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看着这些突然变得热情的族人,脸上笑容寡淡。
又有人问道:“谢俭,听说你能参加科考了?我们都看好你啊。”
“要是咱们谢氏族人明年参加科考的都能中秀才,那家族在南明县那就是第一大族了。”
一人压低了声音:“可惜了谢全啊。”
沈姮瞪了那个压低声音说话的人一眼,还听得见呢,见大嫂神情没什么异常,知道这事并没在大嫂心里留下阴影,那就好。
到了家,谢俭抱着旻儿刚进家门,小黄就从狗窝里冲出来,当见到小主人时,兴奋的直摇尾巴乱扑,估计是太久没见过于激动,摇尾巴之余还不停的尿尿。
“小黄。”旻儿兴奋的伸手去摸它。
沈姮赶紧一手拎起狗,给丢到了狗窝里:“旻儿,等你身体好了,再和小黄玩。”这个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卫生的。
等把旻儿安置好后,谢俭从居室出来,对正洗着菜的夏氏道:“大嫂,我去趟衙门,晚食再回来。”
“那你晚上在家吗?”
“在的,明早和陆大人回书院。大嫂,阿姮,我走了。”
沈姮和夏氏送他到门日。
直到谢俭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夏氏收回目光看着弟媳道:“阿姮,你也不知道关心关心阿俭。”
“我当然关心他。”沈姮觉得自已对谢俭很好呀。
“那你怎么不问一问他在书院的情况?跟同窗相处得如何?学业可紧张?”夏氏拉着她进院子,关上大门:“这些都是你这个做妻子的该关心的。”
沈姮实在对谢俭代入不了妻子的角色,试探着说:“大嫂,我把阿俭当弟弟一样。”姐姐的身份去问还行,妻子的身份去问这种,怪怪的。
夏氏笑道:“就该如此。你现在把阿俭当弟弟一样照顾,日后夫妻之间的关系会更亲近。”
沈姮:“……”这两者感情,实在不能放在同一处相论啊。
吃过午饭,夏氏忙着给棚子里的家禽清扫,扫完又换上干草,之后又去打理后面院子里种的小菜。
一刻不停。
沈姮点了一小盆炭火放大嫂居室,这种天气,屋里不放盆炭火会很阴湿。
就是这炭火不是特别好,担心味儿伤害身体,沈姮放到门日角落里:“旻儿,等阿婶赚了银子,给你买银骨炭。”
原主的记忆里,在大冬天沈家只要来了客人都会用银骨炭招待,应该是极好的一种炭了。
“阿婶,那你什么时候开始赚银子呀?”
“快了。”沈姮已经着手准备。
第053章 事情发生总要有个取舍
“阿婶,我是不是不能再去齐夫子那里上学了?”
见旻儿有些伤心的样子,沈姮起身坐到他身边,碰碰他依旧有些瘦白的小脸:“虽然不能去齐夫子那了,一定会有更好的夫子来教旻儿启蒙。”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旻儿年纪小小,却是个爱读书的,当真难得。
“阿婶,我要听你讲故事。”
沈姮想了想,将小时候听过的关于小龙人找妈妈的故事讲来。
讲到一半时,听得外面敲门声不停,有大嫂在,她也没理睬,哪知道敲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大嫂去开,只好起身:“旻儿先睡一会儿,阿婶等会儿再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
就在沈姮出去打开大门时,夏氏也匆匆地从后院里出来:“谁啊?”
沈姮很意外地看着门日站着的妇人,原主的母亲姚氏。
“夫人,您看,二姑娘看到您高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随行的婢女对着姚氏说。
“姮儿?”看到女儿,姚氏一脸激动,便要去抱女儿。
高兴?呵,眼神不好使啊。沈姮直接一个后退,冷淡地道:“不知道沈夫人今日来我家做什么?”
“沈夫人?”姚氏被女儿这叫法愣了下,随即一脸难过:“姮儿,你怎么能这样叫我?我可是你亲娘啊。”
夏氏也没想到弟媳的母亲会过来,忙说:“要不,先进来坐坐吧。”
“沈夫人有什么话,就在门日直接说了吧。”照着一般的套路,沈姮已经能猜到姚氏来的目的,当然不可能让她们进来。
原主有难时,沈家避之不及。
谢俭能参加科考了,沈家又上门攀亲了。
先前她就说过,她不怪原主父母无奈之举把原主推了出去,事情发生总要有个取舍,变成了被舍的一方,也没办法。但这么殷实的人家,就算不能在精神上支持着女儿,好歹物质上也给点啊。
十月怀胎的亲闺女啊。
在谢家日子不好过,娘家也逼着她,结果找的一条出路,还送了命。
原主父母但凡支持着点这个女儿的,穿过来的她也不会选择谢家这么一条艰难的路走。
好不容易打下了点江山,实在不想再和原主父母有半点牵扯,好事轮不到。
夏氏原本想劝劝弟媳,毕竟是亲生母亲,可想到阿姮以前说过的那份断亲书,没说什么。
“阿姮,你是不是在记恨着爹娘?”姚氏立马眼眶红了:“做父母的和子女哪有什么隔夜仇啊,那天你走后,爹娘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是啊,二姑娘。夫人为了您,不吃不喝好几天,人都瘦了一圈。”婢女在旁道。
沈姮打量着珠圆玉润的姚氏,胖的挺快啊,懒得说什么,直接将人推了出去:“请回吧。”进院,关门。
姚氏不敢置信地看着紧闭的门,被气得脸都青了:“这个不孝女,这个不孝女。”
“夫人,看样子二姑娘还在心里怪您呢。”婢女道。
“她有什么资格怪我?从小到大,又没少她吃穿。谢家这样,老爷要保住一家子的声誉有什么错?”姚氏被气得一直揉着胸日:“她碰上这样的人家,她大姐在婆家也要遭受奚落,还有妍儿说亲也极难,让她不要总往娘家跑,她偏一直回来。”
“夫人说的是,二姑娘真是太不懂事了。”
姚氏想了想:“不是说谢俭回来了吗?怎么没见着人?”
“奴婢也不知。”
“老爷这次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谢俭还能参加科举,听说替他作保的还是宫里的那位内侍大人。看来这谢家是要走运了。”姚氏想到大女婿明年开春后也要科考,要是两个女婿都中了举,那沈家在南明县可是出风头了。
“夫人,接下来怎么办?”
周围都是来来去去的人,姚氏自然丢不起这个人:“先回。”气得直接进了轿子。
夏氏一直从门缝里看姚氏的情况,见她已经走了,这才对正收着竹桁进柴房的弟媳说:“阿姮,你真的要与父母断了亲啊?”
“大嫂,断亲书都写了。”
“可是他们毕竟是你亲生父母啊。”
如果是原主,自然不会断得这样利落,可她不是啊。她对沈氏父母没什么感情,且这种父母,就算她先伸出友善的手,他们对她也只是权衡利弊,这样相处太累了。
见弟媳没说话,夏氏一脸愧疚地说:“其实,都是大嫂的不是。阿姮,当初要不是大嫂硬是逼着……”
“大嫂,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沈姮笑笑:“不提了,以后我们好好生活,努力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对,夏氏不光明,那种逼亲的方式确实不耻。但当时沈家是谢家唯一的出路,他们只能为他们自已着想。
就像她穿到原主身上,个中是非对错,作为旁观者她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她会共情,但不会去替原主讨回公道或是做什么,因为这样只会消耗她的精力。
两年前的事,现在再纠结没有任何意义。
她能做的就是眼光放远,在目前这个基础上选择出一条她觉得比较好走的路来。
大家都活得很现实。
夏氏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心里暗自下决心:弟媳这么好,还一点也不计较,以后一定要加倍对她好才行。
谢俭到家时,夜幕已浓。
先去看了看侄子,见他睡着了,这才进灶房,刚进去就见到大嫂和沈姮正忙着,前者忙着炒菜,后者忙着烧柴烤年年糕,呼呼吹着烤好的年年糕满足地吃着。
“阿俭,你回来了?”夏氏见到谢俭,将菜盛碗放桌上,紧张地问:“今天可有什么查出来的吗?”
沈姮虽知没这么快,但也有所期待地看着他,毕竟这人可是未来奸臣界的泰斗啊。
“陆大人只让我看了别的案子。”谢俭冷着脸,完全没给他接触父兄的案子。
“噢。”夏氏也不失落,不急在这一时:“饿了吧,先吃饭。”
两菜一汤,汤中用的是刚腌制了一个多月的酸菜。
沈姮不喜欢吃那种一年多的腐咸菜,但对于这种色泽淡黄,一股子酸香的酸菜却很爱,这汤能喝满满一大碗。
第054章 做人还是要有这样的品质的
饭后,谢俭去给侄子喝药。
夏氏收拾着灶房。
沈姮则去准备被子,好不容易变成一人的居室了,这才几天,又得共用一张床。
此时,夏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下雪了?”
沈姮忙走出去一看,果然,方才还是一片干净的天空,这会儿雪花飘飘。
见大嫂从柴房里抱了一堆的稻草来盖院子里的菜瓮,忙上前:“大嫂,我来帮你。”
谢俭从侄子屋里出来时,就看见院子里两个女人正在忙着,大嫂的神情不再是以往的苦相和焦虑,双眉间连不再紧蹙,时不时地和沈姮相视一笑,而沈姮,手脚也利落了很多。
这院子,好像多了些不一样的气息。
“谢俭,你傻看着干嘛?”沈姮见这小子站在门日静看着她们,喊道:“你去柴房劈些柴出来。”
谢俭愣了下。
夏氏下意识地就想把事情包过来,哪有些读书人做事的道理,好好读书才对。但一想,阿俭不做,自已忙的话,这事就又落到了弟媳的身上,也就没开日。
“去啊。”沈姮催着。
这种力气活,男人干半个小时,比女人干一个小时都多。
既然已经融入谢家,沈姮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而且现在这一家子也知道了她是什么性格,就更没必要装了。
“噢。”谢俭应了声,去柴房里劈柴。
沈姮又跟着大嫂拿了些稻草去给后院的小菜铺盖上,免得被冻坏了,冬天的蔬菜品种也就一两种。
等忙完,已经很晚。
沈姮进居室坐下休息时,刚好看见谢俭拎着热水桶进来,就见他将热水舀在泡脚桶里给她端了过来。
沈姮眨眨眼,这小子先前最多给她拎水桶,像这样侍候到脚边的,还是第一次,那就不客气了。
泡了一炷香的时间,觉得全身都暖融融了,这才擦干脚,沈姮一脸期待地看着正在抄书的谢俭:“我洗好了。”
谢俭转头冷看了她眼,继续抄书。
沈姮:“……”好吧,她想多了。
倒了水回来,沈姮正待舒舒服服地去躺上床着时,见谢俭正拿着一样东西看着:“你怎么把王内侍送给旻儿的印宝拿来了?”
“王内侍为什么要送给旻儿印宝?”
“旻儿认了他做阿爷,这是见面礼。”这事在路上的时候大嫂就说过了。
谢俭看了她一眼,旻儿被绑时,这个女人不过是因为王内侍在书院时说了句喜欢旻儿,就猜出谢长根的意图了,怎么现在变的这般蠢。
从这事之后,他就告诉自已对任何事都要多猜忌几分,一个小细节也不能放过,只有这样才能想得全面,旻儿不过一个孩子,这玉看起来普通,但摸在手里温润,一看就知道是上品。
那王内侍在宫里见的都是大人物,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来担保他一个老百姓?且之后对他态度也大有转变。
必有所图。
图的是什么呢?
他有什么值得他图的。
“有什么问题吗?”这印宝她也拿来看过,沈姮觉得很普通,她在金店看到过比这还要好的玉。
“我跟旻儿说了,这玉先放在我这里,免得他弄坏了。”
“也好。”
“大嫂说,你母亲来过,你又将她赶了出去。”
“是啊。”沈姮将被子里面的烫婆子重新换个位置。
“等我中了秀才,所有人都会来巴结我。”谢俭看着手中的印宝,声音略带讥讽的说:“一次不成二次,二次不成,三次,旁人见你数次拒父母于门外,只会说你不孝,他们最擅长这种指指点点。”
这事沈姮不是没想过:“你就这么自信你能中秀才?”
“我七岁中童生,考取秀才又有何难?”
沈姮:“……”这自信的样子,倒有几分少年傲气了。
“世人都极为在乎名声和面子,只要对他们是有利的,他们都会抓在手里来彰显自已。”谢俭冷笑一声,他现在也是如此:“我能让他们脸上增光,你父亲大善人的身份,对你对我亦有益处。你如此看着我做什么?”
沈姮觉得谢俭变化很大,甚至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与以前相比,这变化自然是好的。
但长久下去,却不见得好。
人不能总想着如何对自已有利,这样会让自已变得越发自私和狭隘。
做人还是要有一些热情,良善,侠义这样的品质的。
但她连阻止他报仇的能力也没有,更别说改变他的想法,那天要不是大嫂和陆大人赶到,一切无法挽回,想到那天被掐得脖子,后怕啊。
再者,就算她已经融入了这里,但总有一天,她和这一家人还是要分道扬镳的。
见沈姮摸了摸脖子,谢俭眯起眼,她这个时候摸脖子做什么?他也没说什么呀,还是被掐过的地方又疼了?都好了还会疼?
沈姮想了想,说:“父母生养我长大,作为女儿,本不该如此绝情,只我从小到大,都是被忽视,被讨厌的一方。”三姐妹中,就因为原主性格木讷,长相普通,也不会讨好父母,就被无视,甚至是能被轻易抛弃的:“所以,我不想再与他们再有瓜葛。”
谢俭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在家里会这般不受重视,想到前两年她那性子,也确实不讨喜。
“既已写了断亲书,便断得彻底。”沈姮对原主多少还是有愧疚的,她成为了她,却只做出了对自已有利的选择,照着原主的性格,要是沈夫人这样上门来,肯定会接纳。
她从一开始没有选择原主的父母,就是担心一旦依靠的是沈家人,在长辈面前,她一个晚辈会无比的被动,在规矩大于天的古代,她会寸步难行。
选择谢家,一来相对自由,二来,和离之后不受夫家约束,且有了断亲书,沈家也管不着她。
可终究霸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份,违背了原主的想法。尽管这意外真的怪不到她头上,都是谢俭造成的,也因这样的事,她对这少年打心里就有着膈应,甚至带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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