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现在。
想也不想,芙黎矢口否认:“我没有。”
这种送命题承认不了一点。
“那你什么意思?”戎邃眯了眯眼,单手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搭扣。
咔嗒一声,在星舰航行时发出的白噪音里尤其明显。
“我……”芙黎眼睫一抖,无声吞咽:“我这不是担心,要是她生气了不给通行证怎么办……”
苍白又无力的解释。
她自己都不信这说法。
伴随腕骨下移,又咔嗒一声。
戎邃连解两颗搭扣,才思绪清晰反证道:“事分轻重,大局为先,现在不是闹个人情绪的时候,她再生气也会在我们抵达补给星之前给出通行证。”
他敢现在才联系厌雅,就是算准了厌雅能够在半天时间拿到通行证,并且不会不给。
所以芙黎的担心是多余的。
“哦……”
垂眼应一声,芙黎打算用沉默来演绎无言以对。
戎邃眼风掠过她,像是没打算息事宁人:“就没了?”
有人得理还不饶人,自然就有人要揭竿而起。
芙黎刚端起茶杯,转眼就又放了回去,像是摔杯似的发出不小的声响,眼瞅着是一副要和戎邃好好理论理论的架势。
“我发现你现在……”
话头刚起,指挥室的门突然打开。
孟午摇头晃脑溜进来,在两人面前站定,行了个礼:“殿下,芙黎小姐,第一批军官已经集结完毕,可以开始检查了。”
“……”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向来神经大条的副官大人是一点也没发觉气氛的不对,见没人说话,挠挠头又问:“殿下和芙黎小姐一起去吗?”
戎邃没回答他的问题,只看着芙黎:“说清楚,我现在什么?”
无波无澜的眼就这么看过来。
怎么,当着下属的面还要继续?
芙黎深吸一口气,却发觉这口气就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噎得难受,她不说点什么就很不爽。
管不了孟午还在旁边,她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像个怨夫。”
像,而非是。
留面子了,尽管一字之差也大差不差。
“?”
孟午听得傻眼。
这这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他他不会被扔出去吧?
三、二、一……
预想中的精神力没有出现,他反倒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姿容矜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笑出了声,没有一丝不悦的神色。
他似乎,接受良好。
就差大方承认了。
芙黎更气不顺了,这已经不是令人发指了,这完全是日渐变态!
“还有呢?”像是还想听点别的,戎邃又问道。
那双如同舷窗外的璀璨星海般深而晖的眼里像有暗流涌动,和他变着手段欺负她要她压抑又要她释放时一样,灌满了欲壑难平。
芙黎对上他的视线,无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戎邃笑意更深了。
“……”
前往医疗区的路上,芙黎越想越不对。
她骂他干什么?
现在摆明了是让他爽到了!
明明最开始,她是要跟他好好理论理论,说说他这动不动左吃一口醋右吃一口醋的无理行为不可取,怎么到了让他爽了?
随着脚步前进,越想越生气。
到了医疗区,确认了第一批接受精神海检查的军官名单后,芙黎在进医疗禁闭室之前撂下一句:“跟单侍官说一声,午饭我不回去吃了。”
说完后,留下一个仿佛写着“生气”两个大字的背影。
第一名接受检查的军官叫到名字进去后,医疗禁闭室的门随之关闭。
毕尧不像孟午那么五大三粗,芙黎虽然表现得正常,但细微的情绪骗不了人,又撂下这样的话……
他将孟午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殿下和芙黎小姐吵架了?”
孟午就是再迟钝,这会也反应过来了。
他有苦说不出:“我就是去请示,谁知道他们两个好端端的吵什么。”
“那殿下什么态度?”
在毕尧眼里,戎邃和芙黎感情不是一般的稳定,这种稳定不是说不会吵架,而是双方都不会放任情绪,有问题就会沟通,有情绪就会安抚。
可这次却偏偏一反常态。
问起这个,孟午就摸不着头脑了,“殿下好像,还挺高兴?”
毕尧犹疑:“你确定?”
孟午强调:“确定啊,我亲眼看见他笑了。”说着伸出两只手指指着自己:“两只眼睛看的。”
毕尧还是存疑:“你确定不是气笑了?”
孟午摇头否定:“不可能,殿下气笑了不是那样,我见过,比那样吓人多了。”
“那就奇怪了。”
毕尧也想不通,只能按照芙黎的交代将她的话转述给单侍官。
单侍官比起孟午毕尧二人自然是更细心敏锐,看见通讯器上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放下手上的事务去了一趟指挥室。
“她这么说的?”戎邃坐在指挥椅上转过身问。
单侍官直接将开着的通讯器递了过去,“毕尧通知我的,应该就是芙黎小姐授意的了。”
戎邃一眼扫过,收回视线。
他没说话,单侍官却没停:“殿下,您又惹芙黎小姐生气了?”
芙黎将情绪闹得这几个亲近的人都知道了,任谁也想不到,最先开始闹情绪的其实是戎邃。
他倒也不着急,只是觉得单侍官的措辞有些微妙。
“又?”
单侍官察言观色惯了,关闭通讯器时应了一声,当即解释道:“上次可不就是因为您把芙黎小姐惹生气了,所以孟午当了回出气筒。”
说完他顿了一顿,问:“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戎邃垂下眼,在沉默中思考良久,最终得出了一个让人一头雾水的答案:
“大概,她是见不得我高兴吧。”
.
依着芙黎的要求,她的午饭单侍官就让机器人送到了医疗区,由孟午和毕尧陪她吃,顺便还把无所事事的温煜也派了过来。
三个人轮番上阵,又是讲笑话又是说糗事,这个逗一句,那个捧一句,活像一出三人相声。
凑在门外蹭听的军官都笑成了一团,被围坐中心的主角却只是偶尔扯一扯嘴角,看着依旧是兴致不高。
这哪能行。
温家小少爷第一个觉得不能行。
午休过后,芙黎继续给军官们做精神海的全面检查,孟午和毕尧也在下午的检查队列,独独温煜依旧是个没事的闲散人。
他冲进指挥室,一个滑刹到人跟前:“哥!”
戎邃眼也不抬,“说。”
“嫂子心情不好!”温煜惊呼。
戎邃冷淡:“嗯。”
“你不管管?”温煜不敢置信。
戎邃没声了。
温煜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你惹生气了你不管?哥你不能这样,我爸可没教我们这样做男人……”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再被戎邃赏了一个眼神后,彻底噤了声。
戎邃显然不想搭理他的胡言乱语,恰巧这时厌雅来了通讯。
他接起,对面言简意赅:“通行证发你邮箱了。”
话音落下,通讯断开。
整个过程也就短短几秒。
温煜在一旁看,像是忽然福至心灵脑瓜开窍地来了一句:“哥,你把厌雅姐也惹生气了啊?”
这可是稀奇事儿。
像是看定这热闹了,温煜等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他哥,等一个回答。
最终等来了他哥失去所有耐心的一句:
“重力训练,四小时。”
“……”
啧,无妄之灾。
另一边,厌雅冷着脸切断了通讯后,越想心里越憋闷。
虽说话糙理不糙,郎瓦格国会的那些老顽固们办事效率确实低下,她也几次向父亲谏言,但毕竟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就让他们改变,变革总要慢慢来。
可戎邃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明摆着就是为了折腾她。
不行,她得折腾回去。
通讯器上翻找片刻,厌雅选择了连线芙黎。
只是不到一秒,耳骨听筒里就传来了机械女声:“对方的通讯器处于封闭状态,请您稍后再尝试。”
“?”
好端端的怎么封闭通讯器了?
找不到人,又不想问戎邃那个烦人的家伙,厌雅能想到的只剩下唯一一个。
温煜接起通讯的时候,正在唉声叹气地前往重力训练室。
“好弟弟,你嫂子呢?”厌雅开门见山地问。
温煜简单明了地答:“在医疗禁闭室给军官检查精神海呢。”
“那她怎么封闭通讯器呢?”
“啊?”温煜懵了,“这么严重吗?”
听出他这话里有出了什么事的意思,厌雅忙追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温煜拖着步子,又是一番添油加醋。
厌雅听完总结道:“哦,他俩吵架了。”
“对对对。”
“原因呢?”
“不知道啊。”
说了半天没个重点,厌雅丢下一句“要你何用”后切断了通讯。
这边一停,戎邃那边立刻又起。
厌雅何其敏锐的人,稍一联想就能猜到七八分,这回态度跟之前可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嗓音里都夹着看好戏般的轻笑:
“哟,因为我把妹妹惹生气了啊?”
戎邃哼了声气儿,没有否认。
只是随手给毕尧发了消息,让他去通知温煜再加练两个小时。
耳边,厌雅还在得了便宜卖乖,落井下石:“你说你,不就几天的事,你提前几天申请不就得了,非让我折腾,这下好了吧,活该。”
不枉她为了这份手续,让她远在首都的表弟接连闹了国会的几大分司部门。
只不过顶着她的名义去的,算是把那几位主管的老顽固都得罪了。
戎邃懒得搭理她的得意,又一次直戳痛点:“半天就能办好的事,你郎瓦格一拖好几天,效率低下。”
厌雅这回倒没再甩脸走人,只是叹气:“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父亲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不犯大错,不会轻易撤换官员。”
戎邃:“那让他们犯错不就好了。”
厌雅:“……”
好半晌,她像是被点醒了般:“别说,你还真别说,你这人虽然八百个心眼子,但是怪好用的。”
戎邃无言。
“不对,”厌雅突然反应过来,“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戎邃更觉无言,“你郎瓦格的事,跟我一个别国上将有什么关系?”
“那你干嘛现在又管?”
“……太误事,看不下去。”
厌雅:“……”#¥%@的,活该你老婆生你气。
第225章 我骂你你还挺爽?
到底是看在戎邃给她支了招的份上,厌雅大发慈悲问了一句:“那需不需要我帮你跟妹妹解释解释?”
有厌雅亲自解释,当然比没有好。
戎某人能屈能伸:“谢了。”
厌雅呵呵两声:“别谢,你老婆通讯器都封闭了,我联系不上。”
“……”
有的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效率会出奇的高,说的就是芙黎这种人。
她的精神力等级在所有军官之上,又十分专心投入到检查精神海的工作里,原定计划两天完成全员的精神海检查,到戎邃找来时,已经完成了一半还多。
戎邃在医疗禁闭室门外审阅了进度,直接叫停了今天的检查。
“还没有检查的明天再继续。”他对孟午和毕尧吩咐道。
两人异口同声:“是。”
有序等候在外的军官们就地解散。
戎邃看了眼没走的孟午和毕尧,“你们也走。”
清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两人军礼一毕,转身离开。
眨眼间,这片区域空空荡荡,只余下身姿挺拔的男人背抵在闭着门的医疗禁闭室外墙,微微垂首,额前碎发遮了眼,也挡了视线。
没多久,医疗禁闭室的门开了。
一名军官从门内走出来,刚要抬声喊下一个,就发现视线里几乎没了人影。
察觉门边有人,他一扭头,对上了戎邃的视线,正要开口就被戎邃抬手制止,又指指身后,让他离开的意思明显。
军官点点头,缄口不言立刻离开。
等人走远,戎邃才走进医疗禁闭室。
明亮的白色高能灯照着,芙黎坐在医疗椅上,仰着头靠在椅背,手臂搭在眼上挡着光,像是累了。
听见脚步声靠近,她也没说话。
她知道是谁来了。
开门的瞬间就知道了。
这里密布着的精神力大多都是她的,只有少部分的精神力是她让军官外放的,谁来了她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戎邃在她身旁停下脚步,也是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无声拉锯。
良久,才听一声叹息落下。
紧接着,熟悉的气息靠近,近到呼吸都交融,而后是薄软而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
芙黎眉心稍稍一动,不似皱,却也说不上来。
这一吻极浅,浅得只是轻轻贴了那么一下就分开了。
芙黎还是没动,封闭了视觉后的听觉莫名灵敏,她听见戎邃起身时衣料的褶动声,而后是他那把熟悉的低沉嗓音:
“真有这么生气?”
语气里不乏溺爱和无奈。
这下芙黎终于是动了,她将手放下来,直起身仰头眯着眼看他:“你知道我生的是什么气?”
戎邃怎么不知道。
但他不说,只是打开通讯器先找了厌雅,而后把通讯器给芙黎。
厌雅说话办事都很靠谱,说帮戎邃解释就真的帮他好好解释了,连戎邃给她的“好”建议都一并说了。
“好,我知道。”
“嗯嗯,真的没事。”
“通讯器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不是故意封闭的。”
“……”
说了好一会,芙黎才切断通讯。
只不过她没有把通讯器还给戎邃,只是捏在手里把玩,语调很平淡地说:“我还是刚刚那句话。”
但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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