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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岭南王世子也活不了多久，她记得再过两年，宋闻峥入内阁之前，岭南王世子突发恶疾而亡，长信公主披孝归京。
等解决了大哥这件事，她还得找人打探打探徐蔓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这场逃婚虽没直接影响到局势，却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她轻叹，若登基的不是三皇子就好了，这样也不会拿父亲开刀。
马车的轻轻晃动将顾晚枝飘远的思绪拉回，她放下帘子，“走吧。”
半个时辰后，她又坐到了金陵春酒楼包间里。
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店家敲响门问道：“姑娘，两个时辰了，您这菜还上么？”
顾晚枝两弯细长如柳叶的眉蹙了起来，“再等等。”
天气阴沉沉的，浮云蔽日，冷风清扬，窗扇被吹的吱呀作响，阿满走过去关窗，往下一瞧，惊喜道：“姑娘，来了！”
他来了！
听着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顾晚枝心里竟有些打鼓。
她早上就送了信出去，他却现在才来，不知道是有事还是……故意躲着她。
很快，宋闻峥那张冷清的俊脸出现在门口。
他这会未穿官服，墨发高高束起在头顶，别了根木制簪子。
着一件暗兰色对兽双面锦裰衣，一条黑金荔枝纹玉带系在腰间，脚上是云纹织锦黑靴，装扮已比刚回京城时贵气了不少，整个人挺拔又俊朗。
站在门口处短短几息，就惹得不少女客投来打量目光，驻足欣赏议论。
顾晚枝忙起身福了个礼，将他请进来，“二位快请进！”
“顾三姑娘。”
宋闻峥颔首招呼，语气里却带了些疏离。
东玉跟在他身后跑的气喘吁吁，“顾三姑娘，阿满姑娘！”
顾晚枝和阿满方才应下，就见宋闻峥已自顾自地坐到了她对面。
许是因为外面降温了，他面色有些冷白，又因走的太快而染上了红晕，虽仍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却没有先前那般不可接近。
顾晚枝暗自打量了一番，见他有所动作，赶忙凑上前，接过茶壶给他斟茶：“宋大人今日可是在忙？”
连师傅都不叫了？
宋闻峥几不可见的一挑眉，“不忙。”
“那，大人今日都去了何处？”
“刑部。”
“大人可曾用过午膳？”
“不曾。”
“还以为，大人今日不会来了。”
“嗯。”
顾晚枝问不下去了，她感觉宋闻峥今日格外的惜字如金，眼神也只看着桌上茶盏，不曾分给她一点。
许是还在为上回的事生气？
她拿起自己的茶，斟酌着开口：“宋大人，多谢你当时替我作证。”
哪知宋闻峥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她：“顾三姑娘，谢人是需要诚意的。”
他看过来时，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似是因为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而生出些别样的旖旎。
顾晚枝颇有些尴尬地垂下纤细脖颈，咬咬唇，歉然道：“宋大人，我并非不想谢你，只是如今眼下又有另一桩要紧事摆在我眼前。”
“什么事？”
宋闻峥自动忽略掉没有谢礼这一说，直盯着对面小女子的素白小脸，蹙眉问道。
等话说了出去，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对。
顾晚枝倒是没发觉，坐回位子上接着道：“是有关我大哥的事，宋大人应当知道秋闱在即，但我近日来发现大哥他在府里受了不少干扰，有些担心他秋闱失利。早就听闻大人是天纵英才，少年探花，才学功底深厚自不必说。”
迟疑了一瞬，顾晚枝咬咬牙一鼓作气，“故而我想问问大人能否在秋闱之前抽出些时间来，替大哥疏通疏通思路，传授些解题答疑之法？”
一席话说完，室内静默了有那么一会儿。
顾晚枝低下头，心里怦怦直跳。
她自打算管大哥这桩事开始，便一直想着该如何替大哥稳住心神。
思来想去，唯有借宋闻峥一用，有他在考前替大哥疏通疏通思路，大哥必定能考的更好，也能趁机让大哥专心读书，不被通房之事干扰。
她知道自己这般总是求宋闻峥帮忙不对，可科举之事，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他。
总归先求了再说，若他不应，到时候便只能调虎离山，不让大哥亲眼看见了。
宋闻峥面无表情的看过去，正好看见顾晚枝微低着头，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她蝶翅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和精巧的小小鼻尖，鼻梁上一颗小红痣，平白地添了三分风情。
他猛然感到心口跳动了一下，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在胸前蔓延。
还不及开口，就听东玉拔高了声音讶异道：“顾三姑娘，您这是拿我们家侍郎大人当板砖啊？哪面墙缺了口子，便将大人搬去哪里填补么？”
“东玉！”宋闻峥蹙眉喝止，转头一看，小姑娘的脸色已经是煞白煞白的了。
果然，她这般是不对的。
顾晚枝尴尬地闭了眼，心一横道：“宋大人，我不敢诓骗您，实则是我探查到府中有人要对大哥不利，甚至会影响他的秋闱，您也知道这对一个学子有多重要……我这番请求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若大人不愿便……”
第42章 要你的一个应允
“就这么想帮你大哥？”宋闻峥定定看着她，打断她。
“是，”顾晚枝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看，“顾家人丁稀薄，我只有这一个大哥，实在不忍看到他落榜。”
“你倒是个好妹妹，这忙我倒也不是不能帮，只是我近日忙于公务，恐怕不能日日教习于他。”
顾晚枝一喜，“真的么？大人您真的愿意？不需每日教习的，想必只要能在秋闱前有个三五次，大哥就能提升！多谢大……”
宋闻峥两指并起在桌面上“笃笃”敲了两下打断她，淡淡道：“你若再叫我大人，便是真的帮不了。”
“好，宋大……”顾晚枝收回狂放的喜意，坐回去抿了一小口茶，“好，宋公子，这桩事一过，我付您报酬。”
“报酬？”宋闻峥蹙眉。
“是啊，”顾晚枝原本就有这打算，这宋首辅先是被她强拉着做武师傅，还送来了习武心法，又在寿宴上替她作证，现在又被她求着指导大哥功课。
她付些报酬也不为过。
更何况，他可是未来首辅，皇帝心腹！
区区一点小报酬怎么了？
不，这怎么能叫报酬，这是她对未来权臣的投资！
她宛然笑道：“宋公子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我都想办法满足你。”
口气倒是不小，宋闻峥心里暗笑，“顾三姑娘能给我什么？”
顾晚枝：“我外祖家是金陵富商，宋公子若想要银钱……”
“非也。”宋闻峥摇摇头。
“那，我父亲是边关守将，宋公子若想在朝中有人支持……”
“亦非也。”宋闻峥再度摇头。
顾晚枝犯了难，“那宋公子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
他一贯冷淡的脸上，隐隐透出些笑意，“要你的一个应允。”
“应允？”顾晚枝讶异，她能应允他什么？
见她犹豫，宋闻峥又问：“宋某为顾三姑娘做的这些事，还不值当一个应允么？”
“值当值当，”顾晚枝忙道，为了抱大腿，一个应允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不知，宋公子是需要我应允什么？”
宋闻峥沉默了会，“我也没想好，先留着吧，需要的时候自会告知姑娘的。”
他如此一说，顾晚枝便也不好再问。
回程时已近黄昏，马车上，阿满点起蜡烛，烛光跳跃，映在眸子里变成了樱红小点，细碎又柔和。
“姑娘，您为何非要请宋大人帮忙？”
顾晚枝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既是帮大哥，也是帮我自己。”
见阿满眼中尽是疑惑，她想了想道，“阿满姐姐，你知道吗，我上回落水后，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我的另一种人生，在那个世界里，西山盛会上落水的人变成了我，嫁给靳远书的人也变成了我。”
“怎么会这样？”阿满不可置信的惊呼，那个靳公子一看便不是什么良人！
“这还只是开始，那个世界里的我蠢笨的要死，只听祖母、大伯母和大姐姐的话，看不起父亲母亲，导致后来我在靳家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们都不敢来看我。最可怕的是，靳远书他借着我父亲的势头当了官，却与旁人苟合，最后趁着三皇子登基，诬陷我父亲谋反，然后将咱们府里的人全赐死了。”
“姑娘……”阿满听得心慌不已，“那您呢？您没事吧？”
“我没事，”顾晚枝到底不敢告诉她真相，“我不过是被关在后院里过了一辈子，还好有你陪着我。你知道么，在那个世界里，宋公子他会成为皇帝最信任的孤臣，手眼通天，朝堂一半权利都握在他这个首辅手中，所以我才会想找上他帮忙，帮忙是小事，和他联系在一起是大事。”
阿满点点头，“原来如此，姑娘，那奴婢支持你！咱们在府里受欺负这么多年，若是能接着宋大人的帮忙好起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顾晚枝笑着靠上她的肩，“我也这么想，只是一直欠他恩情不是什么好法子，你说有没有什么能将我和他紧紧绑在一起的东西呢？”
“紧紧绑在一起……”阿满思索了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严肃道：“姑娘，您若是想绑住他，唯有一个法子——嫁给他！”
“嫁……”顾晚枝听得心一惊，“这话可说不得，在那个世界里他是没有妻子的。”
“正因为没有，所以您可以当呀！”阿满认真道，“您不是说原本嫁给靳公子的是您么？那现在大姑娘替您嫁了，您不就没有夫婿了？正好如今宋大人也没有妻子，而且他为人正直，相貌英俊，未来又大有作为，一个人过一辈子多可怜啊，你们凑在一起，不就可以互帮互助，也不会孤寂了？”
顾晚枝语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罢了，我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回了府里，顾晚枝唤来冬至问：“大哥院里的唐荣可有再传消息过来？”
冬至摇头：“好像还没什么动静，不过奴婢让他紧盯着呢。”
没有动静就意味着没有把柄，也就无法处置。
顾晚枝凝思许久，恰巧次日一早顾老夫人身子不适，她便去了前院。
按照顾府规矩，男子满十岁便要住到前院去，配上随身的长随和小厮，潜心读书做文章。
当初老太爷修宅子时，前院可是足足预留了四个院子，一院能住两位少爷，便是大房二房各生三四个也够够的，岂料最后只用上了一个。
是以，除了顾行晖的松柏居外，旁边的院子都还空荡荡的。
顾晚枝前世几乎未曾踏足过前院，唯一记得的一次便是秋闱之时，跟着大人们来这里看了场闹剧。
甫一踏进松柏居，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片浓密树荫，在秋阳之下，高大的柏树苍翠而立，正如学子苍劲风骨。
“大哥。”顾晚枝进了院里，就被唐荣引到书房门口。
顾行晖正在写字，身旁站着个穿葱白短袄的圆脸丫鬟，眉眼水灵灵的，素手纤细修长，正如诗经所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身段也瞧得出来极为端正，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见她来，顾行晖很是诧异，忙放下笔出来迎接。
“三妹妹怎么来了？”
第43章 被新娶的主母卖了都不知道
“自然是来看看大哥。”她刚坐下，便有另一个貌美的小丫鬟来上茶，行动间还不忘含情脉脉地朝顾行晖抛眼色。
只可惜顾行晖只顾着安置她。
就是她！
顾晚枝瞬间记忆回笼，就是这个丫鬟主谋给大哥下药爬床，她脸型偏细长，额头一个发旋让她格外记忆深刻。
“这两个丫鬟是新来的？手脚倒是麻利，模样也好。”顾晚枝装作无意的看了一眼，仿佛真是在欣赏美貌。
顾行晖看都没看，“是母亲送过来的，说是才进府的新人，可以替我洒扫院子，收拾书房，我便也安排了些活计给她们。”
“才进府，那便是还没领头月的月钱了？”顾晚枝笑意吟吟看着端茶的丫鬟，“阿满姐姐，拿点碎银子给二位姑娘。”
顾行晖推拒道，“三妹妹这是做什么？我院里的丫鬟哪能让你破费？”
“不过是看这院子大，两个小丫鬟做活辛苦的赏钱罢了，再者，我与大哥是亲兄妹，眼看你秋闱在即，这些事就不必再分心了，妹妹难得来一次，能做的就尽量替大哥多做些。”
她如此说，顾行晖便也没再推脱，颔首道：“那便多谢三妹妹了。”
两个丫鬟拿了赏钱也跪下来朝她道谢，“奴婢杏儿、娇儿多谢三姑娘赏赐。”
打发了两个丫鬟下去， 顾晚枝开门见山道：“大哥可知道三年前的宋闻峥宋探花？”
顾行晖点头，“自然知道，年少英才，十六探花郎，如今就任着刑部侍郎，实乃天生英豪。”
“那大哥觉得，若是让宋侍郎教书育人，指点迷津，如何？”
“自然是再好不过，宋侍郎学识渊博，据闻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能得他教导……”他眼里冒出期待的光彩。
“我请了他替你当师傅。”
“我师傅？！”顾行晖瞬间震惊不已，“三妹妹，你，你怎么能请到他的？”
“这不重要，大哥，”顾晚枝屈指在桌面轻敲两下，“离着秋闱不足二十日，我想若有他替你指点，或许下场时你会有所突破。”
顾行晖已经是说不出话的状态，猛猛地灌了一大口热茶，将茶杯重重一放，就起身去书房里叮铃哐啷了半天，捧着自己的书箱出来：“三妹妹，宋侍郎在哪？我这就去请教他！”
顾晚枝失笑，“我与他早就议好了时间地点，”伸手朝冬至要了张纸条过来递给他，“大哥接下来几日就照着这张纸条上的安排去便是，若有需要，我遣二房的马车送你。”
“好好好，”顾行晖小心翼翼地收下纸条揣进袖袋中，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拧起眉头：“三妹妹，听闻宋侍郎为人清冷，难打交道，你该不会与他……”
“不是！大哥别误会，他未婚我未嫁，我们不过是偶然相识，我托朋友找他帮忙罢了。”顾晚枝急着与宋闻峥撇清干系。
“真的？”
顾晚枝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顾行晖眉头舒展，“那便好。”
出了松柏居，顾晚枝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下来，“可看到了那两个丫鬟的模样？”
阿满点头，“看得清清楚楚的，叫杏儿的那个脸圆些，叫娇儿的那个脸长些，眼神也更媚些。”
“盯紧娇儿，这几日就将我要传的话都安排小丫鬟传出去，你和冬至不必出头，但务必要让她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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