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切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会带着云儿妹妹离开,一定!
可世间哪有什么后悔药吃……
谢卿雪抬头,无意看见窗外高挂着一轮明月,清辉幽幽,像十年前的银月,直教人思念溢满心头。
次日一早。
谢卿雪和亲妹谢璟华一道前去中宫,给官家请安。
他们一踏入大殿,便看见云喜候在一侧。
官家问什么,云喜便答什么,有时候答不上来,只好笑笑掩饰过去。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
她一向秉承着,少说话,多倾听的做人规则。
不求鹤立鸡群,出彩四射,只求平平安安,不出差错。
谢卿雪迎上前,朝官家作揖,而谢璟华则行礼,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孙儿拜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岁!”
云t喜见到他们,也朝二位施了施福礼,面上客客气气,互相寒暄一番。
谢卿雪云喜不知怎么跟官家相处。
遂每一回官家问她话时,他都在旁边,为她提点一二。
两人在私底下时,偶尔也会在御花园里小聚一两个时辰,无非谈谈昨日之见闻,或今日有何活动。
倘若官家一时兴起,也会叫他们两个人候在身侧。
看戏、品茶、赏花、下棋甚至是行酒令,该玩的都玩一遍,好玩的也都玩一遍。
这天,云喜陪官家一起吃过午饭,向官家请示要回去的日子,官家虽有不舍,但还是应允了。
云喜刚踏出中宫,原想着回去寝宫歇一个晌午,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转身去看,竟是皇长孙殿下的近侍,招南公公。
招南笑着迎面上前,朝云喜微微作揖,一双黑瞳神采奕奕,“奴拜见昌乐县主。”
云喜心魂一抖,想到谢卿雪每一回看向她时,眼里好似蕴着说不明的东西,遂淡淡一问道:“招南公公,皇长孙殿下可是有事?”
“昌乐县主,还有什么能逃得过你的法眼?”招南暗暗打量她,只见她今日着一身香妃色的衣服,站在梅花树下,宛若梅花仙子,美不胜收。
那桃花似儿的脸蛋,娇娇俏俏,谁看了谁心动。
难怪让谢家男儿个个为之倾倒。
云喜莞尔一笑,“招南公公请快说。”
招南看着云喜,笑意不达眼底,他小声说:“殿下在畅清阁,想邀昌乐县主一叙。”
云喜想了想,既然定了离去的日子,好说歹说也要跟十二个哥哥说一声。
她看着招南,笑容不改,“劳烦招南公公带路。”
与此同时,日夜赶路行至崖山关外十里地谢如晦,命众将士就地扎营,歇脚程一天,以作观察。
谢如晦在自己的营帐内召集属下紧急商议会事。
大梁目前军粮不足,士兵不足,切勿轻举妄动。
而大周这边的军粮,则把大米炒成能携带在身上多日的米谷子,一人两袋分发,随时抵御军粮不够的窘迫。
待目前形势讨论出解决法子后,已是深夜时分。
谢如晦拿出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龙佩,细细摩挲,望着龙佩不由望出了神,好似家中那位弱柳扶风,身娇体软的小妻子,霎然映入眼帘,一双美目,好似盛了星河一般绚烂!
她时而低垂螓首,含羞带怯,时而高仰下颌,朝他温柔一笑。
只要他闭上眼睛,云喜那股甜腻的幽香好像萦绕鼻端,身形纤巧的少女就会窝在他的怀中,甚至会用雪足钩掉他的腰带,往他壮实的胸膛靠去。
谢如晦把龙佩握得紧了紧,连同心脏也一起紧了几分,对着龙佩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
“云儿,我答应你,打完这场战役,我陪你云游四海,做一对神仙眷侣。”
“我会尽快查出你的身份,替你找到亲生的爹爹和阿娘。”
“等我,一定要等我回去!”
第155章 心事重重
却说云喜自从去了畅清阁之后,面色一直不大好,还时不时地神游在外。
就连郦、宝二娟和红杉来找她,她也只是淡淡一笑,问有何事要做。
红杉看出云喜有心事,遂将郦、宝二娟遣走,把门关上,握住云喜的手,担忧地道:“云儿,我见你心绪不佳,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云喜心头猛地一跳,道:“红杉,我们明日一早便起程,我想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对我十分重要。”
红杉闻言,蹙眉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据她了解,云喜身边的人死的死,离开的离开,还有谁?
她想告诉云喜身份,希望她在紧要关头可以保白家一命。
云喜想到昨日谢卿雪吃醉了酒,对她说了糊里糊涂的话,她更加肯定要加快步伐离开皇宫,她不想成为谢家男儿强抢的礼物。
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昨日。谢卿雪那双黯沉又充满了情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她,男人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浓烈而又持久,像一条无形的缰绳,把她裹得透不过气。
他钳住她颤抖的肩膀,旁若无人地把她压在墙上,吮吸着她的嘴唇。
那一瞬,她想起了远在战场上的谢如晦。
她对谢卿雪产生了抵触。
当下眼眶一热,两行眼泪哗啦啦的如断线的珠子,直直往下坠。
男人尝到了微咸的味道,猛地醉醒了几分。
他看到云喜雪白的脖子上,挂着细细的吊带,身上剩下一件细薄亵衣,冰肌玉骨,雪白无瑕,让人瞧着喉舌滚热,血脉贲张,双眸通红,浑身恍若被大火炙烤,亟需女子柔滑软绵的娇躯,为他泄火。
云喜忙用手臂抱着,遮住胸前风光,吸著鼻子道:“十二哥哥……我是云儿,不是……不是你宫中的嫔妃。”
谢卿雪登时傻眼,往后退了两步,余光瞥见地上凌乱的衣裳,忙弯身捡起来,披到她身上,喘着粗气说:“云儿妹妹,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十二哥哥不是有意而为之,我……我该打!”
说罢,哐哐给自己扇了两巴掌。
云喜大惊,看着眉目似雪的皇长孙殿下,竟然当着她的面掌刮自己,心里有很多说不上来的感觉。
见谢卿雪满脸悔意,只好道:“十二哥哥……你醉了,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官家准我回去燕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你珍重。”
她把衣裳穿好,朝他行告退礼,转身离去。
谢卿雪叫住了她,他的脸上失去往日的光华,垂下眸子道:“云儿,你什么时候走。”
四下里一片安静。
云喜没有看着他,只淡淡道:“就在这两天,早些回去……”
“因为我吗?”谢卿雪突然问道。
云喜摇了摇头,叹道:“十二哥哥不要这么想,我始终生于乡下,长于燕王府,对皇宫很是陌生,我该回去我该回的地方。”
两人一下默默无语。
云喜见不宜久留,还是离开为妙。
至于昌乐县主这个身份,她向来不奢求,也不在乎。
她死了不就没了吗?
思绪一下拉了回来。
“红杉,你会帮我的对吗?”云喜心事重重,却笑着对她道,“你待我如亲妹妹一样照顾,我很是感激,谢谢你。”
红杉淡然自若,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会的,你放心,只是……云儿我有一事要跟你说。”
第185章 大火出逃
红杉一说,云喜隐约猜到了什么似的。
她并不想把白家小姐和红杉联系起来,毕竟两个人一点也不同,可红杉她会易容之术,还会炼制毒药,依她从萧航口中打探到,红杉只是一届医女,而他亦未曾教过她如何炼制毒药。
加上她曾无意间听到谢如晦和萧航的对话,他们怀疑红杉并不是真正的红杉。
碍于大理寺少卿沈书羡对红杉的欢喜,加上自己也护着红杉,才暂时不对红杉下手。
她感觉到红杉手上的薄汗,遂给红杉斟上一杯醇香的奶茶,递给她温声说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先喝杯奶茶缓缓身子。”
红杉与她目光相交,从她眼中读到她对自己的好意,心中霎时间涌上几分暖热,握着奶茶杯啜上一口,不急不慢地道:“云儿,我说了出来,你可别被我吓到了。”
“你说罢!”
红杉心口一紧,偏开首道:“我其实是……其实是白家小姐白蕙兰。”
云喜怔了半晌,看着她默不作声。
红杉的话,正中了她的猜想。
红杉的面容和白蕙兰的脸毫不相干,红杉长得清秀,而白蕙兰长得明艳。
两个人的脸在云喜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又相互重合。
红杉以为她定会怪罪自己,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有我的苦衷。”
云喜心中大惊。
她久久未能从真相中回神过来。
直到窗外的雪压垮了树枝,啪哒一声,才唤醒了她。
云喜扶着微微发痛的脑袋,带着满心疑惑,问道:“那真正的红杉,你把人家藏哪去了?”
“我……”红杉看着她,结结巴巴,“她患了罕见的病,我把她带回了家由父亲疗养。”
云喜又问:“为何要顶替红杉?你可知你犯了顶包罪,窝藏罪,条条加起来足以让你在狱牢中了此残生。”
“我倒是不怕死,我放心不下的是爹爹和白家一族人。”白蕙兰捧着茶杯道。
云喜低头道:“你不是问我要找谁吗?我正想回去找你来着,可谁能想到你一直就在我身边。”
一语未了,红杉却道:“我曾说过你帮了我一回,我定会许你一个愿望,你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要我兑现承诺,只要是你的事,我定会赴汤蹈火。”
云喜微微眯了眯眼睛,心底情绪复杂交缠,波浪翻滚,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苦衷是什么?”
白蕙兰看着她,心头紧了又紧,缓缓开口道:“白家是楚王培养势力的其中一支,可爹爹跟我说楚王虽是主子,但主子也会有弃车保帅的一天,所以t让我想办法潜入神狼军,得晦世子的青眼,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
听她讲完,云喜神色难辨,片刻后方道:“所以你想我能保你们白家一命是吗?红杉……不,不对,是白姑娘。”
白蕙兰看着她,知道她心灵一向脆弱,但还是不想有任何欺瞒,遂点头道:“不错,你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又是未来的燕王妃,有你保我们白家一命,我想我死了也不会死不瞑目的。”
不管云喜将来会是谁的女人,依那班公子哥儿对她的倾心,定会爱屋及乌。
她在赌,赌他们会爱屋及乌。
见云喜还未说话,面上又无喜无悲,她的一整颗心七上八下地怦怦乱跳。
云喜暗暗叹了口气,突然攥紧了白蕙兰那双有药味的手,道:“你是会帮我实现这个愿望的对吗?”
白蕙兰心里一顿,心中不免有些惭愧,忙道:“答应过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
“那就好。”云喜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对上她的眸子,“你的事情我会亲自写一封亲笔信,到了紧要关头,你再拿出来交给晦世子和皇长孙殿下,他们看了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保你们一命。”
白蕙兰嘴唇微微颤抖,忙跪下身来,磕头跪谢。
“谢昌乐县主!”
云喜把她扶起身来,面上仿佛跟个没事人似的,说道:“你我已是姐妹,别太见外。”
白蕙兰眉睫轻动,抬眸看了她一眼,鼻子酸涩,哽咽道:“你又帮了我一回,我该如何答谢你呀——”
云喜心中触动,黑漆漆的眼睛朝她眨了眨,“你忘了吗?我得从你身上讨点好处。”
白蕙兰扑哧一笑,咧着嘴儿,快要哭出来似的,声音略带微涩,“你快说,是什么好处。”
云喜笑着,神色平淡如常,拉着她往软塌上坐,身子轻轻靠向她,在她耳畔低喃一句。
白蕙兰以为出现了幻觉,眸低微沉,深褐的眸子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眸光混沌,唇瓣一张一合地问云喜,“可是要真的,我没有在做梦罢?”
“真的。”云喜莞尔,伸手狠狠地掐了她一把脸蛋,“痛了就是真的。”
白蕙兰痛得拧起眉毛,看来这事要来真的。
翌日半夜,刚到子时。
打更的太监在走廊里说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然而,说什么便来什么。
云喜居住的常宁阁突然走水,冒起了熊熊大火。
宫里的太监迅速去拿水桶装水,扑灭火焰,可不知怎么扑都扑不灭,反而被一阵风刮过,火势越来越猛,猛到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郦、宝二娟披着沾湿的棉被,各自施展武功,飞到阁楼,冲进火场。
可火场里什么都没有,她们大喊,“昌乐县主!昌乐县主!昌乐县主……”
由于火势太猛,什么都看不到,遂两人飞了出去,刚一下地,皇长孙殿下便赶到了过来。
谢卿雪看见郦、宝二娟面上黑漆,身上还烧焦,忙道:“昌乐县主人呢?在里面吗?”
郦娟眸色黯沉,自责道:“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都怪我,跟主子一起喝多了,没有好好照顾主子。”
宝娟面带迟疑,不知如何开口,看见郦娟这般自责,苦笑道:“该怪我才是,我就应该留在阁内,主子说什么我也不会去给她摘梅花去。”
谢卿雪想压下此刻复杂而又愤怒的情绪,但还是爆发出来,没了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暴怒道:“倘若你们主子真有个好歹,我让你们陪葬!”
他是提着一口气,捏着拳头,紧紧蹙着眉头,哪怕是招南在身旁候着,都不敢深深呼吸一口气。
直到常宁阁大火已被熄灭,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常宁阁如今烧剩房屋骨架,里面什么也没了,就连人也没了,只剩下耳边吹来的“呼啦呼啦”的声音,在不平常的夜色里分外清晰。
谢卿雪望着一片废墟的地方,满腔复杂心绪,不得片能平息。
他的云儿妹妹,他心底唯一的柔软,竟然离他而去了。
这一晚,他一夜未眠。
在自己的寝宫里静静地坐在炕上,,一言不发,拿着当初买来的两个泥面人,一遍遍摩挲着,看了又看,根本舍不得合上双眼休息。
就连近侍招南看了,也不好多嘴说一句。
斯人已逝,一切皆是命。
可怜那还不到双十年华的昌乐县主,富贵逼人,苦了半生,好不容易得陛下青眼,翻身做了人上人,却也只做了不到二十天而已。
宫里发生大火,此事一出,官家立即派人彻查此事,在国子监上学的谢子苓失了神色。
就连远在燕王府的燕王妃和两个女儿听见之后,无不流出红颜薄命的惋惜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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