放弃。”
“很好!”
“他老子娘还没找到?”
连秋刚要回话,惜春进来说:“殿下,找到了!”
“他老子娘在他下狱当天就被杀了。但他不知,每日都会有人给他送上一根他老子娘的手指头,唬得他什么都不敢说。”
赵徽鸾笑意更冷了。
温府,云梦轩。
温鸿心腹汪全与其子汪文华都在。
汪全满面愁容,坐立难安。
他大骂顺天府尹和大理寺卿:“真是没用的东西!手底下几个人都管不住!这要是再查下去,就得把天捅个窟窿了!”
“还有那个容谙!他一个国子监里小小的司业,他瞎掺和什么!”
汪文华交手相握,沉默坐于一旁。听到他父亲的话,他忽然笑了。
“你小子,有什么好笑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汪全怒目厉斥爱子,给他使眼色,示意温鸿还在上边坐着呢。
“父亲莫急。”
汪文华不紧不慢站起,同上座的温鸿拱手道:“祖父,依小子愚见,把天捅破了才好呢!端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温鸿拧眉沉思,暗暗点头,觉得汪文华说得对。
“祖父,孙儿求见。”
温言被一众家丁小厮拦在云梦轩外,不得已只得高声呼喊。
云梦轩,是温家的重地,除了他祖父与一众心腹,等闲不得入内。
温鸿听到动静,头疼得紧,示意汪家父子开门。
他出去,立在台阶上,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慈爱地看着宝贝孙子。
“玉儿,你找老夫何事啊?”
拦人的小厮往两边退开,温言上前拱手一礼。
“祖父,孙儿素来闲散,从不参与你们的事,好也罢,不好也罢,孙儿不愿管,也不想知。”
“但这次,祖父实不该动到孙儿头上!”
温言说话语速不徐不疾,听来平静温和,细品又坚定不容置喙。
汪文华打量温鸿的脸色,上前同温言道:“青玉,你不该这样同祖父说话。祖父最疼你,他……”
“文华兄,温某按礼唤你一声兄长,但文华兄并非温某嫡亲兄长。温某家事,还望文华兄不要插手。”
言辞依然温和,但汪家父子俱觉受辱,退在一旁,沉脸不再说话。
温鸿敛下慈善的眉眼,他久居高位,就那么看着温言,满是压迫之感。
温言却不惧,坦然迎上祖父慑人的目光。
终是温鸿妥协。
“那玉儿想要如何?”
“孙儿要娶沈家姑娘沈之瑶。”
“这不可能。”
“祖父,孙儿这有两个选择。一,孙儿给您娶个孙媳妇回来,二……”
温言看了眼沉默的汪文华:“只要祖父愿意,祖父可以有不止青玉一个孙儿。”
“玉儿,你威胁老夫?”
温言但笑不语,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你想娶,是不是也得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嫁你?”
温言脚步顿了一下,走得更坚决。
第32章 贵人
十日假期临近尾声,少女失踪案已经查到了朝中官员头上。
赵徽鸾心情大好,去天玑殿同永昭帝辞行。她来得早,远远瞧见一个穿道袍的老者迎面而来。
“那是何人?”
惜春招手唤来天玑殿外的一个小太监,问过后,来回赵徽鸾。
“殿下,那是钦天监的监副,玄一道人。近来由于献丹药有功,刚提拔上来的,风头直逼陶监正。”
赵徽鸾听着,心底隐约浮起不安。
玄一道人走近,见宫道上立着个华服端庄的明艳少女,锁眉思索一番,猜到面前人是真宁公主。
他一手端着丹药盒,一手挽着拂尘,便只朝赵徽鸾弯了弯腰。
“见过真宁公主。”
惜春蹙眉,欲呵斥他无礼,赵徽鸾抬指打住她。
“这是何物?”
赵徽鸾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丹药盒。
玄一道人收回手,后退一步:“殿下,这是进献给陛下的丹药。”
赵徽鸾看着他削瘦崎岖的面庞,默了默,挥指让他进去。
玄一道人越过她,径直入了天玑殿。
“殿下,他……”
赵徽鸾再度抬指打断惜春:“你不要说话,本宫要好好想想。”
她没进天玑殿,而是沿宫道缓缓行走。
方才远远看到身形,她隐约觉得眼熟。走近后仔细打量,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前世是见过这个道人的。
当时她偷摸着进天玑殿,想给父皇一个惊喜,却见黄纱中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便悄悄躲在一旁。
“陛下,这是今日的丹药。”
“朕用了你这丹药,果然觉得神清气爽。比陶卿那个管用。”
赵徽鸾好奇得紧,悄悄扒开黄纱一角,看到那道人双手举过头顶,跪在她父皇面前。她父皇探身从道人手中拿过一枚红色的丹药,放进嘴里。道人又忙不迭双手奉上一杯清茶。
后来,从父皇同道人的交谈中得知,这丹药乃是用少女的处子经血炼制而成。
直恶心得她大半个月没吃好饭。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惜春忽见赵徽鸾面色惨白,额头暴汗,整个人摇摇欲坠。她忙去扶赵徽鸾,赵徽鸾却一把推开她,跑到太液池边,扶着柳树干呕不已。
惜春吓坏了,急得要叫太医。
“不必。本宫无事。”
“可是您……”
“本宫只是想到令人作呕的一些事,忍不住罢了。”
“先回玉衡宫,晚些再来……”
她突然觉得“天玑殿”三个字也很恶心。
回到玉衡宫,惜春伺候她漱口,更衣,又给她点了凝神的苏合香。
赵徽鸾侧卧在榻上,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惜春在一旁,静静打扇。看到门口念夏她们三人探头探脑,示意她们禁声,又摆了摆手,表示殿下无事。
赵徽鸾忽然噌的一下坐起来。
惜春吓了一跳。
“殿下,你怎么了?”
赵徽鸾急声道:“惜春,随本宫去天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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