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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闻峥：“禀圣上，西北军军纪严明，微臣走访时未曾听闻任何军饷之事，故而无案可查。”
“无案可查？”隆昌帝向后靠了靠，“是无案可查还是顾念私情，不敢查、不愿查？！”
宋闻峥撩袍一跪：“微臣绝无徇私之行。”
“你说没有便没有？朕看这左侍郎的位子，你坐也白坐！即日起，降为刑部主事！”
一瞬间，朝堂寂静一片。
隆昌帝锐眸朝下方扫了一圈，见萧彧波澜不惊地默立在原地，心里多了几分满意，正想开口，三皇子萧临突然站了出来。
“父皇，军饷乃重中之重，儿臣自请监察此事，若顾将军无罪，定还他一个清白，若顾将军真私吞了军饷，儿臣也定会如实上报。”
宋闻峥眉尖微动，三皇子乃继后所出，太子乃先皇后所出，二人始终是维系着表面和平。
圣上若是给了三皇子监察重案的权利，是否意味着……
不料隆昌帝只是看萧临一眼，“此事不宜你负责……宋闻峥！”
“微臣在。”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一月之内彻查此案，朕便让你官复原职，你可有异议？”
宋闻峥并未多加思考，拱手一礼：“微臣领旨。”
朝堂形势瞬息万变，他早有预料，只是……要他秉公去查未来岳父，岂不是意味着，一月都不能见她了？
第133章 半月内我与母亲会搬离的
此时，顾家众人的心情也并不大美妙。
上朝时，去的是两位爷，下朝后，却只回来一位！
他们家二爷呢？飞啦？
顾道堂沉着脸进了家门，得知几个姑娘们去参加宣平侯府的宴会了，沉着脸打发人去叫三姑娘回来，自己则等在前院的花厅。
陈氏也被通知来了此处，左看右看只有大伯子一人，便弱弱地问了句“相公呢”。
顾道堂靠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凉凉的，闭着眼一句话都不说。
陈氏心中猛然没了底。
往回赶的顾晚枝心中也是飞速思索着。
顾家虽出了顾书榆的丑事，但因为她的赐婚，又撑了一波体面，因此贵女们表现得也是一团和气。
家里来人时，她正在和贵女们一道赏花闲谈。
忽然阿满过来说顾家的小厮带话，顾道堂请她回去，有关于父亲的事要说，并且语气十分急切。
她不敢耽搁，向齐若婵辞行后就赶了回来。
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值得大伯父这样催？
刚进了正厅，顾道堂看到她进来，就冷冷道：“晚姐儿回来了？”
顾晚枝看着花厅里的人，眉心一跳，“伯父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父亲为何没同您一起回来？”
“唉！”顾道堂站起来一挥袖子，语气肃然：“今日早朝时，二弟他被人检举私吞西北军军饷，圣上龙颜大怒，当即就叫人把二弟押去刑部大牢了！”
话还没说完，陈氏就噌地站了起来，然后腿一软跌坐在椅子里，顾晚枝赶忙上前安抚。
“私吞军饷？”顾晚枝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已经当场定了罪？”
顾道堂摇摇头，“尚未定罪，但圣上点了户部、兵部协查，想必很快就能查出来了。”
他虽摇着头，语气遗憾，可顾晚枝就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她咬咬牙，“父亲绝不是那种贪污纳贿的小人，几日后定能证明他的清白！”
可其实她心里也打着鼓。
父亲向来忠君，和自己手下的兵士们都是打成一片的，对军饷看得比谁都重，怎么会私吞军饷？
前世没有这一遭，唯一的可能就是父亲被人陷害了！
而且是在父亲马上离京的节骨眼陷害，到底是想掩盖什么？
顾道堂蹙眉，一副失望之色：“圣上都下令调查了，依我看，也八九不离十了，二弟他真是糊涂，怎么能做出去这种事？”
顾晚枝不死心，“主管此事的是哪位官员？”
“难不成你还想找上门去求情？”顾道堂拔高声音，“千万不要胆大包天，痴心妄想！圣上最忌官员结党营私，你这时候找人求情岂不是害你父亲，害我们顾家？”
他清清嗓子：“而且，这主查此案的官员你也认识，圣上十分不满宋侍郎查贪墨之案没能将二弟一并查出，直接连降三级，宋侍郎已经成了宋主事，立了军令状要在一月内查清此事。”
宋闻峥？！
顾晚枝切切实实的愣了有那么一会儿。
直到陈氏哭着扯扯她的袖子，“晚姐儿？”
反应过来后，顾晚枝缓了缓心神扶起她往外走，“母亲，咱们先回院里去，还有事要请你处理，你千万不能倒下，知道吗？”
陈氏点点头，她也知道当下二房只剩她们母女俩，若她撑不住，晚姐儿一个人可没办法。
“等等，”顾道堂叫住她们娘俩，负手在身后缓缓道：“弟妹，晚姐儿，这咱们两房分家已经有几日了，我听说你们新租的宅子也差不多洒扫好了，不如趁这两日搬过去吧？”
瞬间，陈氏的抽泣声都被他这话噎回去了。
“大伯父还真是真性情。”顾晚枝斜斜的回看了一眼，“搬出去可以，不过母亲手中的管家之权还没有交接到祖母手中，等交接好了，我们自然就搬了。”
她当然不能现在搬。
一来府中诸事还没解决完，铺子里的事还有几日才能结束，搬走了，大房该不认账了。
二来，父亲已经下狱，若六部查案时来家中搜寻，她们搬家反而成了心虚转移财产的证明。
怎么着也要等几日。
顾道堂心中很满意她这识时务的样子，表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好好好，晚姐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也不要怪大伯催你们，只是当下形势严峻，保全顾家最重要啊。”
顾晚枝没再说什么，扶着陈氏走了。
回了菡萏院安抚完陈氏后，她便赶忙写了封信，吩咐阿满送出去，静静等待回音。
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延寿堂。
顾老夫人近几日略微好了一些，但终究是不敌从前，面色上看着比之前苍老了不少，额间的白发更是冒出来几倍之多。
“祖母，孙女有一事相商。”
顾晚枝进了卧房，便直接开门见山。
“父亲如今已经下狱，我与母亲……”
“什么……咳咳……”
靠坐在床上的顾老夫人一听下狱二字，被呛的连咳好几声。
“你父亲怎么了？”
顾晚枝这才知道大伯父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祖母。
不论是出于对祖母身体的考虑，还是想悄无声息地将她们母女俩赶走，这些她都顾不上了。
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大伯父为阖府考虑，我与母亲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母亲代行的那一半管家之权，还需要仔细交接，这几日母亲会整理好，届时不知祖母要交给谁？”
顾老夫人怔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眉眼间到底是染上了几分悲情。
“你大伯母……方氏她尚未归家，府里也没个女主子，老婆子我这般情况，又做不得什么……”
顾晚枝抿唇，“如今大伯后院还有高姨娘和丛竹二人，您倒是可以试试将中馈交给她们管管。”
“那怎么行呢？”
顾老夫人一听便连连反对，那两个是妾，哪里有资格替顾家当家？
“祖母，方氏她既为大伯父不喜，又作恶多端，人证物证俱在，若是有人去官府告她，也能得个结果出来，您不希望她被接回来后，又立刻被官府给拿走吧？到时候，顾家可真就出大名了，大哥的仕途、二姐姐与四妹妹的婚事，恐怕都很难办。”
“妾室当家，再如何也不如家中出个犯罪的主母更严重吧？”
“你……”顾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想到这个从前令自己不喜，后来令自己刮目相看的孙女如今又口出狂言。
她本以为，揭发方氏那次就是她的极限了。
顾晚枝看着老太太气结的样子，心中只剩下冷淡。
她知道就算是为了面子，祖母也会考虑她的提议。
“那……”
“半月内我与母亲会搬离的，至于最后选谁来执掌中馈，您这几日可以考虑考虑。”
第134章 我们退亲吧
陈峤声是午后才得了消息赶回来的。
花园里，他拦下刚从延寿堂回来的顾晚枝，“姑父的事我能帮什么忙？”
顾晚枝面色淡淡往前走着，“表哥帮着料理好铺子、把掌柜们的事处理了便好，这种政事谁都帮不上，不如安分些静观其变。”
“能托人进去看看姑父么？”
顾晚枝摇头，“圣上亲自下的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你……”陈峤声打量了她几眼，“可还好？”
“自然，”顾晚枝停下来露了个笑脸，“你无需担心。”
想起那日宋闻峥的伤，她收起情绪，认真问：“表哥可是对宋大人有什么不满？”
陈峤声顿时心底一阵发虚，“为什么这么说？”
“那日你们切磋，我看得出来，你最后那一下力道不轻。”
“他那是装的！表妹你不要被骗了！”
“他伤的不轻，不会是装的。”顾晚枝顿了顿，“表哥，我与他如今还是未婚夫妻，你若有不满，可以同我说。”
“你这般维护信任他，就是因为未婚夫婿这个身份吗？”
“自然不是！”顾晚枝下意识地反驳，想了想又不知她怎么说出的这句话，“退一万步讲，他也是我的恩人，帮了不少忙，于情于理我都得对他好些。”
陈峤声垂了垂眼，面色木然，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我亲表哥，除了顾家的兄弟姐妹外，就属你最亲了，表哥，我盼着你能过得好好的，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顾晚枝十分冷静的说完，委身行了个礼便朝着西院方向而去。
这时候，顾书芮和顾书柳才从宣平侯府回来。
三人在西院花园里相遇。
顾书芮她们显然也是得知了顾道庭出事的消息，一见着她就问情况。
“无事，等兵部户部和刑部询查出结果，圣意自有裁决。”
自出事后的几个时辰里，顾晚枝都保持着异常的清醒理智，说实话她都有些惊讶自己的变化。
若非重生而来，前世的她定是慌乱成一锅粥了。
也许是因为出于对父亲和对宋闻峥的信任，她丝毫不觉得父亲真的会违法犯案。
“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顾书柳揪着衣角，小脸红红：“怪我，我在齐家后院里迷了路，找了许久才找出来。”
顾书芮抬起手，半天才不习惯地落到她肩上，“不怪你，齐家地方大，迷路也很正常。”
“倒是没见过你这般娇羞的样子。”顾晚枝还有闲心打趣。
顾书柳摆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可能是因为今日出了点小状况，她害羞的跑了回去。
她一走，顾晚枝就直截了当地道：“二姐姐，我已经与祖母说了要移交掌家之权，高姨娘可有心思争一争？”
顾书芮眉眼一动，“可以？”
顾晚枝点点头，“可以。”
“好，我回去与姨娘说一声。”无需多言，顾书芮就懂了她的意思，当即应下。
没过多寒暄，顾晚枝就先辞行回了自己院子。
她还在等回信。
及至晚间，才等来了门房的消息，她立刻吩咐寒山套一辆最小最不起眼的马车，披上黑漆漆的黑狐披风，出门去了。
二房的新宅子确实已经洒扫好了，斑驳的墙面粉刷一新，院里的杂草剔除殆尽，整个宅子焕然一新。
看门的是陈氏安排的可信之人，她从后门进来，便直接往自己院子而去。
本是计划慢慢收拾慢慢搬的，所以院里还摞满了上次被冬至看不上的一堆旧家具。
顾晚枝走到院门口，朝身侧伸手，“你在这里守着。”
“姑娘……”阿满迟疑着，半天才将灯笼递了过去。
顾晚枝提了灯，轻呼口气，给自己鼓足了劲儿，这才迈步上前。
正屋里一片昏暗，随着她的步伐，灯笼映照出的一小圈光亮摇摇晃晃的前进着，像是一弯月牙儿样，逐渐照出正屋的台阶，门扇，屏风，以及屏风后端坐着闭眸沉思的人。
顾晚枝走过去，默默地打开灯笼，将蜡烛取出放在桌上的烛台里。
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就看到淡黄的烛光照在她脸上，暖融融的，在眼下投出一片长长的睫影。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句诗。
“皎皎云间月，灼灼叶中华。”
“宋公子？”
顾晚枝轻唤了一句。
宋闻峥收回神思，“顾三姑娘。”
“腰伤可好些了？”
宋闻峥点点头，“好了。”
“今夜邀你在此相见，实属无奈，”顾晚枝坐下来，为难地开口，“父亲他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但一切需禀实查探。”
顾晚枝看了看他淡然的脸色，犹豫着该怎么说出口。
她维持了半日的冷静，好像一见到他就打破了。
“怎么，不信我？”
顾晚枝道：“不，只是觉得连累了你。”
“为何这么想？”宋闻峥挑挑眉，撑着胳膊微微往前一倾。
“若不是因为父亲的案子……”
“这些与你无关。”
顾晚枝看了他两眼，看他似乎并未受到降职的影响，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样子。
她心一横，蹙紧眉头道：“有关，若非与我定了亲，你不会受牵连的，如今又立下军令状，对你而言太凶险了。”
她自从将信送出的那一刻起，便想好了。
定亲不到一月，宋闻峥不仅受伤，还降职，又要冒着风险去查案子，她越发觉得这印证了妙素真人的话。
她的命星会拖他入险境。
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真的得先送未来首辅升天了。
而且她也有私心，宋闻峥顶着未来女婿的身份去查父亲，怎么都会有人说他包庇，若没了这层身份，对父亲也好。
她垂眸道：
“宋公子，我们退亲吧。”
“大周有退赐婚的先例，你只要去圣上面前说，不愿与顾家同流合污，圣上不会不答应的。”
“届时查完案子还父亲清白，你从此事摘了出去，也能再获美满姻缘。”
“所以……”
话讲了半天，没听见回答，顾晚枝忍不住抬眸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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