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萍被打击到了险些崩溃的地步,双腿软了软,差点儿就真跪了。
雁临不疾不徐加一句:“我同意。”
陆潜笑笑地说:“修远说的也对。好些人跟一些亲人都没缘,更别提长辈朋友家的孩子。往后就这么着吧,我们跟王家是一回事,孩子们不再来往是另一回事。”说着看向王家老两口,“你们说呢?”
王老爷子、王老太能说什么?强扯出笑容,点一点头。
于是,王萍的斟茶道歉就此打住,事情也算尘埃落定。
雁临虽然确定,王萍很可能会更加不择手段,却已对现状很满意。
她已进一步确认,长辈站在自己这边。往后王萍要是更出格,没关系,她也可以更出格。
知三还一心要当三的货,她绝不会惯着。
夜了,雁临仍是落后于陆修远洗漱洗澡,上了床,小猫似的拱进他被子里。
陆修远忙把她搂到怀里,掖好被角。
雁临双脚凉冰冰,灵巧地把他睡裤往上勾起,然后把脚贴着他肌肤取暖。
“小崽子。”陆修远轻笑。要给她灌个热水袋,她嫌麻烦不准他准备,转头就给他找事儿。
“谁叫你这么暖和的?”雁临才不管,抬了抬身。
这须臾之间,陆修远默契地展开手臂,由着她把小脑瓜安置到臂上。
雁临的手熟门熟路地顺着他棉T恤下摆溜进去,微凉的手落到他温热的背部,满足地吁出一口气,“真好。”
“好么?”陆修远笑着,啄一下她的唇,“我对你的用处,不止这些。麻烦你别想再收拾我。”
雁临亲回去,“只是特喜欢腻着你,好歹也是我争取到的好机会。就这样,不算难为你吧?”
“当然不算。”被精灵似的小妻子腻着,何尝不是他如今最暖心的事。
雁临的小手拍拍他的背,“说说话,哄我睡觉。”
“嗯。”
“想知道你在村里的人际关系,现在有没有好朋友?”
陆修远告诉她,年少时有过不少所谓的朋友,但也仅限于收获时节在田地相互帮忙而已,志同道合的,他没遇见过。
后来他参军,一晃十来年,除了探亲基本上不回来,昔日玩伴成家的成家,在外的在外,平时连信都不写,偶尔碰面,已只是点头之交。
他在村里找的通风报信的人是村长,三四年前达成的默契。村长每每知道祖父祖母真遇到了什么事,就会先联系陆家,再迅速联系上他,说明原委,由他酌情做出安排。
与村长的所谓交情,其实是出于互惠互利。有利于村里发展经济民生的大事小情,他都会及时告知,唤兄弟过来洽谈。所以,两人相互有什么事一定帮衬,但不需言谢。
简而言之,生活里的陆修远,对亲友之外的人,条条框框分明,没有人情味可讲。
但他就应该是这样子。要不然,身边不知多少烂桃花,怎么可能成为绯闻绝缘体、禁欲系人设。
不服气不行啊,要是换个人,别说这么亲昵地睡在一起,就算距离很近,也足够男方心猿意马。可再瞧瞧她这位男朋友兼合法丈夫,压根儿柳下惠的胚子。
且不说什么烂桃花了,她真能把他拿下恐怕都有难度。
——睡意袭来时,雁临这样想着。
第二天八点来钟,老少四口神采奕奕地去赶集。
原本,陆潜和叶祁是这样安排的:他们用常用的脚蹬载人小三轮车,修远和雁临骑一辆自行车。
陆修远否了,“要买不少东西,我们俩不定踅摸多少有用没用的,而且我得抽空去邮局打几个电话。开车去,停在集市外面。”
老两口顾及他要打电话,只好照办。
到了集市外围,停好车子锁好,四人缓步前行。想走快也不可能。
腊月十八了,这已是年集,而且村子大,十里八乡的都赶过来,人实在多,一些路段接踵摩肩。
陆修远揽着小妻子,和祖父一起照看着祖母
集市外围是卖蔬菜副食品的小贩,一个个摊位紧挨着,争相吆喝报价,很是热闹。
走过这一段,是卖熟食的,猪头肉、酱牛肉、羊杂、鸡架、馒头、火烧、烧饼……琳琅满目,中间穿插着卖烤红薯、冰糖葫芦的。
经过一个卖烧饼夹肉的摊位,雁临多看了两眼。刚出炉的烧饼切开,填满切好的肉丁、青红椒,很好吃的样子。她琢磨着,不知道能不能有样学样。
叶祁平时很喜欢这一口,无意间瞥见孙媳妇瞩目,笑得微眯了眼睛。
只走了这么一段,许多人殷勤地找过来和老两口、陆修远打招呼,知道雁临的身份,满口夸赞。
陆家在村里的好人缘儿、地位,雁临切身领教到。
再往前走,是占据路段最长的布料衣物鞋子的摊位。
布料在雁临眼里,从来不会用价钱论高低档,只有适不适用的差别。而在年集上,摊贩不管什么样的货品都会摆出来售卖,成色不比县里的百货大楼少,碍于如今出产商有限,质量也不会差,价钱却绝不会高。
她凑到祖母身边请示:“奶奶,我想仔细看看布料,可以吗?”
叶祁满口应下,“我陪你,顺道学学经验。”
陆潜和陆修远也没意见,对雁临从事的服装业,两人有着或多或少的好奇心,只要搭边儿的事,就乐得看看。
雁临顾不上他们的心思,只随着意愿挑选。
老式的看起来喜气洋洋的织锦布匹,她不是没兴趣,而是家里有不少纹丝未动的存货,根本没地儿用。
她想要一些适合做睡衣的料子,格纹条纹的薄绒或纯棉布均可。
还真找到了。
雁临货比三家,最终选择了一个摊位,笑盈盈讲价。
纯粹看穿戴就认定买方不懂行情敲竹杠的小贩,等同于没眼力见儿的棒槌。
听出对方是内行,给出公允的价格之余,再没加价的可能,都会顺着台阶下。
眼下的摊主正是这类人,爽快地应了雁临,一面取布料,一面跟老两口、陆修远攀谈几句,说着奉承话,哄得一家人心里都很熨帖。
雁临取钱时,陆修远已先一步将钞票递给摊主。
她扭头看他一眼。
陆修远斜睨着她。
叶祁一拍雁临拿着钱夹的手,“哪有你花钱的份儿?这孩子,可不准这样。”
“再这样,我给你出一百道最难的课余习题。”陆潜煞有介事地威胁。
雁临求之不得,要取钱明知故犯,“那可太好了。”
陆潜一顿,慌忙改口:“我刚刚嘴瓢了,花钱的事儿你听修远的,我才给你出题。”
“我可当真啦。”
“个淘气鬼。”陆潜笑眯眯数落。
陆修远心情却没他们这样好。
事实上,从坐到驾驶座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有些不踏实。而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走在街上这一路,他确信自己和至亲妻子被人暗中窥视着。这不是预感,而是常年的训练和经验累积而成的精准判断。
有胆子给祖父祖母添堵的人,村里根本没有。
那就是他和雁临。
再用排除法,剩下的只有雁临。
他希望自己预感出错,但要本着预防意外有所准备。
想生事的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那个莫名其妙的货色,认识不入流的人一点儿也不新鲜。
所以,是全程陪伴雁临,还是引蛇出洞?
当前情形下,他会选择的只有后者。
等雁临买完看中的一应布料,暂且寄放在就近相熟的店铺,往前缓行时,陆修远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雁临亮晶晶的眼眸忽闪两下,点头说好。
陆修远反而微微一愣,问:“傻丫头,你对身边的人都这么——言听计从么?”
雁临横他一眼,“现在我只这么信你,其他的长辈亲友,才不会让我干这种事儿。”
陆修远揉一揉她面颊,笑得现出亮闪闪的白牙。
“你可不准让我吃亏。”雁临仍有小小的不满,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悄声说,“要不然,晚上有你受的。”
陆修远剑眉一挑,笑微微,“仗着人太多,又长出息了?”
第41章 不一样的他
逛集市到十一点左右, 陆修远提议午饭在外面吃,四个人去往村里唯一一家小饭馆。
快到小饭馆时,雁临看陆修远一眼, 跟祖父祖母说:“刚才瞧见卖发夹头花的, 想买一两个, 省得总用手帕绑头发。爷爷奶奶,你们跟修远先去, 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她平时的确只用手帕束发, 老两口没当回事, 只是齐声叮嘱:“快去快回。”
“嗯!”雁临转身, 快步走开去。
陆修远陪祖父祖母到了饭馆,脚步顿住, “看到个熟人,我打个招呼, 然后再带雁临逛逛。菜你们看着点, 反正他们家上菜慢。”说完大步流星走远。
雁临那边,走到所说的摊位前。
摊位及周围同行卖的, 不是家家户户过年的必需品,加之将近正午,人比较少。
雁临视线流转, 寻找鲨鱼夹。
光顾的人不只她一个,摊主都很热情地招呼着。
搭起来的小平台上,大多是头绳、橡皮筋、头花, 靠近摊主的位置, 摆着几个颜色各异的鲨鱼夹。
雁临请摊主拿了黑色、银色的, 问明价格,取出钱夹。
钱递出去时, 雁临手臂被人握住,又用力一带,动作粗鲁。
因早有防备,雁临立即猛力挣脱,转身寒了脸,“有病吧你?”
寻衅的人只有十七八岁,站没站相,脸上有不少青春痘,表情写着他的人设:猥琐男。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晃过来,留着男式三七分发型,“呦呵,这小妞儿还挺横。不过,我最喜欢暴脾气的。”
青春痘呵呵地笑,“我也喜欢。”那笑容已不是猥琐,而是下流,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龌龊事儿。
“说起来都是熟人,别闹脾气,咱找个地儿聊聊,你老朋友等着呢。”三七头径自走到雁临身边,嘴角一歪,“咱们去叙叙旧,你就知道都是亲戚里道的,然后,就是朋友了,再发展发展,就是床上的固定朋友。”
他奶奶的。雁临气得双眼冒火,前世今生相加,真没听过这种污言秽语。可这种话又是不能应对的,只要一接话,对方一定有更过分的黄腔跟上。
三七头见她不语,直接上前,“瞧这小脸儿嫩的,真水灵,是城里人吧……”说话间,抬手摸向她的脸。
雁临抬手隔开、三七头忽然从眼前消失,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
也在那瞬间,她隐约听到了惊呼声、闷哼声。
下一秒,环顾周围,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陆修远过来了,三七头应该是被他一脚踹到了三两米之外。
雁临的心落了地。
陆修远匆匆揽她一下,“怎样?”
雁临言简意赅,“没事。你小心。”用眼神示意他留心一旁的青春痘。
这期间,青春痘退后一段,为的不是逃跑,而是发力冲向陆修远。
陆修远轻轻一推雁临,“自己当心。”
雁临借他的力退后几步。
下一刻,青春痘急奔向他。这是流氓地皮打架惯用的套路,想直接把人扑倒在地再抡拳狠揍。
可惜,这小毛孩儿遇到的是陆修远。
人到了面前,陆修远给了一记于他再简单不过的过肩摔,又捎带着踹了一脚。
青春痘发出充满痛苦的呻/吟,挣扎几下,竟已站不起来。
陆修远转向三七头。
“小心,修远,小心!”雁临紧张地提醒,因为看到三七头站起来了,且亮出了弹簧/刀。
陆修远对妻子打个手势。
雁临看不懂,只看得懂他神色:小意思,不在话下。饶是如此,心还是悬着。他毕竟是刚出院没几天的病老虎。
三七头低吼着向陆修远冲过来,却是没到近前,就被陆修远一脚踹飞出去。
这一次,陆修远没给三七头缓和的时间,疾步跟到他面前,踩住他胸膛,弯身轻巧地扣住他攥着弹簧/刀的手关节。
“哪儿的人?”陆修远漠然询问。
三七头已没任何反抗的余地,手疼得要命,却因为习惯而不想丢脸,闭紧了嘴巴。他不能说话,因为这会儿说话肯定打颤。
陆修远逐步加重力道。
三七头很快从咬牙、青筋直跳到嘴唇发颤,终究是不想一只手就这么废掉,认怂了,“赵家庄的。”
“谁怂恿你来找我媳妇儿麻烦的?”
“你媳妇儿,那是你媳妇儿?”三七头一面疼的钻心,一面满心诧然,那表情就别提了。
“同样的问题,我没讲第二遍的习惯。”陆修远语气冷然。
“是、是王萍……你稍微松松手行不?把我弄残了你就不占理了……”三七头强撑着说完这些,抑制不住,痛呼出声。
陆修远没再问下去,因为意识到周围已经聚集了太多看热闹的人。
他将三七头拎起来扒下外套,把人绑起,袖子打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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