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群发一下呢?
有那么生气吗?连见她都不想。
江稚茵郁闷地捉起自己的筷子,捣弄着碗里的热水,眉心一直不太松快。
邓林卓突然冲对面招了几下手,她以为是卓恪方,没去理,又听见邓林卓话语调侃:“诶你不是说没空,不来了吗?”
“我说的是‘可能不来’。”闻祈步子停顿一下,走到邓林卓旁边拉开一个空凳子坐下,“被一点麻烦事绊住脚,解决完了就来了。”
那位置离她十万八千里远,闻祈跟邓林卓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也没往她这边看一眼。
……以前不会这样的。
江稚茵默默把洗碗的水倒掉,期间不小心倒在了自己外套的衣摆上,她暗道倒霉,两只手拧弄着衣角,想把上面的水擦干。
陈雨婕见这情况就问有没有纸巾,邓林卓是个粗线条,根本照顾不到这么细的层面。
江稚茵正准备问服务员要餐巾纸,闻祈突然出了声:“我这里有。”
他把纸递过来,视线终于落到她身上,江稚茵反应两秒后说了“谢谢”,伸手去接纸巾,还没握紧,他就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爽快松手了。
江稚茵就又皱眉,缓缓把手往回收,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渍。
大概又五分钟过去,卓恪方带着成蓁姗姗来迟,这时只剩下江稚茵和小马中间有两个空位,成蓁跟她坐在了一起。
在服务员上菜的过程中邓林卓才注意到她们耳朵上的耳夹,笑说一句:“以前从来没见过小雨戴饰品。”
陈雨婕真的是第一次在外出的时候捣鼓这些,以前的她就是光顾着读书的那种好学生,上大学后压力没那么大了,也开始研究化妆和穿搭之类的东西。
但是被这么公开一说,桌子上几双眼睛都看向她,陈雨婕还是很不好意思,下意识拿手去盖:“那个,我――”
江稚茵挨过来,捉住她的手,跟她头碰头:“对啊,我们戴的是一对姐妹款呢。”
她对陈雨婕笑:“当时就觉得你戴着好看。”
陈雨婕愣一下,好像被她夸得自信了一些,又把手垂了下去,大大方方往外露,耳尖羞赧得有些红,上面的蓝色蝴蝶像是马上要飞起来。
江稚茵对她眨眨眼睛,余光瞥见闻祈的目光似乎很轻地在她面颊上落了一秒,等她侧目看过去时,他却只是慢条斯理地低头小口抿着热粥,仍旧禀着那张从容不迫的神情。
成蓁多看了她几眼,又懒懒移回视线,指挥着卓恪方给她剥螃蟹。
卓恪方顶着一张不乐意的臭脸,手上动作倒是勤快。
饭桌上江稚茵跟谁都能搭上两句话,甚至跟成蓁都能聊上几句,讨论着减肥时期有什么推荐的食谱。
但就是自始至终跟闻祈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似乎都有意躲避着对方的视线。
陈雨婕在旁边咬了下筷子,低头摁手机:“你跟闻祈怎么了?你俩坐那么远,也不说话。”
【拉粑粑大王】:“也没什么,闹了点不愉快,他从我家搬出去了,然后就不跟我说话了,应该在生气。”
陈雨婕有点难以置信。
【C】:“……什么样的不愉快能让闻祈从你家搬出去?”
【拉粑粑大王】:“?”
这话说的,好像闻祈就多稀罕她家,多想赖在她这儿不走一样。
江稚茵刚打了几个字,转念又抿住嘴唇。
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都把手放到桌子下面低头打字,陈雨婕突然语出惊人。
【C】:“闻祈不是喜欢你吗?我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放弃。”
江稚茵惊得手机差点都掉在地上,她立马调整呼吸回复陈雨婕:“你怎么知道?很明显吗?”
陈雨婕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冲她招招手,让她把耳朵伸过去听。
江稚茵照做,表情异常严肃,她眨了几下眼睛,看见闻祈突然拉开凳子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向她投去,眼睛向上扬,在闻祈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有了那么两秒的对视。
周围人声嘈杂,瓷盘相互碰过的声音在其间此起彼伏地穿插着,江稚茵瞥见她斜瞥过来的黑色瞳孔,灰色风衣竖起的领口恰好抵在她下颌,她看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然后刻意错开眼,淡色的唇轻抿着。
陈雨婕这一秒恰好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看见她亲过你的眼睛。”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万分小心翼翼地,亲吻过你的眼睛。
江稚茵是在听见这话的一瞬间,开始觉得自己心里的沙漏像是突然出现一个裂口,容器里的沙子就哗啦哗啦往外露,满泻而出。
她僵着脖子往后退了半米距离:“……什么时候?”
“很早。”陈雨婕认真说,“去年夏天的事了。”
她朝江稚茵耸一下肩:“本来我不想帮她的,让她慢慢熬,但是又觉得闻祈也怪不容易的,我没说想撮合你俩啊,答不答应都听你的。”
江稚茵问她:“只有你看出来了?没别人了吧?”
陈雨婕默然,诚实回答:“邓林卓也知道。她跟我说,闻祈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在等你了。”
可是,更早是多早呢?
她那么多年没有回来过,怎么会从更早的时候就在等她呢……
江稚茵垂下眼皮,缓缓把眼睛转向门口的位置,看见闻祈正与一个矮她一头的中年男人说着话。
那男人看起来瘦得不正常,两颊凹陷,跟闻祈说话时的表情异常狰狞,然后一瞬间变得有些胆怯,像是被闻祈说的什么话吓到,梗着脖子磨牙齿,像是不服气又不敢再顶嘴。
而闻祈一直背对着她,江稚茵看不见她任何表情,也认不出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盯了一会儿,察觉到闻祈即将转身进来,于是又默默把眼睛低下去,假装看手机。
几个人打算AA制买单,成蓁嫌麻烦,直接大手一挥全付了,邓林卓嘿嘿笑着:“真是不好意思,没想让你请吃饭的。”
成蓁的脸色十分淡定,完全不把这几百块钱当钱,她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都比这多。
大家起身准备离开,江稚茵的脚踢到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她弯腰捡起来,是一只口红,应该是成蓁掉的。
江稚茵四处寻找成蓁的身影,见她正拎着包跟卓恪方一起往外走,于是追了上去:“成姐,这是你的口红吗?”
冬天的头发很容易起静电,江稚茵用手把头发绾到耳后,露出耳朵上跟陈雨婕同一款式的粉色蝴蝶耳夹。
成蓁突然走了一下神,在江稚茵又出声问了一遍以后才反应过来,拿走了她手心的口红,跟她道谢。
卓恪方把车开到了门口,她降下车窗,看见江稚茵跟成蓁站在一起,就开口问:“不然一起上车吧,大创项目还有一点细节想大家一起讨论一下。”
这让江稚茵本想开口拒绝的想法立马偃旗息鼓。
既然是为了大创赛的事情,那就没办法了。
成蓁很自然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江稚茵去拉后座的门,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个人――闻祈正靠坐在窗边的位置,低头看着手机。
后头的车摁着车笛声催促,江稚茵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弯身进去,控制着距离,跟闻祈两人一人靠一边窗户。
成蓁把口红装进包里,思衬了很久以后还是从后视镜里看着江稚茵,问她:“你的耳夹是自己挑的吗?”
这话把她问了个措手不及,江稚茵缓慢点头:“是啊,过年前去逛夜市的时候顺手在小摊上买的。”
“这样啊。”成蓁的声音骤然变得很轻,“我妈妈以前也买过一对蝴蝶的耳夹。”
她回忆着:“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妈妈十几年前就去世了,那耳夹我还留着,跟你耳朵上那个很像,我的是紫色的,我妹妹是粉色的。”
闻祈自幼看惯了别人的眼色,心思也比旁人细腻不少,善于捕风捉影,听见这话的同时停了手上的动作,视线从屏幕上抬起,晃过江稚茵又晃过成蓁,作沉思状。
卓恪方像是觉得奇怪:“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妹妹。”
成蓁笑一下,不说话了。
第35章 金鱼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堪堪停住,江稚茵不太喜欢坐这种车,尤其是在冬天,车里打上暖气,只会加重她晕车的症状。
闻祈默不作声把车窗摁开,江稚茵感受到从侧面的车窗里透进来一股凉意,她缓慢转过脖子,发现男人把头斜靠在车窗边沿,耳鬓的碎发随风颤抖,她双眼被风吹得微微眯住,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外面停滞的街景。
江稚茵搭在膝盖上的手兀自蜷起,她稍稍低了下头,阻止自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边。
冬季的世界仿佛是一张在水里浸泡很久的油画,颜色被冲淡,泛起白来,从车窗往外看,像一张曝光的旧照片。
卓恪方先把成蓁送回家,江稚茵看见外面是一排别墅区,楼房都建得低调奢华,家家户户都圈了院子,院子里有她认不出品种的狗在跑来跑去地叼着球。
这一带的绿化做得也非常好,处处都能看见绿色植物,似乎无论春夏秋冬都有应季的花会开。
卓恪方顺嘴问了一句:“我们三个要找个店坐着聊吗?还是去我家?”
她记得闻祈说过卓恪方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妈妈还在住院,贸然去别人家里叨扰也不太好,于是就说去店里坐一会儿算了。
闻祈始终没有吱声,灰色大衣的纽扣散开着,被风灌得鼓起来。
她闻见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像是鼻子固有的记忆模式,能够精准识别,气味与高三那天下雨时她扔给自己的那件校服别无二差。
卓恪方把她们俩送到店门口,然后打着方向盘说要找个停车位,让她们俩先进去。
两个人同一时间下车,江琳缓慢拢紧了外套,结果进店要拿号,前台服务员说她们前面还有五六桌,大概再等二十多分钟就行,她建议两人可以一起去附近的商店街逛逛。
江琳讪讪点了几下头,又推开门走进街头巷尾的风里。
卓恪方不知道去哪里停车了,半晌都没回来,闻祈去买了两杯热咖啡,递给江琳一杯。
纸杯捂在手里热乎乎的,江琳缓慢眨动双眼,盯着面前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她缓声道:“你现在住在哪儿?”
闻祈沉默几秒后开口:“问这个做什么。”
那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又袭来,江琳默默扁起嘴,又状似好脾气地笑:“没话找话呗,我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你看上去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
闻祈捏了捏手里的咖啡杯,“没有。”
“我那天说的话让你生气了?”
“没有。”
“……你骗人。”
“……”
她抿了一口咖啡,低敛着眸子不搭腔,江琳以为她不会说话了,结果在空了小半杯咖啡后她又开口:“那我能怎么办?”
江琳偏头看着她的侧脸:“什么怎么办?”
闻祈的表情看上去无波无澜,如同置身于台风针眼,明明风雨欲来,她偏安然自若,声音轻得不行:“你想要和我继续住在一起吗?为什么呢,只是因为我会做饭会照顾你,还可以承担一半租金?”
她眼睛一直低着,声音听不出悲喜,上下眼睫随着眨眼的动作交错在一起,视线定定落在地面的影子上,眸中一片寂静。
“你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只是觉得自己过得开心,所以想继续维持之前的状态。就像你那天在沙发上想亲我,我问你原因你说你不知道,事后跟我解释只是因为妈妈生病了而感到恐慌寂寞。”
“不接受我,又渴望我陪着你,我是免费的玩具吗?”
江琳怔怔张嘴:“我没那么想过。”
闻祈勉强提着唇角笑一下,仰着脖子喝完杯中剩余的咖啡,偏开头错开话题:“卓恪方回来了。”
店里正好叫到她们取的号码,闻祈先一步拿着小票进去,卓恪方大步走过来,说不好意思附近没有停车位,她找了很久才把车停好。
江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喏喏点着头,握着手里凉了一半的咖啡。
三个人公事公办,除了大赛的项目企划之外没有聊任何其它的东西,差不多到晚上六点半的时候,江琳去洗手间接了江琳的电话,被催着尽早回家吃饭,不然炒的菜都要凉了。
江琳跟两个人告别,准备拎着包先走,临走前停了一下动作,侧目看向闻祈,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来,于是心里又酸胀起来。
店里的人少了许多,来办公的人也都纷纷拎着电脑手提包推门离开了,橱柜那边传来玻璃杯相互碰撞的声音,服务生已经开始收店。
头顶只剩下一圈暖光灯还亮着,和夜色混杂缠绕着,给人一种安宁平和的错觉。
卓恪方把电脑关机,看见闻祈单手拖着下巴,双眼望着落地窗的位置,眼神发空。
她心下了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闹矛盾了?”
江琳不在身边的时候,闻祈的情绪一直都是颓恹的,眼中无物,空寂可怕:“等太久了,没耐心了。我一直跟着,她就以为我会一直当她的小狗,招招手就过去,根本没有危机感。”
怎么江稚茵就不能能像她一样,每分每秒都叫嚣着嫉妒心,患得患失到精神紧绷……
“那要是她真没那意思怎么办?”卓恪方问。
闻祈把身子坐直,视线落往灯影晃动的虚空。
“能怎么办?再追,再松手看她过不过来,我只有这个办法了。”
卓恪方看着她偏执的态度,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能留下一句“祝你好运”。
在卓恪方走后,闻祈慢吞吞收拾东西,店里的员工开始礼貌催促,她说自己会尽快离开。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一个她眼熟的号码打了进来,闻祈视线一凝,把电话挂断。
对方的短信几乎是立刻弹进来:“你甩得掉我吗?”
她视线一瞬间变得冷戾,直接把那个号码拉黑了。
手机回到主页面,闻祈摁开了微信,看着置顶的对话框,上面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是她在新年那天,断网发出去的“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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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茵在年后回到了海城的家,明明并没有离开太久,家里怎么就变得灰扑扑的。
沙发上的被子都被叠好搬进了柜子里,沙发垫平整得像是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洗手台的牙杯也只剩下自己的一只,挂钩空掉了好多,天花板的防水漆又渗出一块水渍,无人修理。
江稚茵默默把自己的毛巾整理好,又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见地面有头发,她记得之前有买过粘猫毛的滚筒,可以把头发和灰尘都粘起来,结果翻遍家里的柜子都没有看见。
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江稚茵急忙折回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摁通了闻祈的电话,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似乎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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