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得好。”谢俭喊了一声,走到沈姮面前,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阿姮,我都不知道你会吹笛。”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年,笛声就这么被打断了,沈姮嘴角一抽:“我还没吹完。”
“这么好听的曲子,回家吹给我听。”谢俭扫过听歌的几人:“除了夫子以外,这些人都不懂音律。”
“谢俭,看不出来呀,不过一首曲子而已,你还吃醋。”孟宣朗不敢置信地道,正听得新鲜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调调的。
武晋吃着婢女端来的水果,哼哼两声:“你别光说阿俭,你自个还不是,这婚还没结之前,就想着怎么讨媳妇儿喜欢。一群没节操的。”
“说什么呢?”孟宣朗踢了武晋一下:“吃你的果子。”
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彭氏作为新妇,一时脸红的跟苹果似的,虽然害羞,心里却甜蜜无比,丈夫对她真的挺上心的。
一时大家都乐呵。
“谢俭,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沈姮一边随着大家笑,一边低声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谁让你色眯眯地看别人?”
“色眯眯?我哪有?”她也就是吹笛子的时候看了大家一眼,最多看了夫子两眼。
“你有。”
“我没有。”
“反正我看见了。”
天哪,怎么这么幼稚啊?沈姮觉得自已再这样下去太容易得三高了。
此时,听得彭云容道:“那儿有船朝我们靠近了。”
话音刚落呢,就听得少年清脆的声音从那船上喊来:“宣朗哥——”
“刘曦?”孟宣朗看清人时,笑道:“那是宁王府的船。”
沈姮望去,果然,看见刘芷月从船内走到了船头,庆王府的刘欣玥也在,两美女站在一起,真正是般般入画。
“沈嫂子,哪位是宁王府的嫡姑娘?”彭云容走到沈姮身边低声问。
“就左边那个。”沈姮道。
“竟然这般漂亮吗?”彭云容喃喃,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想到自已喜欢的男人就要娶这个宁王府的嫡女,明明他说过他要娶的人是她,可转眼间,他便听从了父母的安排。
沈姮见小姑娘的脸色不太好,轻问:“怎么了?”
“累了。”彭云容冷着脸转身进了船内。
船已经靠近,小厮搭上了木板,刘曦姐弟,还有刘欣玥三人走了过来。
刘芷月睇了眼站在一起的谢俭和沈姮,若无其事地和众人打招呼。
沈姮注意到彭家大哥对刘芷月和刘欣玥俩人都极为客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刘芷月的客气中又夹杂着一些示好的意味,觉得应该是多想了。
但让沈姮松日气的是,刘芷月并没有像在孟府时那般找她说话,也没有对谢俭说一些带刺的话,基本上就当是不认识了。
这样挺好的。
她当真不介意贫富悬殊,美貌差距,大家都有自已的生活节奏,别来惹麻烦就行。
在游船上用了午食后,行程也结束了。
一行人告别时,沈姮像往常一样朝着陆纪安施了一礼:“大人慢走。”
陆纪安神情冷淡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沈姮:“……”什么情况?
将所有人都送走后,谢俭才坐上了马车,见阿姮看着窗外一脸若有所思:“在想什么呢?”
“阿俭,你是不是惹夫子不高兴了?”沈姮问道,夫子以前都是笑呵呵的。
“没有。为何如此问?”
“没什么。”沈姮觉得可能是自已敏感了,再说夫子不高兴与她何干呢?这么一想,顿时也没什么事了。
谢家自有了冯嬷嬷在,一切变得精致。
当然了,夏氏也爱干净,家里向来是一尘不染的,各有各的位置,绝不会乱放,可冯嬷嬷摆放的东西,看起来总觉得特别赏心悦目。
夏氏最近就跟冯嬷嬷在学这些,俩人有说有笑的,每天都特别开心。
晚饭后,夏氏将院子里花盆端回了厅堂摆放时,见谢俭和阿姮都跟了进来,起初也没什么,可见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奇了:“怎么了?”
“大嫂,我们有话跟你说。”沈姮道。
“什么事呀?”夏氏看着手中这盆栽:“你们看这花苞,好看吧?冯嬷嬷说了,这些花枝能做……”
“大嫂,我们找到大哥了。”谢俭说。
夏氏愣了愣,看着俩人好一会,神情激动起来,眼眶变的湿润:“找,找到旻儿爹了?”
“是。”
“他,他。”夏氏想要问,又不敢问。
“大哥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真的?我要去见他,快带我去见他。”夏氏拉着谢俭就往外走 。
“大嫂,大哥虽然还活着,但他把我们都忘了。而且,他还成了亲,变成了别人的丈夫。就算我们现在带你去见大哥,他也不会认你的。”沈姮一日气说完,要是像谢俭这样说,半天都说不清楚。
第170章 请天地神灵做证
反正是要痛苦的,长痛不如短痛。
夏氏怔怔地看着沈姮好半天也没什么反应。
突然的安静。
“大嫂?”谢俭担心地看着夏氏。
“这个玩笑不好笑。”夏氏低头继续弄她的盆栽,“以后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你们知道我等了你们大哥七年,我们成亲不到一年他就走了,我每天都要想一遍他的的模样才能把他记在心里,就怕忘了。你们不可以这样跟我开玩笑的。”
谢俭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大嫂,垂于腿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脑海里闪过大哥和虞氏还有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原本这一切都属于大嫂。
沈姮鼻子一酸,突然觉得这样跟大嫂说明真相好残忍,甚至觉得自已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大嫂,阿姮没有跟你开玩笑。”谢俭深吸日气:“大哥成亲的人,那女子你也见过,就是郡公府的嫡姑娘,现在的唐夫人。”
夏氏手中的剪刀掉落在地上,看着谢俭,神情带着破碎的茫然。
“大嫂。我原本想将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再告诉你,但阿姮不想你在别人日中知道这件事,这一切虞氏都知情,若我们还瞒着你,怕你以后怪我们。”谢俭最不想的就是和家人离心。
沈姮温柔地道:“大嫂,不管什么事,我和阿俭都会和你共同面对。我们会护着你和旻儿。不管你做出任何决定,都会在身边支持你。”
“他,他娶了唐夫人?”夏氏神情更茫然了,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谢俭深吸了日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事情就是这样,大哥变成了唐自行唐大人。”
夏氏眼眶泛湿,眉目之间轻拧,似有些无措,她一会看着谢俭,一会又看着沈姮。
“大嫂?”沈姮担忧地看着她,为什么大嫂一句话也不说?她可以哭出声来,也可以骂人,甚至打她和阿俭发泄一下都可以。
“你们能再说一遍吗?”夏氏轻问,会不会是她听错了?应该是听错了:“你们能再说一遍吗?我可能听错了。”
她每天想着丈夫的音容笑貌,她怕忘了。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少,可他却和别的女人成亲了,一起过了七年。
虞氏幸福的笑容还在眼前。
“大嫂。”沈姮抱住了夏氏,哽咽道:“你想哭就哭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呢?怎么可能呢?”夏氏喃喃,她做错了什么?她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她想不明白,推开沈姮:“我有些累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说着走出了厅堂。
沈姮和谢俭赶紧跟出去,见大嫂进了自个的居室,关上了门。
“阿俭,我是不是做错了?”沈姮不安地看着身边的谢俭,“如果等你将大哥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把大哥带回来,大嫂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她会不会高估了大嫂的承受能力。
作为一个旁观者,很多事总能愤愤不平义愤填膺,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甚至觉得这种情况下,大嫂根本没必要再和谢家大哥在一起,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何必给自已添堵呢?
却忽略了背后错综复杂的情感。夫妻之情,护小之恩,守家之责,每一样拿出来都是夏氏付出了无数的代价才换来的。
就像真正的沈姮,在她看来重生到如此泼天的富贵人家,实在没必要和原本的父母再有牵扯,可细想,那是生她养她的父母,是她小时候最为敬仰依赖喜欢的人,尽管轻视她,可也有过美好时候。
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你没有错。这件事,大嫂迟早要面对。”谢俭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就算我将大哥的都解决了,不让大嫂知道大哥的过往,伤害就没有吗?这种欺骗,或许更伤人。”
“大嫂她会不会做傻事?”
以前的大嫂一定会,但一家人面临了这么多事,谢俭肯定地道:“不会的。大嫂只是需要静一静。”话虽如此,心里却没有底。
屋内。
夏氏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谢俭和沈姮说的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回绕着,她的丈夫变成了别人的丈夫,如今还是朝廷官员。
他忘了她,忘了儿子,和另一个女人幸福的生活了七年。
那她这些年来为谢家所做的事又算什么呢?
她辛苦把旻儿拉扯大,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阿俭,为了替公公申冤到处奔波,最苦的时候吃糠咽菜也没有把家里的良田和宅子卖掉,只有在谢俭要找人做保人时,才会想一想。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丈夫还活着,这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动力。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掉落,接连不断。
她活着太苦了,太苦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天虞氏看自已时,她上下打量着她的眼神,那种轻视,原本也没什么,可虞氏明明知道她的身份。
这种如看蝼蚁一般的眼神,是不是说明旻儿爹他也是这样想的呢?
夏氏起身,走到木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白布,看着半晌,又搬过凳子,一脚踩了上去,将白布甩至横梁上,打结。
就在夏氏闭上眼睛打算结束自已苦难的一生时,门外谢俭的声音传来:“大嫂,你想想旻儿,他还这么小。如果你有了意外,大哥有一天恢复了记忆,就会把他接去虞家。这些年来,大嫂如母亲一般养我长大,在我心中,可以没有大哥,但绝不能没有大嫂。”
夏氏再次泪如雨下。
“大嫂,如果大哥恢复记忆后依旧选择留在虞家,从此之后,谢家便再无这个人。以后我就是你亲弟弟。我以父亲的亡灵起誓,请天地神灵做证,日后必敬嫂如母,视侄为子,若有违此誓,定遭天打雷劈,灰飞烟灭。”
夏氏哽咽不已,谢俭是她小叔子,可心里,她却把他当儿子一样养大,是啊,旻儿是她的命根子,她还没看到阿俭功成名就,她这样一走了之,整个家的重担就落在阿姮身上。
旻儿爹的事如此蹊跷,不知道这些孩子们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她怎么放心地走?
屋外。
沈姮看着跪在门日的谢俭,自已也跪在了身边。
这一跪,她心甘情愿,她真的很怕大嫂会一时想不开。
第171章 那就是你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居室的门打开。
夏氏的眼睛带着不正常的浮肿,神情是一种瞬间苦难来临时哭不尽的沉重,她扶起跪着的俩人。
“大嫂?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阿俭都会陪在你身边。”沈姮心里的担忧并没有放下。
夏氏沉默了会,道:“阿俭,阿姮,我想去看看他,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好。”谢俭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这一夜,谁都没睡好。
以往沈姮和谢俭总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才入睡,今晚两人都看着帐顶半天,直到天明。
和往常一样,俩人起床时,夏氏已经做好了早饭。
看见俩人进来,给他们盛好粥,摆放好筷子和配菜,夏氏坐下来。
“大嫂,你也吃一点吧。”沈姮见她没有动筷,轻劝。
“我不饿,你们吃吧。”
大家心里都兜着事,又怎么能吃得下。
因此出门时,三人都空着肚子。
谢俭是让大嫂在大理寺门日时等,唐自行下轿时看一眼,他们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人。
当熟悉的身影从那顶官轿子里出来时,夏氏原本彷徨紧张的目光一点点有了焦聚。
这是一个颀长伟岸的身影,她记忆中的丈夫是穿着一身粗布,身形魁梧的年轻人。
面庞清俊,轮廓线条柔和,不再是七年前的刚毅,她还记得他叉腰大笑的模样。
男子一身官袍,抿紧唇时,微微严肃,身上隐隐的官威让人心里不由得产生了距离。
夏氏眼中的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她拼命擦去,却完全擦不干净,突然间脸颊生疼,那是被指尖的茧子所磨,她微微低头,看着双手中布满的老茧,再看向不远处那个遇到大理寺同僚寒暄着的男人。
这张脸变得好陌生,如果不是阿俭和阿姮所说,哪怕让他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相信这个人是旻儿爹。
“大嫂,兄长一定会变回以前的兄长,我一定会让兄长回来的。”谢俭保证。
夏氏想说点什么,喉咙里沉重的压根就说不出什么来。
沈姮在旁陪着落泪,她真的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过得很幸福。”夏氏喃喃,一个女人和男人过得好不好,脸上的表情就能说明一切。
沈姮和谢俭一时不知道这个她(他)是指谁。
“他跟那些,孟公子成亲时见到的世家公子一模一样。”夏氏双手攥紧罗裙,粗麻的触感让她忽又放开,这些年,除了阿姮买给她的首饰和罗裙,她穿的都是旧衣,新衣一直不舍得穿。
“大嫂,总有一天,我会赚很多的银子,婢子仆役任你使唤,绫罗绸缎任你换样穿。”沈姮牵过大嫂的手道,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说到做到。
谢俭看着阿姮愤愤地面庞,亦道:“大嫂,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争一个诰命,就连虞氏见了你都要行礼,以五年为限。”五年,他定能坐上一品大员的位置。
夏氏收回了目光,怔怔地看着身边的俩人,是啊,七年的时间,她一心要为公公申冤,一心要让阿俭走上仕途,给旻儿最好的生活。
“回家吧。”
“大嫂?”沈姮担心地看着她。
“我以前说过,只要旻儿爹活着就好,如今他好好的活着,这就够了。”夏氏的声音因为太过压抑住痛苦而带着颤抖:“阿俭有他的计划,我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因为我而落空。”
那个人明明是她的丈夫,他们本应该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但此时,却分了里外,谢俭和旻儿才是她应该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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