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剑锋几欲呕血,恨恨地看着柏辛树一只手和左佑佑十指相扣还不够,另一只手还要搭在左佑佑身后的椅背上,像是把左佑佑环在怀中。
他觉得分外刺眼,却又无可奈何。
“辛树啊,刚才是叔叔婶婶误会了你。”蓝笑笑父亲热情地招呼道,“下次过来富阳,就当是自己家,我们带你玩啊。”
蓝家父母确实好涵养。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以后,立刻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开始和柏辛树热情搭话。
变脸速度如此之快,左佑佑服气。
柏辛树靠近左佑佑小声说:“习惯就好,创一代基本都是这样。他们发家的过程几乎都不怎么光彩,坑蒙拐骗尔虞我诈全都干过,这种见风使舵的把戏,他们做多了。”
“小左。”蓝笑笑的母亲爽朗地亲手给左佑佑倒水,“都是笑笑的同学,同学之间,打打闹闹的,情分还是那么深,哈哈!”
柏辛树伸手挡住蓝笑笑母亲递过来的水,深黑的睫毛掀起,黑色的瞳仁锐利地看着她。
“道歉。”他言简意赅地说。
“说什么呢,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哈哈……”
“道歉。”
柏辛树淡淡地说:“我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听你们亲口向左佑佑道歉。”
蓝家父母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左佑佑几乎以为他们要破口大骂。
谁料,蓝笑笑的父亲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挤出一个笑容。
甭管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但他确实有在用力地笑着。
“左同学。”蓝笑笑的父亲举起一杯酒,“刚刚多有冒犯,真是对不起。”
说完,他对着左佑佑深深地鞠了一躬。
蓝母不是很情愿,被蓝父用力地扯了几下,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弯下了腰。
“杯中酒没干。”柏辛树冷淡地说。
蓝父蓝母的面皮抽了抽,蓝笑笑坐在一边,一张美丽的脸窘迫得通红:“好了,够了!我爸妈年纪大……”
“住嘴!”蓝父立刻截住蓝笑笑的话头,笑呵呵地对着柏辛树说:“打打闹闹都是玩笑,喝了杯下酒,就还是朋友。”
说罢,仰头饮干净,哈哈笑着坐下。
虽然给左佑佑道歉,可话却对着柏辛树。
态度中对左佑佑的轻视一目了然。
蓝父蓝母的意思很明显:给柏辛树一个面子。
至于左佑佑?
如果不是柏辛树,欺负也就欺负了。
柏辛树浓眉皱起,显然很不满,他想说什么,左佑佑低声说:“好了,可以了。”
“算了吧。”她说。
左佑佑觉得没劲透了。
他们不过说两句话、或许丢一些面子,可她生生被改变的人生、被迫放弃的机会,终究没有再重来的可能性。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不说之前优秀毕业生和内推名额被抢的事情,就今天这一通闹,如果不是自己身边有个隐藏大佬,自己就注定要吃亏。
这个社会就是拜高踩低,无权无势的人想要一个公平,比登天还难。
或者像曹剑锋那样,抛弃所有能抛弃的,徒留一具肉身,去攀附上面的人,好好地摇尾巴,或许会获得一块骨头。
这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可是,左佑佑做不到。
她做不到曹剑锋那样。
她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想办法闯出一条路来。
这条路注定是辛苦的,而此时此刻的左佑佑,也注定是弱小的。
没有能力打回去的滋味,并不好受。
第111章 钟博士&摸头
被抢名额的时候感受了一次,今天又要感受一次。
自己一贯的坚持,真的对吗?想要在丛林社会中作为“人”而存在,就必须率先放弃属于“人”的美德吗?
这是一个过于复杂的问题,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位思想家能解答。而左佑佑,也不打算去思考。
她意兴阑珊。
左佑佑没有去碰蓝笑笑母亲给自己倒的那杯水,她低声和柏辛树耳语:
“我们走吧。”
柏辛树松开与左佑佑十指相扣的手,捞起手机瞄了一眼,自然地说:“等个人。”
等人?
哦,简行舟!
左佑佑懂了,见柏辛树又要伸手过来握她的手,她赶紧抓起勺子和筷子,说不清自己在逃避着什么。
柏辛树斜眼过来:“是你要演戏,你先怂了?”
“呵,我怂?!”
左佑佑绝不服输!
左佑佑伸手抓住柏辛树的手,“来啊,互相伤害啊!天塌了我都不会怂!”
柏辛树把脸转开,黑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他频频向门边看去,终于,俯身在左佑佑耳边,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混着热气吹进左佑佑的耳朵:
“好戏开场了。”
“什么好戏……”左佑佑一头雾水,就听见一身怒吼:
“蓝!笑!笑!”
这声怒吼声震寰宇,气势如虹,整个学人酒店的大堂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门口看去。
手机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不用说,又是一处八卦吃瓜大戏。
包厢里暗搓搓地探出许多头。
各种大群小群里有人欢呼:
“好刺激,今晚还真是高潮迭起!”
最新事件的女主角蓝笑笑听见的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震,面孔刹那间褪了血色。
“蓝笑笑!”
悲愤的声音传来,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中等身高、其貌不扬的男子,他带着黑框眼镜,脸涨得通红,头顶的毛发略微稀疏。
有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钟博士,怎么啦?”
钟博士理都不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蓝笑笑看,然后径直向她走来。
玻璃水杯在桌上咯咯作响,左佑佑听见声音,瞥见蓝笑笑握住玻璃杯的手指节泛白,剧烈地颤抖着,玻璃杯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发出一连串慌乱的声响。
这么清晰的声音却并没有传进蓝笑笑耳中。
她丝毫没有觉察,即使玻璃杯中的水溅出来、沾湿了手指也顾不上,只是面色苍白地注视着前方,试图逃避远处的叫声。
钟博士走得很急,几步就走到了这一桌,没有让全场看好戏的人多等,开口便直截了当地说:
“你把我拉黑了,所以我来当面问你。我曾经发过我父亲钟教授的微信聊天截图给你,是不是你篡改了截图,污蔑我的父亲?”
全场一片哗然。
钟博士是钟教授的独生子,正在本校唯一一个王牌专业的王牌实验室做博士后。
这两人?
有消息灵通的人立刻传小道消息:钟博士追求过蓝笑笑!
钟博士追求蓝笑笑?
有人疑惑道:“蓝笑笑家里好像不一般哦,怎么可能看上钟博士……”
“你还不知道?钟教授这种级别的教授,且不说他自己手里握住那么多和大厂的商业合作项目——就说那个年代能去美国读书,得是什么家庭?”
“钟博士在拿到PHD之前,人称钟公子。”
“咱们系里内推去大厂的名额就是钟教授牵线提供的。”
“钟公子开豪车哦。”
“!!!”
“真的?”
“我记得咱们那届本来内推名额应该给左佑佑,钟教授当时给了她高分。如果内推名额是钟教授牵线提供的,名额后来怎么会给到蓝笑笑?”
“系里做主呗,突然在考核要求上加了50%的素质分,呵呵。”
“钟教授不生气?明明他属意左佑佑?”
“傻,这不正说明钟教授和左佑佑没什么实质关系么!一个普通学生,就算有点欣赏,哪里值得教授去和系里对着干?钟教授又不是慈善家!”
小道消息漫天飞舞,但当事人显然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钟博士沉着一口气,又追问:
“是不是?”
整张桌子一片寂静。
事发突然,就连蓝笑笑的父母都被惊得呆滞了。
蓝笑笑的手死死地捏着玻璃杯,浑身颤抖,蓝笑笑妈妈率先反应过来,站起身,满脸带笑:
“钟公子,走得这么快,也渴了吧,来喝点水。年轻人之间吵吵闹闹,何必闹得这么难看,等下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你们小儿女的事情,自己商量着解决好不好?”
蓝笑笑妈妈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劲,故意把话说得暧昧,话里话外好像两个人正在交往,而此时的事情不过是争风吃醋。
曹剑锋顿时感到自己的头上绿得发光。
钟博士却冷笑一声:“什么小儿女?我和蓝笑笑之前清清白白,她有求于我帮忙写申请硕士的材料,我碍于校友的面子提供帮助,不知怎的却传出我追求她的风言风语,我还被她拉黑,想解释都没有办法。我父亲的微信一贯由我在打理,之前我借父亲微信与左佑佑学妹沟通古文字问题,因为与蓝笑笑师妹的研究方向重叠,我便截图给她。可是她拿到了这张截图,转手就P图篡改,抹黑我的父亲!”
钟博士不愧是读博士的人,虽然其貌不扬,但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寥寥几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解释给众位校友听,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左佑佑福至心灵,看向柏辛树。
柏辛树轻轻颔首,然后伸手摸了摸左佑佑的头。
“别急。”他说,“后面还有。”
左佑佑的头发着了火,她猛地后仰身子,逃脱了柏辛树的魔掌,然后看着柏辛树似笑非笑的眼睛,眼一闭,心一横,把头凑过去,英勇就义道:“演戏谁怕,你爱摸就摸。”
柏辛树没忍住,揉乱了左佑佑的头发,吃了她一记白眼。
蓝笑笑的母亲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钟博士的指控,刚才的截图事件与自己的女儿有关?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被惯坏了,她如果由着性子乱来,是真的有可能这样胡闹!
以为自己做了个截图就不会被发现吗?
处处都是漏洞,这不是得罪人吗?!
第112章 不是你的错
如果搁在以往,蓝父蓝母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谁能拿他们怎么样?不过是对方吃了哑巴亏。
他们不怕得罪人,他们只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这次不一样!
蓝笑笑的父亲也开始坐不住了。
这年头,哪个做生意的头上没有一把小辫子在别人手里攥着?生意人最势利,得罪不起的人沾都不敢沾,遇到有势力的人想方设法都要贴上去。
刚才那几个实权人物……
蓝笑笑的父母不敢细想,越想越心惊。
见截图的事情赖不掉,蓝笑笑的父亲马上和钟博士和颜悦色道:“笑笑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最单纯不过了,她哪有什么心思?更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这整套操作,哪里是这么个小姑娘能做出来的?更何况师兄妹一场,她怎么会坑自己的师兄?”
“不是蓝笑笑做的?”
“当然不是!那截图又不是笑笑发的!”
蓝笑笑听了,如获至宝,眼泪滚滚而下,好不可怜地开口轻呼:
“师兄!”
只说了两个字,就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双大眼睛盈盈地看着钟博士,一片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左佑佑在一边叹为观止。美女就是美女,这样委屈巴巴的真好用。
当年,左佑佑被抢了名额,气冲冲地去系里为自己讨回公道,恰好蓝笑笑也在,她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哭泣,衬得叉腰挽袖怒气冲冲的左佑佑五大三粗,仿佛是个欺负娇弱美女的罪人。
在围观群总的义愤填膺声讨之下,“欺负人”的左佑佑只好灰溜溜地逃跑,荣誉和内推名额当然也拱手相让。
左佑佑现在想来,这都不怪那些心怀正义的同学。
他们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当事人双方,一个是娇滴滴的委屈美女,一个是气势汹汹的女同学,怎么看都是美女更柔弱,而人总是同情弱者的。
左佑佑现在想起已经心平气和。
其实她耿耿于怀的,并不是蓝笑笑抢了自己的荣誉和名额;
而是,自己被抢了内推名额以后,针对应届生的春秋两季的招聘已经基本结束,只好在临毕业前夕匆匆投了一波简历,在为数不多的几个矬子中,勉强挑出那个小广告公司。
当初太过信任学校,导致浪费了自己应届生身份校招的机会,影响了自己的发展,左佑佑如今想来还是有些遗憾。
左佑佑看着蓝笑笑美丽的泪眼,出神地想着,就听见身边柏辛树小声嘀咕:
“她不累吗?”
“啊?”左佑佑的眼睛瞪圆了。
柏辛树很少八卦,这还是左佑佑第一次见他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她要说什么就说,要解释就解释,搞这个委屈样子,好像谁欺负她了一样。没有逻辑,真是令人头痛。”
左佑佑:?
左佑佑忍不住发问:“你不觉得她很柔弱很可怜吗?”
柏辛树奇道:“她柔弱可怜,和解决问题有什么关系吗?钟兄来找她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吗?她倒是拿出方案啊?”
左佑佑震惊了。她上看下看柏辛树,小心翼翼地问:“这种美女……”
柏辛树皱起好看的浓眉:“左佑佑,你的逻辑怎么也这么混乱了,漂亮不漂亮和解决问题有什么关系?重点是……”柏辛树话没说完,嘴里被塞了一块点心,一股奶油味泛上来。他最喜欢吃甜食,下意识嚼了嚼,咽下去。
“好了,可以了,逻辑学是个好东西。”左佑佑止住了柏辛树的发言。
“对。”
柏辛树认真地吃甜食,嘴里没了声音。左佑佑心里想着柏辛树刚才的话,原本以为看淡的心里却无端地升起一股委屈。
是啊,柏辛树看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当年那些同学看不清楚呢?
她叹了口气。
柏辛树咽下嘴里的点心,立刻问道:“怎么,你不开心吗?”
“有一些。”左佑佑迟疑。
所谓平静和看开,不过是无能为力下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的隐忍罢了。如果可以,谁不想任性地把所有碍眼的丢去外太空?
只可惜人总要接受社会的捶打,不如意的事情更是十之八九。成年人总是要自己咽下所有的不如意,然后告诉自己吃亏是福。
左佑佑并不喜欢把伤疤揭给别人看。
可是此时此刻,鬼使神差一般,她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地告诉了柏辛树。
柏辛树听着,面色越来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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